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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必達今年三十五歲,二十七歲中了舉人,先后去過三個縣做縣令,旁人都是高升,只有他,一次去的地兒不如一次。
白昊雋是前任縣令時期的師爺,比龔必達大十幾歲,據說早年科舉考試參加了八次,八次都落榜了,后來心灰意冷來蓮花縣做了師爺。
龔必達被他幾句勸下來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
要是朝廷稍微重視點蓮花縣,也不會兩年才給那么點糧食。人就是得有權力,有權力了,說話才好使,不然別人還當你是放屁!
“你去賬房支五兩銀子,算在我名下,采購的事就辛苦你了。”龔必達道。
白昊雋點頭應道:“大人就放心吧,這事兒,小的保準給您辦的明明白白。”
宋清荷一路奔波,確實累了,簡單的洗漱后她幾乎是倒頭就睡,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時辰,忽的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
宋清荷坐起身子,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蓮花縣的縣衙。
她掀開被子,套上外衫,打開門。
本以為是阿絮或者傅驚鴻,結果門口卻站著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白昊雋一臉的討好:“夫人好,小的姓白,是蓮花縣的師爺。”
聽到對方一眼就認出自己是女子,宋清荷面露尷尬之色,“我不是夫人,我是王爺的丫鬟。”
白昊雋一怔,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他身后衙役手里捧著的‘禮物’顯得格外諷刺。
“沒關系,夫人也好,丫鬟也罷,都是王爺的人。”白昊雋琢磨能讓她跟著來蓮花縣,就算是丫鬟也肯定是貼身丫鬟,反正東西都買了,還是別浪費了。
“這是我家大人為您準備的全新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衙門里幾乎沒有女眷,怕您在這兒生活得不方便,這些東西聊表心意。”白昊雋臉上極盡討好之意。
宋清荷恍然大悟,白昊雋把自己當蕭如晦的妻妾,想來討好自己進而拉近和他的關系。
“白師爺您就別為難我一個丫鬟了,要是被王爺知道我收你們的東西,他會打死我的。”宋清荷擺手不肯收,“您把我當小廝就行,你們吃什么用什么,我一樣。”
白昊雋還想再勸,宋清荷卻在他身后看到了蕭如晦,她立馬大聲道:“王爺,白師爺想要給我換被褥,實在太客氣了,我一個丫鬟哪兒有那么嬌貴。”
蕭如晦瞬間明白了白昊雋的意思,他走了過來。
“王爺。”白昊雋搓著手訕笑上前:“因為縣衙沒有住過女眷,我家大人怕怠慢了姑娘,沒有說姑娘嬌氣的意思。不過是些全新的被褥和女兒家用的鏡子梳子之類的,很普通的。”
蕭如晦的視線掃過衙役手里捧著的被褥,道:“收下吧,龔大人和白師爺的一片心意,駁了面子反倒不美。”
一聽這話,白昊雋樂顛顛的沖衙役使眼色,衙役上前交給了宋清荷。
宋清荷回房放東西,蕭如晦對他道:“幫我謝過龔大人。”
“王爺客氣。”白昊雋道。
蕭如晦在白昊雋的眼皮底子下轉身進了宋清荷的房。
白昊雋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三分不屑四分沾沾自喜,思忖今兒的禮是送對了。
宋清荷把被褥放下,回身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看來我再怎么喬裝,只要和我稍微近點接觸,一下子便能發現我是女子。”
蕭如晦負手而立:“無妨,男子與女子身形畢竟差別較大,被認出是正常的。你自稱丫鬟正好,明天起你便跟在我身邊,蓮花縣的案子我還想和你討論。”
京城。
陸觀棋坐在書桌前,從打開的窗戶朝外望去,雖然天還冷,可外面的草地都已經開始萌生綠色。
宋清荷已經離開京城四天,按理說是到了蓮花縣,可一點消息也沒傳回來,陸觀棋這心總是懸著。
門口傳來敲門聲,是阿碧,她開心的拿著一張紙條小跑著到陸觀棋面前:“陸大人,小姐傳來信兒,她已經安然無恙的到了蓮花縣。”
陸觀棋立馬起身接過,字條很簡單,只有一句‘我已經安全到達,勿念。’
“這就好,這就好。”陸觀棋喃喃自語著。
阿碧笑著道:“陸大人這下終于可以放心了吧。”
陸觀棋如釋重負,點點頭。
這時嚴慎行大步流星的沖進屋,急聲道:“姑姑出事了!”
陸觀棋和嚴慎行一前一后策馬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朝陸府狂奔而去。
等他們趕到時,嚴若敏躺在床上,臉頰消瘦,毫無血色,陸進和翡翠站在床邊,早已被解除禁足的陸夫人手里拿著一串佛珠坐在最遠的紫檀木椅子上。
“娘!”陸觀棋大聲喚了一聲,撲到母親床邊。
陸進背著手,臉色鐵青:“自從你和我斷絕父子關系,你娘就吃不下東西,還不準丫鬟通稟。大夫說,再這么下去,會活活餓死。陸觀棋啊陸觀棋,你可真是你娘的好兒子。”
陸觀棋握著嚴若敏的手,看著母親氣若游絲,和他走時完全不一樣的臉,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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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我啊,我是觀棋,我回來了。”豆大的淚珠從陸觀棋眼眶滴下,在被子上洇開。
或許是母子之間的感應,嚴若敏手指微動,陸觀棋察覺后驚喜的又喊了兩聲,嚴若敏慢慢的睜開眼睛。“觀棋?真的是你么?”
“是我,對不起,娘。”陸觀棋哽住。
嚴若敏擠出笑容:“回來就好,娘的兒子終于回來了。”
陸進眉毛下壓:“你為了個女人,連爹娘都不要了,你娘懷胎十月才把你生下來,倒換來你這么個狼心狗肺!”
陸觀棋垂首不語,下頜緊繃。
翡翠見狀忙勸道:“老爺,我們都出去吧,讓二少爺母子獨處片刻,都在這兒杵著,別影響嚴姨娘休息。”
陸進袍袖霍然一甩,黑靴踏得地磚嗡嗡作響。翡翠眉頭微蹙瞥了陸觀棋一眼,緊隨其后跟上去。
陸夫人起身,由丫鬟扶著胳膊,在出去之前特地走到陸觀棋身后,道:“娘對孩子的感情遠比你想的要深,別讓你娘焦心了。”
等內室只剩他們母子兒子,嚴若敏因為長期只吃很少的東西,導致她現在渾身使不出勁兒,想要伸手摸摸兒子,還需要兒子主動把臉湊上來:“這一個月來,你還好么?”
“好。”陸觀棋幾乎是哽咽著應道。“娘,您這是何苦呢?”
嚴若敏眼眶里閃過一絲淚光,問:“以前你問我,你另立府邸,要不要搬過去和你住,現在我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其實你早就想好了,是么?”
陸觀棋沒有回答。
“娘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要和你爹作對么?”
“爹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就該料到今日結局。”陸觀棋避開嚴若敏的視線,眼眶泛起薄紅。“兒子不孝。就算沒有宋清荷,我和爹一樣要父子對峙,是他逼我的。”
嚴若敏閉上雙眼,眼淚從眼尾滑落到枕頭上,尾音都在打顫:“你爹,有千百不是,可他終究是娘喜歡過的男人。觀棋且安心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娘不會成為你的累贅。”
“娘……”
陸觀棋喚了一聲,但嚴若敏緊閉雙眼,仿佛也怕自己會讓兒子為難。
陸觀棋從嚴若敏的床邊起身,道:“娘,您一定要保重自己,我還會來看您的。”
說完,他大步流星的朝門外走去。
陸進和翡翠沿著花園的小徑碾過青石磚,翡翠問:“老爺,您說,二少爺會留下來么?二少爺平日里挺孝順的,不會因為個女人連自己的親娘都不顧了吧?”
陸進輕哼一聲:“我看未必。觀棋的倔強其實隨了他娘。”陸進聲音陡然轉低沉:“他娘要不是因為犟,當年也不會等了我那么多年……”
“老爺?”
“他能留下來最好,走,也隨他。”
聽到陸觀棋回來時,陸成業正在選新婚當天禮服的布料,裁縫拿了很多樣子供他選擇,小廝稟告后,他頓時沒了繼續挑的興致:“你先回去,改天再多帶幾種來。”
裁縫跟帶來的徒弟弓腰應下,收拾好各種樣衣便離開。
“這父子可不能和好,他們和好,把我放哪兒。”陸成業眸子里滿是陰鷙。
當陸成業邁進聽風閣的書房,陸進正坐在書桌后提筆寫字,眼珠子一撇見是他,便漫不經心問:“禮服選好了么?”
“還沒呢,選了一半聽下人說二哥回來了,我哪兒還有心思繼續挑了,爹,是真的么?二哥當真是回來了?”陸成業裝作一副至誠至真的模樣。
陸進繼續寫字,頭都沒抬一下:“你還不了解他么,犟得很,回來了,又走了。”
陸成業輕嘆口氣:“宋清荷沒死,還準備向陸家報復的事兒,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皇上要是知道她因為二哥帶人滅宋家滿門而對我們懷恨在心,肯定會下旨殺了宋清荷這個余孽。我們不動手,二哥也沒辦法把賬算到我們頭上,爹,您覺得這個辦法怎么樣?”
陸進抬眸,問:“皇上要是聽她的,繼續查私鹽案呢?”
陸成業咂咂嘴,回答不上來。
陸進放下筆,換了印章,在紅油泥中沾了少許的紅泥道,給自己寫完的書法蓋上自己的名字:“你以后辦事能不能多動動腦子,你連你大哥二哥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陸成業心里一百個不服氣,但是面上還要強裝虛心接受,他眼簾低垂,訕笑道:“還請爹指點。”
“你記著,天下是皇上的,他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不會盲。咱們也得有點分寸。帛桑能順利離開京城,我擔心皇上已經知道了些什么。”陸進道:“現在你只管和南枝郡主成親,結上定遠侯這門親。你大哥能在科舉考試中有所斬獲,爹就心滿意足。”
陸進應聲。
今天發生在陸府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興懿皇帝的耳朵里。
他站在福至宮的正廳里,范馳海恭順的站在他身后。
“他們父子失和,朕竟然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興懿皇帝感嘆道。“大全需要觀棋這樣不惜大義滅親的朝廷命官,可眼下朕的處境他是完全不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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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去繼續替朕觀察著點,有任何情況再向朕稟告。”
“不過,二少爺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許奴才繼續跟他身邊。”范馳海道。
“無妨,你留在陸府也一樣。”
范馳海抱拳:“奴才遵命。”
他離開走到大門時,碰上了往里走的江歲寧。
江歲寧吃驚的看著他:“馳海哥?”
范馳海也是一怔,迅速后退一步躬身行禮:“娘娘,奴才先行告退。”
說罷,范馳海匆匆離開。
江歲寧不解,抬頭看到在正廳里的興懿皇帝。
“皇上,您也認識馳海?”江歲寧問。
興懿皇帝回道:“小時候觀棋是朕的伴讀,有幾次他帶著范馳海進宮陪朕練武,所以算是自幼相識。”
江歲寧點點頭,但心里對范馳海出現在宮里還是打了個問號。
“明天是春獵,眾多世家子弟要爭今年的春魁,跟朕一起去看看?”興懿皇帝能感覺到江歲寧在宮里似乎很憋悶,想著帶她出去透透氣。
“嗯。”
興懿皇帝看著江歲寧滿眼的憐愛,將她擁入懷中。
陸觀棋執劍在后花園中凌空劃出寒光,劍刃掃過之處青枝紛紛斷落,皂靴碾碎枯葉成了粉末,劍脊堪堪停在顫巍巍的樹枝上,驚得枝頭麻雀撲棱棱亂飛。
嚴慎行順著游廊走過來,站在距離陸觀棋兩丈左右的距離停住腳。
注意到他來的陸觀棋收起劍。
“皇城司最近都沒什么事兒,我看,皇上是故意想涼涼我們。”嚴慎行邁下臺階,走向陸觀棋。
陸觀棋道:“沒事兒好,說明天下太平。”
“難道不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么。”
陸觀棋經過嚴慎行,穿過垂花門,朝前走去,嚴慎行跟在他側身:“表哥,既然皇上對皇城司已經有了隔閡,關于鐘赟的線索也不準我們追查……不如我們放手重查宋泊簡一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