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提刀錄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性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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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性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08日  作者:大腦被掏空  分類: 仙俠 | 古典仙俠 | 大腦被掏空 | 野夫提刀錄 

作者:大腦被掏空

字數:2300

“洗耳恭聽。”夏憂蠹微微躬身。

而高見問道:“夏憂蠹,你覺得善良,邪惡,狠毒,溫柔,暴躁,冷靜,這些都是人性嗎?”

夏憂蠹微微一怔:“不是人性嗎?”她確實困惑了。

在她看來,衛王兩家的覆滅,正是人性中貪婪、猜忌、自私這些“惡”的本性在龐大利益誘惑下被引爆的結果。

高見所做的,不過是精準地撥動了那根弦。

“人性是什么呢?”高見又問。

夏憂蠹當然有答案。

作為幽明地真傳,她博覽群經,關于人性的論述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所以,她脫口而出:“這當然是人性。公子,人性本就復雜難言,非善非惡,亦善亦惡。如古之圣賢所言,仁義禮智四端,乃人天生固有之善種;然人生而有欲,好利疾惡,若放縱無度,亦必導向爭奪暴亂。此二者,皆存乎一心。人性如淵海,深不可測,既有惻隱仁愛之光,亦有貪婪暴戾之暗。公子所為,不過是……洞悉了后者,并因勢利導罷了。”

她說完,微微屏息,等待著高見的回應。這是她能給出的,最符合經典、也最能解釋眼前一切的回答。

她整理思緒,繼續開口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人性生有善根,如是而已。”

“不過,雖有善根,自然也有惡根,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順是,故爭奪生而辭讓亡焉;生而有疾惡焉,順是,故殘賊生而忠信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順是,故淫亂生而禮義文理亡焉。然則從人之性,順人之情,必出于爭奪,合于犯分亂理,而歸于暴。”

“人自有善惡之根,各自變化,如是而已。”

這不正是最好的詮釋嗎?善良、邪惡、狠毒、溫柔、暴躁、冷靜……所有這些看似矛盾的特質,都根植于人性這個復雜的土壤。

看見善行,可贊人性之光;目睹惡事,亦嘆人性之暗。

人性就是如此,高見所做的,不過是洞察了這人性中最易被點燃、最易導向毀滅的部分——那趨利避害、自私自利、猜忌多疑的惡之本性,并將其引爆了。

高見靜靜地聽著。

聽完之后,他開口問道:“那你知道嗎?善種?惡欲?其實都是假的,并不存在。”

夏憂蠹皺眉。

“你說人性復雜,包含了善良邪惡等等對立面。那我問你,當方駿因覬覦你的美色而鞭殺家仆時,他心中涌動的‘惡’,是他天生就有的、名為‘邪惡’的固有之物在那一刻突然蘇醒嗎?還是他長久以來身為嫡子、被家族縱容、權力不受制約、欲望無限膨脹所養成的習慣和理所當然?”

“當衛家長老看到那份偽造的、顯示王家要襲擊他們的‘密議’時,他心中爆發的猜忌和殺意,是他靈魂深處那個叫‘猜忌’的惡魔跳出來了嗎?還是他基于對王家過往行事風格的了解、對當前巨大利益分配的焦慮、以及那份‘證據’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所做出的、他認為最符合自身和家族利益的判斷?”

“當劉家人對我感恩戴德時,他們的笑容是發自‘善良’的本性流露?還是因為我‘幫’他們除掉了心腹大患,滿足了他們擴張的欲望,他們認為值得用笑容和奉承來維系與我這個‘有用之人’的關系?”

說著這些話,高見看向了天邊:“善良?邪惡?狠毒?溫柔?這些詞語,不過是后人為了描述行為的結果和觀者的感受而貼上的標簽而已,不是事情的本相。”

“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人性,發生了這些事情,然后感嘆一聲人性之黑,人性之光,這不負責任,而且也抓不到根本。”

夏憂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高見的后背上。

“說到底,人性這個東西,取決于它被放在了什么樣的環境里,經歷了什么樣的塑造,以及,面對什么樣的境遇與選擇。”

“方駿的‘惡’,是他方家嫡子身份、家族溺愛縱容、自身缺乏有效約束和道德教育’長期浸泡的結果。”

“衛家長老的猜忌,是兩家脆弱盟約、巨大利益誘惑、以及我通過你巧妙投入杯中的那份‘毒藥’共同作用下的沸騰。”

“劉家人的笑容,是他們利益得到滿足時,基于生存和擴張本能而展現出的、最符合當下情境的‘表情’。”

“甚至你此刻的困惑和對我理論的質疑,也是你幽明地的教育背景、你跟隨我這段時日的所見所聞、以及你自身試圖理解這個世界的求知欲在激蕩。”

“你口中的‘惻隱’、‘羞惡’、‘好利’、‘疾惡’……這些被你們稱之為‘人性’的東西,是結果,而非原因。”高見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把它們歸結為‘人性復雜’,就像看到水往低處流,便說水有‘向下之性’一樣淺薄。”

夏憂蠹不言語,仍舊只是聽著,但眼神明顯在閃爍著什么。

“善良邪惡,只不過用來描述行為和選擇的標簽。它們不是人天生帶來的‘性’,而是人在特定環境、特定規則、特定壓力下,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或者僅僅是為了避免更壞的結果,而不得不、或者下意識做出的生存策略。”

“就像狼捕食羊,你會說狼天生邪惡嗎?不,它只是饑餓,它需要活下去。羊群在狼來時四散奔逃,甚至不惜將同伴推向狼口,你會說羊天生懦弱自私嗎?不,它們只是想活命,或者讓自己的后代活命。在生死的天平上,‘善良’與‘邪惡’的標簽輕如鴻毛。”

“方家、劉家、衛家、王家……”高見的目光掃過遠處那片烽火,“他們爭的是什么?是資源,是生存和發展的空間,是確保自己家族在這片殘酷土地上延續下去的權力!方駿暴戾,是因為他在家族規則下,認定虐殺一個無足輕重的仆役不會付出代價,甚至能宣泄情緒、維護他的‘威嚴’——這是他在方家那個環境里,認為有效的生存策略。方乾保守調和,是因為他深知家族內部不穩、外部強敵環伺,任何激進的‘殺伐決斷’都可能加速崩潰——這是他作為家主,在那個位置上選擇的、他認為最穩妥的生存策略。”

“劉家出手收割,是因為方家露出了致命的虛弱,龐大的財富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不取,則可能被其他家取走,自身反受其害——這是世道逼他們做出的選擇!衛、王兩家盟誓又背刺,是因為那筆財富太龐大,龐大到足以讓任何‘信任’都變得脆弱不堪一擊!他們互相猜忌,互相算計,不是因為天生就帶著‘背叛’的惡種,而是因為世道如此!資源有限,人心難測,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這是這片土地上,無數血淋淋的教訓,給所有人刻入骨髓的法則!”

高見的聲音漸漸冷冽:“你說我挑動了人性之惡?錯了,只不過這就是這方‘世道’運轉的規則——資源稀缺、力量至上、弱肉強食、猜忌鏈環環相扣!我做的,不過是順著這規則,輕輕推了一把。”

“我讓方家的‘馭下之失’暴露在仆役眼前,我讓劉家看到了方家‘外強中干’的致命破綻,以及吞并后那令人瘋狂的財富——世道告訴他們,機會稍縱即逝,不取即亡!我讓衛、王兩家心中那點本就存在的、基于龐大利益和過往齟齬的猜忌,找到了看似確鑿的‘證據’——世道的規則早已教會他們:盟友只是暫時的,利益才是永恒的,先下手者生,后下手者死!”

“善惡都是浮沫。沉在水底的,是冰冷的現實——世道如此,生存維艱。每個人,每個家族,都在這個巨大的、冰冷的磨盤里,竭盡全力地尋找著不被碾碎的位置。所謂的‘人性之惡’,不過是這冰冷磨盤運轉時,必然濺出的血沫罷了。”

“所以,”高見看著眼前仿佛世界觀都被顛覆的夏憂蠹,淡淡地問道,“你還覺得,是‘人性’本身的問題嗎?還是說,是這讓人不得不如此選擇、如此掙扎、如此互相傾軋的……世道?”

夏憂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遠處,衛、王兩家自相殘殺的轟鳴聲,此刻聽來,仿佛是那巨大磨盤轉動時發出的悶響。

而她,以及高見,都不過是這磨盤之上,或主動、或被動地,推動著碾輪。

衛、王兩家自相殘殺漸熄的余燼和濃煙,如同為這幅圖景潑灑的濃墨重彩的背景。

那聲音不再是單純的戰斗轟鳴,而徹底化作了那巨大“世道磨盤”轉動時發出的、令人窒息的哀鳴。

而她和高見,無論主動或被動,都不過是這磨盤之上,推動著碾輪、或是即將被碾碎的微小存在。

“所以你看看,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世道啊。”高見感嘆道。

這世道如此,所以,人就如此。

人性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人的社會性包括在社會實踐活動的長期發展史中所形成的全部特性。

人性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后天長期的社會實踐中逐漸形成和發展的,隨著社的發展,經歷的增長,人的社會性也在發生變化。

說到底,人性是在同外界作斗爭、改造自然界中形成的,人的各種行為活動都是在自然需求得到滿足的基礎上進行的。

因此,人是自然和社會發展的共同產物,是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的有機統一體。

人性就是社會性,不論是善還是惡都離不開這個社會,它們是休戚相關的。

善因社會而善,惡因為社會而惡——什么的社會就有什么樣的人性。

而“社會”是一個整個世界體制下的產物,意思就是說什么樣的狀態就有什么樣的社會發展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所以,世道腐敗,就是人性“惡”的滋生環境,就是人性“善”被壓縮的無法生存的時候。

世道若安好,自然清正廉潔,社會自然健康發展,人性向善。

“人性從來就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是這張由血緣、利益、權力、階級、文化……編織成的巨網,將每個人牢牢束縛其中,塑造著他們的思想、欲望和行為,而人在后天的掙扎、妥協、爭斗中被不斷塑造、扭曲、固化。”

夏憂蠹感到一陣眩暈:“那都是世道的錯了?人自己……就一點錯都沒有嗎?難道都只是這磨盤下的犧牲品,身不由己?”

如果一切都是世道的錯,那方駿的暴虐、衛王的猜忌、劉家的貪婪,豈不是都有了開脫的理由?那她自己的掙扎與選擇,又算什么?

高見則理所當然的回答道:“被世道影響,被環境塑造,這本就是人之常情。但若因此就將一切歸咎于世道,自己心安理得地隨波逐流,甚至主動擁抱那黑暗,那便是最大的錯!世道如此,你也如此?自己沒點主見嗎?不會反抗世道嗎?”

“反抗?”夏憂蠹徹底混亂了,高見的思路跳躍太快,她有點跟不上。

高見的聲音陡然拔高:“其實很簡單!既然這世道逼得人變成鬼,逼得人互相撕咬,逼得善良無處容身……那么,人,為什么不能反過來,把這世道逼成別的樣子?!”

“改變……世道?”夏憂蠹喃喃,心臟像是被重錘狠狠撞擊了一下!這四個字蘊含的力量和野心,遠遠超出了她之前的想象!

高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收回目光,中斷了話題,撣了撣灰塵,動作隨意而從容。

“走了。”

“北地四柱已滅,塵埃落定。該回幽明地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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