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巴不得雙方趕緊打一架,他好趁機跑路。
斗篷客懷疑秦兵是薛向幫手,秦兵懷疑斗篷客搶了屬于他們的至寶。
矛盾不可調和。
薛向話音方落,雙方便開戰了。
秦兵長嘯一聲,他身后三人立時取出兵刃,各占一方,光波呼嘯,聚成戰陣。
斗篷客似乎根本不將幾人看在眼里,大手一甩,長戟橫空,電弧翻涌,戟影交織成一片銅墻鐵壁。
秦兵揮刀硬撼,三名同伴同時祭出飛劍與金刀,金光雷焰亂成一團。
霎時,林海間風聲如雷,劍光、戟芒與刀影激烈碰撞,轟鳴不絕。
山石翻裂,林木盡折,火浪與冰霜交錯四射。
秦兵四人雖然聚陣,但對上斗篷客的絕強戟勢,竟被死死壓在下風。
眾人這一開打,本打算立時跑路的薛向,忽然不逃了。
他心念電轉,另生靈感。
有聞襄等人在,斗篷客就不可能是最后的勝利者。
只要斗篷客被打跑,他大可趁機洗白身份,跟著聞襄、董小平這幫人廝混。
這片中層區域,對薛向而言,實在太兇險了。
其兇險并不是來自強大魔怪,而是此間數量眾多的尋寶者。
他實力有限,又是單槍匹馬,誰遇上都得將之當作肥羊,故而,他必須寄身于集體中。
聞襄、董小平、佟飛宇,秦兵這四組勢力組成的小圈子,人心不齊,正方便他左右逢源。
當下,薛向緊密關注戰局走向之余,趁機服下一枚回元丹,盡全力恢復著靈力。
忽聽一聲慘叫,秦兵手下的一個勁裝大漢,被戟光掃中,血光迸裂,倒飛而出,重重砸斷一株老樹,半邊軀體血肉模糊。
局勢頃刻失衡,秦兵等人節節敗退。
薛向一咬牙,便要加入戰局。
忽聽一聲爆響,一道沖擊波橫空劈下,轟鳴如雷霆碎空。
恐怖的沖擊波才轟來,斗篷客猛地后退。
“豎子,死來。”
聞襄飄然而至,周身靈力滔滔,長劍一劃,十余丈劍光直貫九霄,裹挾結丹期獨有的磅礴靈壓,宛若天河傾瀉。
光芒墜下之時,斗篷客周身靈力護罩竟被硬生生壓碎。
眼見,斗篷客便要被劍光擊中,他周身符光一閃,竟瞬移出百丈。
“瞬移符!”
秦兵驚呼。
幾乎同一刻,韓小平、佟飛宇兩撥人馬也自林海兩側殺出,團團斗篷客包圍。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一對一。”
他掌中長戟遙指聞襄。
“欺的就是你。”
聞襄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劍光再展。
眾人也毫不留情,瘋狂打出攻擊。
斗篷客怒吼連連,身形一展,沖向西面,那處是佟飛宇和他的團伙把守,防御最是薄弱。
與此同時,斗篷客頭頂忽地籠罩一柄白色銅傘。
傘面一開,萬千符文如雨點墜落,光幕重迭,硬生生將四面八方攻來的沖擊波給排開在外。
“白級法器。”
聞襄面色大變,猛地一收寶劍。
雙掌朝天一推,憑空引下一團風暴。
霎時,兩團璀璨的光芒從他掌中生出,并越聚越亮。
大招才要爆出。
恰在這時,三枚元爆珠被斗篷客砸了出來,正中眾人打來的沖擊波。
轟的一聲巨響,元爆珠爆開,火浪席卷四野,光焰直上百丈。
頃刻之間,整片林海仿佛被天火點燃。
驚呼聲、慘叫聲不絕于耳,十余道人影被沖擊波掃飛,血光橫灑,慘烈無比。
煙塵彌漫之際,斗篷客身化遁光,飄搖遠去。
明明他離元爆珠最近,仗著有白級法器護體,竟安然無恙而退。
這招,和薛向滅掉呂溫侯三人的策略,幾乎如出一轍。
“該死,該死……”
秦兵大口吐血。
“是這孫子,就是這孫子,元爆珠,我做夢都忘不掉這鬼東西。”
佟飛宇厲聲道。
薛向也順勢倒在地上,弄成灰頭土臉模樣。
眾人一邊咒罵,一邊紛紛往口中送著丹藥。
先前被斗篷客戟光掃中的秦兵手下,本就奄奄一息,如今又被巨爆波及,整個人氣若游絲,只剩了一口氣。
秦兵往他口中塞了好幾枚丹丸,也不見他氣色改善,急得秦兵四處求借療傷神丹鳳五丹,竟無人肯施以援手。
秦兵正急得嘴角生泡,便聽一聲道,“我這有。”
秦兵大喜,循聲看去,說話之人,正是薛向。
薛向一甩手,兩枚丹藥飛入秦兵掌中。
一枚鳳五丹,還有一枚卻是鼎鼎大名的大還丹。
霎時,所有人都露出驚駭之色。
大還丹,可是比鳳五丹還要珍貴得多的丹藥。
薛向竟然隨手送人。
“救人要緊,道友不必客氣。”
薛向拱手道。
秦兵趕忙將大還丹和鳳五丹,都給那重傷者服下。
頃刻間,重傷之人的氣息便變得平穩不少。
秦兵大喜,來到薛向身邊,正要道謝,卻聽一聲道,“秦兄,該說說了吧,此人是誰?
那斗篷客又是誰?
你為何發出訊號,讓我們來援?”
秦兵道,“我也是聽到元爆珠爆炸的聲音,才趕到這里。”
說著,他一指薛向,“我們一來,就看見這位道友和那狗賊在對峙。
道友似乎力竭,那斗篷客囂張得不行……”
“說重點。”
聞襄忍耐力已到極限。
自入這魔障之地以來,他就沒順利過。
到嘴邊上的鴨子飛了不說,還挨了好幾次炸。
秦冰冷哼一聲,薛向卻先搶過話頭,“還是我來說吧。
列位道友,我本是與我家大管家在一處,偶然遇到獸潮。
管家為我御敵,讓我先走,結果,我和管家被獸潮沖散了。
不知覺間,我就流落到此處,偶然見那斗篷客,在把玩一枚金燦燦丹藥。
我還沒得及說話,那斗篷客就像發瘋一般,朝我沖殺而來。
若不是家父贈予諸多法器,硬生生抗住那賊人頻頻釋放的元爆珠,我早撐不住了。
當然,也得感謝列位道友及時來援。”
“金色丹藥,長什么樣?”
幾人同聲喝問。
薛向嘆聲道,“我也沒看得十分真切,怎的,莫非那丹藥是諸位的,被那賊人搶走?”
“金色丹藥,擅使元爆珠,實力如此強悍,不是此賊,還有誰?”
秦兵厲聲道,“我看事不宜遲,正該滿世界去尋覓此賊,殺之后快。”
“列位,不必心急,此賊得罪了我,死定了,你們的什么丹藥,我包你們找回來就是。”
薛向大包大攬。
“閣下是何人?”
董小平沉聲道。
薛向道,“我是何人,諸位不必問,我也不會說。
若非要問,我只能說,鄙人姓韓。
家兄是此次插入滄瀾州的京郡生,家父偏心,讓家兄進這福地尋寶,偏偏不讓我進來。
如此不公平之舉,某自然反對,便和我的貼身大管家,悄摸進到此間。
說實話,這里也沒個逛頭,到處還都是魔怪,沒趣透了。
列位,你們誰愿意護送我,待我找到管家,這一枚紫色晶核就送誰了。”
說著,薛向反手一掏,一枚紫色晶核,現在掌中。
霎時,眾人的呼吸都急促了,個個面紅耳赤。
“韓,韓公子,你且稍后,容我們商議片刻。”
董小平拱手行禮。
薛向擺手,“你們快些哈,我看此地危險得緊。
等我找上大管家,你們就都有靠了。”
“公子稍候。”
董小平說罷,沖身后之人使個眼色,意思明顯,讓他們盯住薛向。
他則與佟飛宇、秦兵、聞襄迅速匯合。
“諸位怎么看?”
董小平開門見山。
秦兵道,“擺明是個生瓜蛋子,哪有上來就亮紫級晶核的。”
“也許是扮豬吃虎。”
佟飛宇低聲道,“他的表情和他的皮膚紋路,不是那么契合,多半是戴了面具。”
“這有什么稀奇的,進到這里的,藏頭露尾的還少了?”
聞襄甕聲道,“我的意思是,諸位以為是殺豬吃肉,還是先養豬的好?
此獠隨手就能送出大還丹和鳳五丹,還動輒拿出紫級晶核,天知道他儲物環中還有多少好貨。”
“聞兄所言極是,但咱們也不能不多慮。”
董小平低聲道,“他能堂而皇之拿出如此寶物,要么是家世顯赫,涉世不深,要么是別有用心,不管是哪種情況,現在對他下毒手,都不合適……”
薛向靠在一株大樹上假寐,一臉疲累,眼角的余光,卻始終關注著董小平等人那邊。
對董小平等人的說辭,早在他決定入伙之時,就想好了。
送出鳳五丹、大還丹,亮出紫級晶核,他當然知道風險,但這是在評估過風險之后,才做出的冒險之舉。
加入隊伍是一回事,能不能在隊伍中混出一定身份,避免風險,又是另一回事。
而后者,則需要他立住人設。
他相信,眼前這幫人不會沒有聰明人。
自己泄露的信息,已經足夠這些人腦補了。
當然,退一萬步說,即便玩漏了,他尚有回旋余地。
想通此點后,薛向干脆不管了,安心調理氣息,盡快恢復靈力。
而不遠處,董小平等人的爭論,也漸漸變得意見趨同。
便聽秦兵道,“大家別忘了他口中的關鍵詞‘京郡生’,能拿到京郡生身份都是什么存在?
這次來滄瀾州的京郡生,好像真的有姓韓的。”
董小平低聲道,“我不僅知道有姓韓的,還知道叫韓楓,是當今龍圖閣學士翰林韓思孟之子。
若此人真是韓思孟幼子,那就都說得通了。
堂堂韓翰林,他的公子,能拿出什么寶物,都不稀奇。”
聞襄眼睛閃亮,“翰林之子,嘖嘖,如此身份,真乃天之驕子。
看來,此子是殺不得了。”
佟飛宇點頭,“要是適才留下斗篷客就好了,那狗賊一走,咱們若真弄死了這位韓公子。
有斗篷客這個目擊者在,咱們恐怕今生難以安眠。”
眾人又是一番議論,董小平做結語道,“如此說來,咱們還得先留下這位韓公子。
能不能幫他找到大管家另說,至少,先結個善緣。”
他話音未落,他的心腹曹芳快步上前,低聲道,“列位,快瞧瞧吧,那小子氣勢大變,血氣衰減不少。看樣子是服用了壯血丸一類的丹丸鼓脹氣血,冒充修為。
現在壯血丸一失效,他氣血衰微不少,看樣子,連筑基境都沒有。”
“嘶。”
秦兵倒吸一口涼氣,“這小子是膽子天大啊。”
佟飛宇道,“果然是紈绔子弟,驕縱慣了,不知天高地厚。”
董小平輕輕擊掌,“這下還真就坐實了。
列位細想,進入此間的,會有練氣境小輩么?
除了這種意氣用事的公子爺,沒誰會不顧死活。”
“且慢。”
聞襄道,“有沒有可能是試煉的生員?”
董小平一聲輕笑,“聞兄,你對當今生員的狀況恐怕不太了解。
這次各郡能進到試煉界的,都是一郡翹楚。
現在生員的質量都高,能混到一郡翹楚的,基本都是筑基境。
據我所知,有資格進入此間的生員,又需要在一州之地的生員中勇奪魁首。
那難度,比結丹都不低。
而有此成就的,說實話,其實力未必就輸于結丹前期修士。
區區一個練氣小輩,說他在此等級別的試煉中拔得頭籌,那是玩笑。”
聞襄長舒一口氣,“如此就好,還真擔心又出幺蛾子。
不瞞列位,福地取寶,被那狗賊誆騙一回,我現在看誰都像騙子。”
“老幾位,還沒商議明白么?那行了,就不叨擾列位了,我自己走。”
薛向高聲喊道。
他早從眾人的微表情,判明了眾人商議的結果,氣勢立馬上來了,紈绔公子的勁兒拿得足足的。
“韓公子勿惱。”
董小平拱手道,“我們商議明白了,哪怕不尋寶了,也要助公子尋得大管家。若尋不得大管家,我們拼盡全力,也要助力公子平安返家。”
薛向怔了怔,哈哈大笑,“你們倒是聰明人,放心好了,這份情我記下了。
我看你們四位好像是頭兒吧,行了,就沖你們這份表現,先與你們點便宜貨。”
說著,薛向一揮手,四枚黑色晶核,分射聞襄、董小平、秦兵、佟飛宇。
幾人得了晶核,又驚又喜,心中最后一絲懷疑,也煙消云散了。
畢竟,哪有練氣小輩,能憑自己實力,搞到這么多高級別晶核的。
董小平甚至在想,也許此番進入這魔障之地最大的機緣,不再福地覓寶,而在眼前這位貴公子。
當下,董小平趕忙向薛向介紹眾人。
薛向一一點頭致意,介紹到聞襄時,薛向道,“聞道友是結丹境吧?”
聞襄倨傲點點頭。
薛向道,“聽家父說過,結丹之要,在‘聚而不散,斂而能放’。丹成一瞬,竅穴自成小天地,靈海翻涌,猶如江河歸海。
若執迷于力大,則丹終虛浮;
若執迷于巧法,則丹必中空。
唯有陰陽調和,才可得真丹。
所謂‘虛不受實,實不御虛’,才為結丹之正道。
不知道友以為然否?”
此言一出,眾人皆面面相覷。聞襄瞳孔驟縮,心底震動,幾乎懷疑自己幻聽。
要知道,這一段話,實在是精到非常,聽在他耳中,直如黃鐘大呂。
而這樣的論斷,絕不會見諸于典籍,只會是大修士的自悟。
他收斂倨傲,拱手沖薛向一禮,“令尊之論,實在精妙,聞某受用良多,謝過。”
薛向淡定擺手,“聞道友言重了,事成之后,我替你引薦家父便是。”
他這番高論,自然不是自己悟出來的。
類似的見解,在文墟福地中還有一墻,都是各位頂級結丹大佬的感悟。
董小平等人也聽得一呆,隨即對聞襄生出濃濃的嫉妒。
若真能見到韓翰林,那才真是飛鳥化鳳,一飛沖天。
偏偏,他們自知實力有限,羨慕也只能是羨慕。
董小平則打定主意,轉換方向,從結好薛向的方向上下手。
當下,他無比體貼地詢問薛向,接下來的動向。
薛向說,“往回家路走吧,能遇上大管家最好,遇不上,列位送我回家,我也絕不讓列位白忙。”
此話一出,董小平和聞襄立時高聲答應。
秦兵和佟飛宇,若有所思。
畢竟,他們來這魔障之地一回,代價不小。
薛向的承諾雖好,但有聞襄在,這好處,他們注定落不著多少。
薛向微微一笑,“諸位有什么為難之處,直說就是,韓某從不強人所難。”
佟飛宇咽了咽口水,“韓公子勿惱,我和秦兄也沒別的意思,實在是咱們來這兒一趟不容易。
如今,福地沒找到寶物,若是不獵一些魔怪,得些晶核,實在心有不甘。”
秦兵也趕忙附和。
薛向笑道,“我當是是何事?這個容易。
稍后,我送諸位一場緣法便是。”
眾人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