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顧綺野的意識陷入一片朦朧的昏暗。
最后的最后,他只記得在新葉鄉監獄看見那頭浮空母艦般的巨鯊時,自己手腕上的菱形圖案忽然爆發出了一陣刺眼的光芒。
片刻過后,一陣忽如其來的亮光刺入眼瞼。
顧綺野悚然而驚,猛地睜開眼來。
他下意識抬起手臂遮住眼前亮光。眨了眨眼,映入瞳孔的是一個銀白色的房間。房間的每一面墻壁都是銀白色的,中間印著一個深藍的菱形標記。
他微微地愣了一下,而后松開手臂,抬眼看向前方,兩個人影驀然進入了他的眼簾,她們分別是身穿黑色馬甲外套的女人,以及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白發少女。
尤芮爾沉默不語,若有所思;漆原琉璃則是抱著肩膀,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看見兩人的面孔時,顧綺野終于松了口氣,緩緩摘下臉上的漆黑面具。
他抬頭環顧四周,看著墻壁上的菱形標記,忽然挑了挑眉毛,心中大致明白了這個空間的來歷。
“別亂動。”漆原琉璃微笑,“只有我能帶你們進出這里,在這兒亂動容易出事,免得我們都回不去。”她的話語輔佐了顧綺野的猜測。
他好奇地問:“你的能力原來還能創造出一個獨立空間?”
“這是我的異能作用之一。”漆原琉璃說。
顧綺野想了想:“那你豈不是可以成為一個幾乎無法反制的暗殺者,比如把敵人送入這個空間,趁著對方還沒回過神來便將他殺死?”
他這么說是有根據的,被漆原琉璃傳送入這個空間的第一時間,他的意識一直是朦朧且恍惚的——如果在這期間,漆原琉璃趁機對他動了手,那結局無需言喻,他會死。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傳送的前提是我得觸碰到對手,在對方的身上留下印記。”漆原琉璃呵笑道,“如果我可以把世界上隨便一個人傳送進這個空間,那的確有點兒天下無敵的意思了。”
尤芮爾默默地等待兩人討論完,而后開口問:“為什么把我們送回來了?”
“很難理解么,因為情況已經超出掌控了。”
“反駁。”尤芮爾面無表情,“我認為那時的局面,仍然在我和藍……”她改了改口,“黑閃的掌控范圍內。”
“嚯,你確定么?旅團的人殺死了典獄長,他們之中至少存在著兩個天災級。”漆原琉璃說,“更別談那條鯊魚了,要是它的實力遠超天災級,那等你們摸清它實力時已經太晚了。”
“不管如何,你這么急著送我們回來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尤芮爾說,“你要么承認自身判斷有誤,要么承認自己的行為另有用意。”
“天底下哪有這么不講理的三無少女?”漆原琉璃說,“再說下去,我可要剝奪你的頭銜了。”
尤芮爾冷冷地說:“首先,我沒承認過這個綽號;其次,我的言論有理有據,需要解釋的人是你,而從表現看來,你正在轉移話題。”
“好吧,那我們來講理。”漆原琉璃淡淡地說,“從機魂菩薩死后,聯合國高層為虹翼制訂的行動方針里白紙黑字地寫著,現在一切行動以保全成員的安全為主。”
“我們還未受到性命危險。”
“真的么?在對方已經出現兩個天災級的情況下,還多了一條幾百米長的飛天鯊魚,換作任何一個高層站在我身邊,都會命令我把你們帶回來。”
說到這里,漆原琉璃停頓了一會兒,勾起嘴角譏諷道:
“你要怪還不如怪自己,沒能做到在第一時間讓對方的天災級減員。而且從現場狀況來看,白鴉旅團的那兩個天災級正要拿出真格,你們還不一定是她們的對手,更別談還有那條鯊魚。”
她攤了攤手:“這么多的未知因素擺在那兒。妹妹,我是一個后備人員,不是賭徒。如果你們死了,上層會認為我嚴重失職,然后我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明白么?”
“但我仍然懷疑你行為的動機。”尤芮爾說。
“那我們可以在軍事法庭上見。”
尤芮爾沉默了。冰藍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盯著漆原琉璃,瞳孔仿佛快要結冰。
“你只是沒打爽而已,還是說被那個紅裙女人激怒了?”漆原琉璃移開目光。
“我懶得和你繼續爭辯,不管如何,請先把我們從這里放出去。”尤芮爾向上拉了一下黑皮手套,“趁著時間沒過去太久,我們還能回到新葉鄉追蹤白鴉旅團的下落。”
“不……”顧綺野搖了搖頭,“他們多半已經走遠了,現在追也來不及。”
“你的說法為什么那么篤定?”尤芮爾扭頭看向他。
“因為我在東京拍賣會上親眼所見,旅團里有一個能夠創造傳送門的異能者。”顧綺野解釋,“以那個異能者的力量,要把其他團員帶離那所監獄很簡單,我們很難追蹤到他們的下落。”
“聽到沒有,可以冷靜下來了么?”漆原琉璃笑了。
“我很冷靜。你讓我們失去了一個完成任務的機會。”
“人要是死了,還有什么任務不任務的?”漆原琉璃頓了頓,“還是說,你想要在自己的真命天子面前表現一下,所以才那么的急躁?”
尤芮爾一愣。
沉默半晌,她一字一頓地說:“無理取鬧。”
顧綺野有點受不了這兩人,低頭看著手中的面具,“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漆原琉璃說,“回去報告情況。”
“就這樣報告么?”顧綺野說。
“放心吧,在出現了這么多意外因素的前提下,上層不會覺得我們辦事不利,反而會認為我們獲取的情報很有意義。”漆原琉璃幽幽地說,“估計白鴉旅團的通緝級別要提升至一個史無前例的地步了。”
顧綺野沉默地點了點頭。時過境遷,但在他的腦海中,那條通天巨鯊帶來的震撼仍然揮之不去。
“那到底是……什么生物?”他沉吟道。
與此同時,北海道的札幌市,一座空蕩蕩的地下室中。
黑蛹倒吊在天花板下,翻看著日版漫畫《少年的深淵》,靜靜等候客人到來。
眼下這個地方還是幕瀧介紹給他的,幕瀧說這是他和鬼鐘曾在北海道特訓之時住過的地方,少有人知道這座地下室的位置——不得不說,這對師徒似乎就喜歡地下室這種陰森森的地方,可能是住起來比較有安全感。
過了一會兒,一個白發青眼的少年忽然推門而入,他的肩膀上坐著一頭巴掌大小的鯊魚。西澤爾手里拖著一根繩索,他拉了拉繩索,把昏迷的尤利烏斯從房間外拉了進來。
“大撲棱蛾子,這是你要的人!”亞古巴魯用魚鰭指了一下尤利烏斯。
“我確定過了,黑蛹先生,他就是照片上那個大叔沒錯,八字胡很醒目。”說著,西澤爾呼出一口氣,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沒錯,他的確就是我指定的人物。”黑蛹闔上書本,“非常感謝你們這一次出手相助,三王子殿下,還有我們的飯桶鯊魚。”
“雜魚雜魚。”亞古巴魯冷哼一聲。
西澤爾微笑道:“那么黑蛹先生,你可以告訴我們噬光蜂的動向了么?”語氣儼然一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意思,似乎這小子被帶壞的不輕。
“別著急,過些時日我自然就會告訴你,我從不辜負自己的合作者。”黑蛹移開目光,他還沒從顧綺野那邊交換情報,自然還不清楚噬光蜂的下落,眼下只能先拖延著。
西澤爾斂容道:“真的么,你不會在騙我吧?”他抬起青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黑蛹的面具。
“那當然不會。”黑蛹說。
西澤爾沉默了片刻,面無表情的臉龐上露出了微笑,“那好吧,我相信你。”
說著,他松開繩索,嘿咻嘿咻地將昏倒的尤利烏斯在地板上放了下來,而后咕噥道:“還需要我們幫什么忙么?比如把他叫醒之類的?”
“不不不,已經不需要了。”黑蛹叉腰,“你們肚子餓了可以先去吃午飯,按時就餐比任何一件事都重要。”
“嗯嗯,那我們先走了。”說完,西澤爾轉身走出地下室。
他隨手帶上了門,“黑蛹先生,再見。”
黑蛹聽著西澤爾的腳步聲遠去,然后伸出一條拘束帶,將尤利烏斯的身體逐層包裹住,如此一來軍官的異能便被封鎖住了,即使突然醒來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隨后,黑蛹把他慢慢地拖到了沙發上,發動了一號機體的能力——“拘束帶真言”。
拘束帶真言:逼迫一個被你的拘束帶束縛住的人物說出真話。
下一刻,尤利烏斯眼皮微顫,機器般睜開了空洞的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天花板。瞳孔之中遍布血絲,眼球仿佛隨時會從眼眶中擠出來。
黑蛹并未讓自身出現在他的視野里,而是和他的視線保持著一定距離。然后用變聲器改動自己的聲音,偽裝成了一個成年男性的雄渾聲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這么幽幽地開口問道:
“尤利烏斯先生,請問你知道……救世會的基地,在哪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