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鱗……”
徐永生看了諦聽帶回來的消息,心中頓時一動。
這是拓跋鋒所需之物。
他所學武道,源自南圣赤龍。
火龍鱗或許是相當重要的寶物。
純武夫修行,除了主要修持精氣的武夫,不似儒家修行者那般需要需要大量寶物和繁瑣禮儀。
但有少數特別的存在,同樣可能起到大作用,這火龍鱗對拓跋鋒來說,或許便是如此。
想到這里,看著漸漸亮起來的天色,徐永生當即著手準備,然后離開學宮出城,向城北邙山而去。
龍馬峰相較于云遮峰等山嶺,距離東都城更遠。
好在徐永生如今修為實力也非早年可比,又修成麟趾步和云雀縱,腳步輕快,所以能在短時間內趕到龍馬峰南麓。
只是諦聽帶回消息中提及的璟泉具體位置,他有些模糊,唯有尋找一番。
找著找著,徐永生忽然發現奇異情形。
眼下正是盛夏時節,但山中居然有一處溪流泉水斷流的痕跡。
徐永生見狀,頓時留意。
他當即逆著那泉水原本流淌的方向,向泉水上游找去。
走著走著,徐永生很快發現,泉水似乎又重新流淌起來。
他沒有停步,依舊向山間水源方向尋找。
遠遠望去,密林間開始隱約能瞧見山泉。
徐永生這時反而放慢腳步,仔細觀察和聆聽周圍動靜。
不見有異常,不見有旁人。
他從高處向下望,可以看見山泉隱約繼續成池。
而在泉池底部,隱約有些微火紅光澤閃爍。
徐永生再觀察四周一番。
所謂火龍鱗,不會是這個地方忽然天生天養造化蘊育而成。
事實上,徐永生左右旁顧眺望下,已經可以看到周圍山嶺間,似是有高手大戰交手的痕跡,轟塌山巖,折斷巨樹。
但當前不見交手雙方,亦不明他們身份。
徐永生觀察片刻,不見有其他人出現,終于當機立斷靠近并下水。
泉池不深,水底些微火紅光芒的來源,正是一塊仿佛鱗片模樣的存在,只是頗為巨大,仿佛蒲扇。
觸手之處,便是陣陣溫熱傳來,離開泉水,則明顯感覺溫度更高一些。
徐永生大約查看后,先將之收起,然后立刻離開這璟泉,離開龍馬峰。
走了一段時間后,來到另一處山溪邊上,徐永生卻又主動停下腳步。
他取出那巨大的鱗片,將之放在山溪中。
過了片刻之后,陣陣白氣在水面開始大量向上蒸騰。
徐永生見狀,暗自點頭的同時,卻也微微蹙眉。
這寶物,確實是火龍鱗無疑。
當中獨有神妙,蘊含的靈力會散發出高溫。
先前徐永生之所以能發現璟泉準確位置,恰恰是因為這火龍鱗位于其中,大量蒸發泉水,璟泉又不大,以至于泉池中蓄積的泉水大量減少,使得下游溪流甚至短暫中斷。
不過,散發一段時間的熱力之后,這火龍鱗便又重新安寧收斂,泉水于是很快恢復正常。
徐永生也是趁此機會,將此寶物拿在手里,安然取走。
這并非火龍鱗的靈力就此耗盡。
恰恰是因為其中靈性富足,一收一放之間仿佛有獨立生命的個體在呼吸一般。
于是,先前熱力收斂,過了一段時間后,其中熱力又開始釋放。
徐永生白翳綾裹著此東西,心中有所預料,專門挑靠近山間溪流的地方走,感覺到這靈物溫度越來越高后,便馬上停下來,主動借水降溫冷卻。
他處置自然及時,眼前這條山溪的水勢也比璟泉流水要大得多,所以不至于就此斷流。
只是如此一來,這靈物如何收藏,如何帶給拓跋鋒他們,徐永生就不得不費一番思量。
他倒沒有放棄的想法。
這寶物麻煩是麻煩,但如此有靈性,反過來也說明其中珍貴。
徐永生思考之后,很快有了主意。
他沒有回東都城,而是一路帶著火龍鱗,快速從城北繞往城南。
目的地,曾經在那里得到過錦繡泉心和玄黃石的冷月湖。
錦繡泉心被取走后,玄黃石也不再蘊生。
但這里仍然一年四季都寒冷刺骨。
即便夏天,湖面沒有凍結,湖水仍然森寒。
徐永生觀察之后,這里仍然人煙罕至,周圍山野頗為荒涼。
對眼下的他來說,這時再下冷月湖,沒有任何難度。
下水之后潛到湖底,徐永生用白翳綾將火龍鱗整個包裹起來,然后妥當收藏在湖底。
如此一來,冷月湖的湖水幫火龍鱗降溫的同時,可以進一步避免火龍鱗的靈氣散發引起外界關注。
此地雖然人跡罕至,但當初仍然有曹宏、韓振等人在附近偶爾出沒。
如果是感應靈敏的人,便可能察覺湖底火龍鱗的靈性散發。
現在白翳綾遮擋這種可能。
沒有冷月湖降溫,單純靠白翳綾,可能導致白翳綾被火龍鱗燒毀。
而沒有白翳綾,縱使沒有武者路過發現火龍鱗的靈氣,冷月湖水溫變化,也可能引起路人詫異,繼而走漏風聲。
現在兩者相合,當可維系較長時間。
當然,如果出現意外,那就是兩樣寶物一起丟了。
所以徐永生從冷月湖上來后,第一時間按照拓跋鋒、常杰他們留的秘密通信渠道,給二人發信緊急聯系,等待他們盡快回信。
然后換過干衣,徐永生沒事人一樣,繼續去自己的義塾給童子們上課。
學宮東、西兩監交流期間,他也會稍早下課,然后如常返回學宮,身份從塾師變回學生。
不過,東、西兩監學宮的這次交流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到六月下旬,帝京學宮的趙司業便帶著西監師生們告辭,將要踏上重返關中帝京的歸程。
總體而言,只是一次成功而又平平無奇的東西交流會。
兩監各自的出色學生,在各自師長和對方師長心中基本都掛上號。
徐永生、石靖邪等人,也同時聆聽兩監講師授課,對比之下,自有另一番體悟。
而東都方面,在去年的千秋節事件后,也通過這種種交流,全方位恢復生機和活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交流會全程沒捅出來過什么大簍子!
順利結束,便是最大的成功。
之余黃紇人、北陰人之間的一丁點小插曲,完全不足為奇。
不過,也正因為這件事,徐永生在東、西兩監學宮司業、博士、講師們心中的評價,較之從前又高了一等。
以前更多是因為他修為提升速度快。
而現在,則是因為他處事果決干練。
正因為黃紇人、北陰人的沖突被迅速平息于無形,又彰顯了大乾皇朝風范與氣勢,一定程度上無形中壓制了其他許多外族“留學生”的氣焰,令那之后的時間里,也幾乎不再出現類似事件。
如果說東都學宮的羅毅等人因為先前芳華樓一事已經有所了解,那這次帝京學宮的人也都留上了心。
徐永生對此間一些細微變化,貌似全無所覺,日常一切如故。
到了西監師生將要離開時,他作為新生,這次也參與了送行。
“守正兄,如果方便的話,還勞煩你代為轉達這封回信給韓九郎。”徐永生講信件交給石靖邪。
先前韓振的信,倒沒有什么特別的,他也沒有解釋自己身上相關事,只是道歉他先前實在不是有意不告而別。
而去了帝京學宮后,一定時間內可能都無法再來東都看望徐永生、謝初然他們。
不過,如果徐永生等人前往關中帝京,他可以做東招待,因此本就想念徐永生等人,希望他們能早日前往帝京相聚。
筆跡、措辭都是韓振本人沒錯,見他心態仍然樂觀通達,徐永生也微微放心。
給韓振的回信里,沒有提太多旁的事,也同樣是些家長里短,并表態將來有機會肯定要赴帝京長安一行,屆時大家老友再聚。
“恒光兄放心,我一定把信帶到。”石靖邪妥善把信收好。
徐永生則微笑道:“將來有機會,也希望能與守正兄再聚。”
石靖邪笑道:“我也是。”
二人道別之后,徐永生剛走開幾步,卻忽然見一個中年僧人,來找石靖邪。
兩個年輕書生見狀都是一愣。
這中年僧人他們自然認識。
這次學宮東、西兩監學生的交流會上,除了兩邊各自的崇玄學博士也即是兩位道門北宗長老外,同樣有佛門高僧到場。
當然,他們此番主要是作為嘉賓客人,全程大都在旁觀。
現在來到石靖邪面前的中年僧人,便是其中之一。
此前交流課程期間,對方幾乎全程一言不發,仿佛泥像木偶一般。
但此刻,他卻看著石靖邪,微笑說道:“施主身懷佛性,可愿入佛門修行?”
石靖邪:“……”
徐永生:“……”
兩個年輕書生都是一陣無語,但石靖邪不失禮貌,婉拒道:“大師言重了,學生實不敢當此謬贊,也無意入空門。”
徐永生看著那中年僧人,則是想到對方名法深,乃是佛門南宗也就是頓悟派的傳人。
早年間,大乾皇朝佛門禪宗,北宗漸悟派乃是主流,在女帝臨朝時達到極盛,彼時佛門北宗宗主,甚至有帝師之名。
而到了當今乾皇一朝,昔年帝師已經圓寂,北宗漸悟派其他高僧也大多凋零,近年來南宗頓悟派那邊卻有高僧不斷涌現,于是現在南強北弱之下,南宗甚至要重定法脈。
只是……
“大師北上晚了一步啊,守正已經讀書有成。”一個中年男子這時來到近處:“國子學那邊都跟我搶人呢。”
來人正是帝京學宮那邊的太學博士。
這中年男子到來后,石靖邪當即行禮,然后站到對方側后。
僧人見狀微笑,雙掌合十:“何止小施主,博士您也深具佛性,世間無人不懷佛性,只需一朝開悟。”
中年男子:“不及大師佛性深厚。”
僧人面上微笑不減,告辭離開。
這就是和尚們面臨的問題所在了。
在大乾皇朝,不論國策是道在佛先還是佛在道先,所謂先后,始終都只是在佛道之間爭論,從來不涉及儒家。
因為,所謂儒釋道,儒其實算是論外的存在。
即便是女帝臨朝時期,在很多儒生心目中,自家仍然穩穩居于佛道之上。
準確說,當日王闡關于外族學生起糾紛時的說法,也可以形容當前大乾皇朝里很多儒生對佛道的看法:
這倆要打擂臺就打去,我們是組織方和裁判的位置。
徐永生對此沒有啥特殊的想法,反正那中年僧人找的不是他,而石靖邪未來何去何從,也該是石靖邪自己拿主意。
不過今日事驗證了他從前就知道的另一些消息。
學宮早先以明德刀來區分學生學儒學武的天賦,似他徐永生便是武夫血氣和儒家體氣都能養成的人,兩條路線都可以走。
而另有些人,則適宜走佛門武道路線或者道門武道路線。
“佛門南宗有不少人來東都了。”
負責治安,和東都學宮師生代表一同禮送帝京學宮師生離開的縣尉馬揚,望著離去的幾名僧人,這時感慨道。
徐永生想了想:“還是和去年千秋節大亂有關。”
馬揚頷首:“從前東都為神都時,有不少高僧坐鎮,大乾還都關中后,這邊佛門、道門高手都離散了不少,否則去年不至于搞出那么大的亂子,隱武帝雖強,也要多顧忌幾分。”
那還真不一定,本地高手多了,也會被秦元、秦真兄妹那樣的人分化拉攏……反倒知道更多事件真相的徐永生心道。
不過他面上若無其事:“說起隱武帝……”
時間過了近一年,有些事情都消息遮不住,已經傳揚開來。
譬如北圣武隱,乃是昔年隱太子血脈,名字其實應該喚作秦武,于是漸漸開始有人以“隱武帝”之名稱呼這位去年大鬧東都的江湖草莽第一高手。
馬揚言道:“禁軍足足三位武圣上將軍一起出動,據說當初被淵公所傷的隱武帝,傷勢還沒好就傷上加傷,之后更被不斷圍剿,直到躲入河東媧山方才暫時脫身。
但三位上將軍仍然沒有罷休,從不同方向直接入媧山繼續搜捕,直到現在都沒有放棄。
雖然還沒有徹底堵住隱武帝,但據說包圍圈已經不斷縮小,還清剿出不少其他在冊的朝廷通緝要犯,甚至有十大寇中的人物都被殃及池魚。”
徐永生問道:“聽說東都這邊前陣子也派人去了,不過已經返回?”
馬揚頷首:“右鎮魔衛確實去人了,任大將軍沒去,去的是齊將軍,跟十大寇之一的碧龍大戰一場,但沒能當場拿住對方,考慮東都這邊的衛戍,因此齊將軍便也先返回了。”
講了些江湖掌故和八卦后,馬揚還有公職在身,于是同徐永生道別。
徐永生自隨其他師生返回東都學宮。
東、西交流會結束,不影響他接下來日常的義塾教學和自我修行。
振聲鐵相助下,他的五常之義飛速積累,愈發深厚。
時間進入盛景十年七月。
月初一晚,徐永生胸口人閣第三層,轟然震動,剛烈義氣勃發,無形化作有形,成功凝結成一柄看上去虛幻的古劍。
正是他的第二把“義”之古劍。
而到這一步,徐永生在七品境界修成的第三層三才閣,全部圓滿,只待相關歷練完成,便可奠定通往六品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