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后,薛向吃飽喝足,魏夫人便引薛向朝東苑主廳走去。
薛向聽孟德提過一嘴,東苑主廳便是招待真正貴客的地點。
那等場合,與會的貴婦皆有金牡丹席位,似孟德舅媽那等級別的貴婦,也只能遠遠觀望,心懷艷羨。
穿廊過閣,抵達東苑,便見主廳前設了重重花障與錦帳,侍婢攔得極嚴。
顯然,能入其間者,非州府巨擘、郡中名流眷屬不可。
門前侍女認得魏夫人,便輕聲相迎,“夫人請稍等,今歲金牡丹席位,已有更動。”
魏夫人黛眉輕蹙,道,“更動?”
侍女猶豫,終道,“原為夫人之位,今由沈夫人頂替。
此為會首指意,夫人若有異議,可往廳后請示。”
魏夫人怔住,眸光一閃,眼尾微揚,復又緩緩落下。
她一向行事風雅、笑語盈盈,少有情緒外露,此刻卻不可抑地怔愣了一瞬,似是唇色都淡了幾分。
“沈夫人……可是新近孀居、從西京歸來的那位?”
侍女點頭,垂首不語。
薛向立在身旁,清晰感受到魏夫人那一刻的失措——她素來耀眼,從不需與人爭搶,今日竟被人硬生生擠出,那是一種不宣之恥,尤其是在這種以“身份”衡量一切的場域。
不遠處幾位觀望的夫人已然低語。
“金牡丹之位豈是輕改,怕是沈夫人背后有人。”
“那位沈夫人……聽聞與寧家的那位千軍公子走得近。”
“哎喲,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公子爺,以蔭生入考,聽說誓要奪魁……”
“魏夫人雖貴,可惜夫君遠在云夢,底氣差了些。”
低聲碎語傳入耳中,魏夫人神情卻更為平靜。只是這等平靜里,仿佛月中映霜,溫柔得過了頭,便是落寞。
她轉向薛向,低聲笑道,“看來看不成熱鬧了,咱們回吧。”聲音輕緩,似是一種自我解脫的幽然,卻帶著微不可察的疲意。
此時,東苑花墻內傳來陣陣嬌笑聲,沈夫人裊裊而出。
“哎喲,這不是姐姐么?今夜東苑百花爭艷,怎不見你?多年不見,妹妹可是想煞了你。”
她一襲縞素繡衣,形容娉婷,唇角噙笑,卻未及魏夫人清麗。
唯有一股初喪寡婦的楚楚之態,恰到好處地柔進了男人心頭的某處。
魏夫人拱手為禮,“果真是妹妹,勞什子金牡丹的身份,妹妹愿意要,便給妹妹了,回見。”
她幼時,便和還在閨中的沈夫人不對付,卻沒想到,多少年過去了,這位還別著氣。
沈夫人掩唇一笑,瞥了薛向一眼,“這位是姐姐的新歡?果然,比那頭黑牛強,姐姐好福氣。”
“夫人口下留德。”
薛向拱手道,“魏夫人乃我師母,魏師不在,弟子侍奉在側。”
“懂的,懂的。”
沈夫人輕笑道,“奪了姐姐的金牡丹席位,姐姐勿要著惱。
我原不知,是搶了姐姐的。
都怪寧郎君,他非說,東苑風水好,愿我于此得些春意。
金牡丹的席位,也是他托人安排的,我原不欲,卻拗不過他。”
“寧郎君”二字說得極輕極柔,偏偏字字清晰,直刺眾人耳膜。
一眾圍觀貴婦不動聲色,然眼中已是明了。
“果然是寧千軍。”
“嘖,那位,最是護短霸道,誰敢拂他意?”
“哎,魏夫人今日怕是……委屈了。”
魏夫人背脊仍挺,目光溫和如初,只輕聲對薛向道,“走吧,這里風太冷。”
語聲不重,語氣卻極溫柔。
唯獨她轉身的一瞬,薛向瞧見她微微咬了下唇,極輕極淡,卻讓他心中一震。
魏夫人一生盛艷,年少便是迦南郡有名的才女,嫁得門第,做得夫人,從未如此被人擺布于暗地。
可她仍維持著風度,從容離去,仿佛落花不曾驚水。
這一刻,薛向忽覺——所謂尊貴,不是東苑錦帳之中笑靨如花,而是這青石小徑上,風拂不亂她鬢邊一絲。
正欲轉身間,花障內傳來一聲輕叱。
“誰敢惹我姐姐不快?”
語聲不高,卻如寒星碎鐵,一瞬壓下周遭閑語。
未及眾人反應,便見錦帳一掀,一名青年緩步而出。
他著一襲深青織金直裰,鬢發微散,身姿修長,眉峰如刃,眼若流霜,整個人俱是自內而外的傲氣縱橫。
其左襟綴一枚碧玉虎符,隱有御賜之制,耀目卻不浮華。
侍婢、侍衛、貴婦們皆退避數步,沈夫人望向來人,盈盈雙瞳,似含霧氣。
此人,便是寧家公子寧千軍。
世人皆知,寧家歷代勛貴,雖居雍安,卻仍與西京數家重門往來密切。
寧千軍自幼在秘地培養,修行霸體真訣,功法改變氣質,整個人霸道無比。
如今朝廷有實缺開放,晉升大門打開,他才已是蔭生入考。
短短幾日間,此人詩會揚名,蒔花館毆斗名門公子,才名和霸氣之名,火速張揚郡中。
傳聞,是新科之中最被看好奪魁之人之一。
“寧郎君,我,我無事,只是一場誤會,郎君切勿為我……”
沈夫人才說兩句,便已帶泣聲,仿佛嬌花照水,為風露所侵。
寧千軍目光一掠,徑直落到薛向與魏夫人身上,眼前一亮,心中暗道,“好一朵肥美嬌嫩的鬢邊海棠紅。”
“郎君。”
沈夫人似乎看出些什么,低聲輕喚。
寧千軍怔了怔,心中暗道,群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正色道,“姐姐姿容美麗,風儀不俗,得到金牡丹席位,正得其時。
這位夫人,你有意見?”
此語一出,如寒風掃苑,圍觀貴婦俱是一震。
魏夫人眼睫微垂,唇角不動,只道,“千軍公子尊意,我豈敢違?不過是個金牡丹之席,沈妹妹要,給她便是。”
“我有意見。”
薛向垂眸一笑,朗聲道,“牡丹會是尊貴夫人們共襄盛舉成立的。
金牡丹席位更是身份、地位、財富、人品、名聲的象征。
卻不知是何道理,通也不通知一聲,便取消掉魏夫人的金牡丹席位?”
他并非閑來無事,爭這口閑氣。
一來,魏夫人對他幫助頗多,當初,若非魏夫人出手,他未必能成功認下魏央為師。
二來,這種場合,天然就是揚名的舞臺。
沖擊字境三階,錘煉加特林,積攢的才氣和愿氣都消耗不少,有補充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沒有比在這等場合,弄出動靜,更能張揚文名的了。
薛向的聲音極大,震動了廳內的人。
一群花枝招展,肉香四溢的貴婦們擁出廳外,為首之人面如牡丹,身姿豐饒,一身黃裙,氣度極勝,正是牡丹會會首、迦南郡第七堂堂尊肖雅。
“何人敢置喙我牡丹會?”
肖雅款款上前,聲調雖婉柔,卻自帶一股不容置疑之氣,“金牡丹之席,原本便是為才德兼備之佳人設立,選拔以‘文名’為本,豈是妾身一句之令,便可撤誰、添誰?
沈夫人孀居閨中,首首閨怨之作,名傳西京。
我牡丹會近年所重,不獨風姿,更需才情……
魏夫人雖儀態出眾,家世不俗,但久無佳作,又疏文名,已難服眾。”
四座靜然。
貴婦們或低頭沉思,或暗暗點首,仿佛這番話合情合理,足以搪塞過去。
魏夫人也尷尬得滿面漲紅。
薛向聽罷,負手而立,似笑非笑,忽地開口,道,“在下斗膽請教,不知夫人可曾聽過《桂窗叢談》?”
“你這是何意?”
肖雅愣神,他當然知道《桂窗叢談》,一眾貴婦也是議論紛紛。
“《桂窗叢談》鼎鼎大名,誰不知曉。”
“《云間消息》里數得著的王牌專欄。”
“《桂窗叢談》點評佳作,幾近權威,名流、士子誰不渴盼自己的大作登上《桂窗叢談》,名傳州郡。”
肖雅舉手壓住雜音,“你何必明知故問,有什么話,你直說便是。”
薛向道,“不知《桂窗叢談》的主筆,當不當得起金牡丹的席位?”
“你說什么?”一名貴婦失聲出聲。
“莫非魏夫人便是《桂窗叢談》的主筆?”
“天吶!真的是這樣么?”
“我府中小女,寫了七八遍投那《桂窗叢談》,求得不過一句批語——那一字一句,皆成了她閨閣的傳世詩!”
“我家二郎更是將其評點編入習冊,日日誦讀!”
驚呼聲起落之間,仿佛廳中香氣都因驚疑而凝滯。
有人驚艷,有人羞愧,也有人猛地望向魏夫人,神色由先前的冷眼旁觀,化作惶惶敬意。
肖雅臉上亦是微滯,笑意難掩尷尬。
她原只道魏夫人不過是貌美之人,哪里知她竟是傳言中“才難仰攀”的桂窗主筆?
廳中氣氛,已全然反轉。魏夫人眼角一顫,終是看向薛向,眸中千意難盡。
最開始,她聽信薛向建議,在云間消息開設專欄。
不久,薛向便假造了讀者來信,讓魏夫人獲得了極大的情緒價值。
可薛向清楚,這么下去,并不是事兒。
魏夫人的創作能力,明顯不足以支撐專欄。
時日一久,魏夫人肯定能從別的渠道,聽到對專欄的真實評價。
薛向敏銳地發現魏夫人對詩詞鑒賞的能力頗高,趁著魏夫人作品難以為繼的時候,勸她開了這《桂窗叢談》。
魏夫人果然很好的駕馭。
當然,《桂窗叢談》的揚名和漸成權威,并非全是魏夫人的功勞。
主要是《云間消息》的發行量越來越大,一首作品登上《云間消息》,便迅速傳播。
一言蔽之,《云間消息》是個超級平臺,魏夫人站在平臺之上,自然擁有對詩詞一言臧否的巨大權力。
只是,她自己尚未意識到自己這重身份的威力。
此刻,薛向替她剝開外衣,露出真身,自然震動全場。
“不過是些許虛名,讓諸位姐姐、妹妹見笑了。”
魏夫人拱手行禮。
“呀,妹妹太客氣了。”
肖雅一把攬住魏夫人,“姐姐跟你賠不是了,要打要罰,任妹妹處置。”
能在衙門里打滾的女人,就沒有簡單的。
她迅速扭轉了心態,她弄這個牡丹會,本就是為了形成一股不黨而黨的勢力。
魏夫人竟有這層身份,必將成為牡丹會的金字招牌。
寧千軍再是來勢洶洶,此刻在肖雅心中,也及不上魏夫人萬一。
一眾貴婦圍著魏夫人,嘰嘰喳喳聊個不停。
沈夫人被冷落一邊,用凄絕的小眼神看向寧千軍,一副教化素縞,我見猶憐的模樣。
寧千軍心都化了。
正當廳中貴婦環繞魏夫人,言笑宴宴之時,一道低沉卻不容忽視的男聲突兀插入,猶如寒鴉穿云,
“即便如此,沈夫人亦已入會,金牡丹座椅只有十二張,誰都可以讓位,但沈夫人不可。”
說話之人,正是寧千軍。
沈夫人含淚抬眸,目光依戀,若非人前,幾乎就要倒進寧千軍懷中。
寧千軍淡淡望了魏夫人一眼,復又看向肖雅,道,“我將出資一百靈石,為沈夫人在《云間消息》開設‘閨語心詞’專欄。
沈夫人才思盈室,未必就遜誰半分。”
廳中氣氛微凝。
薛向負手而立,聞言似笑非笑。
肖雅神色微滯,卻一時間不好多言,目光投向魏夫人。
魏夫人正待發話,薛向笑道,“在下恰有一句淺言,《云間消息》雖名曰民間刊報,實則規制嚴整,豈是誰想開設,便能開設?”
“哦?”
寧千軍濃眉一挑,冷冷逼視薛向道,“閣下三番五次插言,挑撥是非,藏頭露尾的,你到底姓甚名誰?”
薛向輕輕抬眸,清聲答道,“云夢薛向。”
此言一出,廳中似驟然落雪,一片靜謐。
“那個……薛向?”
“文光沖霄,把酒問青天的薛向?我就說,看著和那日橫天行空的影像,有幾分象。”
“《云間消息》不是他設立的么?傳聞他就是想見江南!”
“激發文脈低垂,借助文脈,鎮壓地巫的,也是他吧?”
“偵破軍餉案,經營綏陽渡的,還是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驚呼聲此起彼伏,猶如秋風卷林,久久不絕。
寧千軍面色微沉,眸中浮上一抹復雜,半晌冷笑道,“原來你就是薛向。
傳聞你有三頭六臂,現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你假模假樣替魏夫人出頭,不過是你想借寧某之名,揚己之名,為郡試造勢。”
薛向淡淡掃他一眼,輕哼一聲。
言下之意,分明是——你不配。
寧千軍眸光一冷,聲音放高,“寧某成全你便是,借著肖夫人的場地,你可敢與寧某文場爭鋒,一較高下?”
廳中頓時為之一靜,眾人皆感到暗流涌動。
薛向卻不動聲色,語氣平平,“我素來不與無名之輩比試。”
此語一落,猶如石落深潭,寧千軍臉色瞬間變了。
“州郡皆知寧某文名,不知你口中‘無名’,是何意?”
薛向負手徐行,步步生風,言語宛若清鋒,“若欲較量,也非不可。
但我這人,向來不做無謂之斗,既然要比,須得有彩頭。”
“你說。”
寧千軍冷笑,“我寧家別的沒有,錢財有的是。”
他并非無腦莽夫。
他口口聲聲說,薛向是借他揚名。
實際,他是想踩著薛向騰云之上。
他久在秘地修煉,才歸迦南郡未久,這短短一段時間,他耳畔聽到最多的名字,便是薛向。
此人才是迦南郡聲名最大的年輕人,似他這樣的蔭生,無不將薛向視作最大的對手。
如今,機會難得,他自然不排斥,將薛向用作進身之階。
這些年,他可是積攢了不少佳作,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他正自以為得計,卻聽薛向道,“彩頭也簡單,若你輸了,主動放棄此次郡試。
若我輸了,亦然。”
轟——
此言一出,廳中再度嘩然!
“退出郡試?!這可不是兒戲。”
“這等賭法,堪稱殺人誅心了……”
“好狠的薛向,竟拿科考為賭。”
“誰敢跟才做出文光沖霄的人,一詩賭前程!”
寧千軍臉色徹底變了。
他雖有數篇藏作,但遠未到拿來壓命的地步,況且對方是薛向這種必要列入州郡文史的家伙。
他怒極,惱極,悶極,卻作聲不得。
他是霸道,卻非愚夫,再是為女人爭風吃醋,又怎舍得拿前程做兒戲。
他冷著臉,哼道,“寧某不拿郡試做戲,似你這般張狂之人,定有后懲。”
說罷,揮袖離去。
失去了寧千軍的支持,沈夫人自知金牡丹無望,怏怏退走。
魏夫人望向薛向,眼中似有星光微涌,千言萬語,終只在心中拈得一語,“你這般護我,我……不知當如何謝你。”
時近亥時,牡丹會的熱鬧已落下帷幕。
陪同魏夫人前來的婢女含春,早早被魏夫人打發回去了,連馬車也帶了回去。
如此局面,薛向只好相送。
東苑燈火遠遠在拋在身后的時候,天邊翻涌著一抹灰藍。
薛向與魏夫人一道緩行于湖邊石道,四野草聲簌簌,暮鴉偶爾驚起,風中帶著晚涼。
“天要落雨了。”
魏夫人仰望云層輕語,音若細鈴。
話音未落,便有幾點涼意砸落額頭,漸而密集。
前頭有小童收攤歸家,身后推著一車舊物,只剩一把油紙傘掛于車尾。
薛向幾步趨前,將傘買下,不言不語地撐起,側身朝她。
雨打傘面,噼啪作響。魏夫人輕輕一頓,抿唇而笑,緩緩挪步并肩而行。
傘不大,他微偏身替她擋雨,水珠自他肩頭滾落,濡濕衣襟。
雨霧中路燈次第亮起,光暈被雨絲拉成長線,照得傘下影影綽綽。
兩人步履輕緩,未言一語,只有風聲夾著雨聲,鋪陳出一片溫柔靜夜。
有時四目相對,又似不經意地錯開。
她裙擺微曳,偶爾拂過他袍角。
雨聲如織,傘下仿佛隔了一整個浮世。
薛向心里尷尬得不行,他人品再是卑劣,也是認了魏央當老師的。
師母這是要干什么?自己這朵嬌花看看就行了,若真要沖自己下手,自己頂多反抗一宿。
行至巷口,燈下水痕映出兩道重迭剪影。
她忽地輕聲道,“今夜多謝。”語意清淡,卻似壓住滿腔波瀾。
薛向輕輕頷首,將傘柄遞與她手中,“前頭便是,夫人自去罷。”
魏夫人接傘,指尖一觸粗直的柄,竟有殘溫,心中竟似輕輕一顫。
薛向疾步離開,轉瞬消失不見。
魏夫人卻沒急著轉身,雨落在她鬢邊,襯著燈光,如綴霜華。
夜已深,魏夫人倚窗而坐。
此間是魏家在雍安的別院,平素無有住人。
魏央在云夢,魏夫人只帶了幾名婢女,暫住一二日。
此時夜色已闌,她未點燈,只任月色與殘雨透過紗簾,照入屋中。
一盞未飲的清茶擱在手邊,早已微涼。
她緩緩褪去外裳,走至銅鏡前,鬢角微亂,唇上仍殘留些不自覺的微笑。
良久,她輕輕打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冊薄箋。鋪紙、磨墨,一筆一畫,卻不寫與誰,只在最后落下一句,“夜雨初歇,意難言。”
寫罷,筆停,人卻怔怔不語。
窗外雨聲又作,似有似無,像極了那一傘之下,他替她撐起的沉默與溫柔。
“夫人,真是奇了,您帶回的雨傘,傘柄不見了?”
含春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魏夫人玉面飛紅,輕輕攏了攏袖子,“壞便壞了,扔了就是,今夜不用你過來,聽到什么動靜兒,都別過來,我要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