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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策論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31日  作者:想見江南  分類: 仙俠 | 修真文明 | 想見江南 | 我以科舉證長生 
考棚之內,喧嘩如潮,議論如海。

忽地,三聲鼓響,所有人回歸號舍。

等待四個時辰的休息后,第二場策論試,便要開始了。

薛向臥在石床上,敞開著號舍的房門。

微風拂來,竹筒內的清水嘩嘩作響,在靜謐之中襯出分外孤清的意境。

房內昏黃,一盞油燈正緩緩燃著,火光隨風輕晃,投在墻角,仿佛一尾靜伏的獸影。

薛向忽然在想,為何不三場考完,一并告知成績,而要分場告知成績。

念頭轉了轉,他便想明白了。

如此分場放分,更似催馬追鹿。

以勝負之欲,逼人奮進。

念頭至此,薛向又想到了魏范。

其實,他并不知道來的是魏范,但來的是誰,結果都一樣。

他敢要求復核考卷,自然不是無腦之舉。

原來,早在進入考場的前夕,他便去了文墟福地一趟,通過值守的風暖城,招來了滄瀾學宮眾人。

城試、郡試、學宮試,此三試,其實都是初級考試,考試的終極結果,便是晉升為秀士公。

此三試,皆由各州學宮負責。

各州學宮掌管各州秀士公功名以下的學子的學籍、科考,權柄驚人。

憑心而論,薛向對郡試的準備不是那么充分的。

至少在定文寫作上,他還不如城試時,抓的那般緊。

一來,實在是忙。

二來,自從混成了文墟福地之主,收攬了滄瀾學宮諸位大佬為座下聽講生,他底氣爆棚。

如果不是確信“文試定去留、修行測試別高下”的規則,薛向真能通過倪全文等人,自己當此次郡試的命題人。

畢竟,整個滄瀾州的科道考試,試卷和考試辦法,都是滄瀾學宮定的。

當然,薛向還沒騷到這種程度,搞出這種騷操作。

但還是給自己上了道保險。

他以詩文為引,對倪全文等滄瀾學宮眾人說,近來神游八極,偶見不少絕妙詩篇。

這些詩篇,自然是薛向自己所作名篇。

然后,他詢問作者。

薛向的名字就被引了出來。

接下來,他以明德洞玄之主的身份表達對薛向的激賞,詢問薛向生平,瘋狂給薛向點贊,并大夸特夸薛向必為一地文脈所鐘云云,要倪全文等人好生庇佑。

又說,等機會合適的時候,希望見見薛向。

倪全文等人和薛向,并不陌生。

誅殺地巫后,低垂文脈天道形成的混亂文氣,倪全文等人合力都沒捋順。

還是薛向以一首文光沖霄的大作,才捋順了混亂文氣。

當時,薛向給倪全文等一眾滄瀾學宮大佬,留下的印象便極為深刻。

薛向化身明德洞玄之主,又給自己做了一撥強推廣告后,倪全文等人對薛向自然更加重視了。

畢竟,這是明德洞玄之主罕見點名要關照之人。

故而,魏范一聽徐長纓、王宗靖等人匯報說要打落的是薛向,立時便翻了臉。

這打落的哪里是薛向的學籍,打落的是他魏大人在明德洞玄之主面前的機緣,打落的是他魏某人的仙緣,這斷不能忍。

“魏范這人還怪好嘞。”

號舍內,薛向默默給魏范點贊,翻個身,攏了攏衣袖,眼神落向門外的月色。

窗外月明如水,聲息俱靜。

不多時,他便沉沉睡去。

晨起喚醒人鐘聲,悠悠揚揚地自天際傳來,如一線穿云之音,蕩入人心。

薛向睜開眼,晨曦初動,幾縷淡金色的光,穿過竹葉、簾隙,落在石床之側。

門半開著,一陣風吹入,令他精神一震。

他取了竹筒清水,草草洗了把臉,又取出兩塊豬油餅,吃了起來。

以他的修為,漫說三兩日不吃,便是十天半個月不進食,也不會有恙。

但他自認是個熱愛生活的人,說穿了,就是享樂主義者。

明明能吃飽,他自不愿意挨餓,搞沒苦硬吃那套。

豬油餅雖已放涼,但酥香四溢,餅皮泛著金光,輕輕一咬,便有油脂和餅香溢入口中,微咸微甜,搭著清水入喉,頓覺全身暖意融融。

他吃得慢條斯理,仿佛仍在咀嚼昨日的風云。

半個時辰后,隆隆鼓聲傳來,文箓戒中傳來信息,要他們出號舍,去外間集合。

薛向走出號舍,隨人流進發,繞過一排石屋,前方赫然豁然開朗,赫見一座巨大的廣場。

廣場上,數十個巨大的石坪,高高低低錯落地懸空著。

石坪上設有石階,階下便是層層排列的蒲團與條案,密密麻麻,如禾苗春生。

每一個條案之上皆擺著筆硯文卷,蒲團清整,一塵不染。

天上無云,陽光正烈,天空中密布道道陣紋,陽光一照,放出淡淡的金輝。

石坪四方,又懸空石環伺,立著一眾監考。

不多時,文箓戒再度傳來信息,卻是要考生各自按考號入座。

一塊塊巨大石坪上,寫著天干地支,極好辨認。

薛向很快登上丙字號石坪,十余息后,便找到了對應自己號舍數字的座位。

他正疑惑,為何第二場要在這里應考,文箓戒又有信息射入腦海,“本場之制,與往不同,文氣大陣開放,文章優劣,以文字引動文氣落紙,多者為勝。

特別提示,所有考卷將會由閱卷官復核。

指望投機取巧,以詩文引動文氣,且答題不合題意者,直接黜落。”

霎時,場間一片竊竊私語。

緊接著,文箓戒要有信息送出,“經學宮合議,文試前十者,可率先進入武備堂,遴選器物,應對修行測試。”

此消息一出,幾乎引爆全場。

第一場下來,所有信息都匯總了。

文試定去留,修行試定高下,已經是眾人共識。

但所有人議論的是,文試定去留的規則,會不會太簡單,恐怕必有新的規則。

畢竟,此種掄才大典,為避免有人先弄到考情,很多規則,會在考試過程中,由主考們合議而定。

故而,才會有文箓戒這般一點點傳遞信息。

此前,眾人只知修行試重要,反而對定去留的文試有些漫不經心。

此時,這個消息爆出,文試爭鋒的火藥味,立時濃郁起來。

眾人議論聲未歇,文箓戒中的信息又至,

“總榜第一,除優選權外,更將獲得試煉場瞬移符一枚。”

轟!

炸雷般的喧嘩暴起。

“瞬移符,這不等于在試煉場中多一條命!”

“太不公平了,憑什么!”

“我覺得挺公平,誰有本事,就去取這個第一嘛。”

有人驚訝,有人震動,有人垂涎,更有人神色肅然,悄然拽緊了袖下的拳頭。

薛向卻只負手而立,眉眼沉靜如水,未有波瀾。

他心中的悸動,卻如鏡湖吹起波濤,一浪推開一浪。

文試第一,既有如斯福利。

這一場策論考試,他自然要全力以赴。

鳴鐘三響,天光大亮,曦色自山邊洇入蒼穹。

薛向安坐蒲團,閉目養神,片刻后,一道宏大而平穩的嗓音,自四方八極響起:

“策論開筆,諸生以真意動文氣。所論能應國政民心者,自有文氣感應落紙。”

聲落瞬間,宛如琉璃碎裂,考場上空的符紋開始漾動。

一縷縷彎曲的金色“文氣”,自天穹間緩緩垂落,絢爛如霞光,漂浮半空。

不多時,文箓戒再現浮光,射入眾人眉心,考題出來了:請以‘為政與德’為題,結合典故,申論其義。

薛向心頭一凜。

這一題,看似平常,實則兇險。

落于尋常人筆下,無非引經據典,言之鑿鑿,卻難出新意。

唯有真知,方能破局。

當下,他便在稿紙上寫寫畫畫,想著破題之法。

說起定文,他如今也算得上行家里手。

不然,時論題就不會那么出彩。

但策論題要求更高,更講究名師出高徒。

而他純是自研,練習不多。

這一場考試,他優勢并不大。

可第一場已經落后,算上加分,也只有九十八分。

這第二場再落后,最后一場總分三十分的情況下,想要奇峰突起,文試奪魁,難如登天。

這一患得患失,思緒越發凝滯,薛向一連寫了好幾個開頭,都被否掉。

不知不覺,時間流逝,他稿紙上竟未成一句。

忽地,異象自考場東側升起。

那是一道金芒,自沈南笙案頭驟然騰起,如烈日初升,萬縷霞光匯于紙面。

只見沈南笙筆下,字跡蒼勁似篆、流轉如云,一如清風拂岳,帶著山川之勢。

“政本于正,德根于仁。德不先立,則政無以行。若政失德,則法為虎狼。”

一排排文字,竟被文氣顯形,耀于當空。

寥寥十數句后,天際再顯異象:

只見他頭頂文氣聚成一只白鶴虛影,羽翼舒展,蹁躚而舞,翎羽如琉璃。

文氣為之所引,旋轉而下,金光如練,匯入紙上。

白鶴繞頂、文氣成漩,宛若天地之間,正道化形!

考場上,驚呼四起。

“是沈家的沈南笙……傳言幼年在崇文堂誦六經,一字入心,如今果真名不虛傳。”

“他竟引得白鶴異象……那是‘德禽現形’,只有文意與‘清德’契合,才能引動此象!”

在西南監考位,一位年邁監考老儒微微頷首,“其文如清風化雨,內斂而不驕,法度之中藏仁義之心……沈南笙,名不虛傳。”

幾乎在同一時刻,西北方向,一道墨藍文氣沖霄而起。

那是樓長青。

他衣衫半展,目如寒星,筆勢開闔之間,若有劍鳴之音。

文章首段引經據典,鋪陳“政之本為禮”,繼而駁斥“德可無政”的陳論,一氣呵成,字字如戈矛排陣:

“夫政者,民之所依,德者,政之所尊。失德則政衰,失政則德虛。二者并進,如舟與櫓,不可偏廢…………”

他筆鋒一頓,第二段轉入大略,竟起筆,再論三教并立,禮治為綱,其后以儒家“內圣外王”為終結。

氣象宏闊,似一篇千年吏志,卷古通今。

轟!

頭頂浮現一道恢弘虛影,是廟堂宮闕,玉階金梁,群臣影影綽綽,文氣如朝日,灑落其中。

異象之中,文氣竟有層層鐘鼓之音,縹緲入耳,堂皇肅穆。

“竟是‘九朝歸政’之象!”

有老儒眼神劇震,“此象極為罕見,唯有文辭中兼容天下禮序、尊君清臣、治民有方,方可見之!”

“樓長青果然以才氣奪勢,文章雖冷,然骨中有火,乃霸者之筆。”

人群之中,眾考生望著那浮空宮闕,如臨君王座下,竟有數人不自覺地低頭不語。

緊接著,廣場北隅又是一聲輕響,如冰珠碎玉,隨之而起的,是一股清冷至極的氣息。

凌雪衣伏案疾書,眉目沉靜。

他一身素衣,似雪中寒梅,筆落時無波無瀾,字卻似刀雕玉琢,句句鋒利,不容絲毫掩飾。

“德在民心,政由人出。政不恤民,是棄其本;德不約己,是辱其名。”

他不引圣言,不列成例,轉而論吏者之責,以一樁“州官強征賑糧”案起筆,直陳其弊,推演妖族百姓之苦,刺骨入骨,痛心至極。

其后卻又翻轉一筆,講一清吏不畏權貴、以身作則,終令妖族百姓重歸歸心,州府歸穩,朝堂表功。

這篇策論,如雪中驟雷,冷靜、克制,卻在每一句中拈出“官德”之鋒。

空中忽現一條文氣長河,澄澈如鏡,星光隱現。

其上浮現一葉孤舟,舟中燈火微明,一書生持卷獨坐,凝神靜思。

那長河宛如“清流政績”之象,唯“心清、筆正、理通”的文章,方可引此奇景。

監考席上,有老儒驚嘆,“凌雪衣雖為妖族,卻深得我儒家正脈之法,天資極高,能于短時內自擬公案,轉折如江流,一氣呵成。

此非才子筆,而有實干之兆。

將來出將入相,恐為妖族震世大能。”

試場之上,隨著三道異象輪番浮現,文氣潮動,眾生側目,滿場沸然。

有考生低聲道,“此三人現此異象,吸納如此多的文氣入卷,其余之人,恐難再出其右。”

“了不起啊,到底是世家子弟,妖族大能傳承,經年累月之功,只為此試,太厲害了。”

“薛向,薛向哪里去了,怎不見他弄出異象。”

考場上竊竊私語,監考們并不出聲喝止。

他們甚至樂于見到這番爭競,不然,這第二場也沒必要將所有人聚合一處參考。

要的就是千帆爭競,百舸爭流。

丙字號石坪上,薛向安靜端坐。

一張嶄新的稿紙上,筆未動,紙未染。

只有微微一縷淺淡的文氣,飄忽在紙端,似要聚而未聚,輕若游絲。

他沒有看眾人文章衍生的異象,也沒有仰望高空的宮闕、白鶴與清流。

而是靜靜注視著空空的稿紙,仿佛里面蘊有宇宙深意,儒道至理。

忽地,他眉心一陣刺痛,這是他修煉有成,六識敏感,知道有不少人正望著自己。

“諸位考生,專心答題,文氣有限,后發制人者,恐無文氣落紙。”

監考聲音傳來,場中私語聲頓消。

薛向依舊不曾動筆,他在找心中的感動。

策論沒辦法當文抄公,靠才氣勝過諸位驚才絕艷的蔭生中的俊杰,可能性不大。

唯有尋找自己所長,方有一戰之力。

薛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長處有二。

一,有超越時代的見識,能做到另出機杼的同時,又不落入“領先半步是天才,領先一步是瘋子”的弊病中。

二,他有真實的治理一地的經驗,他名為十一室室長,實則后期干的是鎮令的活兒。

吏治得失,朝政在基層落地的效果,他心中一清二楚。

他早已理順策論的思路,遲遲未動筆,不過在尋常心中的感動。

沒有感情的文字,既感動不了讀者,也共鳴不了天地,便是引落文氣,也只寥寥。

薛向閉上眼,思緒漸漸飄遠。

不多時,分給他半個饅頭的老乞丐,開門讓他入內避雨的婦人,分粥與他的小阿妹,金黃的麥田上貪食的小鳥,雪山之巔第一縷照入心田的陽光。

越來越多的意象,如萬道奔流的山泉,一并轟入心田,轟隆一下,東歸入海。

薛向霍地睜眼,不再看周圍紛飛的文氣,不再聽耳畔細碎的議論。

此刻,那些引人側目的異象:白鶴、宮闕、清流,都仿佛與他無關。

他只看自己的一張紙,一支筆,一顆心。

他心中,浮現出那片熱鬧的綏陽渡。

那是他真正的戰場。

比起紙上談兵,他早已在綏陽鎮拿到了真槍實劍。

他動筆了。

起筆,平靜如水,卻字字落地如鐘:

“政者,施也。德者,感也。政不感人,猶鼓而無音;德不施行,猶香而無熏。”

此言一起,四周無波。

他未引《正言》,未述《風雅》,只是輕描淡寫寫下他親歷的事。

“昔在綏陽,百姓行商,卻困河道。民怨日積,貨滯千里,商賈不至。于是余上任之初,簡調諸司,引諸河商登岸……。”

筆鋒未歇,他轉入第二段。

“三月,渡口煥然,游商來往如織。百姓熬粥贈飲,商賈自發修道。此皆非余政令之力,乃百姓得益之真情。蓋政者,通利之器;德者,潤心之風。”

此時,紙上已有縷縷文氣聚起,雖遠不及沈、樓、凌三人之澎湃恢弘,卻也漸成絲線,纏繞字句,如細雨初霽。

薛向不理會,繼續寫下:

“曾有一案,兩姓爭田,爭訟多月……”

薛向筆跡沉穩,情緒內斂,字字飽含情緒,卻仿佛震動紙頁。

在石坪之上的法陣中,忽有一點淡金浮現,在他稿紙邊緣,緩緩旋轉,如燭火跳躍,微弱卻清明。

有人低聲驚呼:“那是……共鳴之火?!”

“非也……那是‘微誠感氣’。只有實錄政績,以真心動筆,方有此象。”

監考席上,數位老儒對視一眼,其中一位緩聲道:“此子筆下無夸飾,句句實據,雖無天人之象,卻有一股‘泥土之香’。”

另一位老監考淡聲道:“他所書之文,雖無華麗之辭,然條分縷析,法脈清晰。此所謂‘實干得氣’,極罕。”

“但論氣象,畢竟不及沈南笙三人。此局,終究難破。”

“未必。”

沉默良久,一位白須儒者忽而開口,他望著薛向的紙,眼神深邃,“異象之熾,往往短促如流星。

此子之氣,如涌泉初起,不震目,卻能久長。

只要他能貫通一氣、合題破局,后勢未可限量。”

“你是說——此子可成大篇?”

“成篇之后,再看落氣多少,方能論成敗。”

考場上,沈南笙三人頭頂異象依舊,光輝耀眼。

三人也看到了薛向頭頂的異象。

此刻,三人皆已成文,靜觀薛向頭上異象演化。

三人心中只是微驚,并不震撼,畢竟,大局已定。

薛向縱然再有天才,也翻不過局面。

只因,此刻漂浮在空中的文氣,實在不多了。

只見薛向八分不動,靜默揮毫。

宛如山間老樹,不見繁花,卻在靜夜結果。

他筆走如風,紙上緩緩浮出:

“今日之論,不在圣賢所言,而在黎民所感。政若不從下起,德若不由心生,縱有經緯萬端,亦如織空網耳。”

那一瞬,風動。

微風過處,蒲團輕晃,薛向案頭的硯中墨汁微微蕩漾,倒映出空中那一點金芒緩緩旋轉。

最終,一道細長的文氣,自空中徐徐垂下,精準無誤地落在他的筆鋒之上,隨之沒入紙中。

它沒有聲響,卻使整個丙字號石坪瞬間靜了三息。

不是震驚,而是疑惑。

這是什么?

這不是異象,不是顯華的才氣。

這像是一粒火種,悄然落下,卻可能燒透天地。

監考席上,白須老儒輕輕一笑:“一縷文氣真火,只怕要星火燎原。且看他后文如何。”

已完成文章的一眾考生不語,皆將目光投向薛向。

在千萬目光之下,他依舊沉靜如初,筆鋒不停,墨色未干。

薛向筆鋒一頓,一句重若千鈞的文字躍然而出:

“夫民心之歸,非利誘,非威迫,惟以信義養之,仁政撫之。”

幾乎在瞬息之間,他卷上那縷淡金之氣,原本如炊煙似的細細飄散,忽然驀然一凝,隨即轟然爆漲!

嗡——

一道不似凡聲的振鳴,自他筆下升起!

仿佛有看不見的某種“格局”被撼動。

最先感應到的,是沈南笙。

他試卷上原本文光澎湃,猶如金龍纏卷。

此刻,金龍卻猛然被拽動,自他卷上逸散,徑直飄向丙字號石坪,緩緩沒入薛向文卷之中!

“文氣褫奪!”

沈南笙豁然抬頭,目中精芒閃爍,略帶一絲難以置信。

不僅是他。

樓長青試卷中,盎然文氣結成城樓幻影,巍峨生輝。

此刻,一角忽然崩塌,一束凝實金氣飄然脫離,直奔薛向!

“豈有此理!”

樓長青大怒。

而凌雪衣那一卷,原本輕盈飄蕩,字里行間有“清流繞硯”、“竹影映紙”的文象,尤為雅致動人。

可那細細如線的清流,也忽然斷去一縷,如被誰截流,悄然改道,落入薛向案前!

“好個文氣褫奪,凌某心服口服。”

凌雪衣含笑如儀。

緊接著,寧千軍卷上文氣,不如前三人熾烈,卻頗為凝厚,似沉劍出鞘,蓄力待發。

他早已成文,正含笑看著薛向的熱鬧,忽地,他試卷上的文氣開始輕飄搖曳,仿佛受一股“感召”,斜斜逸開,化作金絲,向東南飄去!

“你踏馬!”

寧千軍出離憤怒了,恨聲碎念,“姓薛的,你跟他們仨爭就是,禍禍老子作甚,老子才攢多少。”

他憤怒地一拍案幾,身側蒲團轟然一震,墨滴飛濺!

就在這時,不少人發現了異象。

“有人在奪文氣!”

“是薛向,他奪的是那幾位卷上的文氣。”

“這也行?算不算作弊啊。”

“作弊?你有本事,你也這樣做個弊瞧瞧。”

有人驚呼,目光齊刷刷轉向薛向。

此刻的他,依舊低頭,筆走龍蛇。

案頭文氣翻卷,原本的細雨纏絲,竟已轉為“幽光引鳳”之態,雖無狂烈異象,卻有一股沉潛如海的厚重之意!

更詭異的是,那些飄來的金氣,并未生硬沖撞,而是在接近薛向卷首之際,竟自行緩緩盤旋,如認主歸巢!

有監考長老慨然起身,誦讀薛向筆下文字,“余之言,非因口才,非借書策,唯憑一腔忠恕之心。

為百姓立言,為苦難鳴冤,若此心不動天地,何用讀書為官?”

轟!

考場上空文氣激鳴,仿若炸雷。

“他不是立論,他是立誓!”

“他不是策文,他是在寫一封給天下的請命書!”

監考廳內,魏范緩緩睜開眼,視線似乎穿透墻壁,投向薛向所在石坪。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不可掩飾的激賞之色。

而沈南笙眉頭緊鎖,暗咬牙關。

樓長青眸色凝重,一字未言。

凌雪衣則輕輕收筆,默默望向薛向,眼中露出濃烈的欣賞。

可無論質疑,驚駭,或是敬服,這一刻,全場的氣氛,已悄然發生變化。

薛向越寫越急,越寫越快,最后一句,“故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

筆落,文成。

試卷之上,文氣凝成一道淡淡的光痕,如晨光破曉,橫貫整紙,如匕首開鋒,直指人心。

那一瞬,許多人心中,竟生出一念:

不用比了,魁首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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