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六郎剛剛回家,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小廝前來報喜,“六爺,大喜啊!剛五爺派人送信,說老爺聽聞你在平縣盤下酒坊,三天前帶著夫人啟程來平縣,此刻怕是快到壽安那邊。五爺讓咱們先準備著,說是再有幾天便能抵達平縣!”
元敬如遭雷擊,若非周賬房扶著,此刻怕是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說話之間,嘴唇發顫,“爹…爹怎么來了?母親怎么也來了?”
那老賊婆絕不是來恭賀他的!
一定是…一定是…平縣的事情被她發現了!
不對,沒那么快!
難不成他前段時間寄出去的那封請功信?!對了,姨娘收到信后,肯定藏不住,要去父親面前炫耀一番。那老虔婆怎么容得下他,定然是陪著父親來找茬的!
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行…不行…母親會打死我的!她本來就不喜歡我!這次好不容易抓了錯處,不將我挫骨揚灰她絕不會罷休!”元敬的手哆哆嗦嗦的抓著周賬房,一副完全沒了主見的樣子,只重復著:“我得跑…”
“哎喲,六爺,您能跑去哪兒呢?”
“管它哪里!就是天涯海角我也得跑!不然只有等死!”元敬梗著脖子,當下爬起來收拾東西,他整個人魔怔了,將屋里翻了個底朝天,試圖將值錢東西全都帶走,甚至還闖入了程允章的房間搜刮一通。
周賬房苦口婆心,卻勸不住,只好道:“六爺,既然要跑,那就多躲幾年,等老爺消了氣您再回來!若是有什么問題或缺了銀錢,您暗中聯系我!”
說罷,周賬房取下荷包塞給元敬,“這里面還有點散碎銀子,六爺省著點。”
元敬很是感動,“周賬房,經此一次我才知你對我好!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你且放心,若我將來回了程家,有你風光的時候!”
“六爺說這些可真是太見外了!”
周賬房唉聲嘆氣的送走了元敬。
唉,走了好,走了好。
元敬走了,便沒人和大公子爭了。
元敬欠賭坊債務跑路的消息很快在平縣的大街小巷內傳遍。
平縣本就不大,平日里有個什么風吹草動不出半日就能家喻戶曉。
更何況是播州程氏這樣的體面人戶?
“元六郎跑路了?”朱旺在家得知消息的時候,整個人如遭雷擊,他起身焦灼的在屋內踱步,“這好端端的…怎么就欠了賭坊那么多債務?”
那打探回來的小廝便道:“賭坊附近的人聽得真真的,說是昨夜元六郎先贏了幾百兩,自以為勝券在握,中途賭了一把大的,又全部輸了。就這樣…借著錢上賭桌,越借越多,越借越多,直到天亮…說是元六郎出來的時候神思恍惚,還在賭坊大鬧了一場……”
“這不,眼下元六郎那院子人去樓空,只有個賬房和小廝在。好在那程家有個文曲星在那兒住著,否則今日賭坊就要派人打上門去了……”
“跑了?是回家籌錢還是跑路了?”
“這個…不知…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賭坊那邊有他親筆畫押,大不了拿著這欠條去報官…或者去播州找程氏…總能要回來的。”
別是真跑路了吧?
按照元六郎又菜又愛玩的性子,出了這樣大的事兒,指定是躲起來了。
真是蠢啊。
躲起來有什么用?!等賭坊的人摸到播州去,那才真的是顏面無光!“怎會如此啊…”朱旺跌坐回椅子,倒是他那婆娘入門說了兩句,“元六郎好賭,平日里不總是拉著你去賭坊嗎?你總說他賭得不大,可這賭徒一旦上了賭桌,不輸個傾家蕩產哪里會收手?”
朱旺重重嘆氣,覺得跟老妻雞同鴨講,“我跟你說的那是兩回事!”
那說的是賭癮的事兒嗎?
那是邪門!
沾上溫婉,這事兒就變得邪門!
元六郎和溫婉幾次交手,看起來溫家父女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甚至落到變賣酒坊躲回鄉下的地步,可是最后呢?
這不就跟上次溫家缺糧危機一樣的嗎?
“邪門…”朱旺搖頭,惴惴不安,“太他娘的邪門了…”
好在他及時收手!
以后可得離溫家那夜叉遠點!
元六郎跑路的消息不止朱旺曉得,不出片刻也傳到溫家人耳朵里。
自從崔姨娘和柳姨娘走了以后,溫維明房中空落,只好出門找樂子。老頭唯一的樂趣就是上茶樓,聽點評書和吹拉彈唱,這不,剛走到半道上就聽見這消息,立刻馬不停蹄的回去找溫婉。
溫婉在書房。
老頭一進去就看見溫婉趴在書桌那兒瘋狂扯頭發,桌上堆著一沓關于商道的書,他大約聽溫婉提過,說想學程允章的路子寫一篇策論讓那位秋山居士掌眼,從而攀上姚家的高枝兒。
要溫維明說,這高枝兒真攀不上!
自家姑娘肚子里有幾桶水,作為老爹,他還是清楚的。
認字算賬沒問題,可寫一篇讓大老爺們能青睞的文章…那是癡人說夢!
不過瞧見溫婉狂躁扯頭的樣子,溫維明到底沒打擊女兒的熱情,只是將剛才在街上聽到的流言告訴溫婉。
“元六郎跑了!這小子昨夜去千金賭坊,賭得迷失了心智,把鑫隆錢莊借來的一千兩銀子賭輸完了以后,又從賭坊借了好幾千兩!眼下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有說是跑路了,有說是回家籌錢了。”
溫維明說到這里,神色復雜,“無論哪種,他和咱酒坊簽的契約書…怕是短期內都沒法子履約…”
“無妨。契約書上框得很死,他就算最后不買酒坊,也得賠償我的損失。”溫婉從一堆資料中抬起頭來,臉頰上還沾著一團墨跡,“爹,您到底是想走還是真的想賣出酒坊?”
“誰想走?那都是被元六郎那兔崽子給逼的!”
溫婉莞爾一笑,“那不就得了。放心吧,元六郎短時間內回不來,咱那合約書…如今已是廢紙一張。”
“可…可若是元六郎在十日內籌錢回來呢?”
“不會。”小娘子笑得云淡風輕,語氣篤定,“他走了…就別想再回來。”
語氣隱現一抹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