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休息室的床上醒來,林序稍稍緩了一口氣,才慢慢坐起身。
這一次進入手環世界,實際上,他真正經歷的事情并不算多。
但通過于長聞的“供述”,他卻算是徹底理解了于長聞。
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我
雖然在思路上很像,但不得不說,張黎明和自己,還是存在一點本質上的區別的。
他更相信小規模精英團體的力量。
而自己,更相信民眾的力量。
林序若有所思地下了床,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了最后的線索。
張黎明真正追求的是與蝴蝶的合作,但他使用的是“逼迫”的手段
他已經意識到了蝴蝶和他之間的天然矛盾,并通過一種極為精巧的“陽謀”,讓蝴蝶不得以陷入“糾錯”的節奏中去
寫完這句話,林序略微思索了片刻,又在旁邊補上了一句批注。
張黎明的做法暫時無法斷言對錯,但其高度的不穩定性決定了這套方案不能被接受
想要消除不穩定性,就必須按照聯盟時代世界的方案,向民眾公開末日信息
但公開末日信息后的效果有待驗證
所以,如果公開了末日信息,那個世界真的會變得更好嗎?
秦風對此似乎很有信心,那種信心的來源
林序始終想不明白是來自哪里。
畢竟,有人曾經做出過一個略帶些諷刺、但其實又相當客觀的判斷。
人民的力量是值得相信的,但人民的智慧是值得懷疑的。
在面臨20年內后必然降臨的末日時,那個世界的人民,真的還能爆發出世界所需要的力量嗎?
還是說,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會徹底放棄希望,在最后的20年時間里,陷入徹底的狂歡?
林序之前看過很多電影、也看過很多西方語境下的歹托邦、后末日類型的小說。
在那些文藝作品里,絕大部分人在面臨不可避免的末日時,都被描繪成愚昧的、絕望的、渾渾噩噩的形象。
這種形象甚至還挺深入人心的。
但林序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
他總覺得,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變成那樣。
甚至別說在自己所在的這個國家了,哪怕是在純粹的西方語境下,末日危機帶來的社會沖擊,搞不好都不會那么大.
可為什么呢?
這個直覺的來源就跟秦風信心的來源一樣不可捉摸,林序也只能暫時先放下。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環,上面的數字顯示的是一個“2”。
還有兩次機會。
他向智囊團簡單發送了最新掌握的情報,收到回復后寫下了自己進入手環世界的計劃。
第一,驗證升維技術
第二,驗證末日公開后的結果(關鍵)
關鍵這兩個字是智庫加上去的——有一說一,這確實很關鍵。
如果在手環世界里,公開末日的方式能帶來積極的效果,那在現實世界
距離公開末日的時間,也不會太遠了。
不管!
先看看再說!
林序走回了休息室,重新躺回了床上。
隨后,他輕輕觸摸手環。
意識很快被抽空。
緊接著,又迅速落下.
“林序同志,請穿好防彈衣。”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林序睜開眼睛,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忍不住脫口而出地叫道:
“秦風!”
站在林序對面的秦風略有些驚訝地抬起頭,而就在兩人的身邊,同樣正在穿戴防護設備的江星野猛地回頭。
也就是林序的這一聲驚呼,讓她立刻發現了異常。
她暫時叫停了正在幫她鎖緊防彈衣鎖扣的工作人員,轉頭看向林序問道:
“是我。”
林序立刻點頭,轉而問道:
“現在是什么時候?”
“2029年,11月6號!跟你上次預料的一樣!”
11月6號。
這個日期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只不過,上一次自己進入時自己是在CEPC的羅布泊實驗室,而這一次.
似乎并不是?
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間普通的辦公室,從辦公室內的布置、以及掛在墻上的徽章來看,這里應該是自己曾經來過的.
聯合指揮中心??
林序迅速反應過來,隨后開口問道:
“我們現在在哪?我們要去做什么?”
“我們現在在金陵。”
江星野簡短回答道:
“我們原本正在前往‘墓碑’項目現場的路上,但在10分鐘之前,我們收到可靠消息顯示,糾錯者組織的部分極端分子有可能在項目現場發起襲擊。”
“現在,相關安保人員正在對現場進行全方位檢查,我們已經返回——這里是聯合情報指揮中心的辦公室,以防萬一,我們也要穿戴好防護裝備。”
“明白。”
此時,他的腦子里卻充滿了疑問。
墓碑項目?
糾錯者組織極端分子?
墓碑項目是什么?
糾錯者組織的極端分子還存在,也就是說,這個組織還沒有被徹底打掉?
林序一邊套上防彈衣,動作熟練地鎖好鎖扣,一邊轉向江星野,開口問道:
“所以現在是什么情況?這個世界的技術發展到了什么程度?你們公開了末日信息嗎?”
“針對糾錯者組織的清理進行得怎么樣?阿雅娜呢?你們對她完成解鎖了嗎?”
林序一股腦地將自己的所有問題一次性拋出,江星野顯然不可能逐一回答,于是開口說道:
“我馬上向你發送情報。”
“所有的信息都是實時迭代匯總的,你可以先看,然后再向我提出問題。”
“明白。”
林序點頭回答,而這時候,他突然注意到,自己頭上戴著的眼鏡里,浮現出了清晰的AR畫面。
按照他此前的記憶,這樣的設備第一次出現還是在2032年以后。
但現在才2029年,眼鏡的功能性已經相當成熟。
這就意味著或許這個世界的技術發展,確實得到了加速?
他立刻精神一振,而此時,江星野的信息也已經傳遞到位。
出現在林序眼前的是一個與此前“星艦時代”的蝴蝶預案終端幾乎如出一轍的界面,所有信息被分成了幾大類,包括技術發展、社會發展、關鍵情報各個部分。
林序首先點開的就是關鍵情報部分,但這上面的信息,卻讓他瞬間感到了一陣失望。
首先,張黎明沒有被抓到。
雖然官方已經向社會公開了末日將要降臨的信息,并且已經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對民眾輿論的引導,但糾錯者生存的土壤并沒有完全消除,它仍然以某種隱蔽的形式、像一個“秘密結社”一般生存了下去。
而與此同時,針對阿雅娜的解鎖工作也陷入了停滯。
跟上次一樣,張黎明順利占據了阿雅娜的身體,鎖死了這個世界官方與阿雅娜的溝通途徑。
雖然耗費了大量時間和資源,但進展卻極其有限。
看到這里的林序已經是眉頭緊皺,而當他點開“技術”板塊的時候,他原本因為智能目鏡出現而生出的那點期待,也是瞬間消失無蹤。
沒有進展!
不,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進展。
針對選擇公理失效的數學體系的研究確實有了長足發展,但因為缺少現實的實驗和觀測數據,那個所謂的K值,始終只能鎖定在一個相對模糊的邊界上。
他們還沒有完成突破。
雖然相對于自己上一次進入2036年那個世界時,靳小川的進度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快得驚人了,但數學上的事情,實際上只能以“有”和“無”來區分。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中間狀態的進展,對整個世界而言,意義是不大的。
林序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看向了前沿物理領域的研究。
但哪怕連這一點,也是讓他失望的。
時間晶體?沒發現。
大型粒子對撞實驗室?沒建成。
針對“規則變化后的世界”的探索?停滯不前。
全息對偶理論?推進有限。
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讓那個林序幾乎有種“徹底失去信心”的感覺。
所以.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
把末日信息向民眾公開,確實導致了一系列的問題,以至于聯盟時代的人類根本分不出手、分不出資源來進行更多的研究工作,反而被困在了這些社會問題中,導致世界進展被嚴重拖慢?
這似乎很合理。
但不應該。
林序深吸了一口氣,抱著最后的一絲希望,點開了“應用技術”一欄。
這一次,他終于得到了些許安慰。
這個世界的人類,在應用技術方面的發展很快。
核聚變發電?短短兩年時間,已經建成了覆蓋全國60區域的聚變發電網絡。
超導材料?大規模應用,按照文件的說法,現在連手機電池都用的是超導儲能體。
量子計算機的發展也堪稱喜人,他們在1年之前實現了量子計算機的通用計算,剩下的事情,只不過是要繼續擴大能源和散熱規模,從而提升量子計算機的算力罷了。
與此同時,大型的、智能化的黑燈工廠也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
人工智能進展到了新的階段,當二者結合時,人類世界的生產力呈現出爆炸性提升的傾向。
這一下,林序算是看明白了。
這個世界的人類并不是沒有發展。
恰恰相反,相比起自己之前進入的世界,在確認將要徹底拋棄“速勝論”之后,這里的人類.走出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線。
他們徹底放下了黃金時代的狂妄。
他們完全沉靜了下來。
先打基礎,然后再一步一步向前推進更尖端、更前沿的技術!
林序沒辦法斷言這樣的發展方案到底是對還是錯,但這個策略本身,卻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這真的是一個新世界!
“所以.你們是怎么做到的??”
聽到林序的話,正在通過全息投影系統觀察“墓碑”項目現場情況的秦風回過頭來。
他完全明白林序這句話問的是什么。
但,他的回答
卻無比簡單。
“我們沒有做太多事情。”
他看向林序,繼續說道:
“我們只是公開了末日的信息,按照‘花粉’提供的情報組建了逆流項目組。”
“通過逆流項目組,我們進行了簡單的引導。”
“人們很快接受了末日將要降臨的信息,只經歷了極為短暫的混亂,整個社會就重新安定下來。”
“這怎么可能?!”
林序愕然問道:
“沒有大規模的叛亂?沒有意識形態的偏移?沒有享樂主義爆發?沒有社會結構崩潰??”
“沒有,什么都沒有。”
秦風的回答讓林序徹底陷入了迷茫。
在他看來,哪怕是最樂觀的情況下,在末日情報公開之后,這個世界也必然要經歷嚴重的陣痛。
可現在.痛是痛了。
但根本稱不上陣痛吧?
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林序不解的眼神,秦風再次開口說道:
“一開始,我們抱有的,是跟你如出一轍的擔憂。”
“但是很快,我們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當我們談論起末日的時候,我們總是下意識地將整個人類社會,當成一個整體來看待。”
“所謂的‘人性’,所謂的‘反烏托邦’式的推演,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它放大了人性的弱點,卻忽視了人的‘獨立性’。”
“獨立性??”
林序從來沒有想過,在末日面前,有人會用“獨立性”這個詞來解釋當下社會環境的穩定。
他還以為秦風會說出“我們必須想象中的更團結”這樣爛大街、但好歹能夠理解的解釋。
獨立性是什么?
他向秦風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而秦風則是一邊在屏幕上快速對安保、檢查人員進行部署,一邊解釋道:
“社會是由一個一個人組成的,而這一個一個的人,是受到本能、受到文化環境的深遠影響的。”
“認為末日信息會導致混亂的人,實際上是一種虛無主義哲學的堅決擁護者。”
“但你覺得,我們這個世界,真的有虛無主義的生存土壤嗎?”
“我們這個國家的文化氛圍是天然否認虛無主義的,而其他國家、其他文明,對存在主義的接受程度也并不高。”
“.太復雜了。”
林序坦誠地說道:
“我聽不懂這種太復雜的哲學理論。”
“所以,有沒有一個更簡單的例子,可以解釋這樣的結局?”
“有的。”
秦風立刻回答道:
“如果你知道你在一天之后會死,你會做什么?”
短暫停頓后,林序回答道:
“.發瘋。”
秦風緊接著又問道:
“如果你知道你在20年后會死呢?”
一瞬間,林序恍然大悟。
他明白了秦風的意思。
他想要開口,但秦風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末日自始至終都存在,我們之前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但實際上,每個人的死亡,都是一場末日。”
“對有些人來說末日會在40年后降臨,對另一些人來說,末日會在20年內降臨。”
“當然,還有一些人的末日,將會降臨在短短幾年之后。”
“但,你看到這個世界,因為這樣隨機的末日而發生混亂了嗎?”
答案很明顯。
沒有。
所以,當人們得知末日會在20年后降臨時,他們所受到的沖擊.并不會比知道自己將會死在40年之后,要大多少。
對面的秦風輕輕吐出一口氣。
“所以我們才說,所謂的‘末日崩潰論’,只不過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
“因為這種論調,將人,視作一個冰冷的符號,將社會,視作一個冰冷的‘系統’。”
“但實際上.那是二十年啊。”
“對個體來說,那是他們必須走過的7000多個日夜。”
“你覺得,在這7000個日夜里真的有那么多的人會選擇虛度嗎?”
“我們的文化底色,根本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出現。”
“盡人事,安天命。”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
“我們這個文明,從來都不被宗教束縛,我們也不需要去寄希望于來世。”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對得起自己。”
“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底色。”
“所以其實.我們早就應該公開的。”
說到這里,秦風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說實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卻真的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件事情對某一些人來說,甚至是種浪漫.”
浪漫?
或許吧。
林序沒有再追問下去。
因為現在的他,對最重要的那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此時,全息投影上已經切換到了安保人員對“墓碑”項目現場進行檢查的畫面。
林序轉而開口問道:
“所以墓碑項目到底是什么?”
“墓碑項目是”
秦風的話音還未落下,畫面里,槍聲陡然爆發。
“砰砰砰砰——”
急促的槍聲撕裂了整個廣場,透過全息畫面,林序看到,早已經部署到位的警員和快反部隊迅速上前。
他們已經鎖定了目標。
“確定是糾錯者?”
林序略有些緊張地問道:
“他們為什么破壞這個項目?”
“確定。”
秦風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對著耳機快速下達指令道:
“一組二組迅速執行清理,三組鎖定敵方出發位置。”
“他們沒有多少武器,他們應該只是持有少量爆炸物而已。”
“盡可能避免更大規模沖突,保障現場安全,保障設施完整。”
“明白!”
“收到!”
回復聲在辦公室里響起,林序看到,提前得到了情報的作戰人員以最迅速、最專業的方式做出了反應。
那些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極端分子”在短短一分鐘內便被鎖定了位置,一名絕望的糾錯者試圖引爆他抱在懷里的爆炸物,但當失能武器對準他時,哪怕僅僅是一個最簡單的“按下起爆按鈕”的動作,他都已經無法做到。
很快,身穿防爆服的作戰人員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他手里的爆炸物也在極短的時間內被轉移。
緊接著,搜索區域進一步擴大,并開始向著某個特定的方向蔓延。
“發現敵出發陣地。”
“準備突入。”
“鎖定。”
“清理!”
槍聲再一次響起。
片刻之后,畫面又陷入沉寂。
“結束了。”
秦風長舒了一口氣。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些人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了。”
“估計未來兩天,在項目正式啟動、對公眾公開的時候,他們還會制造更多的麻煩”
聽到秦風的話,林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個項目.很重要?”
“它跟什么技術關聯?為什么我在文檔里沒有看到?”
“文檔里有的。”
秦風回答道:
“但它不在技術分類里,而是在社會分類里。”
一邊說著,秦風一邊切掉了一部分的現場畫面,將自己手里電腦上的畫面,流轉到了全息屏幕上。
“這就是墓碑項目的設施。”
林序看向屏幕。
但他看到的,是一個絕對不像是墓碑的東西。
那更像是一個.
小型化的量子比特發生裝置?
“這到底是什么?”
他迷惑不解地問道:
“這看著像是什么量子比特發生器?”
“沒錯!”
一旁的江星野接話說道:
“這就是一臺初級的量子比特計算機——準確地說,是一臺量子比特編碼器。”
“它能將人類能夠理解的信息通過編碼的形式編制到糾纏量子對上。”
“然后,我們會將這些量子對.通過高維通道,發送到更高維度的空間去。”
“這是人類的墓碑。”
“人類的墓碑?”
林序不明所以地問道:
“這到底是在做什么?我根本看不懂這有什么意義。”
“從科學上講,它并沒有任何意義。”
江星野直視著林序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
“但,對這個世界而言,它意義重大。”
“我們花費了大半年的時間,收集到了幾乎所有人想要給這個世界留下的信息。”
“我們會把這些信息,全部發送到高維通道去。”
“這是一種.象征性的行為。”
“就好像,我們在給世界,留下遺書。”
“明白了。”
林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這或許是一種輿論宣傳上的需要?
此時,秦風已經按照江星野的指引點開了那無數封“遺書”的具體內容。
但跟林序所想的不一樣,這些“遺書”的內容
并不那么鄭重其事。
反倒顯得.平凡。
“我生于1995年6月,大概率會死于2045年4月,正好50歲,沒什么好說的,活夠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另一個世界的同志們,看你們的了。”
“暫時還活著,癌細胞擴散,據說很快會有治愈手段,打算再活16年。”
“日月山河永在!華夏江山永在!”
“末日要來了,但我快生了,還有16年,還好來得及讓她看一看這個世界。”
“說是會有個主世界給發復活券是吧?啥時候發能不能給個準話啊?”
“末日重啟之后,能抹除甜豆腐腦這種異端嗎?許愿。”
“如果有高維生物能看到我們的信息,我需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情:我們的世界已經丸辣,你們也吃棗藥丸,但沒關系,有大佬已經在準備撈我們了.”
林序一條一條看了足足五分鐘。
他終于確信,這個世界的人,沒有放棄。
或許不能說是沒有放棄,他們其實已經放棄了許多。
他們是.沒有破罐子破摔。
這個世界像一個從半空中墜落的罐子,即將面臨粉碎的命運。
但這里的人,正在試圖抓住罐子落地前的最后一點時間,將它打造得更堅固一點。
這很好。
“但,為什么糾錯者要破壞這個項目?”
林序看向江星野,而江星野則是回答道:
“因為,從這個項目之后,我們的世界,將會徹底轉向。”
“當所有人都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那我們的路徑,就已經鎖死了。”
“這個世界將會度過璀璨且輝煌的十六年,這個世界的人,再也不會去嘗試糾錯者主導的、注定要讓整個世界滿目瘡痍的瘋狂計劃。”
“所以,他們當然要盡可能阻止這個計劃。”
“但,他們能做的事情,已經很少很少了。”
確實。
林序明顯能感覺到,糾錯者組織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正在減弱。
或許這個組織不會那么容易被徹底剿滅,但想要阻止“大勢”,已經越來越難了。
張黎明會預料到這一點嗎?
他會預料到,自己最終不是敗在了“蝴蝶”手里,而是敗在了這個世界手上嗎?
不重要了。
因為世界,已經選擇了它自己的方向。
林序深深吸了一口氣。
隨后,他對秦風說道:
“我會把這里的一切信息,盡可能帶回去的。”
“下一次再來的時間我不確定,但我確定,那一定會是一個更好的世界。”
“當然。”
秦風微微一笑。
他的視線再一次投向了屏幕上的那個“墓碑”。
緊接著,他開口說道:
“其實,在這個項目建立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死了。”
“我們死在2029年。”
“但我們的尸體,會在16年后才消失。”
“在剩下的16年里,我們會將這具殘軀.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