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嗚咽,霧海翻卷,瘴谷口幽寒似鬼窟。
寧千軍冷笑一聲,“區區練氣境,也敢賣弄。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這幾只猴子就當本公子送你的,你現在可以滾了。”
話聲落下,山谷更顯幽深。
風卷過,帶著腥氣與一絲若有若無的低沉獸吼,從霧里傳來,令人心底發涼。
“這話說的,這瘴谷被你承包了?”
薛向此話一出,寧千軍和幾位蔭生同時變色。
“你知道瘴谷?是誰說的?咱們蔭生中出奸佞了。”
寧千軍大怒。
他還以為薛向是誤打誤撞至此,現在看來,全不是這么回事兒。
“薛兄,我們先來,你是后到,我敬重你的文采,你也該知進退。”
夏利長條臉微微顫動。
先前,寧千軍用血果招引雙翅鬼面猴撲擊薛向時,夏利和蘇忠生曾表達了對寧千軍的不滿。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認可薛向侵奪本屬于蔭生們的利益。
說來,薛向并非一定要進瘴谷。
他本打算離開,換個地方狩獵。
可寧千軍和夏利這般反應,他忽然覺得有必要進到瘴谷內部一探。
再一細想,外面這么大動靜兒,就撲出來十幾只雙翅鬼面猴,連一個白級猴子都沒出來,透著股子不對勁兒。
“諸位,這又不是飯館,客棧,哪里來的先來后到,只有強者得之。”
說罷,薛向腳步往前一踏,整個人如煙如霧。
息風步一展,身影驟然輕靈地掠過前方的亂石坡。
一瞬,白衣在迷霧間一閃,已經沒入谷口。
“薛向!”
寧千軍怒極。
他們在這瘴谷有大文章,正等蔭生大部隊增援。
薛向這一攪和進去,弄不好就要打亂整個布局。
他再是不甘,也只能一咬牙,跟著薛向追去。
瘴谷里的霧,像是從地底滲出來的冷氣,粘膩、厚重,帶著一股腐敗與血腥混合的腥甜。
薛向一步步踏入,腳下的石塊潮濕發滑,仿佛踏在一條無形的蛇身上。
玄夜瞳張開,霧色被層層撥開,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
大片大片的猴群殘骸橫陳在谷底,尸體扭曲堆迭,毛皮被撕得稀爛,碎骨像削尖的白刺插在泥地里,血水匯成一條細流,在凹陷的地形中蜿蜒流淌。
更遠處,一個巨大的深坑裂開,坑邊焦黑,像是被什么龐然大物硬生生砸出的。
坑底橫躺著一頭足有丈高的雙翅鬼面猴尸體,雙翅折斷,胸口處一個巨大的窟窿,里面空無一物,晶核早被剜出。
尸體周圍的地面被撕扯得千瘡百孔,像是有人在瘋狂搶奪什么。
霧氣里,那股壓抑的血腥味濃得讓人喉嚨發澀,偶爾吹過的一縷風,像是帶著無數怨魂的低語,劃過耳邊。
薛向心里一緊,眸光越發凝重。
這里,顯然是什么存在先一步在此與猴群爆發過可怕的戰斗。
他正疑惑間,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逼近。
寧千軍的身影從霧氣中現出,長槍斜背在肩,目光如刀,冷冷盯住薛向的背影。
“姓薛的,你這是在找死!”
他的聲音在霧里悶得像悶雷,“速速跟我退回,這里的慘像你也看到了,那些被剜掉晶核的大猴子,是猴將級別的存在。
不想死的,趕緊滾。”
“寧兄在關心我?”
薛向嘿聲笑道。
寧千軍一愣,忽然意識到自己勸說的角度出了問題,弄成了欲蓋彌彰。
“姓薛的,我再說一遍,你滾是不滾?”
寧千軍猛地持槍頓地,殺機昂然。
他自覺演得齁累齁累的,實在演不動了。
“寧兄想動手,別忘了規則限制,除非你想棄考。”
薛向含笑說道。
寧千軍冷聲道,“這里罕無人跡,無人佐證。
何況,我也不是要你小命,只想打得你爬不起身,張不開你的狗嘴。”
說著,寧千軍手中長槍一抖,空氣中仍發出低沉的轟鳴——那是氣血與靈力沖擊空氣的聲音。
“玩兒真的?”
薛向取下背后金劍,橫在掌中。
“姓薛的,你雖練成文氣,但今天我要你知道。
修煉境界的天塹,絕不是區區字境能跨越的。”
他冷聲開口,下一瞬,腳步一踏,整個人如離弦之矢,槍勢卷出一股霸烈的沖壓。
純粹的力量。
沒有一絲華彩的術法,槍桿帶著鐵與空氣摩擦的生硬勁風,直搗薛向胸口。
薛向瞬間側身,息風步展開,整個人像一縷風般掠過。
然而,寧千軍的速度幾乎不遜色,他的力量貫穿槍身,槍尾橫掃,帶著驚人的破空聲。
“鏘!”
薛向的金劍硬生生擋住,氣浪沖得他胸口一悶,虎口發麻。
這股力量純凈得沒有半點雜質,像一堵山墻直接碾壓下來。這就是境界的差距。
寧千軍每一次刺擊,沒有絲毫花巧,直取要害,速度和力量極致到可怕。
薛向只能用息風劍法將身法推到極限,勉強在鋒芒間游走。
霧氣翻滾,劍光像風中亂葉,不斷貼著槍勢的縫隙滑開。
即便如此,槍尾每次擦身而過,帶來的勁力仍讓他的肩膀和小臂一陣陣發麻。
短短十息,薛向手臂已經有些酸脹。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力量一浪接著一浪涌來,每一擊都像要將他的呼吸徹底壓住。
寧千軍冷冷一笑:“吾家霸槍之猛烈,天下無雙。
你能迎扛這么多招,足以自傲了。
不跟你玩兒了,趴下吧。”
寧千軍長槍一點,一道旋風從槍頭伸出,直取薛向左側肩胛。
薛向冷哼一聲,“風!”
一縷勁風生成,精準地推在他背后,薛向身影倏然化為疾風,劍意隨風而生。
霎那間,他的動作快了一倍,劍光貼著對方的槍桿游走,趁著一個縫隙,劍鋒掠向寧千軍的腰肋。
“叮!”
火花迸濺。
劍鋒劈中的是寧千軍堅如鐵石的靈氣護罩。
薛向反震而退,腳下連退數步,手臂被震得發麻,指尖一陣微顫。
寧千軍一步未退,槍尖在地上一頓,霧氣震散,眼中俱是震驚。
他看得出來,薛向能精準地操控風力,化作自己的速度。
這說明什么,說明這至少是字境三階才有的實力,文氣化形由心。
“這姓薛的到底是個什么鬼東西。”
寧千軍在心里納罕至極,文采飛揚的寒家子他見過,可在修行上也有驚人造詣的可就寥寥無幾了。
“姓薛的,你別得意,我只用了三分力。
郡考的規則救了你,你若再不走,寧某絕不留情。”
寧千軍厲聲喝道。
“翻來覆去,就這兩句詞兒,寧兄既然才使了三分力,那咱就再玩玩兒。”
薛向從文箓戒中挪出數十枚血果,金劍一掃,勁風將數十血果盡數霧化,山風一吹,腥味滿谷。
下一刻,瘴谷中的霧海深處像被什么撕裂了一般,爆出密密麻麻的獸吼聲。
那些聲浪一浪接一浪,震得亂石紛飛,谷底的枯枝簌簌抖落。
“姓薛的,你瘋了!”
寧千軍臉色一變,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話音未落,瘴谷四面八方,黑影疾掠!
十數頭、二十數頭、轉眼數十頭雙翅鬼面猴從霧里撲出,血色的雙眼像火星,在陰霾中點燃了一片殺意。
翅膀煽動的風聲像鼓聲滾雷,攜帶著死亡的腥風,將兩人徹底淹沒。
猴群撲來之際,薛向已化盾在手,一手持盾,一手持劍,劍隨步走,盾隨身轉。
腳下息風步一踏,整個人如風卷葉,金劍從下至上,化作一道寒光。
“嘭!”
一頭頭雙翅鬼面猴巨大的身軀被劍光從中劈開,血水如暴雨濺起。
薛向被猴群淹沒之際,寧千軍也被迫發威。
“殺!”
寧千軍長槍暴喝,整個人如怒龍沖入猴群,槍影一卷,數頭猴子當場被掃飛,骨骼斷裂的脆響連成一片。
兩人火力全開,殺意如海。
頃刻間,半數猴群殞命,大量青色晶核流了一地。
但猴群撲擊如電,兩人只能拼命沖殺,哪里顧得上拾撿晶核。
“寧兄不錯,再來!”
薛向大手一揮,又是一堆血果飛出,化作霧氣。
轟隆隆,不遠處的霧海再度翻騰,猴群的吼嘯聲由遠及近,狂飆而來。
薛向往口中塞一顆回元丹,寧千軍氣得破開大罵。
奈何他幼承庭訓,罵詞缺失,翻來覆去,就是那兩句,毫無殺傷力。
不多時,霧氣深處的吼聲愈發密集,群猴的怒嘯震得耳鼓生疼。
黑壓壓的猴群從四面八方撲來,竟有上百頭!
血戰再度掀起高潮。
回元丹化作滔滔熱力,助力薛向快速恢復靈力。
薛向再不留手,收了氣盾,持劍環身,文氣化作巨大關刀,橫砍豎劈,群猴根本進不得身。
偏偏此類極為兇猛,悍不畏死,飛蛾撲火一般,沖殺不絕。
“印!”
薛向暴喝一聲,文氣涌動,在身前化出一塊如小房子似的巨型璽印,璽印連續砸落,十數頭雙翅鬼面猴被砸得筋骨斷折,化作血霧。
“劍!”
隨即,文氣再次匯聚,在他頭頂化作一口丈許長的巨劍虛影,隨著手中劍光一并劈下,氣浪翻卷,十數頭猴子同時被崩飛。
血腥味瞬間濃烈到極致。
“好個字境三階。”
寧千軍看得血脈僨張。
他很清楚,論攻擊力道,自己的實力,絕對在薛向之上。
但論變化多端,他的家傳秘法再厲害,也比不上文氣幻形。
一念及此,他對得到晶核,抽煉文氣,開辟文宮的心理就更迫切了。
他心念才轉了兩轉,便險些沒招架住猴群的兇猛攻勢,多虧薛向一柄巨劍劈來,才替他穩固勢頭。
“寧兄,加把勁啊。”
說著,薛向又往口中塞了一顆回元丹。
寧千軍絲毫不領情,他哪里不知道,這家伙絕不是好意,而是生怕自己撐不住了,他那邊壓力也就大了。
“給我一顆回元丹,稍后我還你一枚晶核。”
寧千軍終于憋不住了,開始講價錢。
“寧兄玩笑了,你何等樣人,堂堂筑基大佬,靈力豐厚如海,怎會撐不住,咱們再加把勁兒啊。”
說話兒,薛向再灑出一捧血果。
“臥槽!”
寧千軍這輩子頭一次爆粗口。
呼啦啦,霧海再翻騰,又有不要命的猴群被血果引動,狂撲而來。
寧千軍幾乎要油盡燈枯了,他沒有文氣加身,和猴群對戰,純靠靈力加持,消耗之巨,遠超薛向。
即便他是筑基境,也經不起這么消耗。
終于,他再也撐不住了,才要痛聲怒罵,準備捏碎文箓戒逃生。
薛向殺奔到他近前,助他一臂之力。
文氣顯化巨刃,收割如麻。
不消片刻,猴群盡數斬決,寧千軍癱在地上,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他暗暗舒了口氣,心道,“這姓薛的到底不敢真坐視自己被殺,到底是忌憚自己的世家公子身份。”
忽地,再一掃到滿地的清光凜凜的晶核,心中越發熨帖,“發了,發了啊,一人一半的話,少說也能得到一百多近二百枚。
早知道這么生發,早就該跟姓薛的沖進來了,等等,他在干什么……”
寧千軍驚訝地發現,薛向正快速收攏著晶核,如狂風席卷落葉,所過之處,片縷不留。
“姓薛的,夠了,夠了,你要干什么……”
他驚恐至極,只因文箓戒要自動點錄功勞,被收入的晶核,自動錄入結算。
即便這些晶核再拿出來被消耗了,結算數據已定,不會更改。
同樣,被收入文箓戒的晶核,再拿出來送給其他試煉者,也失去了計數作用。
眨眼間,地上的晶核,一顆也不剩,全被薛向收入囊中。
“你,你……”
寧千軍再也支撐不住,哇的一聲,噴出大口鮮血。
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拼了老命廝殺一場,全為薛向做了嫁衣裳。
其中憋悶,僅次于被薛向睡了自己才過門的新媳婦兒。
谷底血腥未散,尸骸橫陳,霧氣被染成一層淡淡的暗紅色。
空氣中彌漫著甜腥與焦糊交織的氣味,粘膩得讓人呼吸都發澀。
薛向負手立在血泊中央,衣袖沾著飛濺的血,青衫磊落。
寧千軍癱坐在地,雙臂軟得連槍都握不住,胸口劇烈起伏,汗水順著鬢角一滴滴墜下,與血水混作一處。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薛向,眼睛里像是燃著一把火。
“姓薛的,別太過分。”
他咬著牙,聲音里帶著透骨的惱怒。
“寧兄,跟你開個玩笑,怎的不識逗呢。”
薛向哈哈一笑,從袖口滑出一個鼓囊囊的包裹,打開來,晶核燦然。
寧千軍瞪圓了眼睛,“算你還有幾分良心,我還是那句話,我只要我那份兒。”
薛向搖頭,“寧兄,你也太不講人情,你的小命都是我救的,哪里來的你那份兒。
當然,我也不是吃獨食的人。
你想要晶核,可以。
但得拿東西來換。”
“你!”
寧千軍咬著牙關,呼吸一聲比一聲沉重,“好,你說吧,你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們在谷口等什么,這山谷之中,到底發生了什么?”
薛向早就懷疑寧千軍趕自己離開,是另有原因,再見到山谷中,大量猴將級別的雙翅鬼面猴慘死,他不能不多想。
“這我怎么知道。”
“如此說來,寧兄不老實啊,告辭。”
“且慢!”
寧千軍終于把那股不甘壓了下去,眼中的狠意被無奈替代:“好,我說。”
他的嗓音低啞,帶著疲憊和恨意,“瘴谷深處,有一頭黑級猴王,已經吞噬了數十頭猴將的晶核,行將進階。
它現在的實力接近人類筑基圓滿,一旦進階,就是……結丹級別的實力!”
霧氣深處,似乎有一聲若有若無的低吼,恰在此刻,滾過谷底。
薛向微微瞇眼,冷光一閃。
寧千軍繼續道:“如此猴王,誰也不敢輕侮。
若不是等大部隊一齊壓陣,誰敢貿然進去?
一旦它再度進階,以你我的修為,沖進來就是找死。
我勸你現在趕緊撤,這家伙肯定發現我們了,只是他在進階的檔口,顧不得你我。”
薛向手指拈住一枚晶核輕輕摩挲,指腹傳來涼意。
他眼中流過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這一切答案早在意料之中。
“果然,你們早就知道這里的一切。”
他抬眼望著寧千軍,淡聲道:“布置如此周密的試煉,世家大族,真是煞費苦心啊。”
寧千軍抿緊嘴唇,神色陰沉不語。
薛向隨手一拋,那枚晶核在半空劃出一道青光,落在掌中,隨后便被收入文箓戒。
“寧兄,晶核的事,等我確認了你的情報再說。”
他轉身而去,青袍掠過血跡,步子穩得像未曾經歷過一場生死。
“臥槽!”
寧千軍怒吼一聲,再度噴出一口血來,再凝眸時,薛向已然去遠。
他很清楚,薛向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那可是一枚黑級晶核。
猴王正在進階,正是虛弱之時,這樣的機會,薛向怎么可能放過。
寧千軍深知,再等大部隊來,黃花菜都涼了。
“不能輸……輸給那姓薛的,決不!”
他的眼里沒有恐懼,只有咬牙切齒的恨意。
他猛地坐直身子,催動族中秘法,運指如飛,連續點在自己數處穴竅上。
霎時,他周身氣血奔涌,額頭青筋凸起。
體內的氣血像被硬生生拉扯著,沖入丹田,逆流回經脈。
經脈被沖得陣陣劇痛,像刀割火燒,他整個人汗水如雨,背后的衣衫瞬間濕透。
為了逼迫靈力恢復,他咬破舌尖,把那股腥甜的血液強行吞下,以血為引,拼命運轉心法。
一息,兩息……
在這殘酷的壓迫下,空虛的丹田再次泛起漣漪。
氣血在他的體內以一種極其危險的方式燃燒著,帶著一股不穩定的爆烈,硬生生讓他萎靡的身軀重新充盈。
可同時,細微的撕裂感不斷從筋骨和經絡深處傳來。
不過數十息,他的鬢角已生白發。
“姓薛的,這回,我要你死!”
寧千軍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絲,雙眼血紅。
他站起身來,長槍重新橫在掌中,渾身氣勢攀升如陽。
他一頓腳步,身去十丈,追著薛向消失的方向,狂飆突進。
薛向闊步前行,向著猴尸鋪陳的方向前進。
瘴谷愈往深處,霧氣便愈加濃稠,像是被無形的手一層一層裹住,連呼吸都帶上了血腥味。
地面漸漸由松軟的泥土,變成布滿裂痕的堅硬巖石。
這里的空氣濕冷而厚重,每一步都像在逼近一只沉睡巨獸的心口。
走出七八里,霧色里,山體驟然拔地而起。
它高聳嶙峋,形若伏龍,龍首下方有一道巨大而幽黑的洞口,正散發著森然威壓。
薛向心神一緊,知道,猴王藏身的洞穴,到了。
洞口足有十數丈高,周圍的石壁全被磨得光滑,像無數次龐然巨物進出時碾出來的痕跡。
兩邊堆積著一片森白的骨山,獸骨、人骨交錯,偶爾有晶核碎片在其中閃爍寒光。
血腥味在此凝成實質,連風都帶著腥甜。
薛向扣了瞬移符在手,輕喚一聲,“橋!”
文氣鋪成,化作虹橋,直接洞口。
他登橋而上,瞬息便至,步入其中,眼前豁然開朗。
洞窟極為寬闊,仿佛一座天然的石宮,頂高不可測,石壁上垂下長長的石鐘乳,掛著未干的血滴,紅得像眼淚。
地面泥漿與碎骨混成厚厚的一層,踩上去時,“咯吱”聲令人頭皮發麻。
洞中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成片的爪痕、拍擊痕跡,深得能沒入手臂。
越往里走,越能感到一種沉沉的壓迫,如同海底深淵的暗流,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薛向已經能聽見猴王的呼吸聲了,他扣在掌中的瞬移符又捏緊了幾分。
他深吸一口氣,一咬牙,催動息風步,沖進深處。
才奔出十余丈,便見霧色翻騰間,一頭巨大的黑影盤踞在那里。
那是一頭黑色雙翅鬼面猴,體型比常見的猴將足足大了兩倍,周身肌肉如鐵澆銅鑄,翅膀鋪展開來,能遮蔽大半個洞窟。
它的皮膚呈現暗青近黑的色澤,粗糙如老樹皮,仿佛帶著金屬的冷光。
最駭人的是它的雙眼。
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燃燒,瞳孔像被鮮血浸透,死死盯著前方,仿佛一切闖入者,都是它進階前的獵物。
它的獠牙從嘴角露出,尖銳如刀,呼吸間伴著沉悶的低吼,地面隨著它的胸膛起伏輕微震顫。
它的身前,擺著一片晶瑩的白色晶核,晶核上都沾著未干的血跡,像祭品般排列。
顯然,沿路那些大型猴將被掏空的殘軀,都是它的杰作。
洞窟深處的黑霧,隨著它的呼吸起伏,一呼一吸間,如同巨鯨吞吐海水。
哪怕只是一眼望去,薛向心中也泛起一股野性的寒意。
薛向很想和猴王打個招呼,說句“打擾了”,轉身離開。
這家伙的氣勢太足了。
當然,薛向連青龍都騎過,在心理上也不會畏懼一直正沖擊紫級的猴子。
他正盤算著是抽身而走,還是干擾猴王沖境。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嘩嘩聲。
薛向心中一驚,“寧千軍可以啊,這也能追上來。”
他心念一,高聲大喝,“發了!發了!哈哈,好一枚黑色晶核,蒼天有眼。”
他喊聲才送出,身后的嘩嘩聲加劇,破空聲傳來。
緊接著,薛向文氣化刀,射向猴王。
隨即,猛地一矮身,朝洞窟一邊滾去。
下一瞬,一道氣勢如虹的槍芒湊洞口點來,寧千軍人未到,攻擊先至。
猴王雙翅一展,近兩丈高的龐大身軀騰空而起,帶著排山倒海的威壓。
“臥槽!”
寧千軍才沖入洞來,便和猴王撞了個正著。
心慌之余,槍勢絲毫不敢衰減,鼓舞全力,在槍頭聚出森森罡風,直擊猴王眉心。
猴王怒極,雙臂一震,巨爪如山般橫掃,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嘭!”
巨力如同山峰撞塌。
寧千軍連人帶槍一同被拍得橫飛出去,重重砸在洞壁上,石屑崩裂,血水順著巖石淌落。
他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黑影壓下,猴王已然撲到眼前,獠牙森森,血色的眸子滿是殺戮之意。
一只巨大的黑爪帶著腥風伸來,五指合攏,直接要將他整個人捏碎。
寧千軍面色猙獰,眼中燃起不甘與怨毒,恨恨盯一眼薛向,撮唇要罵,巨爪猛地落下,寧千軍搶先一步捏碎了文箓戒!
忽地,一道白光劃過,寧千軍消失不見。
巨爪落空,空氣被捏得一聲炸響。
黑霧翻卷,猴王發出一聲暴怒的咆哮,眼中的血光更加熾盛,轉頭盯上了藏在石柱邊的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