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在上106【溫柔鄉】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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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溫柔鄉】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14日  作者:上湯豆苗  分類: 歷史 | 架空歷史 | 上湯豆苗 | 相國在上 
隨著鄭宣擊掌數聲,欄外絲竹之聲忽轉,由原先的清幽雅致變為婉轉靡靡,曲調纏綿悱惻,猶似春水繞枝、暗香浮動。

兩名盛裝女子在仆婦的引導下,徐徐步入玉勾堂。

剎那之間,堂內光線驟然一亮,仿佛因她們的容顏增輝。

左首女子名喚絳雪,通身素雅。月白素錦長裙不見繁復繡工,唯腰間系一縷深碧絲絳,恰似一泓清泉。

她發髻斜綰,簪一支點翠梅花簪,白玉雕琢的梅花瓣幾近透明。

這位來自涵碧軒的花魁神情清冷,懷中抱著一柄紫檀琵琶,纖指無意間搭在弦上,如待飛的鶴,不食人間煙火。

右邊的景硯卿卻是另一番風華。

瘦西湖上畫舫眾多競相爭艷,其中流霞舟便是靠著景硯卿贏得無數權貴文人的青睞。

此女身量窈窕,身穿一襲茜色留仙裙,行動間華光瀲滟,襯得肌膚勝雪。

但見她云鬢高堆,眉眼含情,唇畔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最動人處是那雙眸子,顧盼之間似有鉤子,能輕易攝人心魄。

堂內霎時靜了靜息,隨即是一眾官吏們故作矜持的贊嘆,就連看似沉穩的劉讓,眼角余光掃過景硯卿時也浮現一絲欣賞與占有欲。

兩位花魁上前向譚明光和薛淮見禮,絳雪當先開口,聲音清脆若玉磬:“奴家絳雪,拜見二位大人。”

語調恭謹,并無綺靡之意。

景硯卿則深深看了一眼薛淮年輕俊逸的面龐,柔聲道:“奴家景硯卿,拜見譚府尊、薛廳尊。”

“二位快快請起。”

譚明光轉而看向薛淮,保養得宜不見蒼老的面龐上浮現和煦的笑意:“景澈,你有如此絕色相伴,今夜更添雅趣了。”

薛淮暗暗感慨,倘若這位府尊大人真是韜光養晦,這份演技當真令人佩服。

離京之前,姜璃曾多次提到譚明光性情中庸,但薛淮不會掉以輕心,畢竟譚明光是他治政揚州明面上最大的掣肘。

同知雖有部分專斷之權,但如果知府處處設限,薛淮不說寸步難行,至少也會是疲于奔命。

故此他利用一切人脈去搜集譚明光的資料。

譚明光時年四十九歲,河南汝寧人,先帝朝景云二十四年二甲進士,比沈望早三年入仕,但是官運遠遠無法和后者相提并論。

他先在翰林院待了五年,后轉為兵科給事中,七年后入戶部任主事,后來外放湖廣布政司,歷任襄陽府同知與漢陽知府,去年冬天調任揚州知府。

從譚明光的升遷路線來看,他在朝中應該沒有強勢的靠山,否則不會在從七品的位置苦熬十二年,至于后面的升遷也都是靠著年份和資歷熬出來,并無出人意料之處。

按照大燕官場的慣例,揚州知府或許便是譚明光的最后一任要緊職位,他只要能在這個位置上安穩度過幾年,最好是能積攢一些政績,將來便能以三品銜致仕。

從這一點來看,他來到揚州這半年多的表現似乎可以理解。

他在揚州沒有可以借助的人脈,在朝中亦無能夠傾力相助的靠山,不像今夜席間這些府衙屬官,他們大多是揚州本地人,勢力盤根錯節相互支撐,而且上面大多有人照拂。

就拿通判劉讓來說,他身后是本地四姓大族之首的劉家,在江蘇布政司亦有兩尊靠山,和江蘇巡撫也有幾分交情,這些都只是薛淮粗略了解的情報,不排除對方還有更深的人脈。

像譚明光這樣根腳孱弱的空降主官,若想將權柄握在手中,如何斗得過這一群如狼似虎的下屬?他們只需陽奉陰違,再趁譚明光不注意挖幾個坑,便能讓府尊大人顏面掃地,往后政令出不了府衙。

問題在于……

薛淮不相信譚明光對他的名聲毫無知覺,兩人都是空降主官,只要他們能夠聯手,自然有足夠的底氣撬動府衙的格局。

從他踏足揚州地界到現在,譚明光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表示,仿佛他根本不在意薛淮此行的來意,一心只想著安安穩穩混過這幾年。

薛淮按下心中思緒,目光掃過堂下兩位各擅勝場的花魁,看向譚明光微笑道:“府尊這話讓下官汗顏,今夜您在主位,下官豈敢恣意?”

“誒,這話就見外了,今夜之宴為你而設,你才是唯一的主角。”

譚明光笑著擺擺手,隨即悠然道:“不過你既然這般說了,倒也不好讓你難為情。老夫聽聞絳雪姑娘擅音律,此為老夫所好,便請你來老夫身邊演奏一曲如何?”

絳雪福禮道:“能為府尊大人獻曲,此乃奴家的榮幸。”

她抱著琵琶緩步上前,有侍女在譚明光身后設下錦墊。

譚明光又看向景硯卿說道:“據說硯卿姑娘精于茶酒之道,正可為薛同知佐興。”

“奴家領命。”

景硯卿翩然行至薛淮席側,跪坐于錦墊之上。

薛淮只覺一股清雅的香風悄然而至,他不動聲色地端坐著。

隨著二位花魁入席,緊接著便有六七位美人聯袂而來,各自前往府衙一眾屬官的身邊,取代那些侍女們斟酒布菜。

劉讓一邊和身邊的美人低聲調笑,一邊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對面端坐薛淮身側的景硯卿,后者的視線停留在薛淮面上,唇角卻是微微一勾,劉讓見此便放下心來,專心應對身邊的美人。

當此時,坐在譚明光身后的絳雪素手撥弦,泠泠如冰泉初融,一曲《月下荷風》流淌而出,清音雅致,似為這水影山色再添一層淡墨。

席間的氛圍漸漸變得旖旎起來。

景硯卿素手捧起一尊白玉酒盞,聲如鶯囀:“新酒初釀,名喚醉煙霞。恭請廳尊大人品鑒,為大人洗塵。”

她抬眸凝視薛淮,眼波瀲滟如映著星光與燭火,微微敞開的領口內,隱約可見白膩如雪,更添一分誘惑意味,將那份清貴與欲念奇妙地揉在一起。

薛淮面無異色,只微笑著接過酒盞,指尖甚至未曾與她相觸:“有勞硯卿姑娘。”

他只略一沾唇便放下,顯得極其淡然。

景硯卿心中略起訝異,她從小便被流霞舟的主人買去,以花魁的標準嚴苛培養,近兩年聲名鵲起,不知見過多少達官貴人亦或風雅文士,那些人在她面前或許會故作姿態,但只要她略施手段,大多會神魂顛倒。

眼前這位高官少年顯貴,按說正是飛揚浮躁之時,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定力?

另一邊的鄭宣顯然時刻在關注薛淮的情況,見狀便開口笑道:“廳尊在京城那首卜算子,詞采風流,令曲行首芳心許之,一時傳為佳話。此番既離了京城重地,到了這槳聲燈影里的水鄉,何不領略江南別樣風情?”

這番話稍顯露骨,堂內無數曖昧的目光匯聚在薛淮身上。

譚明光依舊噙著笑,目光落在案上新呈的蓮花羹上,顯然并不介懷下面的人偶爾恣意。

薛淮從容道:“鄭大人想是聽錯了,本官與那位曲行首素無交情,當初不過是偶遇而已。你這話若是讓家師聽見,本官怕是要挨板子了。”

聽到他提起沈望,鄭宣不由得尷尬一笑,連連賠罪。

景硯卿感受到身邊這位年輕高官的不為所動,不禁貝齒輕咬下唇,眼中水光更甚。

她再次捧盞,這一次身子微微前傾,那“醉煙霞”的馥郁與她身上的甜香幾乎要纏繞上薛淮的感官,聲音帶著一絲委屈的糯意:“廳尊大人方才只是沾唇,豈能知煙霞醉人之妙?請大人滿飲此杯,方不辜負奴家一番心意……”

尾音拖長,媚意入骨。

薛淮轉頭望去,景硯卿那張俏臉含羞帶怯,眸中波光盈盈,將江南水鄉女子的柔媚發揮到極致。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從薛淮的視角看過去,景硯卿白皙的脖頸之下是動人心魄的波瀾起伏,再加上她此刻予取予求的姿態,仿佛只要薛淮微微點頭,他就能享受到軟玉溫香入懷的滋味。

景硯卿本就生得極美,在今夜這樣一個“群賢畢至”的場合,以如此嬌怯之姿跪坐于旁,雙手捧著酒盞等待薛淮的答復,大部分男人都很難抗拒這種氛圍。

薛淮抬手接過酒盞,景硯卿登時雙眸一亮,愈發靠近了一些,那抹軟膩若有若無地靠在薛淮的胳膊上。

然而薛淮無心感受這些,他腦海中忽地浮現一句話。

“溫柔鄉是英雄冢。”

佳人在旁,薛淮卻想起遠在京城的姜璃。

當初僅僅是因為沈青鸞千里赴京,姜璃便對她的盟友發出如斯提醒,若是讓她見到今夜這等場面,不知揚州府衙能否承受她的怒火。

一念及此,薛淮啞然失笑,轉頭看向肅立后方的江勝。

“大人?”

江勝張口無聲詢問。

薛淮微微搖頭示意無妨,隨即回首將酒盞放在案上,隨著他這個普通的動作,景硯卿的眼神陡然一黯。

下一刻,便聽薛淮輕聲問道:“硯卿姑娘,你是揚州本地人氏?”

景硯卿一怔,隨即點頭道:“回廳尊,奴家是儀真縣人。”

“儀真……”

薛淮仔細打量著景硯卿的面龐,看得對方羞怯地低頭,這才開口問道:“太和七年,你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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