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烈侯的安全系關重要,紋次如果不是因為老太后和披,丫的委托,琴氏無論如何不敢承擔如此大的風險,所以魄清把楚國朝堂上的事情簡要述說了一下后,便主動催促寶鼎離開臥艙。
寶鼎聽到項燕的名字后,心神有些亂了。他沒有想到楚軍淮北倒率是項燕,更沒有想到項燕和李園竟然在合縱一事上立場一致,這樣一來,自己在中原戰場上的最強對手就是這位歷史上為楚國戰斗到最后一刻的驟悍老將了,而未來他的兒子項梁和孫子項羽將成為埋葬大秦帝國的掘墓者。寶鼎為自己最初的盲目樂觀而羞愧,他意識到自己一廂情愿地改變歷史軌跡的做法可能讓大秦的統一大業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悲
魄清的迷人魅力突然間消散了,寶鼎本來就忐忑不安的心陷入了厚厚的陰霾之中,對未來的信心也開始動搖。我憑一己之力能夠擊敗項燕,擊敗合縱軍?這未免太過自大了。
琴氏抵達壽春,楚國巨賈綺頓氏派人迎接。這是一次普通的商貿往來。但琴氏家主不顧車馬勞頓。親自趕赴楚都,顯然負有重要使命。
綺頓氏在壽春城外有莊園。琴氏受邀入住。綺頓氏老家主設宴給魂清接風洗塵。席間魂清說明了來意,買糧買布,大量收購各種物資。理由是根據咸陽宮的消息,秦王政野心勃勃,打算在未來幾年連續攻打河北。有心依仗國力上的優勢把趙國活活拖垮。另外。匈奴人崛起于大漠,威脅秦國北疆,未來秦軍極有可能兩線作戰,糧食布帛等物資肯定嚴重短缺,此刻囤積這些物資必將獲得豐厚利潤。
綺頓氏有同感。西秦現在是中土疆域最大的諸侯國,年輕的秦王又有雄心壯志,可想而知未來戰爭的頻繁。戰爭是中土商賈積斂財富的源泉,低價囤積戰爭物資,高價賣給戰爭雙方,財富可以在短短時間內飛速增長。豬頓氏隨即決定抓住這個發財的機遇。
中土各國的巨賈都囤積有糧食和布帛等物資,相比起來,囤積這些物資遠比把金銀財寶埋在地底下更為安全。但糧食放久了會變質,布帛放久了會腐爛,所以囤積的物資也要頻繁流動才能不斷賺取利潤。現在琴氏要高價大量購買,椅頓氏當然愿意賣。
兩家隨即商量具體細節。琴氏希望能夠與待頓氏長期合作只要待頓氏有的賣。琴氏就一定買,價格好商量。
這其實就是變相唆使綺頓氏在楚國大量收購囤積糧食和布帛等物資。
綺頓氏與齊國田氏關系密切。當初跪頓氏以玉起家,后來靠販鹽致富,成為楚國第一巨賈,歸究起原因就是得益于與齊國田氏的合作。只要把椅頓氏誘進這個小發財大計小綺頓氏肯定會拉上田氏,如此齊國巨賈也就跳進了這個。“陷阱”。
假以時日,秦國把不能當飯吃當衣穿的金銀財寶都變成了糧食和布帛。那實力就強悍了,一旦橫掃六國統一了中土。不論是金銀財寶還是糧食布帛等物資,都將統統變成秦國的財富。
誰會相信秦國統一中土?沒有人相信,尤其這些巨賈,他們的背后都是大權貴,或多或少影響著中土政局的發展。他們要想發財,就得依靠戰爭,假如中土統一了,他們到哪賺錢去?又如何發家致富,如何生存?在他們眼里,中土永遠是列國爭霸的局面,沒有統一的可能,所以他們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這個陷阱。
雙方合作愉快,把盞言歡。
第二天,琴氏由綺頓氏陪同,進城拜會一些老朋友,而左尹陽文君熊岳就是第一個要拜會的大權貴。左尹到王宮議事去了,不過琴氏家主身份特殊,巴蜀魂氏和楚國宗室是世代姻親,愧清與陽文君的女兒又是閨中密友,所以陽文君的夫人聞訊之后。非常高興,急忙叫家老把魄清迎進了內府。
老夫人見到魂清之后,迫不及待地問到了女兒的情況。魂清一五一十地說了,并奉止公主的家書。
“秦王為何至今不立后?。老夫人最為關心的就是這件事,雖然她也知道一些咸陽宮的內幕。但秦王親政九年了,遲遲不立后,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王國后、儲的確立直接關系到王國的興衰存亡。此等大事秦王竟然視如兒戲。任誰都覺得不可思議。
魄清苦笑無語。她沒辦法解釋。也解釋不清,誰也不知道秦王政心里的真正想法。
“太后身體如何?。老夫人看到魂清尷尬,隨即轉移了話題。魂清詳告華陽太后的近況,字里行間透漏出深深的擔憂。華陽太后一旦薨亡,立后立儲的事基本上就是秦王說了算,那楚國公主在咸陽宮的前景就愈發黯淡了。
“你離開咸陽的時侯,太后可有囑托?”老夫人又問。
魄清等得就是這句話了,“太后說,武烈侯已經做出了承諾
老夫人面色一緊。欲言又止。天下人都知道武烈侯復雜的背景,他的背后其實就是秦國老秦人一系,他有大秦軍方的鼎力支持個顯赫宗室權貴做出的承諾,當然需要條么,提出了什么條件?這個條件和楚國又有什么關系?不過這個問題老夫人不能問了,事關國事。她該回避的就得回避。
老夫人把魄清留了下來,盛情款待。
晚上,陽文君從王宮返回。疲憊不堪。今天朝議的唯一內容就是合縱還是連橫。令尹李園極力促成合縱,并拿出了具體計策,而陽文君則極力反對合縱,堅持連橫之策,堅持與秦齊結盟,與趙韓魏燕四國虛于委蛇。只待西秦與趙魏韓三國打得兩敗俱傷之際,果斷北上中原,拓展疆土,在未來的中原爭霸中搶占先機。
楚國與秦國開戰,坐山觀虎斗的就是趙韓魏三國,而楚國得不到任何好處。勞民傷財而已,這從考烈王和春申君三次參加關東合縱一事中就可以清晰地證明這一點。考烈王和春申君好不容易死了。陽文君以為自己可以控制國策的走向,誰知李園這個家伙又蹦了出來,繼續走春申君的合縱之路。這令堅持連橫的楚國貴族們非常惱火。
魂清的到來讓陽文君的心情更加沉重。假如楚國參加合縱,以合縱軍主力的身份攻打秦國,必定與秦國反目成仇,那么這幾年來與秦國重修舊好的努力全部白費,這導致楚國的稱霸之路更加艱難,強國之夢更是遙遙無期。
西或以血腥而野蠻的征伐逐漸走向了強大,東方的齊國則關起門來休養生息了四十年,唯獨楚國的國策反復無常,導致楚國日益衰落。
楚頃襄王時代,先是連橫于秦,聯手抗衡中原諸國,但鬼差神使。頃襄王被一位擅長以弱弓射雁的縱橫家說服了,毅然決定合縱抗秦,血洗前恥,結果秦軍呼嘯而至,僅僅三年時間,楚人便丟掉了宛、那、西陵和都城鄆欲凹,甚至連夷陵的祖廟都給一把火燒掉了。最后被迫遷都至陳。
無奈之下,頃襄王再度與秦議和,以連橫之策來贏得恢復元氣的時間。誰知考烈王上位,春申君做了令尹后,再度改連橫為合縱。這時候秦國武安君死了,秦軍東征的步伐也停下了,關東諸國的三次合縱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戰績,但均沒有突破函谷關給秦國以致命打擊,相反,這種你來我往的拉鋸戰嚴重消耗了參戰各國的國力。
楚國本想利用合縱之策收復失地,報仇雪恨。強國爭霸,但一次次的無功而返不但讓楚國沒有實現目標,反而大傷元氣,白白浪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假如考烈王和春申君堅持連橫之策,像齊國一樣關起門來休養生息,那么到了今天,楚國的國力也足以與秦國抗衡了。
考烈王和春申君都是長壽的主兒,囂是死不掉,好不容易考烈王死了,楚國貴族立即殺了春申君小然后再用連橫之策。秦王政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迎娶了楚國公主,雙方的關系逐漸改善。這才過了幾年,國策又要反復了,不知死活的人又要合縱了。但回頭看看歷史,合縱給楚國帶來了什么?為什么這些人就是不吸取教,非要把楚國折騰完了才罷休?
陽文君不顧疲倦,馬上召見魄清,詢問咸陽政局。
魄清也不多言,恭敬遞上公主的密信。在這份密信里,陽文君的女兒有選擇性地透漏了老太后的全盤布局,其意思就是武烈侯已經做出承諾,但老太后恐怕不久于人世,楚系若想繼續控制朝政,必須給武烈侯以助力,雙方聯手才能實現目標。這個目標實現了,秦國與楚國才有可能維持長久的和平。為此,楚國也要積極配合,而首要目標目標就是殺死李園,驅逐堅持合縱的權貴,讓堅持連橫的貴族牢牢把持朝政。
陽文君燒毀了密信,凝神沉思。目前的局面和十年前的局面非常相似。當時楚國貴族也是得益于秦國楚系外戚的配合,才在戰場上擊敗了春申君,迫使考烈王罷黜了春申君,然后才把國策扭轉了過來。歷史又要重演了,而陽文君別無選擇,為了楚國的利益,他不得不再一次痛下殺手。
“你是否全權代表武烈侯?”陽文君問道。
魄清搖頭,“我僅僅是個信使。”
“那你可以回復武烈侯,我想與他面談。”
魄清面露難色,“武烈侯親赴那都?沒有秦王的命令,他根本不敢離開封邑。”
“他是個刺客。”陽文君淡然笑道,“我相信他有辦法。”
魄清搖頭,“他是武烈侯,不是刺客。”
陽文君的眉頭皺了起來,“形勢對他非常不利。合縱軍一旦展開攻擊,南陽極有可能是第一目標,他拿什么來抵御幾十萬合縱軍的攻擊?南陽丟了,封邑陷落,他難辭其咎,不死也要流配邊疆。
你把我這句話帶給他,如果他怕死不敢來,那就算了。”
魄清面色如常,但眼里掠過一絲惱色。陽文君未必太過自負了,現在到底誰求誰啊?
“武烈侯是中原戰場上的秦軍統率,他絕無可能親自趕赴鄆都。”魄清不
陽文君笑笑。“有些事我只能和他談,有些秘密也僅限于我和他知道。”
魄清遲疑了片刻,問道,“當年”
“當年的秘密沒人知道。”陽文君笑道。“呂不韋已經死了,我雖然還活著,但我已經忘記了當年的秘密。”
隴清不敢再說什么,躬身告退。楚國朝堂上的爭論越來越激烈,但太后明顯傾向于連橫之策。這讓李園、景纓等人一籌莫展。
這天。左尹陽文君主動宴請趙國使者司馬尚和魏國使者公子璋。少師殘月奉命到左尹府獻舞。寶鼎在她的掩護下。悄然進府,然后由家老帶著走進了一間幽靜的小院。
宴會于深夜結束。少師殘月被老夫人請到了內府,閑話家常。
陽文君匆忙趕到小院,與寶鼎稍加寒暄后,直接進入正題。家老端上茶水,然后掩上門,站在小院門口。
“秦軍主力在哪?”陽文君開門見山,直指要害。
“當然在河北。”寶鼎說道,“在成陽看來。關東合縱成功的可能并不大。”
“你們今年還要打河北?”
“我與咸陽的意見相反。”寶鼎說道,“若要攻克邯鄲。再好的辦法還是先拿下中原,切斷齊楚兩國對趙國的援助之路,然后重兵包圍邯鄲,在糧草可以就地補充的情況下,長期攻打,必能活活拖死邯鄲。”
“中原有多少軍隊?”
“足以抵御合縱軍的攻擊。”
“那你如何擊敗合縱軍?”
“先弱后強,各個擊破。”
“假如你敗了呢?”
“所以我來了。”寶鼎笑道,“如果沒有你的承諾,我絕不會和楚軍決戰,更不會和項燕對壘兩軍陣前。”
陽文君稍加沉吟,又冉道,“拿下韓國之后,你是否繼續攻打魏國?”
“當然”
陽文君搖頭。“如果你要打魏國,我必然出兵,因為魏國是我楚國的屏障。”
寶鼎笑了起來,“我不打魏國,就無法阻止楚國支援趙國,除非你給我一個承諾。”
“李園不死,我這個承諾沒有任何意義。”
寶鼎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你準備好了嗎?誰來做楚王?”
陽文君的神情依舊冷峻,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劇烈起來。眼前這個年輕人果然厲害,他怎么會估猜到我的計策?
寶鼎暗自冷笑。歷史軌跡的確是在變,但有些軌跡即使有所變化也十分有限。楚王畢竟年幼,太后最信任的人還是自己的兄長李園,即使合縱軍打敗了,太后也不會殺了李園,最多降他的官職爵個。當前楚國朝堂矛盾的焦點是國策,不同的國策形成不同的陣營,李園顯然得到了楚國軍方的支持,所以陽文君這次殺不了他,不過可以乘機打擊他的陣營,把令尹的位置和軍權搶到手,那接下來陽文君就能控制大局。并伺機換一個大王了。
“我可以在戰場上擊敗李園。但你必須給我一個承諾,而且你也有能力給我一個承諾。”
陽文君考慮很久,終于點頭小“好,我給你一個承諾。
“一個承諾不夠。”寶鼎說道,“你想要魏國,但又騰不出手。而魏國的存在可以確保齊國支援邯鄲,這對我攻擊趙國非常不利,所以你要再給我一個承諾,承諾對齊國形成鉗制。迫使它不敢支援趙國。”
“這根本不可能。”陽文君當即說道,“趙國是齊燕的屏障,一旦秦軍打到邯鄲城下。齊燕兩國必然予以救援,即使不出兵,也會在錢糧上予以援助。”
“楚軍敗于中原,李園罷相,出任令尹的必然是你。”寶鼎說道,“那時候你可以出面連橫,秦楚齊三國連橫。將來中土就是三足鼎立,這對我們都有利。”
“你以為齊國會答應?”陽文君嗤之以鼻。
“你憑什么斷定齊國不會答應?”寶鼎笑道,“魏國就算是你楚國的地盤了,我再在河北劃一塊給齊國,如何?仗我來打,土地我們三家分,這個條件能不能滿足齊國?”
陽文君猶豫了一下,“你能做主?”
“當然。”寶鼎笑道。“如果這點小事我都不能做主,我來干什么?”
“那么你對華陽太后的承諾呢?”
“我首先要在中原戰場贏得勝利,否則我拿什么威脅咸陽?”寶鼎笑道,“你所需要的。無非是秦王立后立儲。以確保未來秦楚聯盟的穩定,但這也是我所需要的,我甚至比你更急切。”
陽文君微笑點頭,“那好。我們來說說細節。”
半個時辰后,家老帶著寶鼎走出了小院。與此同時,少師殘月告別了老夫人,帶著優伶樂工離開了左尹府。
第二天,琴氏家主帶著車隊離開壽春,急速返回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