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林地皆寂。
眾人皆眼巴巴等著薛向說,到底是何等樣的緣法。
“諸君跟著我便是,一個時辰后,一切自明。”
薛向抬眸望向遠山,“董兄,我是用界牌進來的,但聽大管家說界牌也只是單程票,怎么出去,還不知道。”
董小平捋須笑道:“這個簡單。
有兩條路可走。其一,不花錢,一路往南,穿過死亡沙海,再過永夜森林,便能脫出魔障之地。
只是這條路,九死一生,尋常人難行。
第二條路,便是進到紅房子。那是官方設定的傳送區域,十二天后統一開啟。
聽說會設七個紅房子,找到其中之一,便可安然脫身。”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歇會兒,靜等好事發生。”
薛向就地坐下。
眾人面面相覷,董小平道,“諸位,既然韓公子如此篤定,那咱們等上一等又何妨?”
薛向立下的貴公子人設起了作用,眾人都想看一個時辰后,會有什么好事發生。
等不過半個時辰,忽聽一聲尖銳的鳴哨聲響起。
董小平驚聲道,“敵襲,諸君合陣。”
這是他設置的警戒哨發出的示警聲。
眾人盡皆行動,迅速結成護陣,薛向被裹在中央。
不多時,一隊人馬狂掠而來,總計十人。
他們中有半數,氣勢不在聞襄之下,甚至有兩人的氣勢明顯勝過聞襄。
居中的是個身材瘦高的青年,氣勢偏陰冷,他一揮手,飛遁的隊伍懸停在眾人正前方。
青年錦衣華冠,容貌英俊,眸光中卻帶著一股不加掩飾的輕蔑,“我不管你們是哪里來的,南邊就不要去了,若是去了,怕要發生什么不好說的事兒。勿謂言之不預。”
說話間,他指尖微彈,一縷光芒倏然射出,擊在山石之上。
轟然巨響,丈許巨石應聲碎裂,石屑橫飛。
言罷,一揮衣袖,從眾人頭頂掠過。
他才去遠,眾人皆怒。
“此賊好生囂張。”
“有數位結丹相隨,必是哪家貴人。”
“當今宗室,小郡王魏如意。”
薛向一口喝破此人來歷。
他一打眼就認出是魏如意。
以侄凌嬸,還想寢取,想不印象深刻都難。
“無怪了,宗室子弟,我聽說此人極有可能繼承雍王爵位。”
“幸虧適才沒和此人起沖突。”
“來這里,大家是取寶來了,不是斗氣,忍就忍了。”
薛向冷聲道,“小郡王又如何?別說繼承雍安爵位,就是繼承皇位又如何?
蠻橫無理的俗物,不必理會。”
董小平臉賠笑道,“公子說得極是……只是……您罵得,我們可罵不得。”
當今天下,儒生當道,評價宗室算什么,傳出去只會被認為有風骨,堪稱美談。
旁人可不敢犯這忌諱。
“好了,諸君且稍事休息,機緣馬上便至。”
薛向盤膝坐定,默默盤算開來。
魏如意的忽然現身,讓他嗅到了危險。
他并非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雍王妃。
但眼下,他堪堪能夠自保,實在沒有余力去管別人。
他輕輕彈指,似乎要將這不現實的念頭彈開。
又等半盞茶,薛向盤算時間差不多了,便悄咪咪彈了彈小奶萌圓溜溜的翹臀。
不多時,小奶萌在他袖內滾動起來。
薛向長身而起,“諸君,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做法了,誰有遮掩法陣?”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薛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有。”
秦兵高聲道。
薛向指著前方的空地,布下遮掩法陣,我入內施法,一時半刻,便會有好事發生。
秦兵怔了怔,還是照辦。
他取出四面銅質陣旗,大手一揮,四枚陣旗插入前方空地。
隨著一枚靈石灑出,陣旗激活,一片方圓三丈的空地消失,成了一片虛無。
薛向闊步入陣,身影消失于虛無之中。
他盤膝坐定,高聲吟嘯,驀地,有靈光從遮掩陣法中傳出。
眾人看不到遮掩陣法內的景象,只見靈光汩汩冒出。
且這靈光只冒了片刻,便再無動靜。
半盞茶的時間過去了。
風依然在刮,樹依然在搖,四野空空,別無動靜。
漸漸,眾人耐心消失,笑臉跟著消失,怒容顯現,聞襄冷哼一聲,便要發作。
忽聽一聲喊,“快看,魔怪。”
西南方向,枝葉折斷之聲驟起,頃刻,一頭魔怪自陰影間撲出。
它渾身長著參差不齊的青色硬甲,甲片裂隙間溢出腐臭黑汁,四肢極長,指爪如鉤,拖在地上劃出刺耳摩擦聲。
頭顱似狼非狼,眼窩深陷,一雙猩紅眼珠死死盯著人群,口中獠牙參差,吐出腥風。
“青級小怪。”
還未等它發起沖擊,一道劍光已先聲奪人。
噗嗤,那頭魔狼胸口被洞穿,龐大身軀重重摔落地面,掙扎兩下便化作一灘血肉。
聞襄大手一招,一枚青級晶核落入掌中。
眾人一片嘩然。
“這……就是所謂的機緣?”
“區區一頭青級魔怪,也能稱好事?!”
“韓公子怕不是在戲耍我等罷?”
嗤笑與懷疑聲,此起彼伏。
“諸君何急!且聽龍吟。”
薛向忽地仰天長嘯,震得全場鴉雀無聲。
忽地,他引吭高歌,聲調粗獷激昂,滾滾如大漠長風,“天高地遠任我行,山川萬里皆豪情。風吹草低云亦走,信我心聲自由鳴!”
歌聲穿透風雪,直入林海深處。
眾人正一頭霧水,突見林影翻涌,枝椏盡折。
吼,吼,吼
數十頭青階魔怪,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眸光猩紅,嘶吼震天。
緊接著,幾頭白級魔怪身形高大,踏裂山石,振翅撲擊。
一時間,氣息暴漲,殺機如潮。
“天吶!”
“真的是機緣,魔怪送上門來!”
有人震驚,有人狂喜,頃刻間,劍光、刀芒、符光亂成一片。
聞襄、董小平、秦兵等人紛紛祭出神兵,或劍氣縱橫,或刀光裂石,或火焰符箓炸響,頃刻間血霧彌漫,尸體橫陳。
青階魔怪撲來即死,白階魔怪亦被眾人合力屠戮。
血流匯入雪地,蒸騰出腥霧,風聲中夾雜嘶吼與慘嚎,宛若煉獄。
薛向冷眼旁觀,見火候差不多了,默默催動文氣,不多時,他袖子里的小奶萌安靜不動了。
半盞茶后,終于再無魔怪趕來,殺戮終止。
“秦兄,撤了法陣吧。”
薛向聲音傳出。
秦兵渾身浴血,喘著粗氣,取回陣旗。
隨著銅質陣旗被拔出,籠罩的遮掩法陣驟然消散,眾人看到了薛向。
只見薛向盤膝而坐,面色蒼白,額頭冷汗淋漓,仿佛方才的“大法”耗盡了他全部精力。
他虛弱地抬手,聲音低啞:“諸位……可還滿意?”
眾人一時間無人答話,只是死死盯著他。
董小平的手心滿是冷汗,卻仍強撐笑意;
秦兵喉結滾動,半晌才咽下一口唾沫;
聞襄眼神凌厲,終究還是緩緩低下頭。
他們心底同時涌起一個念頭:
這還是人嗎?能憑一己之力,引來成群魔怪,讓眾人飽獲晶核……
這種手段,簡直比尋到福地還要逆天!
“不愧是翰林之子啊,這是掌握了什么秘法?”
有人喃喃自語。
“服了,幸虧沒生貪念,一個翰林幼子,就有如斯秘法,若是殺了他,只怕上天入地也難安寢。”
有人心中暗想。
所有人看向薛向的目光,驚訝中都帶著透著幾分敬畏。
薛向半闔著眼皮,唇角卻若有若無勾起。
“諸君,所獲如何?”
薛向有氣無力地說道。
董小平拱手一禮,高聲道,“稟公子,共計獵得青級魔核五十三枚,白級魔核九枚。
如此豐厚成果,皆賴公子之功。
我提議,應從所獲中,分出一部分,給予公子。”
“附議!”
“我沒意見。”
“吃水不忘挖井人。”
此刻,自然不會有人有意見,任誰都知道,有第一遭魔怪來襲,就會有第二遭。
守著如此神秘的韓公子,還怕沒有晶核拿。
薛向淡然擺手,聲音依舊虛弱:“黑級以下晶核,對我毫無意義,諸位拿著玩兒吧。”
此言一出,眾人心頭再震。
若非天潢貴胄,又怎有此氣度?
“對了,殘尸都收集起來,下次聚陣,我要用作引子。”
薛向艱難起身。
眾人如夢初醒,趕忙答應。
秦兵當即大手一揮,帶頭飛身去收揀尸骸。
董小平一干人等,也不敢怠慢,各自祭出儲物寶物,將漫山遍野的尸體,迅速收攏一空。
眾人才清理完魔怪尸骸,忽有破空之聲自北方傳來。
“戒備!”
董小平低喝一聲,眾人立時合陣,將薛向護在中央。
不多時,數道人影疾馳而至。
來者總計八人,為首者是一名灰袍老者,須發皆白,面皮干枯,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目光一掃,森然威勢頓起。
那股靈壓如山岳傾覆,眾人心神一緊,立刻知曉,此人必是結丹境修士!
而老者身后七人,各個殺氣凜然。
人人手執玄兵,氣機沉穩,神態整肅,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筑基境強者。
顯然,這支小團體,戰力不可小覷。
老者落地,環視一周,目光森寒:“好,好得很!老夫平寧山黃風,還未請教。”
“是他!”
“平寧山一帶的霸主。”
“傳聞此君性情火爆,大家做好戰斗準備。”
眾人各自私語,聞襄上前一步,“原來是黃道友,某乃東島聞襄,不知我等有何得罪之處?”
黃風一甩袖,厲聲喝道:“老夫辛苦布下大陣,引誘魔怪至此,眼見就要成事。
你們倒好,把魔怪全引走了,讓老夫辛苦白費!到底什么意思?”
董小平臉色一沉,“黃道友,此言差矣。魔怪無主,自是有緣者得之。況且我們并未闖入你們陣中,你怎好橫加指責?”
“放屁!”
黃風勃然大怒,“若非你等攪局,我陣法已近大成,必能獵下十三……不,十四頭魔怪!你們壞我大事,還敢狡辯?”
兩邊言辭越來越沖,殺機暗涌,眼見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薛向緩緩起身,聲音虛弱,卻清晰傳出:“黃道友莫急,氣大傷身。”
眾人紛紛側目,只見薛向負手而立,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將眼前劍拔弩張的局勢放在心上。
“黃道友說,布陣本欲引來十三頭,還是十四頭魔怪?”
薛向笑問。
黃風冷哼一聲,“十四!”
“好。”
薛向話音一落,袖中一振,灑出十四枚晶核,叮叮當當墜落一地。
其中,白光晶亮的白階晶核三枚,青光閃爍的青階晶核十一枚,晶光四溢,將雪林照得熠熠生輝。
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秦兵眼角直跳,董小平下意識屏息,聞襄亦不禁瞇起眼睛,目光中閃爍難掩的震撼。
黃風臉色僵住,盯著滿地晶核,整個人呆立當場,須發都在顫抖。
薛向含笑道,“黃老,你要的晶核,我賠你了。”
黃風怔怔盯一眼薛向,只覺此人明明實力低微,偏偏氣度如山,壓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又看一眼地上的十四枚晶核,心頭一時翻涌。
若說不要,偏偏眼前的晶核又的的確確在閃耀光輝;
若說要,他堂堂結丹境強者,又有些拉不下面子。
“黃前輩不必顧慮,收下便是。”
薛向眼神一轉,落在董小平身上:“董兄,你告訴黃老,我們方才的收獲是多少?”
董小平心神一震,立刻會意。
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回公子,我們此番圍殺所得,共斬白階魔怪九頭,青階魔怪五十三頭!”
“什么!”
黃風駭然,須發都仿佛豎起。
他一干手下也驚呆了。
在這片中層區域血拼數日,一支強橫小隊能獵下十幾頭魔怪,便已稱得上大豐收。
黃風適才報的“十四”,本就是翻了一倍的數字。
此刻,董小平張嘴就報出:白階九頭,青階五十三頭。
“信口雌黃,當老夫好欺么?”
黃風根本不信。
薛向沖董小平點頭,董小平一揮手。
霎時,林間轟然巨響,堆積如山的魔怪殘尸傾瀉而下,青色血跡與白色毛發交織,竟堆起一座小山。
殘尸中,青階猙獰的巨首、白階斷裂的骨翼清晰可見,血腥氣息撲面而來,令在場眾人心神震蕩。
“這……”
黃風徹底傻了,瞳孔收縮。
他的手下們眼珠子差點瞪裂,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黃風盯著那一座魔怪尸堆,目光閃爍不定。
片刻后,他終于拱手上前,壓下滿臉倔強,沉聲道,“公子神威,黃某服了。”
薛向擺手,“都是同道中人,道友言重了,這回,道友可愿收下這些晶核?”
“卻之不恭。”
黃風大手一揮,收下滿地晶核。
忽地,他大手一揮,一只白玉小匣,朝薛向飄來,“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觀道友中氣不足,必是元氣有虧。老夫這里有一枚龍蛇果,乃是補血滋氣的奇珍。
愿贈予公子……”
薛向打開匣子,只見那龍蛇果,通體赤金,形若拳頭大小。
果身之上,隱隱盤繞著兩道虛影:一龍一蛇,相互追逐,吐息纏繞。
正是鼎鼎大名的龍蛇果。
薛向大喜。
早在試煉界時,他最后暴威,滅殺三只紫級魔怪,自身所受反噬非輕。
以至于口吐鮮血,鬢生白發,確實傷了根本。
這會兒,他故作衰弱,有幾分是扮演,也有幾分屬實。
“如此,某就生受了。”
薛向大大方方收了龍蛇果。
他很清楚,這枚果子的價值,并不低于那十四枚晶核。
如果,黃風沒有后文,是絕不會送上如此重禮的。
果不其然,見薛向收下龍蛇果,黃風道出究竟,竟然表示,也想跟著薛向狩獵魔怪。
此話一出,聞襄等人紛紛反對。
自己都沒吃飽,他們自然不愿別人的筷子伸到自己碗里來。
薛向怔了怔,思路陡然打開。
自己怎么之前就沒想到?
有小奶萌在,自己等若握住一件召喚魔怪的大殺器。
別人無實體都能搞出傳簫模式,自己這可是有實體啊。
掌握一批聽懂掌聲的群眾很難么?
弄好了,沒準還能做出一篇錦繡文章來。
“諸位。”
薛向才吐出兩字,便平息了爭端,“黃道友也不容易,留下吧,魔怪嘛,不缺,我多費些辛苦就是。
大家難得湊到一塊,這就是緣分。
旁的話,就不要說了,有肉大家吃。
兩個時辰后,咱們一起行動。”
寒風獵獵,林海如墨。
一片開闊地上,百余人佇立,氣機沖天,殺意彌漫,仿佛連天穹都為之低垂。
眾人之中,十余道身影格外耀眼,氣息如山岳巍峨,靈力滾蕩不休,俱是結丹期的強者。
其余筑基修士依附其側,神情肅然,不敢高聲喘息。
整個隊伍,宛若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秦兵快步走到中央高地,拱手道:“公子,遮掩陣法已布置妥當。”
薛向淡然點頭,袍袖一拂,大步進入遮掩陣法之中。
“董道友。”
董小平立刻會意,聲如洪鐘:“倒!”
頃刻間,近兩百頭魔怪殘尸,被儲物戒接連倒出,轟然砸落遮掩陣法內。
腥風四溢,血氣直沖九霄,宛若尸山血海。
薛向立定高臺,掃視全場,心中不禁得意。
此時,已經是他聚合人馬的第九天。
靠著小奶萌招引魔怪的獨特模式,至今,薛向已吸引了十幾波人馬的加入。
靠著一場又一場的召喚實演操,眾人皆收獲極豐。
與此同時,在一場場實操中,薛向獲得了超然地位。
如今,他麾下聚集的結丹強者便有十二人。
聞襄看向他的眼神,再不敢直視,更不敢再故作倨傲。
甚至還擔心薛向更看重其他結丹強者,有意無意地都要湊到近前爭寵,暗示薛向他聞某人才是嫡系。
至于董小平,秦兵,早已成了薛向麾下的哼哈二將。
薛向一個眼神,二人便知道如何配合。
此刻,往遮掩法陣中,扔進上次獵殺的魔怪,早已是既定流程了。
這個流程,自然是薛向專門為小奶萌準備的。
本來,大戰完了,小奶萌就可以開吃。
可只要小奶萌在,對魔怪的吸引力,就始終存在。
就會出現,小奶萌還未吞噬掉現有的魔怪殘尸,新的殘尸就又誕生的情況。
如此,就沒個結尾。
故而,薛向便用說辭,說布置召喚陣法,用殘尸為引最好。
因此,每一場召喚之前,都會有這種讓眾人將魔怪殘尸投入遮掩陣法的既定場面。
兩天前,薛向率眾進入了魔障之地的深層區域。
至此,遇到的魔怪質量大幅提升。
黑級魔怪頻頻出現,白級魔怪多如過江之鯽。
一眾聽懂掌聲的修士,對薛向真是感恩戴德。
而小奶萌一路吞噬,異變連連,如今更是頻頻陷入昏睡。
最開始,薛向一天召喚魔怪好幾回,最近兩天,一日才召喚一回。
好在進入深層區域后,出現的魔怪等級高了,眾人負擔也大。
一日一回,倒也無人抱怨。
此刻,薛向魔怪殘尸才被扔出,薛向便放出了小奶萌。
它早已蘇醒,原本奶黃的身子,已化作純金色,身上細密花紋自體內浮現,似鱗非鱗,似符非符,光彩流轉,透出某種古老莫名的威嚴。
它才遁出,忽地,咿呀兩聲,猛然顯化,化作一頭三丈高的龐然巨獸。
它四肢粗壯如石柱,利爪彎曲,泛著金屬般的寒芒;
背脊隆起,豎起一排似龍似獅的金色鬃毛;
圓滾滾的頭顱仍保留幾分憨態,眼睛卻變得如銅鈴般巨大,金瞳流光,既顯兇狠,又透出一絲莫名的可愛。
它猛地仰頭,才要怒吼,薛向一瞪眼,指了指魔怪殘尸。
嗖地一下,它又縮成巴掌大小,如一只小金豬,無風自飛,朝一頭頭魔怪殘尸飛去。
霎時,魔怪殘尸紛紛化作黑光,沒入他體內。
幾十個呼吸,大量魔怪殘尸,便已消失不見。
薛向瞟了一眼遠方,四面八方的林木開始倒伏,大地開始轟隆震動,無須說,魔怪大軍又來了。
寒風更烈,林濤如潮。
薛向輕輕一抖手,一套紫檀木桌椅出現在他身前。
他坐上椅子,取出點心,果品,茶水,吃著,喝著,近距離觀戰。
此刻,陣外的天地,已是戰云密布。
數十頭黑級魔怪咆哮而至,軀體龐如山岳,口噴風雷與烈焰,攪動天穹。
在它們身后,白級魔怪如潮涌動,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青級魔怪則零零散散,不過是炮灰一般的存在。
隨著董小平傳令畢,修士們全動了,霎時,劍光縱橫,雷霆交織,刀罡劍影撕裂長空。
一眾修士,以薛向所在的遮掩陣法為核心點,向外輻射威能。
百余修士一齊出手,瞬間,天地轟鳴,日月無光。
黑級魔怪實力強大,但智力低下決定了他們毫無合作能力,即便成群結隊,也敵不過大修士集合時的戰陣之威。
眼見戰局便要一邊倒,林海深處驟然傳來一聲震徹山岳的咆哮。
一頭龐然魔怪,碾碎層林,掠空而來。
它身長三十丈,渾身覆著玄紫色的堅甲,甲片宛若一塊塊黑曜石,折射冷厲紫光。
四蹄如山,踏地間,大地龜裂;背后生著一對漆黑肉翼,翼上紫火繚繞,拍動之間,風火翻滾。
最駭人的是它的頭顱,竟似人面猙獰,雙瞳紫炎熊熊,令人不敢與之直視。
此魔怪才出現,天地轟然一暗,靈力紊亂,竟似要吞噬山川。
“紫級魔怪,大家當心。”
董小平高聲喊道。
“當什么心,該給公子送件大禮了。”
聞襄長劍橫胸,肅然開口。
“聞道友此言極是。”
“我等久受公子恩情,無以為報。”
“該如此。”
一眾結丹修士轟然應和。
十二道身影齊齊騰空,氣機聯結,靈壓如天穹塌落。
一名白袍老者陣旗搖動,八方電弧編織成光網,鎖住紫級魔怪的身形;
黃風掌中刀光霍霍,硬撼魔怪,打得火星亂濺;
聞襄劍光凌厲,直劈魔怪頭顱;
有人掌中陣盤飛轉,灑出如瀑光波,轟擊魔怪胸甲;
其余結丹強者各顯神通,或施展山岳印,鎮壓虛空;
或召喚火鳳冰龍,糾纏魔怪四肢。
紫級魔怪怒吼,翼火燃燒,紫炎驟然吞天吐地,卻被眾結丹修士打出靈力沖擊波死死壓制,威能根本無法爆開。
轉瞬,十二位結丹強者發動合擊,氣機交匯,劍罡、刀意、雷電、烈火匯成一股滔天洪流,轟然落下。
“轟!!!”
天地一白,火光沖天。
紫級魔怪怒吼戛然而止,龐大身軀在烈焰與雷光中被轟成無數尸塊。
天穹中,只余下一個碩大的紫色晶核,懸空流轉,紫光奪目。
十余息后,最后一頭魔怪也倒下了。
山林漸漸安靜下來,血霧與焦焰在風中飄揚。
董小平闊步行至遮掩陣法前,抑揚頓挫地高聲稟報:“此番獵得紫級魔怪一頭,黑級七十八頭,白級二百六十頭,青級四十五頭!諸君戰功,可謂赫赫!
請公子示下。”
話音落下,眾人皆心潮澎湃,望向薛向的眼神愈發熾熱。
任誰都知道,若非跟著韓公子,絕不可能有如此際遇。
晶核雖帶不出魔障之地,但可以掩藏,深埋,出外,將線索賣給儒生。
下次魔障之地開啟,儒生入內取核,以之修煉文氣,效用非凡,故而有的人愿意花大價錢的。
一枚白級晶核,便抵得上一塊界牌的價值。
而這一切,都是韓公子帶來的。
并且,整個獵殺行動,在眾人合力之下,根本無人陣亡。
這好處,等于是白撿的。
“有傷的治傷,沒傷的趕緊休息。”
陣旗已被秦兵取走,遮掩法陣正緩緩散開,薛向的聲音無比疲憊。
不多時,陣法散開,先前吃喝看戲的薛大官人,又變成了虛弱不堪的韓公子。
身子已經半攤在地上,神情萎靡。
“誰有魔毯,公子累壞了。”
秦兵高聲喊。
“我有,我有……”
“我有機關鳥。”
“要什么機關鳥,那能躺人么?用我的魔毯。”
很快,一張寬大的魔毯被送了上來。
秦兵將薛向扶了上去,有人送來靈枕,有人送來天絲錦被。
很快,薛向又實現了躺平自由。
不多時,聞襄率領一眾結丹強者近前。
一枚紫色晶核,隨之飄至薛向身前。
聞襄才要開口,一名氣勢迫人的白袍老者道,“公子為我等出力甚巨,卻一芥不取。
固然是公子家風優良,但我等卻不能不思報效。
這枚紫色晶核,還請公子收下。”
聞襄眉頭大皺,眼前這白袍老兒,屢屢在薛向面前獻媚,讓他很是不爽。
薛向虛弱地擺手,“此物對我用處不大,諸位留著自用吧。”
聞襄趕忙道,“用處再不大,公子也得收下。
不然,我等實在慚愧。”
說著,他一揮手,那枚紫色晶核,落在薛向枕邊。
薛向嘆息一聲,“如此,就多謝諸位好意了。”
說完,薛向收了紫色晶核,“諸位,且去休息,亦可自由行動,明日再戰。”
說罷,他閉上眼睛,似乎連眉毛上都凝結著深深的疲憊。
聞襄念頭千轉,高聲道,“公子一路引領,不辭勞苦,召魔怪、設陣法,操勞至此,實乃我等之依仗。
區區一枚紫級晶核,怎能回報公子大恩?
聞某以為,眼下我等齊心協力,為公子攻下幾座洞府,方能報答公子。”
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陣私語,繼而響應如潮。
“此言大善,公子有此異能,晶核不算什么,只有福地里的寶物,才配得上公子。”
“是極。說實話,我老張進入此間,原也是奔著福地中的寶物來的,沒想到到來的強者太多了,他們一個個蠻橫無理,根本不給我們獲取福地寶物的機會。現在咱們這么多人,共聚于公子麾下,一旦聯合,什么勢力也得靠邊站。”
“正該如此!一為報答公子,二要看那幫強者到底有多驕狂。”
人在群體之中,可以極致膽小,也可極致膽豪。
連番勝利,已經將眾人的氣勢拔高到極致。
他們單獨出動,絕無能力奪取任何一座福地。
但此刻,聚沙成塔,已經成為魔障之地數一數二的龐然勢力。
這么多人,縱然占領福地,大家也分不到什么。
可打著報效韓公子的旗號,還能看大修士,大勢力吃癟,所有人都不免獸血沸騰。
薛向一副已經睡著模樣,好像根本聽不見。
實際上,他心底早已樂開了花,并在心里暗暗許愿,“這樣的歷險之旅,我希望還能再來一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