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求你們每天行進40里,我不是惡魔。”
“可是你們這速度越來越慢是什么意思?”
“第一天行進40里,第二天行進30里,第三天是不是要行進20里了?”
“作為教官,我真得鞭撻你們了,真的!”
手持一根軟木棍,相比于在霍恩面前的軟懦,米歇爾板起臉來像青銅像一般。
而在他面前,則是面色麻木的長弓堡護教軍。
圣聯淘汰的碟形檐帽盔,圣聯淘汰的半身胸甲,圣聯淘汰的劣質軍靴與軍刀都整齊地佩戴在他們身上。
只是在秋陽的照射下,銀色的反光晃動著。
他們大口喘著氣,汗水從額角流到胡子上,機械般邁步,眼角甚至藏著一絲悲戚。
他們之前可從來沒有這樣行軍過,最遠不過是去周邊五十里攻打騎士城堡或什么修道院。
這一趟出來,原先和藹爽朗的貞德閣下變臉都沒有預兆的,非要他們三天抵達德弗蘭郡邊境。
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換做以前,他們早嘩變了。
但說他們真要嘩變?倒也沒有。
白天的確苦累,要挨鞭子被責罵,憋了一肚子氣。
可晚上扎營時,不僅吃得飽面包,還有香腸和果醬,還有隨軍牧師過來安撫、治療和賜福。
就安排的正正好,這個米歇爾教官,就正正好,想嘩變不至于,不嘩變憋的慌。
早上是米歇爾先生,中午是溝槽的米歇爾,下午是活畜生米歇爾,晚飯是偉大的米歇爾教官閣下。
這不是讓娜或者米歇爾在故意折磨他們,而是圣聯軍隊體系不得不品嘗的一環。
圣聯軍隊戰術體系的一項重要指標就是行軍速度。
在過去的帝國的軍隊建設體系中,軍隊的行軍速度是有上限的。
哪怕是用強行軍突破了上限,還是會造成戰斗力大幅度下滑,以及長久無法恢復的問題。
可圣聯卻不同,更多的軍官,更多的隨軍牧師,貨幣化的采買后勤制度,功能配備齊全的勤務兵與騾馬化運輸……
讓圣聯的常行軍速度是可以超過正常帝國步兵行軍的20到30,甚至還能更快。
行軍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光靠走路就行了。
行軍中隊列怎么走?如何保持士氣?士兵個人如何保持戰斗力?
這些都是需要適應和練習的,所以讓娜才會說不白費。
在地獄般的苦難行軍后,在第五天的中午,讓娜一行人終于抵達了德弗蘭郡邊境的哈亞庫鎮。
皮亞斯圖辦事還算利索,差不多就是第二天,渥紐市的一千多士兵到了。
除了五百多雇傭兵,剩下的基本都是從各地搜集的武裝農以及武裝市民。
戰斗力可能弱了點,但確保了安全和不泄密。
留在原地,花費三天時間,將這一千多士兵編成兩個二線兵團,同時部署了軍械,讓娜便于九月十五日再次出發。
踏入水輪郡地界,讓娜打出的是渥紐市雇傭軍的旗號。
他們先是坐船沿河道北上,再下船向鏟子鎮進發。
只是走到半路,渥紐市那邊卻又是傳來了新的軍情。
逼得原先親自去附近調查敵情的讓娜,都不得不勒停戰馬,匆匆返回。
“萊亞的先鋒軍已經部署到史克狼堡了?領軍將領是誰?兵力多少?”
騎在一匹紅棕色的戰馬背上,讓娜疾馳入了一間街旁的教堂庭院,還沒下馬就急促問道。
原本被米歇爾等人包圍,坐在木箱子上的布拉達克立刻站起,撫胸鞠躬道:“還有兩天就到了,領軍將領叫肯納德·馬博拉,兵力在三千到六千左右。”
這個消息是法蘭給讓娜遞來的,只說有幾百個騎士幾個男爵伯爵,大致估量有五六千。
由于萊亞內部分封的體系,一個伯爵可能是光桿司令,一個騎士可能帶十幾個扈從,所以很難確定具體人數。
“這個肯納德是什么來頭?”
“荊棘園人,還俗的邊境騎士,先前一直在邊境和食人魔、半人馬以及吸血鬼交手。
應該是沒什么亮眼戰績或敗績,否則不可能如此默默無名,連我們都不了解。”布拉達克立刻給出回答。
“他帶過來的都有哪些兵?”
“其余的別的封臣軍隊不知道,但他自己帶來的八百多邊境騎士都是百戰精兵,不可不重視。”
拍了拍木箱子上的灰,讓娜掏出地圖平鋪在箱子上,雙手撐著木箱邊緣沉思起來。
她這一趟過來,如果要打,那么主要戰略目標就是找到對方薄弱點,給予迎頭痛擊。
一來給皮亞斯圖父子倆確立信心,能夠讓他們有籌碼
二來給普茨里奧造成戰略誤判,讓他疑惑,給長弓堡拖延更長的時間。
至于練兵之類的,都屬于是順手。
只是普茨里奧顯然是相當謹慎的,居然搞了五六千人一道上路,硬吃損耗,也要杜絕被分而擊之的可能。
如果讓娜手下都是圣聯的退役老兵,那這一仗還能正面打一打,只是目前她手下這些歪瓜裂棗……
讓第一二步兵團和騎兵團與相同人數的萊亞人作戰,讓娜相信自己必勝。
可帶上新訓的第三步兵團和一千多掩蓋行蹤和誘敵的渥紐市軍隊,這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萊亞人的兵力還是自己的兩倍,甚至還據有堅城,所以他們還必須野戰。
“軍議吧。”搬來了一個小馬扎,讓娜坐在了上首,“把兵團長們都叫來。”
很快六個兵團長以及隨軍牧師就紛紛趕到,聽讓娜分析完局勢后便同樣開始亂糟糟地開口。
你一言我一語,吵的布拉達克耳朵眼都癢癢。
“邊境騎士我們不是打敗過嗎?不如效仿小泥溝會戰,于鏟子鎮西部山坡居高臨下……”
“不然,我覺得應該效仿加拉爾閣下的雨夜襲擊,諸位請看……”
“這水輪郡初秋無比干燥,比南河間地都熱,雨夜襲什么擊啊?”
“那我覺得,要不然咱們退了吧……”
“我有一計,咱們把瓶裝閃電放在盒子里,設置一個小機關,然后在盒子上寫‘肯納德·馬博拉親啟’,他一開盒子,就炸死他!”
“你當肯納德是你啊,不叫人檢查就自己開盒子?”
“那你倒是說啊!”
這位來自水輪郡的第五兵團長信誓旦旦:“我們去史克狼堡上游,我知道一種毒藥,一滴就能置人于死地。
我們就在史克狼堡上游投放毒藥,雖然會死很多無辜的人,但卻能擊潰他們……”
“等等。”讓娜忽然打斷了場中亂糟糟的發言,“你剛剛說什么?”
“閣下,只要給我五噸毒藥……”
“沒問你。”讓娜瞄向剛剛反對雨夜意見的那名隨軍牧師,“你剛剛說水輪郡秋季干燥?”
“準確來說,是只有山腳下會干燥炎熱,河湖邊上反而陰涼。”
“水輪郡不是偏北方嗎?我記得應該分外涼爽,氣溫和我們千河谷山地郡差不多才對。”
那牧師自然是老老實實回答:“據說是西部那幾座山丘下面有巖漿,地熱發散,把北邊的冷風給加熱了。
不過那邊地力很差,長不出莊稼,連馬都養不了,只能養羊。”
“帶我去看看。”讓娜思索片刻,便拿起掛衣鉤上的騎兵半臂斗篷,拽著那牧師,騎馬離開了。
徒留下剩余的兵團長們面面相覷,要么返回安排扎營,要么留在庭院里繼續商議。
直到傍晚時分,讓娜才重新回到庭院。
這一次,她面帶笑容,剛進門下了馬就朝著兵團長們喊道:“這一仗,我知道怎么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