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金神殿之內,案桌之前。
亢金龍女靜然而立,黛眉輕凝,一雙冷艷龍眸深處,似有驚濤翻涌,萬千心事如亂麻般糾纏于心。
剪不斷,理還亂……
她印象中的楊過山,其實頗守規矩,斷無此等孟浪之舉。
但是。
下界的妖怪,向來膽大妄為、肆無忌憚。
且又有此前襲她胸脯之跡在前。
那就不好說了。
念頭一閃而過,一股難以名狀的復雜之感,如潮水般瞬間涌上心頭。
尤其是那雙曾冒犯過她的魔掌……
記憶與現實重疊。
“嗯……”
那電光火石間觸碰所帶來的滾燙熱力,仿若實質的烙印,猛地從嬌嫩峰巒的肌膚上燒灼開來,直燙入心尖。
驚得她纖指微顫,下意識地猛地按住胸口起伏之處。
她對妖怪之身份,其實并無偏見。
畢竟,二十八星宿之中,也多為妖仙之流。
以前,她也是妖龍。
只不過,她授了仙箓,注了官名,就成了天庭的神仙罷了。
驀地。
那個身影在腦海中浮現……
楊過山……竟與那個曾于地炎山脈驚鴻一瞥之“楊過”……何故如此相似?
這突如其來的相似之感,恰似投入平靜湖面之石子,在她心間激起層層漣漪,令她心生疑惑。
就如曾經在地炎山脈之時。
適才那一抓之力,仿若惡狼突襲,迅猛而肆意。
何曾相似……
俗話說:“好男怕三纏,烈女怕纏郎。”
曾經,地炎山脈之戰后。
那玉峰之上,清晰可感的火熱觸感,仿若熾熱烙鐵,深深烙印在她的肌膚之上,亦刻入她的心間,揮之不去,如夢魘般糾纏不休。
讓她每每憶起,便覺羞憤難當。
當想到那張“清癯俊秀,劍眉入鬢,鳳眼生威”的面龐,她也就釋懷了。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便誤了此生韶華。
那“地炎山脈”的驚鴻一瞥,點亮了她心中那片幽暗的角落。
自此,情思難斷。
當然了。
在古代。
若有女子為男子所救,舉目見其豐神如玉、俊逸非凡,則盈盈下拜,柔聲而語:
“蒙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一介弱質,無以相報。若公子不棄,愿以身相許,以償公子援手之情。”
若是長得丑,女子則微微欠身,恭謹而言:
“多謝壯士拔刀相助,壯士大恩,小女子銘記于心,沒齒難忘。來世愿為壯士鞍前馬后,再報救命之恩。”
媒婆帶著男子去說媒,若見其容顏不錯。
女子則羞赧低頭,輕聲細語:
“婚姻之事,自當恪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兒一切,悉聽爹爹裁奪。”
然若男子貌丑,女子則面顯難色,婉言推脫:
“女兒尚愿再伴父母大人數載,以盡孝道,報答爹娘養育之恩。”
長得帥的,才叫“搭訕”,長得丑的,那就叫“騷擾”了。
為什么西行路上,那些女妖精要抓唐僧成親,女兒國國王愿意以一國之富,招唐僧為王,自己為后。
說白了,那是她們看“大唐御弟”相貌堂堂,豐姿英俊,長得帥。
連男妖怪看了唐僧,都贊道:“嫩刮刮的一身肉,細嬌嬌的一張皮!一定很好吃!”
從古至今,皆是這般套路……大家都是會看一下臉的,喜歡以貌取人,這雖然有些殘酷,但是真實。
甚至,古人以貌取人,更加嚴重。
長得丑的,在古代連官都做不了。
“鳳雛龐統”樣貌一般,劉備一開始都沒看上他,差點錯過了。
唐代文獻記載,“鐘馗”相貌丑陋,入京赴考,因相貌問題未被授予狀元,最終憤而自殺,撞柱而亡。
“是他嗎?”
亢金龍女不禁暗自思忖,黛眉蹙得更深,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略顯凌亂的衣物,似欲借此平復內心的波瀾。
眼前,不覺浮現出在地炎山脈邂逅的那個“清癯俊秀,劍眉入鬢,鳳眼生威”之下界妖怪。
畢竟,世間情事,恰似郭襄之于楊過,唯有郭襄親手揭開那張神秘面具,窺見面具下那張“平平無奇”的真容,方能深切體會“一見楊過誤終身”的癡絕與無奈。
此時此刻。
念及此。
亢金龍女只覺玉峰之上,那曾被觸碰過的位置,如被熾熱烙鐵烙印,滾燙難耐,似有熊熊火焰在肌膚下肆意燃燒,要將她整個人吞噬。
她面上羞紅頓生,如天邊絢麗的云霞,久久未散,更添幾分嬌羞之態。
亢金龍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消失于殿門之外的挺拔背影,眼神幽邃難測,似藏千言萬語,卻欲語還休。
只將那滿腔情思,皆隱于這幽幽一瞥之中。
世間女子,有外冷內熱者,是為“內媚”。
亢金龍女恰似此等女子,平日里冷若冰霜,宛如冰山美人,令人不敢逼視。
其實內心頗為火熱。
此時此刻。
她那雙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眼眸,變得復雜至極,似有驚濤駭浪在心底翻涌,幾欲沖破那冰山美人的表象,內心的火熱幾欲噴薄而出。
她的心中,究竟是驚怒于那人的大膽冒犯,欲將其碎尸萬段以泄心頭之恨?
是殺意凜然,欲除之而后快,以維護自己的尊嚴與威嚴?
是羞恥難當,為這莫名情思所擾,不知如何自處?
是憤懣于被人肆意冒犯,心中滿是不甘與怨懟?
還是……
一縷極其微妙、連她自己亦難以準確捕捉的疑慮,與某種奇異至令她心悸的熟悉感,如絲如縷,纏繞心間,揮之不去。
讓她心煩意亂。
昔日地炎山脈中那道瀟灑身影,與方才放肆抓握的挺拔身姿,兩張面容在她眼前猛地碰撞、重疊!
指尖輕輕拂過衣襟,仿佛還能感受到那熾熱掌心的殘留溫度,那溫度透過衣衫,直抵心間,讓她心煩意亂,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而不易察覺。
“是他嗎?”
一絲若有若無、夾雜著困惑的呢喃低語,悄然在空曠寂靜、彌漫著神威的大殿中盤旋,最終無聲無息地消散在風中。
良久之后。
“哎……”
一聲微不可聞、似嘆息又似無盡心緒翻涌之低吟,終是隨著案幾上燭火的細微搖曳,徹底被神殿森嚴而深邃的暗影吞沒。
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惆悵,在空氣中緩緩彌漫……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時光流轉如白駒過隙,于天界不過須臾,人間卻已滄海桑田。
昔年,東華帝君和牡丹仙子私配,犯下了天條。
彼時,天界“司法天神”王靈官奉命執法,然其行事莽撞,執法失當,竟致牡丹仙子香消玉殞。
東華帝君心生反意,于天界驟然掀起一場反天大戰。
東華帝君何許人也?
他乃男仙之首,三島十洲仙翁東華大帝君,煙霞第一神仙眷,更是舊天帝東王公的轉世之身。
其法力通玄,威震三界,麾下勢力更是盤根錯節。
剎那之間。
風云為之驟變,乾坤頓失其序。
九霄之上,仙神之兵如蝗蟲蔽日,交鋒之際,光芒萬丈,似烈火燎原,燒盡蒼穹。
殺聲震天,如驚雷裂空,響徹云霄。
天蓬元帥為破敵軍之圍,情急之下,毅然放開天河水閘,引“天河弱水”以淹東華帝君之反天大軍。
奈何那天河弱水,乃天河之精,靈性非凡,聰慧狡黠。
值此天界大戰紛擾、混亂無章之際,天河弱水竟乘隙而遁,兵分八路,浩浩蕩蕩,如脫韁之野馬,奔騰咆哮著洶涌而下界。
天河弱水,一水化萬水,其勢洶洶,如猛獸出籠,肆虐無忌。
天河弱水,所經之處,洪濤如怒,奔騰咆哮,似猛獸出籠,肆虐無忌。
一時間。
下界人間,頓成澤國,一片汪洋。
房屋如積木般,在洪水沖擊下瞬間崩塌,瓦礫紛飛,一片狼藉;良田沃野,盡被淹沒,化為茫茫汪洋,渺無邊際。
生靈涂炭,百姓們哭聲震天,凄慘之狀,聞者傷心;流離失所,哀鴻遍野,其狀慘不忍睹,令人惻然。
更有下界水怪,聞此洪水之訊,紛紛興風作浪,以為得勢,肆意妄為。
水虎張牙舞爪,其形猙獰,所過之處,血光四濺。
水猴子身形敏捷,于水中穿梭,拖人入水,致無數性命喪于其手。
蛟龍則翻江倒海,攪得水浪滔天,引發更大之災禍……
一時間。
人間如煉獄,炎黃子孫、黎民百姓苦不堪言。
后來,昔日治水有功之“大禹人皇”,心懷蒼生,感念人間疾苦,悲憫之情,油然而生,遂毅然自火云洞而出。
大禹人皇,德高望重,神通廣大,知曉楊戩乃人族后輩中的杰出之才,遂將畢生治水絕學,如“勘測水脈”之精妙秘術、“斬蛟定波”之凌厲法門、“移山填海”之無上神通……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
不僅如此,大禹人皇還將人族圣劍軒轅劍賜予楊戩。
此軒轅劍乃上古神器,威力無窮,斬妖除魔,無往不利,以助其斬四方水怪,平人間水患。
楊戩得大禹人皇治水真傳與軒轅劍后,深知責任重大,不敢有絲毫懈怠。
他昔日曾砍上靈山,犯下過錯,本應在灌江口閉門思過,關禁閉以贖其罪。
但天庭主管三界,治水亦為其分內之事。
權衡利弊之下。
天庭便暫時取消了楊戩的禁閉,令其先治水患,待功成之后再行處置。
自此。
下界人間。
二郎神楊戩踏上了他那漫長而艱辛的治水之路。
十數年間。
二郎神率本部兵馬以及天庭水部天兵,翻山越嶺,不畏艱險,趟河過川,歷經磨難,矢志不渝。
每至一處,二郎神必精心勘測地形,規劃水道,以疏導洪水,使之有序流淌,不再肆虐為患。
他手持開山神斧,遇山則劈,山石崩裂,水道暢通無阻;又持軒轅劍,劍氣縱橫,遇怪則斬,水怪聞風喪膽,紛紛逃竄。
二郎神不辭辛勞,日夜奔波,引洪水入海。
經多年之不懈治理。
二郎神終于大功告成,治水成功。
九州大地,洪水漸退。
天河弱水也被楊戩和其妹楊嬋施展神通,送回天河,還天地以清朗。
自此。
大地重現生機,萬物復蘇,生機勃勃。
房屋得以重建,百姓安居樂業,歡聲笑語,回蕩于街巷之間。
良田復又耕種,五谷豐登,碩果累累,洋溢于田野之上。
地藏王菩薩曾發下宏愿:
“地獄不空,勢不成佛!”
在治水的過程中。
二郎神亦有感于天下蒼生飽經水患之苦,心中悲憫之情油然而生,遂發下宏愿:
“洪水不息,治水不止!”
其聲如洪鐘大呂,響徹天地之間。
此言一出,再加上二郎神治水有功,二郎神得“天地功德”加身,祥瑞之光環繞其身。
此時此刻。
二郎神修為更進一步,又有所突破。
他距那超凡入圣、逍遙自在之大羅金仙之境不過一線之隔。
可以說。
如今的二郎神,隨時都可以突破至大羅金仙之境。
然而,二郎神卻并未急于求成,選擇即刻突破。
原因無他。
若論天賦才情,他自是超凡脫俗,領悟力更是非凡卓絕。
但若論及跟腳出身,他實則是“人神混血”之體,力量主要源自其母“云華仙子”的神族血脈。
他體內還流淌著一半普通凡人的血脈。
這使得他的跟腳,相較于“孔宣”、“陸壓”、“三霄娘娘”、“鎮元子”、“鯤鵬”、“西王母”等先天神靈,或是他們的直系后裔,終究還是略遜一籌。
如無意外,他的修為上限到大羅金仙之境,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他得到了人族圣劍軒轅劍,又獲得了人族的氣運加持,更有治水功德的庇佑,情況因此大不相同。
天地功德,乃天道對消除劫難、維護三界平衡行為的一種至高獎勵,珍貴無比,可遇而不可求。
王母娘娘的“王母金簪”,太上老君的“金剛琢”,皆是后天煉制之法寶。
但“王母金簪”因隨王母娘娘,“金剛琢”因伴太上老君,皆沾染了天地功德,竟蛻變為“后天功德法寶”,脫胎換骨,威力絲毫不遜于先天靈寶。
這天地功德,既能提升法寶之品質,自然也能重塑修士之“跟腳”(先天資質)。
當天地功德積累至一定程度,甚至能直接成圣,此乃“功德成圣”之道。
在神話世界中,跟腳至關重要。
可以說,跟腳決定了上限。
二郎神得人皇大禹傳授“功德金身”之法,可借人族之功德氣運提升跟腳,并破境提升修為。
他正在借此天地功德之力提升自己的先天資質。
若是他將自己體內“普通凡人的血脈”,提升到“先天人族”的層次。
那么他的修為上限,將到達準圣的階段,和“孔宣”、“陸壓”、“如來佛祖”、“三霄”……一檔。
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因此。
二郎神并未急于突破至大羅金仙之境,而是選擇這些年來一直借天地功德之力,提升自己的資質,以期未來能夠成就更高境界。
因二郎神治洪水有赫赫之功,澤被蒼生。
那洶涌肆虐的洪水,在他神威之下漸漸馴服,大地重歸安寧,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下界百姓感其恩德,銘其功績,奉其為“水神”、“鎮水之神”。
遂將二郎神之神位,高高供奉于廟堂之上,香火不絕,世代祭拜,祈其庇佑,永享太平。
自此,二郎神之名,傳頌四方,其事跡被世人傳頌不衰。
后世亦有“二郎斬蛟圖”流傳于世,銘記其治水斬怪之壯舉。
不僅如此,更有“司水神臺”、“馬蹄井”、“二郎臺”等諸多“二郎神治水遺址”現存于世,訴說著二郎神當年治水的艱辛與功績,讓后人得以窺見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二郎神廟更是遍布中華大地,數不勝數,香火旺盛。
每到二郎神生辰,其信眾會前往廟宇舉行祭拜儀式,燒香祈福,祈求健康平安,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此番“二郎神治水”,以及“二郎神斬殺水怪”之事,多有目擊之人,各地多有記載。
諸多典籍之中,也皆有對二郎神治水功績的詳細描述:
如《宋大詔令集》中便記載道:“昭惠顯靈王(二郎神)英明夙降,變化無方。‘治水救民’,本上穹之所命;紀功載德,有往牒之具存。”
楊無咎在《二郎神(清源生辰)》中寫道:“……共說是天公,亦嘉神貺,特作澄清海宇。‘灌口擒龍,離堆平水’,休問功超前古。”
清道光《趙城縣志》載:“聽水石在縣東南五十里范霍峪,俗傳‘二郎神治水’至此。彼時洪水洶涌,二郎神立于石上,傾聽水聲,以察水勢,故留此遺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