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進入書房之后,很快找到了藏在字畫后頭的暗格,里面除了廣陵侯密藏的一些官員的罪證,再無他物。
“不過屬下在開啟機關之時,看到墻上的圖畫略略有些歪斜,另外機關的搭扣也沒有完全回歸原位。
“猜測在我們入內之前,已經有人進入過了。”
養榮齋內,領頭辦事的侍衛正在躬身回稟。
說到末尾,他從懷里取出了一卷厚厚的文書,雙手遞到了書案之后的晏北面前。
“這就是藏起來的那批罪證,屬下原本沒打算帶走,但想到既然已經有人在我們之前來之,索性就拿回來了。”
晏北把文書接在手上。
高安走上前來:“看來這先下手為強的人,一定是郡主了。那這卷東西,對郡主恐怕很是有用。她一定是為免打草驚蛇才沒有帶走的。”
晏北翻了兩眼,放在案上,尋思了一會兒之后說道:“她不需要。
“既然她沒有帶走,肯定是有了別的應對辦法。”
如果是在今日面見月棠之前,他或許會如高安所說,立刻打發人去查這批文書背后的底細。
但今日他可是見過那樣的她,果敢機敏,處處細致入微,讓人不能再想當然的去看待她了。
如今凡是她的事,晏北總要多上三分思慮。
“入夜之后,你去把杜明煥傳過來。”他又道,“杜家遲早會發覺丟了東西,隨后一定會盤查來盤查去。我來當面敲打敲打他。”
高安立刻會意:“王爺攬下來了,杜家便不會再疑心到他人頭上。”
言罷,他又看了眼案后:“王爺如今不再生郡主的氣了么?”
提及此事晏北心頭又有些陰醫。
他倒是想生氣,哪有把他騙了身子不說,還騙他當贅婿的道理?
但他要是真敢拿矯,她搭不搭理還不好說。
——不,不搭理更好。
搭理了還可怕,到時候只怕阿籬有了娘,就要沒了爹。
他正暗自在心里頭小人打架,崔尋在門外道:“我方才怎么聽阿籬說,他今日在侯府見到了他阿娘?”
說著他走進來,看看屋內二人神色,惶恐起來:“不會是真的吧?我們靖陽王府終于要有王妃了?”
晏北臉色一沉:“你若敢往外透出半個字,仔細你崔家上下幾百口的腦袋!”
崔尋一聽撲通跪下來:“王爺明鑒!舅舅饒命!小的我要是有這份膽子,不必您動的手,我爹娘會先握斷我腦袋啊!”
晏北瞥他:“出去!”
崔尋麻溜起身。
晏北又道:“你來有什么事?”
崔尋扭身指著角門方向:“外頭有人找,說他姓華。”
晏北與高安對視一眼,二人同時把身子轉過來了。
“快去迎進來!”
晏北說完頓一頓,又吩咐高安:“這是她的人。你親自去門口接一接!”
高安旋即出門。
晏北又朝崔尋斥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出去?”
崔尋掉頭出門。
然后追上高安:“高公公!阿籬他母親真的要回來了?我真的要有舅母了?”
高安哭笑不得:“崔公子,你最好還是把這話忘了。不要打聽,也不要問,不然你也知道,王爺一向說一不二。”
崔尋連忙捂住了嘴巴,又小心翼翼道:“那我舅應該不會計較我了吧?”
高安笑道:“公子放心去吧。”
崔尋神情大松。
“那我就繼續回房寫我的《皇城軼聞錄》了!”
高安笑嘆一氣。
加快腳步往府門那邊走去。
崔尋是晏北大姐、長平縣主的次子。
崔家在漠北也是高門大戶。
也不知道雷厲風行的縣主和治軍嚴明的大姑爺,怎么會養出個這么個八卦的兒子來?
兩年前夫妻倆把崔尋送到了王府擔任了紀善官,原是要讓他跟著晏北好好熟悉朝政。
結果倒好,從小就對街頭巷尾之事甚感興趣的崔尋,在京城這樣滿地大小官員、日夜紛爭不斷的地方,簡直是掉進了八卦窩。
此時高安已到了角門下。
他讓人把門一開,一眼就看到正站在門外的一位三旬上下的文雅男子,身上雖然穿著布衣,但眼眸之中卻帶著三分傲氣,氣質與永嘉郡主身邊那位女使略為相似,一看就都是在身居高位的主子跟前待慣的了。
高安先微笑開來,跨出門檻,拱起雙手:“在下是我們王爺身邊的掌事太監高安,敢問先生可是姓華?”
華臨打量著他,把帶來的一張帖子遞過去,拱手回禮:“我奉家主之命前來醫治我們世子。”
高安一聽他說的“我們世子”,略微凝滯,但很快展開帖子,隨后微笑讓開路:“先生快請進。”
有崔尋這個耳報神,各家各戶這些明面上的事情都已經不陌生。
端王府當年得先帝允準,令永嘉郡主招婿生子,傳承香火。后來永嘉郡主在別鄴誕下長子等消息傳回京城,先帝很快就下旨讓宗人府去收集了孩子手模腳模,并在孩子滿月之時就賜下玉牒,立他為端王世孫。
這個世孫自然指的就是阿籬了。
從前大家都以為永嘉郡主被害,也不知道他與阿籬的生母就是同一人,自然不曾想過這一層。
如今華臨口中這聲順溜的“我們世子”,立刻讓高安感覺到頭頂長出了一團麻。
一路上他未動聲色,直接將華臨帶到了晏北面前。
阿籬已經在晏北身邊了。
華臨按禮數給晏北行了禮,目光就落在阿籬身上移不開了。
晏北本想說幾句話以示對這位華家嫡傳子弟的尊重,也沒有機會開口。
“華爺爺。”阿籬坐在小板凳上,小手扶著膝蓋,奶聲奶氣喊他,“阿娘沒有騙我哦,他說你會來,你就真的來了。”
他還在月棠肚子里的時候,華臨就寸步不離的給月棠安胎了。
后來雖然沒見過幾面,也算是自己見證著來到人世的。
本來多么健康的孩子,平白受那么大苦,如今這樣又瘦又小。
華臨向來一身臭脾氣,此時不覺把聲音放緩慢:“那當然,你阿娘從來不騙人。”
旁邊晏北立刻瞅了他一眼。
這話對嗎?
良心不痛嗎?
正在心里暗扯,小太監過來:“稟王爺,廣陵侯到了。”
晏北瞇眼看著還亮堂堂的天色:“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