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在上148【喬望山】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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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喬望山】


更新時間:2025年09月04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揚州城內園林眾多,論景色優美疏朗大氣首推影園,其次便是休園。

影園乃四姓之首劉家所有,休園的主人則是喬家老爺子喬望山。

休園位于揚州城西南,黛瓦粉墻掩映于青竹之間,四季假山各富特色匠心別具。

園內西北隅,太湖石迭出云卷云舒之態,置身水榭風亭便能感受到荷池涼意,在這炎炎夏日可謂絕佳的感受。

“當年劉傅那廝一眼相中影園,便將這座休園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生怕老夫出手與他爭搶。等到老夫入住休園,他就瞬間變了一副面孔,只說影園才是揚州名園之首。”

喬望山坐在藤椅上,哂笑道:“所謂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他從小就是這般虛偽無恥,到如今一把年紀更加臭不要臉,居然聯合那么多人欺負一個小輩。若是薛文肅公在世,你看他敢不敢把腦袋伸出來?”

坐在對面的沈秉文面帶微笑,悠然道:“懷岫公此言公道。”

喬望山雖已年過花甲,精神依舊矍鑠,聽到沈秉文簡明扼要的點評,不由得朗聲發笑。

往前三四十年,揚州四姓同氣連枝互結姻親,彼此的關系打斷骨頭連著筋,譬如喬望山的一位嬸嬸就是劉家人,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殺那份血脈聯系。

現如今喬家和另外三家形同陌路當然不是旦夕之間的變化,早在當年薛明章主政揚州的時候,喬望山便和劉傅等人就已產生分歧。

他認為薛明章是足以青史留名的能臣,而且簡在帝心圣眷正隆,與其作對極不明智,不如老老實實暫避鋒芒,盡力滿足薛明章的需求,而劉傅等人正處于四十多歲志得意滿的階段,自然不認同喬望山的看法。

那幾年薛明章借助沈家的廣泰號,將本地豪族收拾得苦不堪言,劉傅等人自然恨極了這位知府大人,對喬望山以及喬家幾次三番的退讓同樣心生不滿,就此埋下嫌隙的根源。

劉喬兩家真正決裂是從八年前開始,歸根結底是因為利益的沖突,兩家在江南商貿各行當展開激烈的爭斗,到最后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

而沈秉文便是利用這段時間進一步夯實沈家的根基,等到劉傅和喬望山暫時罷手言和,回頭一看沈家不聲不響之間已然擠進揚州巨商前三之列,將鄭、王、白、葛等家甩在身后,和劉喬兩家形成齊頭并進之勢。

這期間沈秉文和喬望山非常自然地加深著交情,兩人有著共同的對手,如果他們不展開深入的合作,早晚會被劉傅帶著那些狗腿子各個擊破。

笑聲止歇,喬望山饒有興致地問道:“秉文老弟,你覺得這次劉傅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他們也有靈通的消息渠道,對于鹽運司的動作并不意外,如今朝廷的日子不好過,許觀瀾又有進入中樞的念想,自然會抓住時機在天子和廟堂諸公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一場認窩大會能夠輕松收獲上百萬甚至數百萬兩銀子,這就是許觀瀾最重要的政績。

沈秉文淡然道:“他肯定想獨占新增的引窩。”

這是題中應有之義,引窩對于鹽商而言等同錢莊的牌照,擁有引窩才能去鹽運司申購鹽引,并在規定區域內售賣食鹽。

截至目前揚州鹽運司一共發出八十二份引窩,被八大鹽商包攬,那些中小鹽商只能依附于八大鹽商,才有資格買到鹽引。

鹽運司暫時還未公布認窩大會的具體章程,許觀瀾素來深居簡出輕易不見外客,便是沈秉文和喬望山想見他一面也不容易,因此兩人只能猜測鹽運司的謀算。

喬望山并不懷疑劉傅有吃下全部引窩的實力,即便他瞧不起對方的虛偽無恥,卻也必須承認在鄭、王、白、葛等四家的支持下,劉家能夠拿出足夠的銀子滿足鹽運司的胃口。

假如最終被劉傅得逞,兩淮鹽業的勢力格局必然會大洗牌,那些中小鹽商肯定會主動向劉傅靠攏,屆時劉家可以從容擠壓喬沈兩家的生存空間。

按照這樣的分析和推斷,喬沈兩家即便知道面前是深坑,他們也得鉚足力氣在這次的認窩大會中分一杯羹。

一念及此,喬望山斂去笑意道:“我們可不能坐視他得償所愿。”

“這是自然。”

沈秉文坦然道:“懷岫公,愚弟近來周轉不順,還需你出手相助。”

喬望山知道沈家的境況,先是分號北上入京,接下來又在謀求出海商路,一時間現銀流水不趁手很正常,便慷慨地說道:“你我之間不必見外,讓你手下的幾名老掌柜帶著章程來休園詳談便可。在愚兄看來,這次認窩大會的價格必然居高不下,一家至少得準備五十萬兩。”

“愚弟亦是這樣想的。”

沈秉文點頭道:“家中預備拿出二十萬兩,希望德安號這次能夠拆借三十萬兩。”

德安號便是喬家的商號之名,與劉家的玉堂號、沈家的廣泰號并稱揚州三大商號。

喬望山當然不相信沈家真的只能拿出二十萬兩,像沈秉文這樣的人絕對會留下足夠的后手和余地,只不過沈家對這次認窩大會的需求遠不及喬家迫切,因此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三十萬兩算是沈家出手相助的條件。

他微笑道:“沒問題,愚兄會讓人安排妥當。”

正事談完,喬望山的心情輕松許多,他本就極其健談,沈秉文又是本地少數幾個能讓他欣賞的人物之一,因而廳內的氛圍可謂相談甚歡。

“劉傅在官面上的關系很硬,陳巡撫和鹽運司的許運使不必多說,他在京中還搭上了某位皇子的關系。”

喬望山仿佛不經意間提起,看向沈秉文說道:“愚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秉文道:“懷岫公但說無妨。”

“愚兄思來想去,覺得你或許可以勸勸那位薛同知,想來他會尊重你的意見。”

喬望山沉吟道:“他的初衷是為揚州百姓著想,這一點無可指摘,不過考慮到實際情況,愚兄認為他或許可以見好就收,不必非得和劉傅那種人玉石俱焚。”

聽到他提起薛淮,沈秉文鎮定地端起茶盞,品了一口上等香茗,然后緩緩道:“為何?”

“薛同知履任揚州三個多月,通過巡查各地之舉,不僅分化了府衙那群官吏,也拿到不少足以左右局勢的線索和證據,但是……”

喬望山頓了一頓,略顯凝重地說道:“愚兄并不看好他能一舉功成,便是當年薛文肅公那般驚才絕艷,上有天子堅定的支持,下有你等本地俊杰的擁護,也只能盡力打壓本地豪族,做不到連根拔起。賢弟,你應該知道這件事的難度,即便薛同知靠著天授之才滌蕩乾坤,愚兄擔心他屆時不能活著離開揚州。”

鹽商并非單純的商賈,想要在這種世道里發展壯大,哪家大鹽商私底下不養著一群死士?

薛淮若是真把幾大豪族逼到死地,只怕他會迎來極其慘烈的報復。

見沈秉文陷入沉默,喬望山便繼續說道:“最關鍵的是現在的朝廷不似當年,薛公在世時朝野風氣清正,國庫十分充盈,區區揚州一地掀不起風浪,而今……罷了,你應該明白愚兄的意思,朝廷不會允許揚州生亂,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薛同知打亂鹽運司的安排。”

沈秉文當然明白。

說到底朝廷缺銀子,又不能明火執仗搶奪民間商戶,尤其是像揚州四姓這種在整個江南地區擁有很大影響力的巨商,只要他們愿意拿出銀子幫助朝廷度過難關,很多事情便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江南的穩定重于一切。

“懷岫公。”

沈秉文徐徐道:“假如薛同知有能力殺雞儆猴呢?”

喬望山一怔。

“劉家是那只雞?”

他盡力維持著平靜,斟酌道:“光靠胡家保留的賬冊以及羅通等人的口供,想要問罪劉傅只怕很難,就拿我們自己來說,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會親自插手那些事情。即便薛同知遽然發難,頂多只能影響到劉讓的前程,動不了劉傅本人。”

“也對。”

沈秉文稍稍思忖,認可喬望山的判斷,從善如流道:“等他回到府城,我會勸他以大局為重。”

“如此最好。”

喬望山松了口氣,他并非是替劉傅說項,兩家這些年差點連狗腦子都打出來,沒人比他更希望看到劉家傾覆,問題在于這件事急不來,劉家這種龐然大物絕非青山鎮胡家可以相比,冒然出手只會適得其反。

兩人又深談片刻,沈秉文起身告辭,喬望山親自相送至儀門。

望著沈秉文登上馬車離去,他才緩緩轉身。

回想方才的談話,老人不禁輕聲嘆道:“這個沈秉文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其實你又何必多疑呢?老夫這些年最大的心愿便是毀掉劉傅的一切,你大可不必反復試探。”

“至于劉家倒了之后、揚州城的格局會如何變化,那時你我再較量一場也不算遲。”

“至少到現在為止,你我還處在同一條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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