閑聽落花:、、、、、、、、、
平江城。
吳家四姐兒跟著個婆子,沿著一條兩邊都是高墻、只容一人通過的巷道,一路往前。
天已經黑透了,滿天星輝,卻照不進這條深巷子,前面婆子手里的燈籠昏黃暗淡,只照亮了婆子面前一兩步。
一只已經睡了的烏鴉不知道被什么驚擾,憤怒的撲騰著翅膀,’瓜瓜’叫了幾聲。
四姐兒嚇的一個激靈,兩只手往上抱緊了肩膀,緊緊跟在婆子身后。
她很害怕。
婆子拖著腳步走得很慢,長長的巷子仿佛走不到頭一般。
四姐兒越來越害怕,越來越冷。
“嬸子,還沒到嗎?”四姐兒抖著聲音問了句。
婆子一聲不響,只管拖沓著腳步慢慢騰騰的走。
四姐兒不敢再問了,兩只手抱的更緊了,盯著婆子的后背,一遍遍默念著:“天雷奔地火,破除世間邪,急急如律令……”
這是苗媽媽教她的,只要不停的念,惡鬼幽魂就不敢靠近她。
四姐兒正念的專心,前面的婆子突然停下,提起燈籠,’呼’的吹滅了。
四姐兒嚇的一聲尖叫,抱住了頭。
“到了。”婆子聲調平平說了句,推開了一扇窄門。
溫暖的燈籠撲泄過來,四姐兒猛抬頭,看著窄窄的門外明亮的燈光,晃動的人影,一口氣松下來,才發覺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婆子邁過門檻,讓到旁邊,招手示意四姐兒進來。
四姐兒邁過門檻,婆子關上窄門,徑直走了。
緊挨著窄門的一間廂房門口站著位老仆,沖四姐兒招了招,推開廂房門,示意四姐兒進去。
四姐兒進了廂房,小心翼翼的抬頭看。
廂房不大,卻點了四五支蠟燭,明亮的讓四姐兒覺得刺眼。
“先坐吧。”
書案后面坐著的威武先生沒抬頭,用筆頭點了點道。
四姐兒小心的看了半圈,在書案側前的圈椅上坐下,小心的轉頭打量。
“你是四娘子還是五娘子?”先生的問話打斷了四姐兒的打量。
“四。”四姐兒急忙答道。
“哦。”先生上上下下仔細將四姐兒打量了一遍,微笑道:“我姓常,你三姐這樁案子,府尊交給我來審理。”
常先生語速很慢,很溫和。
四姐兒不知道該答什么,小心的應了聲’是’。
“這樁案子清楚明白,你阿娘天沒亮就起來做米糕,沒看清楚,把耗子藥混到了米粉里,誤傷了你三姐姐。”常先生問道。
“阿娘要抵命嗎?”四姐兒一個愣神,脫口問道。
“誤傷而已,不用,不過,要流放三千里,發配關外,天寒地凍的地方。”常先生仔細看著四姐兒的神情。
“那我呢?還有五姐兒,我們沒事兒吧?”四姐兒緊跟問道。
“是這樣,這案子得有個善后。你三阿姐留下了一個孩子,還沒滿周歲,我們府尊是個心極軟極善的人,再三囑咐要讓孩子有個能真心疼愛她的人把她帶大。
“要論跟孩子血脈相親,除了你三姐姐,也就是你們姐妹兩個了,我就和你三姐夫商量了,你三姐夫倒是個極爽快的,他很愿意從你們姐妹中續娶一個,這樣一來,這樁事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四姐兒頓時眼睛亮的讓常先生眼睛微瞇,瞇出一臉笑。
“照理說,你年長些,該讓你嫁過去照顧孩子,可你阿娘定了讓你五妹妹嫁過去。”常先生接著道。
“憑什么讓阿娘定?是她害死了三姐姐。不該她定,該……該長幼有序!”四姐兒急了。
“你三姐夫只求為了孩子好,并不計較是你還是你妹妹,你三姐夫既然不計較,那自然就是你阿娘拿主意了。這件事已經定下了,咱們不說這個了。
“你阿娘誤傷了你三姐姐,極為愧疚,已經畫押按了手印,把所有積蓄和你們家宅子都給你外甥女做嫁妝。
“這是一,其二,你阿娘說你還沒定親,平時又是你最有孝心,你阿娘年紀大了,關外又是極苦寒的地方,你阿娘求了府尊,讓你代你阿娘前往關外,府尊已經答應了。”
“我不去!”四姐兒急的聲音都尖了,“她憑什么……”
“她是你阿娘!”常先生猛的虎了臉,“她是你生身母親,這是你該盡的孝心!”
“我不去……”四姐兒急的臉都白了。
“去不去能由得了你?這是你的孝心,更是律法。”常先生寒若冰霜。
“我不……”四姐兒從圈椅上滑跪在地,“三姐姐不是阿娘誤傷的,三姐姐是被五姐兒害死的!米糕是五姐兒親手做的,耗子藥是五姐兒讓阿娘去買的,阿娘買回來就被五姐兒拿走了,是五姐兒殺了三姐姐,五姐兒已經懷上三姐夫的孩子了……”
常先生往后靠在椅背上,瞇眼笑看著驚恐萬狀的四姐兒。
李金珠站在車旁,看到連走帶跑出來的李小囡,急忙小跑迎上去。
“你還記得有個叫巧織的嗎?”李金珠劈頭問道。
李小囡急忙點頭,那是她頭一批買下的織工,她買下了她們一家。
“巧織……”李金珠喉嚨哽住,眼淚奪眶而出。
“這兒風大,咱們到那里說話。”
李小囡急忙扶著李金珠往旁邊兩間給客人候見的小房子過去。晚晴忙吩咐小丫頭拿熱帕子熱湯水過來。
李金珠進了屋,苦笑道:“我總覺得是我的錯。”
“大阿姐慢慢講。”李小囡扶著李金珠坐下,接過熱帕子遞給李金珠。
“是這么回事……”李金珠用熱帕子在臉上捂了一把,推開晚晴遞過來的湯水,從知道巧織嫁進韓家說起,一直說到華亭縣細布行連夜遞過來的信兒。
“……說是王缺西和巧織阿娘、太婆都收押在縣衙大牢,我接到信兒,就讓大眼騎馬去臨海鎮找吳當家,巧織的事,吳當家都知道,我不懂這個,不知道該做什么,我就是讓大眼告訴她這樁慘事。”
“要查清楚巧織是怎么死的,真是難產,還是被人做了手腳,得拿到那天在場的穩婆,不能讓她跑了,更不能讓她死了,吳妙真應該知道做什么。”
李小囡答了句,看著李金珠慘白的臉。
“大阿姐,這件事怪不得你頭上,就算你沒撤了巧織的差使,沒退出細布生意,難道韓家就能滿足了嗎?
“要是韓家一步一步往前逼,難道大阿姐就一步一步滿足他們嗎?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知道,我就是難過。”李金珠低低道。
“大阿姐別回去了,在我這里歇兩天,讓大夫給你把把脈。
“我現在去找世子,看看怎么安排這樁案子,雖然不能讓巧織死而復生,但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你在這里,我就不用一趟趟打發人去跟你說了。”李小囡看著李金珠,她不放心大阿姐。
李金珠猶豫了下,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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