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范先生的配合下,進入傳送陣的流程走得很順利。
陣光一閃,薛向再臨武備堂。
舊地重游,薛向駕輕就熟。
排在他前面的考生,皆完成了兌換,整個武備堂空蕩蕩的。
薛向邁步而入。
殿內的空氣比外面更冷幾分,帶著丹藥與金石混合的氣息。
高懸的九盞夜明珠,將整個堂內照得如同白晝。
墻壁四周,排列著一面面玉璧架,每一面玉璧架中,靈光浮動,懸著一件件寶物,宛若被封存于星河。
有流光溢彩的飛劍,長約三尺,劍光微顫,仿佛隨時能破空。
有黝黑如墨的甲胄,背后靈紋閃爍,似有護體靈光潛藏其中。
還有一只只玉匣、古簡、錦囊,或收錄靈丹,或珍藏秘符。
地面中央,鋪著一條寬闊的青石道,通向殿盡頭。
盡頭處,一名青袍執事靜靜坐在長案后,手邊放著一塊積滿塵的靈玉板。
他的神情冷漠,像一塊雕在石上的面孔,絲毫不起波瀾。
薛向踏上最后一級石階,躬身一揖。
青袍執事抬起眼皮,目光如刀鋒般掃過他,淡淡開口:
“考生所得,盡數放上玉盤,由陣法折算。”
案前,一只圓形玉盤,白玉溫潤,其上靈光流轉,仿佛水面漾起的波紋。
薛向深吸一口氣,袖袍一振。
頓時,兩枚黑色晶核、一枚紫色晶核、猴王的金劍觸角、血獅與青鱗雷鶴的尸骨、百枚白色晶核,齊齊落在玉盤衍生的陣光中。
原本目光淡然的青袍執事,驚得站起身來,“魁首就是魁首啊,別人是試煉,我看你倒是像去進貨。”
光幕瞬間亮起,一道道符文像被喚醒的古老蛟龍,盤旋而起。
玉盤之上,一枚黑色晶核浮起,陣法嗡嗡作響,金色光紋刻出“五十”的字樣。
第二枚黑色晶核,緊隨其后,亦浮現“五十”。
緊接著是紫色晶核浮起,一輪幽紫的光芒驟然炸開,深邃如星河,連九盞夜明珠都為之一暗。
陣法嗡鳴不止,仿佛雷霆在其間奔騰,足足三息,才穩住波動。
數字開始飛快攀升,最終停在五百上。
緊接著,百枚青色晶核、猴王的尸體、金劍觸角、血獅和青鱗雷鶴的尸骨,一一浮起。
陣法如流水般吞吐光輝,數字接連上升,最終增加了二百零七分。
最終積分定格在:八百零七分。
旋即,八百零七分的數字化作蒙光,沒入文箓戒內。
“考生可入內自行挑選,每件物品,已標注分值,可量分而行。”
青袍執事朗聲說道。
薛向拱手謝過,緩緩移步到玉璧前,細細打量起來。
很快,他盯上一只紫金色儲物戒。
戒面古樸,內壁靈紋環環相扣。
戒指旁邊豎著卡片:儲物戒,兩百分,內置一丈方圓空間。
薛向一陣牙酸,只覺太貴了,心里卻癢癢得厲害。
在試煉界待的這段時間,文箓戒傍身,收物藏物,不要太方便。
開過了私家車,終究是不愿再用十一路去遠方的。
他沒急著兌換,而是接著往前面看。
很快,他又相中了元爆珠。
三顆白玉色的珠子靜靜懸于玉璧架中,表面似冰非冰,里面有靈力如雷霆涌動。
一旁的牌子上寫著:內置高爆法陣,爆炸威力足以重傷結丹強者,一百五十分一顆。”
“好東西啊,高低整兩顆。”
薛向暗暗記下,接著游走。
忽然,他的視線落在一只青瓷匣上。
匣蓋半啟,其內靜靜躺著三粒溫潤如玉的丹藥。
丹藥表面若脂若雪,隱約透出一絲清光。
案旁小牌寫得清楚:“駐顏丹:以千年靈芝、天山雪蓮、金露芝為主藥,輔以百味香調和。
服之,可駐顏三十年,容顏不老;
修行士服之,更可固本清神,延緩氣血衰敗。
價:兩百分。”
“這玩意兒好啊,怎么能這么貴,太離譜了。”
薛向暗暗咋舌,他多想購入一枚,送給柳眉。
可這價錢,讓他望而卻步。
他暗自盤算過,晶核能直接助長文氣,其價值簡直不可限量。
他早知道,在武備堂兌換,試煉場所得之物會被折價,卻沒想到這價錢折的是如此夸張。
不多時,他又盯住了一只赤金鎏紋的玉匣,內中臥著數顆丹藥,丹色呈赤金相間,氤氳出絲絲若有若無的靈氣。
旁邊銘牌赫然寫著:“筑基丹。以靈泉之髓,百年龍血草,七焰丹心果,煉火九轉。
服下者,可助氣海凝元,筑仙道之基。
價:一千二百分。”
薛向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壓根沒想讓人置換啊。
筑基丹的大名,他自是早有聽聞。
練氣大圓滿后,所有修士最渴盼的,便是筑基。
筑基要做的準備多了,除了要尋覓適合筑基的寶地,筑基丹便成了必備之物。
薛向的文墟福地內,雖有具備破境功能的文墟臺在。
但文墟臺,只能有助于沖破小境界,從練氣到筑基這種大境界的飛躍,涉及到肉身和靈魂方方面面的變化,必須輔之于筑基丹之類的神丹。
文墟臺的破境作用,微乎其微。
關于此點,文墟臺內的使用說明,已十分詳盡。
薛向早惦記著筑基丹了,但沒想到價錢這么離譜。
而且,據他所知,靈根資質越差,筑基時所需要的筑基丹便越多。
若筑基時,筑基丹不充足,有很大概率導致筑基失敗。
而筑基一旦失敗,仙途就此中斷。
薛向貪婪地盯了筑基丹很久,終究只能悻悻離去。
“不急,你慢慢看,反正你是最后一位了。”
青袍執事寬慰道。
此話一出,薛向怔了怔。
這么多寶貝,自己要看到什么時候。
有專業人士在此,自己何必舍近求遠。
當下,薛向便朝青袍執事走去,近前,拱手道,“勞煩老兄給些指點。”
說話之際,薛向袖中滑出一枚宛如被月色打磨得光潤的珠子,悄然滾落在青袍執事的案幾上。
“咦,道友東西掉了。”
薛向含笑說道。
青袍執事指尖微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回元丹,好大的手筆,這一顆抵得上我一年俸祿。”
他心中一驚,飛速收了回元丹,再看薛向時,只覺親切可人,“你看我,就是這么不小心,來來來,坐坐,坐下說。”
青袍執事拖過一把椅子,請薛向坐下。
薛向心在滴血,如果可以,他哪怕送上十枚靈石,也不會舍得拿出回元丹的。
此丹是真正的稀缺品,在市場上,從來都是有價無市。
但眼下身處考棚,隨身之物,皆未攜帶。
要送人情,只能用此物。
“對武備堂內諸寶,你有什么想法?”
青袍執事收錢就辦事,直接開門見山。
薛向拱手,“正要請道友指點。”
“你最缺什么?防御、攻伐,還是沖境的資源?”
“都缺。”
青袍執事啞然失笑,“既然都缺,你那九百多積分,恐怕也兼顧不了。
依我之見,不如集中力量,購入外間幾乎不流通的稀缺資源。”
薛向怔了怔,認可了青袍執事的分析。
他想要的太多了,儲物戒,駐顏丹,元爆珠,還有不少符箓。
就他那點積分,根本不可能兼顧。
“還請道友指教。”
薛向虛心請教。
青袍執事輕輕點了點頭,“進來一趟不容易,你若信我,便去取詩魔劍膽。”
說著,青袍執事引著他來到一個玉璧架前,只見玉璧架中放著一個圓球,旁邊的銘牌上寫著:劍膽,八百分。
具體功用,卻未注明。
這枚圓球,比嬰兒拳頭還要略小,形制卻如心膽一般圓潤。
通體漆黑,黑得仿佛將九盞夜明珠的光都吞沒了。
細看之下,漆黑深處,有一道極細極細的光絲盤旋游走,宛如夜空中困于漩渦的星流,偶爾劃出一縷鋒芒,似要破膽而出。
青袍執事的聲音緩緩響起,仿佛在替他講述一件舊物的身世:
“此膽,本是百年前詩魔楊朝天留下的心魄之精。
那位詩魔,才氣沖天,生平用詩章化劍,以氣鑄鋒。
殞命之后,劍意不滅,心魄聚為此膽。
劍膽有象無形,得之者,念動即鋒,千變萬化,鋒銳至極。”
說著,他開啟玉璧架,取出劍膽,遞給薛向。
觸手間溫熱,薛向意念所動,劍膽流溢,化作一柄長劍,劍如秋水,隱隱寒光。
他念頭再轉,劍膽化作一根長鉤。
再動念頭,劍膽繼續延長,竟化作一條十丈長繩。
“好寶貝。”
薛向大喜,“此物奧妙非常,為何才售八百。”
青袍執事道,“詩魔劍膽,化用萬端,但此劍膽全憑才氣滋潤。
若無充足的才氣滋潤,只會一天比一天削弱。
而才氣對普通人而言,也是極為緊俏的,留著煉化為文氣還來不及,誰舍得拿來供養一個劍膽。
也就是你薛魁首,如詩仙謫凡,我才敢推薦此寶。”
“多謝道友,這劍膽我要了。”
說著,薛向意念沉入文箓戒,很快,流光溢出。
他的積分少了八百,只剩了一百出頭。
見薛向兌換完畢,青袍執事暗暗舒了口氣,覺得自己總算是出了把力氣,沒白拿那一枚回元丹。
接下來,剩下的一百出頭的積分,在青袍執事的指引下,薛向兌換了一枚玉扣。
這是巴掌大小的一枚玉扣,色澤溫潤,玉面之上雕刻著極細的回文紋路,宛如波紋擴散。
扣心鏤空,仿佛可照見光影,透出一絲無聲的靈性。
“此扣名曰‘影聲’,佩于衣襟,可隨念存影留聲。”
青袍執事緩緩介紹道,“此物乃是一位精于幻陣的大師所煉,他終生不擅攻伐,只好奇天地人情,便以此物采風記事,萬物聲影皆入其中。
一百積分,兌換別的也行,但依我之見,此物極為稀缺,也算有些妙用。
兌換下來,即便自己不用,轉賣出去,也能賺上一筆”
青袍執事哪里知道,在薛向眼中,這枚能留存影像和聲音的影聲扣,可比儲物戒、元爆珠,要重要百倍。
郡考結束,下一步,他定然要入仕。
官場詭詐,有個影聲扣做底牌,被人暗算的概率必然會大幅下降。
暗算別人的機會,卻猛猛增多。
兌換完畢,薛向謝過青袍執事,通過傳送陣,返回考棚。
考棚已經開放,考生們都已散盡,只余魏文道等幾位云夢的學子等他。
眾人出了考棚,返回客棧,準備休息一晚,明日便回返云夢。
清晨,霧氣未散。
云夢城的街巷,像一幅剛剛被晨光暈開的水墨畫,靜謐得只剩下遠處偶爾傳來的雞鳴。
忽然,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從城西一路疾馳而來。
鐵蹄擊地,霧氣翻卷,踏碎整條街的寧靜。
薛家宅院,所有人早早就起了。
堂中燭火微搖,連空氣里似乎都凝著一股等待的味道。
薛母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捻著一串念珠,手指一遍遍地掐著,眉心緊皺,目光不時向門外望去。
柳眉跪坐在她的身旁,雙手交握,指尖早已被攥得發白。
小晚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卻是信心滿滿。
范友義圍著罩裙,拿著鍋鏟,在廚房門口,走來走去。
小適年紀雖小,卻也學著大人模樣端坐不動,只是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門口,瞳仁里滿是焦灼。
薛向舅父宋元、舅母張氏帶著子女也早早來了。
“當家的,小向這場不會出幺蛾子吧。”
張氏壓低聲道,“我可聽人說了,郡考比城考難十倍,城考前十考不上郡考,也是常有的事兒。
小向城考多少名來著,我記得沒進前十吧?”
“住口!”
宋元低聲叱道,“小向何等天賦,豈是你這蠢婦能度量的。”
這些日子,宋元徹底抖了起來。
都說,父以子貴,他卻是以外甥貴。
不僅職位上有所提升,混到了巡捕隊的小隊長,連帶著正式編制也入手了。
在云夢城內,已是人人尊敬的宋老爺了。
他可太清楚,這是借的誰的光環。
他比誰都渴望,薛向更進一步。
張氏諾諾,不敢回口。
這段時間,她是真有危機感了,生怕惹怒了宋元,他又去納個偏房來。
角落里,宋小媛將帕子絞得皺成一團,小聲嘀咕,卻是在祝禱漫天神佛保佑薛向順遂。
宋子杰根本坐不住,從堂屋轉回院子,又從院子轉回堂屋,恨不能自己趕去雍安城,將榜單抄錄回來。
眾人焦急等待中,屋外霧氣漸漸被陽光撥開,馬蹄聲越來越近。
張氏突然屏住呼吸,低聲道,“莫非是喜報?”
此話一出,眾人皆朝門口搶去。
下一刻,伴著“得得得”的脆響,一隊身著青色制服的騎士停在了薛家門前。
領頭騎士翻身下馬,立在門外,聲音高朗如鐘:“喜報!云夢薛老爺,郡試大魁,名標第一!”
短短一句話,如驚雷劈下!
院中死寂了一瞬,隨即炸開。
“中啦!第一,第一啊……”
宋子杰第一個跳了起來,叫聲都帶著破音。
張氏捂住嘴巴,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薛母眼中淚光猛地一閃,竟像是緩了半生的氣,在此刻一口吐盡,整個人搖搖欲墜。
“主母。”
柳眉和小晚忙扶住她,眼中皆溢滿淚花。
范友義激動地揮舞下鍋鏟,解下罩衣,沖進院中。
小適像個小炮仗似的蹦著喊:“大兄中啦,中啦。”
“放炮,放炮。”
宋元高聲叫著,早埋伏在外的巡捕隊隊員們,烏拉拉拖來幾大車鞭炮。
柳眉才給完報喜隊伍的賞錢,鞭炮便吼嘯起來。
紅色的紙花漫天飛舞,像是突然落下的一場赤色的雪。
整條街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氣驚動,街坊鄰居紛紛探頭。
接著,潮水一般的人群從四面八方涌來。
“我的天爺,薛大人中魁首了!”
“早知薛大人是文曲星下凡,沒想到竟有此等造化。”
“快快,去賀喜!”
頃刻間,薛家門口擠得水泄不通,鑼鼓喧天,笑聲和驚嘆聲連成一片。
不多時,一列更為威嚴的馬隊從街口緩緩而來。
騎士分列兩側,前方錦衣大纛獵獵作響,金線繡著“云夢”二字。
人群轟然避讓。
竟是云夢城令魏央親自帶隊前來!
魏央翻身下馬,滿面笑意,捧著一方鎏金大匾,龍飛鳳舞四字赫然寫著“云夢之光”。
“薛向魁首郡中,闔城與有榮光,特來恭賀!”
隨行官吏提著各色禮箱,整齊地放在堂前,堆出一長排。
宋元已經嚇傻了,他哪里見過城令,呆呆愣著,宛若木雞。
倒是薛母雍容自若,和魏央見禮如儀。
鞭炮聲響徹全城,鑼鼓聲震天如雷。
人聲鼎沸中,那塊“云夢之光”的金匾高高舉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一日,薛家門前的鮮艷紙花,仿佛一直灑到了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