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陸家。
一個小小身影跌跌撞撞的追著一個大丫環,手里捏著小拳頭,嘴巴緊緊抿起,似乎是不追到,就誓不罷休。
“只不過是一把木劍而已,有那么好玩嗎?”
翡翠丫環把木劍舉得高高手,任由小琉璃肉嘟嘟的身子,攀著她的大腿當成大樹一樣,爬到身上去夠那柄烏木劍。
“姐姐……劍劍!”
小家伙嘴巴里慢慢的,也開發出了一些新詞。
見到實在夠不著,她嘴巴一扁,看向院門一側,委屈道:“爹爹……”
離開陸無病的第一天,小琉璃就開始想爹爹了。
“翡翠,你逗她做甚,給她給她。”
本是神情郁郁的坐在一旁的陳玉蓮,見到這一幕,一顆心差不多就化了。
連忙從翡翠身上抱下小丫頭,把木劍放到她手里:“以后我們家琉璃肯定是個大劍客,跟你爹一樣。”
她目光在木劍上面停留了一小會,似乎勾起了一些回憶。
當日自家兒子踏青受傷歸來,清醒之后,也顧不得傷勢未愈,讓府內木匠做了這么一把烏木短劍。
站在院子里,一劍一劍的練著刺擊。
就像是練了什么神功秘籍似的。
硬撐著身體,從早練到晚。
家里人都當他被歹人打傷,生死之間走了一遭,受了大刺激。
怕他發瘋,因此也就順著他。
反正,這木劍很輕,也不虞傷到他自己。
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這么一放縱。
結果,在東海派賊子闖府殺人之際,竟然給了所有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然后是拜師學藝,劍法一日千里。
現如今,在明陽城中,提起陸無病之名,已是如雷貫耳。
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三脈大比第一。
少掌門。
親手斬殺玄冥、千骨這兩位黑榜排名二三十位的大高手。
更是在明陽城中,鏟除丐幫分舵,破蓮花落大陣,親手誅殺丐幫九袋長老吳天志。
這些戰績有口皆碑,更是有著許多人親眼目睹。
雖然很多人不理解,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人,為何會修行如此快捷,以一飛沖天之勢崛起,搏得奔雷劍的響亮名號。
但無論如何,陸無病如今已然一夜之間,成為三神峰之首天星宗的一面招牌。
這是誰都不能否認的。
據金玉堂和猛虎坳弟子私下里不小心說漏嘴傳出來的消息。
天星三脈之所以能夠合一。
與三脈大比的關系其實不算太大,主要是因為這個少掌門。
他讓所有人都感到驚奇,也看到了重興的希望。
誰不知道天星宗向來的傳承是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齊心協力對抗外敵的天星宗自然很可怕。
但是,散成一片的天星宗,就是不堪一擊。
以往三十年間,歐陽掌門不是沒想過再次收攏各脈弟子,奈何他做不到。
別人不相信他。
結果,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讓一個年方束發的少年人,給做到了。
怎能讓人不大吃一驚。
就連陸家二老,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陸長風心思只在治病救人的事務之上,等到城內安全,重開回春堂,整日里忙得不可開交倒也罷了。
陳玉蓮卻是無比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生活,與往日的不同。
以往無論是在江州,還是在明陽。
出門之時,遇到一些貴婦人,以及大家小姐……對方也許會敬著她,也只是把她當成一個厲害的大夫家眷來看待。
言談之間,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仍然可以感覺得到。
如今出門閑逛,或者是采買一點東西,遇到一些夫人和小姐……對方態度之親熱,言語之小心,簡直是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
甚至,在遇到一些江湖人士之時,對方還會悄悄的自發幫忙維持身周秩序。
簡單來說,就是前行有人開道,后方有人掃尾。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陳玉蓮雖然是個母親,再怎么不敏銳,此時也查覺到了自家兒子陸無病的威名。
提他之名,整個明陽城都要顫上三顫。
兒子如此出色,似乎沒有什么值得自己牽掛的了。
可是,正因為兒子出色了,陳玉蓮才分外的想家。想起那已經滿頭白發的老母親,很想在她老人家的面前顯擺顯擺。
“要不,這次岳母大人七十壽辰,咱們還是走上一趟吧。十年前花甲大壽咱們因為正辦著喪事,不能成行。這次再不出現,也說不過去了。”
陸長風嘆息一聲。
在他心里,老夫人是一個很慈靄很大氣的女人。
當初,把自家侯府千金嫁于一個尋常江湖大夫之子,這種做法,就是她一力拍板定下。
并且,那么多年過去,其余人或許對自己有著各種鄙夷小視,老夫人卻是從來不會如此。
對幾個女婿,全都一視同仁。
而且,愛屋及烏,對自家小子也是十分疼愛。
花甲大壽的時候,自己一家人沒有趕去京城,原本想著,老夫人會很失落,會很生氣。
結果并沒有。
再過數年,等到陸無病十歲生日,她還記得送來一匹寶馬,一只寶貍慶賀。
那匹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大馬,中了七支箭,仍然馱著陸無病跑回了家中,然后氣絕而亡,沒救回來。
寶貍呢。
這些年來陪著兒子一起成長,如今天天掛在他的身上,早就顯露出神異不凡。
自家人天天看在眼里,哪里看不出,那并不是尋常的小貓,而是異種。
能抓耗子的貓,他見過不下數十只……
但能聽懂人話,還能按指令行事的貓。陸長風敢說,他長這么大了,他是一只也沒見過。
由此可見,這兩樣禮物的珍貴。
老夫人就算是遠隔千里萬里,仍然心心念念的掛懷著這個小外孫,也掛念著陳玉蓮這個遠嫁的女兒。
她七十大壽了,女兒若是不回去看上一眼,老人家該會多么難過?
畢竟,年紀這么大,誰也不知道她還能活多久。
也許,就是最后一面。
反倒是陳玉蓮神情猶豫,糾結得很:“可是,如今無病這里,聽起來十分兇險。
雖然他沒說,但從市井傳聞中可以猜測得出,暗地里藏的著厲害敵人很多。若是咱們遠行去京都,恐怕……”
這才是真正的難題所在。
若是在明陽城,有著金玉堂日常派駐數十弟子護著,甚至,如今連官府都在一旁暗暗照護,自是安全得很。
完全不擔心會拖了兒子后腿,讓他做事心存顧忌。
但若是自己全家南下,千里迢迢的,做兒子的又怎能安心?
勢必要親身隨行。
如今天星宗剛剛有了起色,兒子在其中發揮的作用,自也不必再說。
少掌門嘛,門派的事務,肯定得多多操心。
下一任掌舵人的身份,既是榮耀,也是責任。
如此關鍵時刻,他又怎么能脫身離開?
“再等等吧,反正仍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指不定天星宗根基穩固,四野強敵皆不敢犯……”
說到這里,陸長風也有些猶豫。
“我倒是不擔心兒子脫不開身,反倒是擔心,小琉璃到時怎么解釋……
他才十六歲還沒結親……若是老夫人那里安排相親。”
“你兒子還要相親?”
陳玉蓮差點被逗笑了。
心想,你以為那小子像你這木頭啊。我已經見到兩三個絕美嬌憨的姑娘在倒貼他了。
也不要覺得官家小姐哪哪都好。
情投意合才是真好。
自己當初若非看重陸長風品德高尚,扶危救困一腔仁心,實在是純善至極,也不會被他感動,從而芳心暗許。
倒不全是因為陸乘云老爺子醫術高明,救了自家大哥的恩情。
望天崖后山。
蜜桃已然熟透,半白半紅的果子沉甸甸的掛在樹梢,有些甚至會跌落地面草叢。
猴子在樹梢之上吱吱叫著,時不時的摘下一個桃子,吃得滿嘴流汁。
吃飽之后,撿著摟著一些桃子,飛奔而走,也不知是藏到哪里去了。
爛桃山,桃子爛了都沒人摘。
已經是天星峰后山特殊景觀了。
因為,這座山這片谷,已經被一伙猴子給占山為王。
誰來都不好使。
就算是掌門人歐陽正,想來這里摘點果子,也得看運氣,一不小心,會被打得滿頭包出去。
至于猴子,誰敢傷到猴子,那是真的不要命了。
這一點,天星宗眾弟子都知道。
入門第一件事,就是被告誡,不要招惹猴子。
岳靈風剛開始還不理解,到了后面,吃了幾次大虧之后,就老實了。
見著滿山滿樹的果子,他也只能干看著,強忍著背上疼痛和腹中饑餓,懶洋洋的側臥在墓碑前方曬著太陽。
一旁茅屋里面只有一榻一幾一凳,不能生火,也沒有米糧,他也只能苦苦熬著。
若是再等一段時間,沒人送飯上來,岳靈風估計自己再也堅持不住。
就要厚著臉皮,寧愿挨一些石子爆頭,也不得不搶幾個桃子來吃。
“大師兄,今天餓狠了吧。”
人還未到。
一只大黃狗一溜煙跑了上來,圍著岳靈風就是一陣搖頭擺尾。
岳靈風摸了摸狗頭,鼻端聳動,臉色大喜:“竟然有酒。”
他一個箭步沖上去,迎著矮瘦青年,從他背著的竹筐里抱出一個酒壇。
也不拆解泥封,只是橫掌一削,就把壇口整個掀開,舉壇暢飲,轉眼就下了半壇。
“好酒。這是茂林軒今年三月釀的雪花酒,清冷甘冽……怎么舍得買這等好酒給師兄過癮?”
“我哪有錢啊?師兄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山上弟子論功行賞,也是論實力排位。
一些鏡心堂小家伙都排到我前面去了,能撈到一碗大肉吃,還算平日里練功刻苦。”
袁飛苦笑道。
不是不能吃飽,是真的不能吃好。
而且,人與人之間,要看怎么比。
自己吃米飯饅頭,別人吃大魚大肉,那就是生活困苦。
自己吃上肉了,人家吃的是珍惜寶藥藥膳,增功寶丹,那仍然是生活艱難。
他如今就是這么個情況。
排到五十開外,被一個鏡心堂十三歲弟子打得滿地找牙,簡直丟人至極。
吃飯的時候,都只能埋著頭苦干,吃了就跑。
似乎,滿山弟子的目光看過來時,都帶著些譏嘲。
“唉……”
袁飛重重嘆了一口氣。
也不免有些埋怨:“我說師兄,那橫江二兇手下沾滿無辜鮮血,在三水之地殺人如麻……
更有人說,橫江老大雄霸天最愛吃小兒心臟,老二雄霸海,愛吃婦人腦汁,狠毒兇殘沒有人性。
這等畜生,又是重傷在身,你放他離開做甚?”
“六師弟你有所不知,當時那何氏女被雄霸天抓住,就要捏爆腦袋。
我這不是想著要救人嘛,就跟他打了個賭……賭他在三十招內破不了我的劍法。”
“然后他破了你的劍法了嗎?”
袁飛其實也對當時的事情不怎么了解。
回山之后,就見到師父大發雷霆,大師兄也不怎么辯解,此時心中仍然奇怪。
“沒破。那人雖然筋骨強橫,修為已達一品境界。但卻被師父他老人家一劍穿胸,損傷氣脈。
一身本事十成里面,發揮兩三成就不錯了,又怎能破得我大成無影劍?”
岳靈風微微自豪,論劍術,自己不弱于人。
老一輩高手,能練到這種境界的,也是不多。
他心里剛剛升起一絲自得,就再次想起三脈大比的時候……自己的劍術,被那個十六歲的小師弟,比得一文不值的情景,心中又有些挫敗。
那家伙就不是個人……
袁飛聽到這里,立即眉飛色舞:“當時我跟在師父身后,看到他用出紫薇神劍術,劍氣縱橫,殺敵如斬草。
那橫江二區雖然兇悍狂暴,在師父劍下,聯手相抗卻也沒有撐過十招。一死一傷……
若非敵勢太大,賊人太多,那雄霸天又狡詐如狐,萬萬逃不得一條性命的。”
“竟是一人獨戰二兇嗎?師父他老人家果然神功蓋世。”
岳靈風心中奇怪,卻也沒多問。
師父當然是很強,但也沒強到這境界啊。
當日江邊攔阻之時,岳靈風就聽到雄霸天自曝說,他的心臟長在右邊,否則,立時就死了。
不過,那人雖然面相粗豪,性子狂暴,卻心思細膩得很。
就算面對自己這個六代弟子,也不上前死拼,而是捉了一個漁女在手,逼自己讓開一條道路。
比劍輸了之后。
就依諾放開漁女,束手待戮,是條漢子。
他還記得對方破不了劍法之后的說話。
“能敗在天星宗大弟子劍下,就算身死,也沒什么值得遺憾的……老子這一生吃過、玩過,咨意行事。逍遙于天地之間,不算白活。
就算是死,也不想死在庸碌之人手下。
岳兄弟,還請快快動手,雄某皺一皺眉頭,就不是英雄好漢。”
那一戰還歷歷在目。
往事如風,吹得走自己的心事,卻吹不起心中的堅持。
岳靈風眼中微微閃過一絲惱意,卻也沒怎么后悔。
顯然他認為,自己并沒有做錯。
師父師娘從小就教導過,做人得信守承諾。
自己堂堂英雄好漢,總不能連一個江湖匪類也比不上。
明知對方身受重傷,又遵守承諾束手待死……再一劍刺死他,心里著實過不了那一關。
就算要殺,也是日后遇著,在對方實力完整之時,堂堂正正斬殺對方。
“放了也罷,殺了也好,異日練功有成,下山之后,尋到他頭上再行斬殺就是,別說這些掃興的事情。”
岳靈風收拾心情,又拿出幾個食盒,看到食盒之上精致的花紋,眼神驚喜,嘎聲道:“這是小師妹親手做的飯菜嗎?”
“你倒是想。”
袁飛翻了個白眼,心想你以為還是從前?
看到大師兄臉上先是騰起紅暈,緊接著又變得蒼白,有些話就不忍心再說下去,轉過話頭:“金玉堂又送了一批資源上山,這一次可不得了。
除了金玉堂,猛虎坳厲師叔那里,也把他們的家當都搬到山上來了……
還有一些商家,態度與以前大為不同。
各種山珍海味、金銀珠寶送上山來,多數只是為了家中子弟,謀一個弟子名額。”
“如今山上已經不差錢糧了,別說只是養著咱們這百余弟子,就算翻上十倍,也能吃飽喝足。
還能有小部分弟子每餐享用到氣血藥膳。
藍子里的菜品……是師娘避過師父,偷偷塞給我的……酒也是。
說是擔心你在山上餓著了,還讓我陪你說說話。
怕山后清冷,你一個人太孤獨了,從而鉆了牛角尖,對師父的責罰不滿。”
“師娘……嗚嗚!”
一聽此言,岳靈風就有些繃不住眼淚,捂臉痛哭。
哭了幾聲,他伸袖重重抹去眼淚,強自笑道:“這山上雖然凄憐,但有祖師在側,有靈猴為伴,怎么會孤獨?
六師弟,你不用陪我在這耽誤時間,小師弟雖然心性陰險,但還真沒什么壞心,也不會一直記著你出言不遜的事情。
低個頭,陪個禮,這事也就過去了……
他那劍法是真好,我直至如今,仍然沒弄懂他是怎么逼出他人潛力,讓人劍法突飛猛進的。
不管如何,他這份本事,大師兄我是認的。少掌門之位讓他取了,也沒什么不服氣……”
說到這里,岳靈風腦海中閃過一道嬌俏的倩影,那輕言淺笑的聲音,尤在耳邊回蕩。
可是,伊人已去,再不回頭。
他的聲音不知何時,就微微哽咽:“陸無病劍法方面天秀其才,就連我也不得不退讓三分,你跟他學學,沒壞處。”
“大師兄。”
袁飛也是心痛如絞。
他如何不知道,讓一個心高氣傲,一直處于眾人中心,受到師父師娘疼愛的繼承人,心甘情愿的開口認輸。
并且,還強忍著難過吹捧對手,那是何等的折磨。
明明說不出口,偏要說出違心之言,無非,就是為了自己這個師弟的前程。
他又不是不知道,從一開始,自己站在大師兄這邊,對小師弟語氣多有折辱……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年少之人。
因此,小師弟對自己看不上眼,或是心下記恨也有可能。
想要改變此等現狀,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離大師兄遠點,加入對方。
可是,這對大師兄又是何等殘忍?
“不,我相信大師兄一定能再次突破,不讓那小子專美于前……”
“六師弟啊六師弟,你倒是比我自己對我還有信心。
行了行了,沒事不要上山,除了偶爾送酒……
不,也不用送酒,吩咐一個老仆送飯來吧,我要閉關了。”
“大師兄多多保重。”
袁飛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么。
岳靈風揮了揮手。
忍住心中酸楚,不再回頭,只是轉過身,背對著袁飛。
聽著對方的腳步聲緩緩離去。
他放下酒壇,捂臉抽泣了一會,重新振作精神,不再喝酒。
而是快快吃完飯菜,調息一會,開始練劍。
練到日已西斜,筋骨微微酸痛,岳靈風仍然未曾停下。
三脈大比之時那一戰的情景,在他的心里時時閃過。
偶爾之間,他似乎對自己的劍法又有了新的領悟……不知不覺中,手中長劍就越來越快,拋棄一些繁雜的招數,只為了一個快字。
正練到急處。
耳中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
聲音中有著濃濃的失望之意……
他停下運劍,轉頭四望,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于是,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唉……”
岳靈風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還是不甘心啊,竟然臆想出祖師會活過來親自指點自己,解開迷惑。
小師弟那劍術如同奔雷疾電,快得連眼睛都看不清,又哪是那么好破的?
以己之短,來破敵之長。
求快的路子,看來是行不通。
再怎么樣,也快不過那流光一閃。
想到這里,岳靈風又有些失落。
轉身前行數步,走到天河祖師高大立碑之前,躬身拜了三拜,“祖師有怪莫怪,徒孫未攜香燭,所練之劍法,實在是粗陋之極,污了祖師耳目。
下次定然帶些香燭,備上三牲,再來祭拜。當然,還得創出一門驚世劍法,請求祖師指點……”
拜完之后,岳靈風就想著淋一點酒水祭奠。
轉身一看。
“酒呢,我酒呢?”
他可是記得,自己喝得雖然急,卻還余了小半壇酒水,舍不得一口氣喝完。
靠著墓碑放著。
怎么轉眼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