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暖煙初升,萬里無云。
隨著六月從花丘城出發,庫瓦斯克和莫洛卡一行人,前前后后渡過了多少個關卡,換乘了多少次,才來到了卡夏郡的邊境檢查站。
顯然,他們這一批上百人的移民集團,遭到了邊境檢查官們的嚴厲檢查。
如今的邊境檢查官們,很多都是由古板的前山地騎士擔任。
如果把他們放在經濟崗位上,肯定要把圣聯弄的死氣沉沉。
但如果把他們放在邊境檢查或審理風紀上,他們絕對是鐵面無私。
好在這些無褲漢,對于不穿褲子走來走去早已習慣,不覺有異。
花了一個星期,來自法蘭的無褲漢們這才全部擺脫審查,踏上了圣聯的土地。
馬不停蹄地,他們連繁華的急流市都沒停留,直直地朝著貞德堡行去。
波光粼粼的貞德堡急流市運河上,鵜鶘與水鳥低低地俯沖著,從水面下叼起一條條銀魚。
夾在水面、天空與群鳥之間,則是駕駛著小漁船的漁夫。
他們穿著簡單的麻布背心,將亞麻與樹皮制成的漁網拋入水中,高唱著漁歌。
“漁網還想繼續做漁網,而海狗已經不知去向……”
歌聲傳到河面上,讓來往行駛的船只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庫瓦斯克從船艙走出,來到甲板,就能看到莫洛卡怔怔地望著河岸出神。
“莫洛卡老大……”
莫洛卡沒轉身理他,只是背對著他淡淡點頭,仍舊直勾勾望著河岸。
蜜蜂與蝴蝶在灌木中紛飛,花朵盛開在籬笆與樹林之間。
在河流的兩側,地勢起伏或過于矮的地區,都修起了兩人高的攔河壩。
攔河壩上,一輛輛驢車與馬車在道路兩側對向行駛。
他們運送著鄉下的面粉與餅干去城市,也將城市的工具與手工品運往鄉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莫洛卡帶著走線成功的滄桑感慨道:“這圣聯的風就是香甜啊。”
庫瓦斯克一時發愣,對于這家鄉,莫洛卡怎么比他還要熱愛。
看著庫瓦斯克一臉茫然,旁側的長須男子邦多卻是不無嫉妒地開口:“你小子也是好運氣,居然還有一個咨政代表的叔叔。”
在當年,圣聯剛剛建立的時候,莫洛卡就未雨綢繆地派人過去探路。
庫瓦斯克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與其他同為千河谷流民的無褲漢不同,庫瓦斯克是走了大運。
他爺爺的哥哥的兒子,他的堂叔帕拉克,如今不僅是一名資產不小的信民企業家,還是一位咨政代表。
當初庫瓦斯克被前往千河谷,很快就聯系上了這位堂叔。
這堂叔倒是熱情,愿意給莫洛卡他們提供圣聯入境的便利,但前提是他們得幫著帕拉克走私成衣到花丘城。
注意,帕拉克的走私,可不是越過圣聯稅關,那是找死。
他的走私,是越過法蘭的行會組織,在花丘城給窮苦人售賣廉價衣物。
憑著這一貿易路線,帕拉克成為了圣械廷第一紡織工房的經銷商之一。
不過后來隨著時間推移,帕拉克在拉金家族的幫助下,成功和不少法蘭新貴搭上線。
在那之后,莫洛卡這條線就沒有原先那么重要了。
帕拉克是個信人,當初莫洛卡幫他打開了局面,他自然是應允了承諾。
只是莫洛卡為了越過稅關,外加叛徒的舉報,丟失了大部分財產。
他自己倒是還有點榨油坊和一間小鋪子,可那頂多容納二三十個同伴。
如今他們這,可是有著上百人呢,其中不少還是拖家帶口的。
莫洛卡帶著他們出來,自然不會放任不管,可這壓力卻是短時間內無法消除。
想想圣聯畢竟是傳說中的機會之地,說不定他們找工作會很簡單呢?
就在莫洛卡走神間,他忽然感覺到眼前的綠色恍然間一變,成了灰色與紅色。
自以為是抵達了貞德堡,他連忙抬起頭張望。
只是這一抬頭,他便忍不住眨了好幾次眼。
“這給我干哪兒來了?這還是貞德堡嗎?”
莫洛卡先前考察時,來過一次圣聯,但那都是六七年前了。
舊日足足三百六十公頃的荒地沼澤,此刻卻是無比平整。
灌木與稀疏的小樹林被砍伐殆盡,被細碎石子與壕溝組成的灰色道路劃分成了一個個長方形。
臭水溝與池塘澆筑了砂漿,改造成了蓄水池與露天排水管道,交錯相間。
在這些蓄水池與露天排水管道以及道路劃分的方格之中,便是一處處圣聯建設或工房自建的屋舍。
這有著明顯的區別,圣聯公寓往往是六七層的砂漿磚樓,而工房自建的,大多是一間間粗陋的小院。
在原先的荒地上,這些曾經的農夫們,更是發揮了勤勞的特質,弄起了一塊塊小菜園與養雞場。
被這些小院與公寓包圍著,則是這塊工業園的工房區域。
一個個紅磚鋪設,窄窗高懸,帶著高聳煙囪的工房矗立在河道邊。
滾滾的白煙噴出,隔著老遠都能聽見嘈雜的機器轟鳴聲。
莫洛卡第一眼看過去,與其說是工坊,他更感覺像是什么城堡甚至是堡壘。
巨大的印刷工房、造紙工房、制糖工房層級相連。
粗制、加工、質檢……一個個車間之間,總能看到推著小車的勞工走來走去。
在制糖工房的一側,還能看到一片建設到一半的工地,那是新建的甜枝酒工房。
至于材料,便是甜枝渣,準確來說,就是白糖的雜質——糖蜜發酵的酒。
人造的運河支流穿過這一片工業區,階梯通過一個個工房,推動著水輪與發條機。
同時也是排出了造紙與制糖的肥料與污水,進入了清澈的伊貝河中。
庫瓦斯克皺起了眉頭,這片水域明顯比剛剛鄉村地區要渾濁了太多。
莫洛卡卻是愣愣地望著這片區域出神,尤其是那片建設到一半的建筑工地。
這可是圣聯強大的根基,經濟的基石啊。
更是傾注了無數法蘭人心血與資金的工業結晶。
盡管目前還只是集中式的手工業工場,卻已經能吊著很多法蘭的小作坊打了。
否則,圣聯區區一地,怎么能滿足整個帝國的白糖需求,甚至一度把白糖打降價呢?
剛剛那邊建筑工地,這得有多少工作崗位在里面啊,不過那不是他能想的了。
如此大的工程,必定得是圣聯自己的工程隊接單,哪里輪到他這個外人來呢?
船只只是遠遠眺望了那工業園區一眼,便緩緩駛入了貞德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