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莫爾斯比港附近,費爾法克斯灣,1885年4月25日,破曉時分。
太平天國南太艦隊旗艦“江蘇”號戰列艦高聳的艦橋指揮塔上,南太平洋艦隊司令張寶大將的身影凝然如山。他緩緩移動手中沉重的蔡司八倍望遠鏡,在望遠鏡的視野里,原本烏黑一片的海面,突然被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所覆蓋——那不是閃爍的群星,而是剛剛解除燈火管制的南太平洋艦隊主力所屬的艦艇釋放出來的燈火。
此刻的海面之上,總共有兩百余艘大大小小的艦艇!
龐大的陣列從旗艦左右延伸開去,一眼望不到盡頭。主力艦高大如海上移動的山岳,輕巡洋艦和驅逐艦則穿梭其間,而數量龐大的登陸艦艇則像隨時準備發起沖擊的士兵,緊緊跟隨在主艦隊之后。
張寶放下望遠鏡,他的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低聲自語:“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啊.”他側過頭,看向站在身旁,同樣被這景象震撼的艦隊參謀長楊用霖少將。“三十多年之前,我在上海海軍學堂的時候,能想象的最大巨艦,不過兩千噸!而今”
他沒有說完,也不需要說完。因為一切盡在眼前!這就是一個年產一千一百萬噸粗鋼的工業帝國可以在蒸汽戰列艦時代拿出的最強大的武力!
楊用霖猛地回過神,他的右手食指毫不猶豫地戳在鋪開的海圖上莫爾斯比港的位置:“提督!經過長時間的偵查,我們已經大體掌握了莫爾斯比港的布防情況!英倫鬼佬妄圖靠區區四十八門岸炮和一道珊瑚礁鏈就想阻我南太艦隊?簡直是螳臂當車,可笑之極!”他的指尖劃過海圖上的韋蓋尼山要塞群,“他們最大的倚仗,那些‘堅固無比’的10英寸岸炮炮臺,在我艦隊的305毫米、280毫米的主炮面前也不過是些堅硬的龜殼罷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語,右前方海平線上,一團無比耀眼熾烈的橙紅色火球驟然撕裂黑暗!隨之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狂嘯——旗艦前方不遠處的“天京”號戰列艦的四座雙聯裝305毫米主炮塔,猛地噴吐出致命的烈焰!
8發305毫米炮彈以780米每秒初速脫離炮膛,沉重的鋼鐵彈體撕裂空氣,發出好像火車拉響汽笛一般的尖嘯,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砸向礁盤后方的奧爾堡主炮臺的方向!
十幾秒鐘后,目力難及的遠方,先是刺目的強光一閃,緊接著便是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望遠鏡中,只見奧爾堡炮臺所在山頭騰起一團夾雜著火焰、濃煙和塵埃的蘑菇狀的云團!
“炮管!敵炮反擊!”南太艦隊旗艦“江蘇”號的觀察哨嘶吼著報告。
幾乎是同時,奧爾堡方向傳來更為沉悶的炮響,那是澳軍隱藏于反斜面的254毫米重型榴彈炮!幾道黑影帶著尖銳的破空聲,越過礁盤和海面,撲向“天京”號附近海域!
其中一發沉重地砸在了與“天京”號并行的“海龍三型”戰列艦“青海”號右舷50米開外的海面上,砸出了一道幾十米高的水柱!
“近失彈!‘青海’號挨了一發近失彈。”
張寶聽見觀察哨的聲音,只是低聲嘀咕道:“就打了個近失.狗屎運啊!不過254毫米的近失奈何不了‘海龍三型’的,最多漏點水。”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他的艦隊參謀長楊用霖就給通信參謀下達了命令:“戰列艦編隊,目標,奧爾堡后山反斜面!壓制敵軍中大口徑炮!第一支援炮擊編隊,抵近珊瑚礁,全力壓制敵灘頭陣地!”
命令如閃電般傳遞。幾艘用老式的“鎮遠”級鐵甲艦改裝的重裝甲淺水炮艦,首先咆哮著加大馬力,無視漂浮水雷若隱若現的威脅(它們加厚的船底足以扛住小型漂雷),悍然沖向距離珊瑚礁不足四千米的危險淺水區!在艦艏的4門200毫米主炮怒吼的同時,兩舷新裝上去的24門120毫米速射副炮同時開始往剛剛暴露目標的英軍炮兵陣地和灘頭陣地上傾瀉炮彈。火團煙柱隨即騰起,一點一點地掃過一整片灘頭。
與此同時,隨著天色漸漸發亮,南太平洋艦隊主力艦編隊也清晰地展現在了海天之間:
10艘巍峨的戰艦列(2艘2.15萬噸的“潛龍二”、4艘1.75萬噸的“海龍三”、4艘1.6萬噸的“海龍二”),從打頭陣的“天京”到殿后的“四川”號,以單縱隊傲然展開,鋼鐵舷側綿延超過七公里!40座巨大的雙聯裝主炮塔緩緩轉動,炮口統一指向了奧爾堡方向。
而10艘線條流暢、航速更快的“靖遠”級裝甲巡洋艦,則在主力艦隊列前后機動穿梭,一座座巨大的雙聯裝210毫米主炮塔隨著海浪有節奏地起伏,炮口牢牢鎖定岸灘縱深目標,隨時準備發起梯次精確打擊或提供近距離火力支援。
在它們上空,幾只“天鷹”飛艇已經就位,飛艇上的觀測員舉著高倍望遠鏡,將整個莫爾斯比港的防御布局盡收眼底,隨時能為主力艦編隊的炮擊進行校正。
突然,一陣連綿的地動山搖般的轟鳴聲響了起來,所有的80門305毫米、280毫米、240毫米的巨炮依次噴吐出巨大的橘紅色火球,80枚巨大的高爆彈呼嘯著飛過天空,越過了奧爾堡高地,向它后方的反斜面陣地落下
奧爾堡之下,大地深處,韋蓋尼山堅固巖石被掏空而成的核心要塞地下指揮所。厚重的混凝土穹頂隔絕了大部分震耳欲聾的炮聲,但每一次艦炮重擊,依然像沉悶的鼓槌狠狠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臟上,震得天花板落下些許灰白色的細塵。
澳新軍團第一遠征軍司令,威廉·霍恩少將這個時候則正在用一只潛望鏡觀察著巴布亞灣內的“壯觀”到讓他難以置信的場面。
目鏡里,費爾法克斯灣的景象讓他也忍不住眼角一抽——那個曾經平靜的港灣,此刻正被一支龐大超出他想象的艦隊所吞噬望遠鏡的視野里擠滿了鐵灰色的巨大艦影,那些高聳的桅桿、密布的炮塔、冰冷流暢的線條,無不散發著冰冷的、屬于新世界強權的壓迫感。
“鐺啷”一聲輕響打破了指揮所令人窒息的寂靜。懷特少校手中的計算尺和鉛筆同時脫手,跌落在地圖桌上。“上帝……”年輕參謀官的聲音干澀發抖,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情報部門.情報部門信誓旦旦地報告說,中國人只有六艘真正的主力艦!而現在我們.我們要失去澳大利亞了!”
霍恩猛地縮回頭,臉上沒有絲毫慌亂。他帶著潔白手套的手指輕輕撣去金邊將官肩章上落下的石灰,每一個動作都刻意保持著一絲不茍的優雅。他大步走到中央碩大的莫爾斯比港立體沙盤前,目光掃過那些被精心標記出的雷區、炮位、壕溝、堡壘。
“少校!”霍恩的聲音陡然拔高,還帶著些許對澳大利亞本土白人軍官的蔑視,“把你那些娘們似的哭腔給我收起來!莫爾斯比!這里是莫爾斯比!是帝國在西南太平洋最堅固的堡壘!是我們這些帝國陸軍軍官用鮮血和紀律鑄就的銅墻鐵壁!”
他一把抓起連接要塞內部通信系統的沉重黃銅傳聲筒,聲音洪亮而清晰地傳到每一層炮位、每一個觀測哨:“傳令所有海岸重炮!集中火力!給我轟!狠狠轟擊!瞄準視野里最醒目、最高大、最張狂的那兩艘‘潛龍’級!讓他們這些剛從稻田里爬出來的黃皮膚農夫見識見識!什么是皇家炮兵的精準!什么是帝國海防炮的尊嚴!”
放下傳聲筒,霍恩的目光再次投向沙盤上那處被特意染成淺紅色的區域——紅灘。那是他親自選定的、最有可能也最適合敵軍大規模登陸的地段。狹長的沙灘連接著地勢稍緩的斜坡,看似無險可守。
“想在這里站住腳?”霍恩的嘴角勾起一絲殘忍而自信的笑容。望遠鏡里,那片沙灘前方潮間帶下若隱若現的巨大鋼木結構拒馬,被削尖的頂樁如同巨獸的獠牙,時不時從海水之間顯現。拒馬之間,還散亂分布著偽裝過的深坑陷阱。而在更靠近岸灘密林的邊緣地帶,大面積的空地被悄然傾倒了數十桶粘稠的焦油和廢機油,偽裝網下還有大量干燥的棕櫚枯葉樹枝——只需一個火星……
“完美!”霍恩少將喃喃自語,冰冷的眼神如同看待一片完美的墳場,“來吧,你們這些黃皮猴子……我會讓這片紅灘名副其實,用你們的血染得更紅!這里,將注定是你們登陸艇和兩足牲口的亂葬崗!”
同一時間,遙遠的天京總理府內,羅耀國正抱著胳膊站在巨大的沙盤臺前,目光死死盯著南太平洋上那扇通往澳大利亞的大門——莫爾斯比港!口中喃喃道:“土澳,土澳快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