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聽落花:
巧織阿娘挎著竹籃子,袖著手低著頭,腳步極快的從人群中穿過,拐進巷子,推開院門進去,回身關上門,輕輕舒了口氣,抬頭看到從屋里出來的阿娘,那口氣又吸了回去。
“不是說住幾天陪陪巧織,怎么就回來了?少了什么東西?”巧織阿娘急忙問道。
“早就回來了。”巧織外婆一臉苦笑,扶著廊柱慢慢坐下。
“巧織讓你回來的。”巧織阿娘上前幾步,放下籃子,扶著巧織外婆坐下。
“行里出什么事兒了?”巧織外婆沒答,關切的反問道。
“說是李夫人和尹東家拆伙了,李夫人不再做生意,布莊的生意是尹東家一家的了,連商號名兒都改成了尹嫂子布行。”巧織阿娘三言兩語道。
“那行里呢?”巧織外婆追問道。
“現在的布行解散了,尹東家親自來的,說愿意跟著她干的,合同要重新簽,說不急,大家都先看看想想,我就先回來了。”
巧織外婆臉色晦暗。
“阿娘怎么回來了?巧織讓你回來的?”巧織阿娘再次問道。
“沒見到巧織,親家母說,巧織好得很,咱們這么一趟一趟的去,傳出去要壞了他們家的名聲。”巧織外婆聲音極低。
巧織阿娘臉色發白。
“去做飯吧,巧織她爹快該回來了。”巧織外婆拉著巧織阿娘的胳膊站起來,“蒸鍋咸肉飯就行,我一點都不餓。”
“我也不餓。”巧織阿娘扶著阿娘進了廚房,巧織外婆坐到灶口燒火,巧織阿娘切了點兒咸肉炒了,淘了碗米倒進鍋里,翻勻蓋上鍋蓋,剛洗了一把小青菜切碎,外面院門咯吱一聲響,王缺西回來了。
“這兒呢。”巧織阿娘伸頭喊了聲。
王缺西小心的把工具放到廊下,徑直進了廚房。
“行里的事你聽說沒有?”巧織外婆問道。
“嗯。”王缺西臉色很不好。
“你聽到別的話兒了?不好的花兒?”巧織阿娘看著王缺西的臉色。
“這家老太太說,大戶人家不想要的媳婦,都過不了生孩子的關。”王缺西直截了當道。
“你這是什么話?”巧織阿娘沒聽明白。
巧織外婆身子晃了晃,眼淚下來了。
王缺西看著巧織外婆。
“巧織?”巧織阿娘反應過來了,頓時一張臉慘白。
“得救救巧織。”巧織外婆看著王缺西,抖著聲音道。
“把巧織接回來!這門親咱們不要了。”王缺西咬牙道。
“怎么接回來?巧織懷著身子,巧織那女婿……”巧織阿娘的話沒說完,就被王缺西狠厲的目光瞪了回去。
巧織阿娘看著王缺西,片刻,擰過頭,眼淚涌出來。
當初巧織一心一意要答應這門親事,她知道巧織的心思,她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當初,她定的頭一門親事,織坊里誰不說是金童玉女,后來嫁給了王缺西……
那是她命不好,她沒什么好怨的,可巧織的命多好呢,巧織找了個那樣的好女婿,一對兒金童玉女,她高興極了,可現在,要把巧織接回來,怎么就到了這一步了?這明明是巧織公婆的事兒,巧織那個女婿多好,對巧織多好呢……
巧織外婆看著淚水漣漣的女兒,“要不,找巧織女婿問問?巧織女婿跟巧織多好的一對兒。”
女兒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唉。
王缺西垂著頭沒說話。
臨海鎮。
吳妙真看起來極其疲憊,一身行商打扮,鞋子上沾滿了泥漿。從開了一條縫的牢門擠進了,走兩步回頭看一眼。
“怎么樣了?”白興邦撲到鐵欄桿上,急切的問道。
“找到了。”
聽到’找到了’三個字,白興邦一口氣松下來,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他有活路了。
“找到了馬家,說是他們家老爺沒在家,再問就不理我了,我轉了幾道手,總算請出了馬家的大管事兒,塞了十兩銀子,說是他們家老爺外出游歷去了,問去哪兒游歷了,說是他們家老爺行蹤不定,問什么時候走的,什么時候回,他就鬼扯,一句實信兒都沒有。”
吳妙真的話聽的白興邦剛剛落下的心一路往上提。
“我就覺得事兒不大對。”吳妙真壓低聲音,“就多放了幾個人,馬老爺確實沒在家,可馬老爺去哪兒了,他們馬家竟然沒人知道,是真沒人知道!”
吳妙真一臉驚悸。
他們馬家確實沒人知道他們家老爺去哪兒了,就是這不知道的時間上略有出入,晚了幾天。
“什么時候不見的?”白興邦緊緊抓著鐵欄桿的手不停的顫抖。
“沒能查清楚,早了七八天,晚了四五天,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兒?不能跟我說說?”吳妙真關切無比的看著白興邦。
白興邦臉色蒼白。
這個時間正好能和黃主事態度變化對得上。
難道是世子爺查到馬申明了?
不可能!
馬申明和他說的話,出他口入自己耳,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難道是馬申明要把自己甩出去當替罪羊?
“白先生!”吳妙真微微提高聲音,喊回了白興邦的思緒,“到底出了什么事兒了?你不能這么一言不發啊,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幫你!”
“不該你知道,我不能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容易。”白興邦晃過神,“你這是剛回來?”
“嗯。”吳妙真極其肯定的’嗯’了一聲。
她確實剛剛回來,把馬申明給世子爺送過去就立刻過來了。
“你覺得馬家有什么異樣嗎?”白興邦呆了片刻,問道。
世子爺不可能查到馬申明,除非馬申明主動去找世子爺,可他主動去找世子爺能有什么好處?
“他們家大管事焦慮得很,還有,大管事走的時候撂了一句,說是要去辦祭田的事,這事兒我也讓人查了,說是大管事把馬家三百多畝最好的水田給了族里做祀田,你們到底做了什么事?馬家這事兒做的怎么像是在安排后事?”
白興邦腦子里嗡嗡作響。
難道是從一開始,他就是被扔出來來的棄子嗎?
要是從一開始他就是棄子,那他怎么會被世子爺拿到,也就順理成章了。
他們讓他出面栽贓,要是栽贓不成,那就把他推出去送死頂罪。
白興邦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氣憤,后悔,恐懼從心底爆發而起,沖的他心在狂跳,腦子里混亂成一團。
“我要見黃主事!來人!我要見黃主事!我有話說!我有隱情!”白興邦狂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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