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維明卻不似溫婉這般胸有成竹,在他看來,十日之期未到,一切都有變數。
可眼下除了焦心的等著,沒有其他辦法。
溫維明瞅一眼她寫的策論,暗道這字兒是一點長進也沒有,“這篇《為商之道》你還沒寫好?”
一提起這個,溫婉又化身狂血暴躁女浩克,“快了快了,別催。”
溫老爹逗女兒,“實在不行爹幫你寫。”
溫婉這會煩著呢,把筆一放,把紙一推,一副擺爛的樣子,“來吧,筆給你,你來寫。”
溫老爹開始腳底抹油,“那啥,我去元家那院子轉轉,看看元六郎到底耍什么招。”
溫維明去刺探軍情,溫婉也沒有完成她的策論,下午她帶著陳媽和紅梅出了門子,也不說去哪里,馬車一路行駛到郊外一處開闊明朗的地方。
紅梅不解問道:“姑娘,我們是來秋游嗎?”
溫婉指著前面不遠的河流,“那兒是桃溪的支流。”
“后面靠著靈山。”
“地面開闊,太陽也好。”
“身后便是竹林。”
“離官道也不遠。”
“我也找先生看過,這地方風水不錯。”
真真正正的進可享受都市繁華,退可寧靜致遠。
紅梅和陳媽都盯著她,那小娘子今日穿一身淡藍色暗長衣,外套藍綠色妝通袖襖繡,臉色白皙素凈,秋日陽光落在她臉上,顯得雙頰愈發粉嫩。
偏偏那張嘴語不驚人死不休。
“陳媽,紅梅,將綠萍的墳墓遷到這里如何?”
陳媽糊了一跳,想著那一日送綠萍下葬時候溫婉在山上說的那些遷墳的話,當時溫婉沒回應,她還以為姑娘早就忘了這事兒了!
合著溫婉一直就沒放棄過給綠萍遷墳的念頭!
“這…”陳媽知道溫婉對綠萍的感情,尤其是綠萍出了那檔子事后,姑娘看著比誰都冷靜,但心里…怎能不痛?
畢竟綠萍是代姑娘遭的罪!
陳媽勸誡的話到了嘴邊卻像是被細線纏住了一般,隨后才道:“這地方是好,綠萍那丫頭應該喜歡,只是…她那爹娘不會同意。”
紅梅紅著眼睛道:“她那黑心爹娘隨便選塊地方就將她葬了,逢年過節也不會想著祭奠,難道讓綠萍成孤魂野鬼?”
“可上次那五十兩銀子沒落到他們手里,指定憋著氣呢,咱想遷墳…他們怕是又要獅子大開口!”
紅梅哭聲滯了滯,無措的望向溫婉。
姑娘已經在綠萍的后事上了七八十兩銀子了!
這放在尋常人家,已是天文數字!
更何況她如今幫著姑娘處理賬冊,她知道溫家現在也就是表面風光,實則內里沒多少錢!更別提…鑫隆錢莊那一千兩…還債時間逐漸逼近…
死者為大,可活著的人…還得活啊!
小娘子的眼神冰沁沁的,瞳孔幽深,“去告訴綠萍爹娘,就說溫家宅院鬧鬼…還鬧到酒坊那邊去了,請了道士說綠萍下葬那地方風水不好。若不想他家也被綠萍克得死死的,就必須同意遷墳。”陳媽眉目一喜,“這法子好…只有刀子落在他們身上才能叫他們急!”
紅梅擦了擦眼淚,看向溫婉那瘦弱的背影,吸了吸鼻子,“好,我這就去!姑娘,您別太傷心,綠萍那丫頭我知道,她說過這輩子跟您…她一點也不虧!如果有下輩子,她還跟您!”
廣濟縣郊外的小院。
此處是播州程氏名下的資產,元啟帶著一幫子人在此處落腳。
這些年,程元兩家為方便行商,便在天水府不少縣城購置房產。
夜色正濃,烏云蔽月。
冷不丁,元啟聽見窗外有動靜,似又隱約聽見有人叫他。
步行至邊角門處,打開后門,看見衣衫襤褸形容枯瘦的元敬。
“你是……”元啟倒抽一口涼氣灌滿心肺,“六郎?”
元敬說著便要從門縫往里鉆,元啟卻用手臂撐住門,用身子擋住元敬,不許元敬入內,“六郎,你…你不是跑了嗎?”
元敬渾然不察元啟的阻攔,心中只是納悶這些消息傳得也太快了些!
這才幾日,就連路上的元啟都已經知道他和賭坊的事兒!
可如今之計,除了元啟,他也找不到其他幫忙的人。
雖說往日姨娘和嫡母不對付,可他和元啟卻是實打實的親兄弟!他遭了難,不信元啟這個兄弟眼睜睜的看他入火坑!
他一臉苦笑說道:“大哥,我是跑了。可跑到一半又覺得不是個事兒!那賭坊知道我是元家人,就算我跑了,他也大可以拿著欠條去播州尋我,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啊!”
說罷他又往里鉆,“我知道爹娘都在里面,我豁出去了,現在就悄悄去求求父親…父親總不會見死不救的!”
元啟卻直接一把推在他胸膛上,元敬本就一日水米未進,腳下站不穩,險些往后栽倒,“大哥,你做什么?!”
元啟按住他,壓低聲音說道:“六郎,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同你說。父親知道你在賭坊賭輸了錢后大發雷霆,不知怎的連姑母也知道了。這一次全家出動…本就是來抓你回去動用家法的…”
元啟的臉陰森森的靠近,“你知道的,元家家法…你不卸條胳膊腿…是走不出祠堂的。”
果然,元敬臉色大變,慌神的扯住元啟的衣袖,“姑母怎會知曉?!”
元啟將問題拋回,眸色定定的反問,“你覺得呢?”
“定然是姨娘!”元敬心中慪氣,平日里姨娘就喜歡顯擺,他拿下溫家酒坊這樣大的事,姨娘如何藏得住?定然是拿到信那一刻就廣而告之,恨不得程元兩家的人都知曉此事!
“可惡!可惡!姨娘誤我!”
“六郎,你如今求饒是沒用的。唯一之計只有躲藏起來…先躲個十天半月的,等父親消了氣,你再回來不遲。”元啟作勢隨手卸下腰間的荷包,塞到元敬手里,“更何況今日母親也在,我若冒然叫醒父親,驚動了母親,你今日…怕是想走都走不了。這么多年,你該知道母親的手段的。”
元啟肩膀繃直,瑟縮如風雨中的鵪鶉,“母親…母親…她會要了我的命!”
母親恨姨娘。
連帶著恨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