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傅驚鴻快步過去打開門,是負責守在馮鑫房門口的衙役。
“不好了,馮鑫他上吊自殺了。”
蕭如晦帶著傅驚鴻匆匆趕到馮鑫的房間,此時他已經被衙役放下,躺在地上。
龔必達和大夫緊隨其后,放下藥箱,大夫蹲在地上查看馮鑫的情況。
大夫沖龔必達搖搖頭:“沒救了。”
傅驚鴻環看四周一圈,在桌子上發現一張壓在茶盞底下的信紙。
“王爺!”傅驚鴻拿過信,雙手遞給蕭如晦。
蕭如晦仔細看完,把信交給龔必達。
‘馮某惶恐頓首再拜,謹以罪軀謝罪。
圣文二十三年,馮某遵上級命令,到蓮花縣勘礦,掘得奇石若干,色赤黃,質沉墜。馮某粗通金石,觀之駭絕,乃純金礦脈之征兆也!此造化所鐘,皇天之賜,祥瑞之大莫此為甚,理應星夜飛報朝廷,獻于御前。然馮某一念之差,私心陡起,蔽于利欲深淵,竟生豺狼之膽。
然貪欲如藤纏身,竟妄存僥幸,竊思其地幽仄,礦脈潛隱未顯,或可秘而不宣。此罪深重,馮某百死莫贖其咎。自從知曉金礦一事敗露,馮某反復煎熬,輾轉反側,深知天地昭昭,疏而不漏。馮某萬死難贖,百世難安。念及此,已然魂魄幾喪,汗流浹背!幡然悔悟,無地自容。不敢再存僥幸,不敢再匿天珍。
泣血頓首,百拜難贖。’
看完信,龔必達道:“馮鑫認下了,但沒有供出幕后之人,他這樣死也是白死,我們肯定不會放棄追查。”
蕭如晦眸子一沉:“麻煩龔大人安排仵作給馮鑫做尸檢。”
第二天一大早,邵校尉便從楚州趕回蓮花縣,還帶回了傳說中的‘褚老板’。
褚老板站在堂下,臉上毫無表情,蕭如晦和龔必達從公堂的側門進來。蕭如晦坐在白昊雋的對面。
“堂下何人?”龔必達一拍驚堂木,厲聲問道。
褚老板斜睨著龔必達,“楚州褚樂。敢問蓮花縣的縣令這么大的權力,居然還能跨縣亂抓人?我褚氏在楚州也是大戶,豈容你們蓮花縣如此戲弄。”
龔必達冷笑一聲:“蓮花縣近期解救了幾十名被綁架至蓮花山的男丁,這些受害者被迫在蓮花山進行金礦盜采,根據他們的口供,你褚樂才是幕后真兇,是你派人綁架受害人進山的,你可認罪!”
“我當然不認,與我何干,你有什么證據能證明是我所為?”褚樂胸有成竹,并不慌張。
龔必達對衙役吩咐:“把申會他們帶上來。”
聽到申會的名字,褚樂明顯一頓,眼珠不安的來回轉動。
很快,衙役就帶著申會幾個來到公堂,一見到褚樂,申會立馬指著他大聲道:“褚老板!”
“跪下。”衙役按著申會,讓他不要亂動。
龔必達問道:“你們幾個,可認識旁邊的人?”
“認識,他就是褚老板。我們幾個就是受他指使,在蓮花山綁架年輕人盜采金礦。”申會什么都顧不得了,轉向褚老板:“褚老板,我們幾個就是賺個辛苦錢,甚至辛苦錢都沒賺到手呢,我們都是按您的指使辦事!那些綁人的勾當、鞭打苦力的倒刺鐵鞭,全是您讓倪哥指使的啊!”
褚老板并不知道申會他們幾個被抓了,為了掩人耳目,他特地讓倪哥這幾天不要和自己聯系,若是其他人被抓了他尚能狡辯,可申會是運送原料到楚州的人!
“我不認識你。”褚老板轉過頭,脖子一揚。
申會急了:“您怎么能這么說呢,小的每次運送金礦石原料到楚州,您都安排小的住在褚家客棧天字號,小的貼身衣物都在!”說著,他對龔必達指天發誓:“小的能說出那間房里都有什么,外人哪兒能知道!”
龔必達道:“好,你說的那間房,本官已經派人搜過,東西都拿了回來,你說,我們當場看到底有沒有!”
兩個衙役在公堂之上拉起幕布,將申會和褚老板隔開,從褚家客棧取回的東西放在一個箱子里,申會報一件,說出衣服的詳細特征,衙役便從箱子里找出一件,細節特征完全對得上。
申會前前后后一共報了十幾件,有衣服還有鞋,連梳頭發的木梳少個梳齒都完全能夠對得上。
褚老板面上血色瞬間褪盡。
全部說完了,幕布撤掉,龔必達質問道:“褚樂,當年負責蓮花山金礦勘探的勘礦師馮鑫已經被我們找到,他已供認受人指使隱瞞金礦的存在,你褚家在楚州定居百年,從山匪逐步洗白換了身份,難道如今要在你手上湮滅?!”
褚老板咽口吐沫,額頭上的汗珠細細密密的滲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如果能夠咬死不開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要是和盤托出,‘大人’肯定不會放過他全家。
龔必達道:“好,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說,那就不要怪本官動刑了!來人!”他眼神嚴厲,厲聲道:“上夾棍!”
衙役拿過來一幅夾棍,套上褚老板的手指,兩個衙役一人一邊,用力一拉,褚老板發出痛苦的哀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蕭如晦冷眼看著,琢磨如何讓他開口。
即使是疼痛到整個人倒下,無法站直身子,褚老板也還是不肯說話。
蕭如晦示意衙役松開他,“本王來蓮花縣也已經一個月了,該結案了。眼下證據充足,褚樂勾結馮鑫隱瞞金礦存在,盜采后自私鑄金,人證物證具在,即日發到大理寺,褚家和馮家的九族難逃一死。”
說罷,他淡淡的看向龔必達:“結案吧。”
“是,王爺。”龔必達起身抱拳。
褚樂像攤爛泥一樣被衙役扶著拖下,送入大牢。
縣衙后院的青石板路上,龔必達腳步急促。他三步并作兩步,終于在月亮門洞前攔住了蕭如晦。
“王爺!“龔必達抱拳行禮,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急切,“褚樂之后肯定還有人,我們真的不追查了么?“
他緩緩轉身,腰間玉佩輕響。
“龔大人,“蕭如晦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絲綢,“你辦案多年,可曾見過咬死不開口的犯人突然良心發現?“
龔必達眉頭緊鎖,指節不自覺地捏得發白:“褚樂寧肯認下死罪也不肯招供背后之人,必有蹊蹺。下官以為……“
“他是在權衡利弊。“蕭如晦的聲音突然沉下來。“幕后之人,應該是能夠給褚樂比滅九族還可怕的報復,所以他不敢輕易說。我懷疑是朝廷里的某位。我已經吩咐邵校尉繼續在楚州徹查褚樂一族,現在還差加工提煉黃金的地方沒有找到,這一環很重要,即使褚樂不開口,說不定也能夠順藤摸瓜,找到沒后之人。對了,馮鑫的尸檢結果出來了么?”
龔必達道:“下官正要去。”
“我們一起過去吧。”
京城。
陸成業大婚給陸府帶來了喜氣,甚至興懿皇帝也差人送來賀禮,陸進和定遠侯面子上有光,接受大家的道喜時神采奕奕。
婚禮結束,一切歸于平靜。
婚后第三天,新婚夫婦回門,定遠侯府早早就開了中門。廚房飄出的蜜餞香漫過影壁,十幾個粗使丫鬟正忙著往曲廊掛新糊的紗燈。
定遠侯站在垂花門下,等著女兒,一個中年男人從游廊下走過來,在定遠侯耳邊低語兩句,定遠侯臉上的喜悅褪去,眉頭緊蹙。
“怎么這么不小心?還能叫他盯上。”
“侯爺,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還有不少已經鑄好的金錠子在倉庫沒來得及運回來呢。”
定遠侯拇指摩挲著手上的扳指,道:“立馬派人取走,我等了這么久的礦不能隨便放棄。”
“可是侯爺,要是被發現繼而順藤摸瓜,摸到了侯府呢?”中年男人憂心忡忡。
“我這不是有個親家么,你以為我老糊涂了?把南枝許給那個眠花宿柳的混賬?”定遠侯的口氣中有幾分無奈與憤怒,“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斷然不會有功成名就的一天,陸成業算什么東西!可他偏偏是陸進的兒子,我為的就是和陸家結親才讓南枝嫁給他。金錠子趕緊運走,不要耽誤。”
“爹!”
南枝郡主的聲音像浸了蜜的銀鈴,定遠侯抬頭,看見女兒挽著婦人髻奔來,一身的石榴紅羅衫裙掃過侯府的大理石地面。
中年男人悄然退下。
定遠侯笑呵呵的張開手,淺抱女兒一下,“回來了,閨房都給你留著呢,還重新布置了一番,保你看見會喜歡。”
陸成業抱拳行禮:“小婿見過岳丈大人。”
“嗯。”定遠侯嘴角勾著淺淺的笑意。
這時他注意到女兒鬢邊的發簪,鑲著紅寶石,在陽光下發出流火光。“發簪好看得很,是成業送你的么?”
南枝下意識摸了摸發髻,她垂下眼睫,在臉頰投下兩彎陰影:“是陸家珠寶鋪的東西,成業說和我很相配,特地留給我的。“
定遠侯笑著道:“成業有心了。你們夫妻以后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知道了么?”
“女兒謹記父親教誨。“
“小婿也是。”陸成業應聲。
陸成業這次陪南枝郡主回門,給侯府的每個人,連定遠侯的妾室都帶了禮物,全是陸家珠寶鋪的東西,從項鏈到耳墜,從價格區分每個人在侯府的地位,但每個人都收到了禮物,對他這個新女婿贊不絕口。
除了吳佳恒。
飯桌上,南枝郡主的姐妹夫婿和侯爺的兄弟都來敬酒,雖然這些人中有京官,有家大業大的商人,可都要敬著陸成業,因為他有丞相的父親、皇城司使的二哥,推杯換盞,陸成業很快就出現醉的姿態。
吳佳恒眼珠一轉,立馬想到個調理陸成業的好辦法。
他端著酒杯走向陸成業,“三妹夫,來,我敬你一杯。”
陸成業斜倚在酸枝木太師椅上,看清眼前的人是吳佳恒,他舉起酒杯,道:“這不是吳老板么,哦對了,現在是我姐夫了。”
“在岳丈大人家里,還是叫我姐夫吧,不然你叫我吳老板,我總是能想起你和裴亭云聯手搶我生意的事,我這口火氣啊,難消。”吳佳恒聲音不大。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女眷們三三兩兩聚在東南角,釵環叮咚聲混著壓低的笑語。幾位少爺圍著紅木圓桌行酒令,醉醺醺地拍著案幾。
陸成業瞇起醉眼。吳佳恒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可那雙眼睛——像兩丸凍在冰里的黑石子,哪有半分笑意。“姐夫還生氣呢?”
他抬手為陸成業斟酒,壺嘴懸得極高,酒線在空中拉出一道銀弧,分毫不差地注入杯中。“我們是一家人,說這個不是外道了。喝了這杯,我們就摒棄前嫌,如何?”
“好!”陸成業在陸進面前能夠被原諒,全是因為做了定遠侯的女婿,所以他也不想和侯府里的人結梁子。
人嘛,總是到什么時候說什么話。
見陸成業喝了酒,吳佳恒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知道個適合喝酒的好地方,等晚上南枝睡了,我帶你去?”
陸成業立馬就反應過來他的話里有話,陸成業搖搖頭:“我得守著南枝。”
“瞧你這出息,南枝雖然是郡主,可你也是陸相的公子,不用把姿態放得那么低。”吳佳恒笑著道:“你放得低了,反而容易被人瞧不起。”
陸成業剛要說話,南枝郡主便走了過來,見他喝醉到無法坐直身子,要坐相沒坐相,毫無儀態,南枝郡主感覺在其他姐妹面前丟了面子,臉立馬就垮了下來:“你喝多了,回去休息。”
陸成業故意拖長聲調,搖搖晃晃站起來“好,謹遵夫人教誨。”
定遠侯長女云汐郡主忽然輕笑一聲,腕間的金鑲玉鐲子隨著她撫鬢的動作叮當作響。“南枝,“她聲音甜得像蜜里調油,“在外人面前你總要給妹夫點面子不是?“說著朝自己丈夫遞了個眼色。
吳佳恒立刻會意,舉著酒杯起身時,月白緞面衣袍上的暗紋在燭光下如水流動。“是啊,三妹,“他嘴角噙著笑,“你大姐說的是。給妹夫點面子。“
南枝郡主沒等出嫁就出了那么一檔子事兒,她其實是有口氣的,但陸成業既然對她言聽計從,也多少能彌補回來一些,她故意給其他姐妹兄弟看,厲聲道:“聽不見我說話么。陸成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