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7章下一站,悉尼!
第967章下一站,悉尼!
1885年,4月25日,莫爾斯比。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伴隨著火炮的咆哮與鋼鐵的撞擊。濃煙、烈焰、爆炸聲主宰了整個海灣。
“天京”號戰列艦巨大的司令塔內,此刻也彌漫著硝煙和緊張。刺耳尖嘯的彈丸破空聲不時在四周響起,就在十幾秒鐘前,一發英軍速射炮的彈片狠狠刮過司令塔厚重的裝甲舷窗,好在經過特殊加固的裝甲舷窗這一回承受住了考驗,只有少量細碎的彈片從舷窗的縫隙中鉆進了司令塔。艦體不時傳來沉悶而劇烈的震動,有時是己方主炮齊射的后坐力,有時則是敵彈命中的重擊!
官拜南太艦隊副司令羅新華中將雙手死死按在海圖桌上,身體隨著艦體的每一次震動而起伏,但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前方炮火連天的韋蓋尼山脈主峰方向,未曾有半分動搖。他額角有一道細小的傷口,是被一枚細小的彈片劃破的,滲出的鮮血凝結在眼角,他卻渾然不覺。“匯報情況!”他的聲音低沉穿透了嘈雜的噪音。
“敵反斜面炮群火力未減!應該是100毫米以上的野戰加農炮!至少有四個炮群在向我方左翼巡洋艦分隊傾瀉火力!彈道隱蔽,極其刁鉆!”他的副官小野寺椿上尉的聲音急促地響起。
羅新華轉身快步走向傳聲筒,撥通了位于司令塔上方的主火控站。“李鼎新上校!”他的命令干脆利落,“計算G7炮群坐標!定位!壓制!”
“是,長官!”應和的是一道極其冷靜、清晰、不容置疑的聲音。隨后,“天京”號的炮術長就親自伏到了一臺最新式的德制蔡司大型體視式測距儀上。
這具測距儀沉重精密的光學棱鏡和刻度盤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透過鏡頭,他眼中過濾掉了一切干擾信息,只有遠方山脊線上那些稍縱即逝的、代表炮口火焰和炮彈軌跡的閃光點,以及飛艇觀測員通過莫爾斯電碼閃爍燈不斷傳來的修正數據流。
這位上海海軍軍官學堂和海軍參謀學院的高材生的思維在以驚人的速度運轉:“目標陣位計算.真子午線基準:273度42分.綜合風向西南風,陣風七節橫風偏流艦速、地速矢量合成.”
他一邊觀察,一邊從口中低聲而迅捷地吐出一串旁人難以理解的參數。
而幾個掛著少尉軍銜的計算士則用手中的鉛筆在炮術計算簿上飛蛇走筆,留下復雜的運算公式和最終的射擊諸元。數字在他們的腦中化為艦炮的姿態、火炮的角度、炮彈的飛行軌跡、目標的毀滅點。
“有了!”不過十幾秒,最終解算就完成了,炮術計算簿交到了高聲電話兵手里,然后就聽見這位大嗓門的士官拎起電話聽筒,大聲吼道:“左橫偏修正三十七密位!彈種選擇:31式穿甲榴彈.彈道落角估算落角19.3度.延時引信0.8秒.確保鉆入工事內部再引爆.主炮塔瞄準諸元設定完畢!目標鎖定完畢!全主炮塔聽令——標準穿甲彈!三發急速射!放!”
“天京”號巨大的四座主炮塔依次先發出震天怒吼!整整8門305毫米巨炮同時爆發出毀滅性的轟鳴!幾乎在這同時,整個太平艦隊戰列線上的另外九艘主力戰艦,凡射程夠得著的,也按照羅新華的指令和自身觀測結果,齊齊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72門巨大的240毫米、280毫米、305毫米炮彈以一種近乎完美的拋物曲線越過韋蓋尼山的山脊線!
這一輪的爆炸聲遠比轟擊岸防炮臺更加沉悶——它們是在山體的背面炸響!霍恩少將引以為傲的反斜面隱藏炮群,其精心布置的偽裝網在巨大動能轟擊下如同紙片般被輕易撕開!幾發大口徑炮彈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精準地鉆入炮兵掩體、彈藥堆棧點、人員掩蔽所!延時引信則在鉆入足夠深度后被突然激發!
剎那間,韋蓋尼山那植被茂密的山坡背面如同爆發了連環的火山!濃煙夾裹著樹木、泥土、扭曲的金屬和人體殘骸沖天而起!一個接一個巨大的火球在山脊后猛烈升騰!至少三個英軍火炮陣地被瞬間淹沒在火海之中!殉爆的彈藥箱如同巨大的鞭炮被點燃,帶著刺耳的嘯叫將整門整門的6英寸速射炮炸得支離破碎!
巨大的沖擊波沿著山體傳導,即使是身處堅固地下指揮所的霍恩少將也被一股猛烈的氣浪推得踉蹌數步,險些摔倒。頭頂堅固的混凝土天花板瞬間落下大量石灰粉塵,將他的將星、制服染得灰白!“該死的!這不可能!”霍恩扶著墻壁,失聲狂吼,“那些東方猴子怎么可能計算得這么準?那么快?反斜面!那是反斜面!”
“將軍!”懷特少校幾乎是顫抖著拿出了一份來自最高點山炮觀測哨的報告,聲音帶著無盡的驚恐與絕望,“是飛艇!他們的觀測員就在我們的頭頂他們的電臺很可能比我們的更先進,所以他們飛艇上的觀察員可以向后方戰艦持續不斷地發送我們的落點偏差數據!他們在實施夾叉射擊!先用少量炮彈設定射程界限,然后用密集的炮火覆蓋試探區域!逼迫我們的備用炮位在轉移或開火時暴露目標”
對于懷特少校的理性分析,霍恩少將卻只是崩潰地連連搖頭:“不,這不可能,這是魔法!一定是魔法!”
從黎明到黃昏,戰場仿佛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毀滅漩渦。密集的炮擊持續了整整十三個小時!整個費爾法克斯灣都化作了一片炮火地獄!海風裹挾著濃得化不開的硝煙、血腥、燒焦的木頭和皮肉的氣味,在戰場上空盤旋不去。天空被映成了金紅色,晚霞與燃燒的森林、坍塌的工事連成一片。
澳新軍團引以為傲的莫爾斯比要塞,在太平艦隊持續不斷的高強度、高精度火力打擊下,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開始從邊緣向核心崩潰:
下午兩點,韋蓋尼山東側防御的支柱之一——一門匆忙通過鐵路支線機動部署以企圖挽救側翼的10英寸岸防列車炮,剛剛完成炮位的調整進入發射狀態。就不幸被高空飛艇觀測員準確捕捉。僅僅一分鐘后,正在外海進行精確覆蓋的“四川”號戰列艦(海龍三型,標排1.75萬噸)打出的一發威力巨大的280毫米穿甲彈,以一種刁鉆的角度直接命中了該列車炮的后半截車廂!猛烈的爆炸將沉重的炮身徹底扭曲變形,然后就是彈藥殉爆產生的濃煙烈火,將整片區域瞬間吞噬。
下午四點二十分,奧爾堡最后一座仍在噴吐火焰進行絕望抵抗的10英寸主炮臺徹底啞火。一發從天而降的“北京”號(“潛龍二型,2.15萬噸)打出的305毫米穿甲榴彈帶著死亡的精準,直接貫穿了炮塔側面的混凝土加固層,在炮塔內猛烈炸響!殉爆的彈藥將整個炮座連根拔起!
下午六點四十五分。李鼎新上校親自操縱的測距儀再次鎖定了一個關鍵目標——韋蓋尼山主峰下方核心要塞彈藥庫區域的一個半隱蔽通風豎井!
這個狡猾的通風口隱藏地極好,本來是不易被察覺到,但無奈連續不斷落下的炮彈中有一部分引發了火災,而烈火通過不知道什么渠道居然蔓延進了地堡,結果通風口變成了煙囪!
“計算諸元修正!目標:通風豎井!穿甲延時引信!所有炮塔齊射三發!”隨著李鼎新的一連串命令,一連串的炮彈接踵而至,其中的兩發305毫米炮彈,先后穿透了通風豎井周圍的薄弱區域!延時引信在洞窟深處激發!隨后就是一連串沉悶的連環爆炸!到了最后,隨著一陣地動山搖般的轟鳴,整個韋蓋尼山主峰的半坡在劇烈的搖晃中突然向下塌陷!原來是核心要塞賴以生存的地下彈藥庫被這一連串的爆炸給引爆了!
隨著黃昏降臨,持續了十三個小時的驚天炮擊終于趨于平息。
“天京”號司令塔內,硝煙味混合著汗味和血腥味,羅新華中將掏出已經變成灰黑色的手帕,用力抹去眼角早已干涸凝結的血痂。他布滿血絲的雙眼看著遠處那片還冒著滾滾濃煙的海岸線。
這時副官小野寺椿的聲音忽然響起:“旗艦發來了張提督的命令!炮擊編隊進入休整!補充燃煤彈藥!登陸部隊全體一級戰備!拂曉!拂曉發動總攻!目標——紅灘!”
與此同時,在莫爾斯比核心要塞坑道深處。威廉·霍恩少將如同雕塑般坐在一張布滿粉塵的椅子上,手中緊緊攥著一份剛剛送來的、墨跡未干的傷亡名單。懷特少校的聲音如同在葬禮上念悼詞一般沉痛:“重炮.損毀超過七成可戰炮兵只剩下百分之四十人員傷亡輕傷不計已確認的陣亡、失蹤、重傷.五百七十人.”
霍恩少將深吸了一口充滿了硝煙味兒的空氣:“命令!給我守住灘頭!最后一兵一卒也得給我釘在陣地上!不準后退!不準!讓那些黃色垃圾見識見識盎格魯撒克遜戰士的勇氣!我們有深壕!有鐵絲網!有馬克沁機槍!太平天國的陸軍?就算他們能爬上岸,也別想活著越過我的三道反坦克深壕!”
他用盡全身力氣喊出這最后的命令,然后又頹然地說:“向澳大利亞艦隊司令部發電.求援,告訴他們,我們快頂不住了.”
1885年4月26日,拂曉。太平洋的海潮如往常一樣,一次次拍打著那片在朝霞下依舊泛著詭異紅色的狹長沙灘——紅灘。
一夜無眠、蜷縮在瀕臨坍塌的潮濕坑道底部的澳新軍團二等兵杰克遜,此刻卻被一種沉悶的、從未聽過的巨大聲響驚動!這是一種低沉的、持續的、令人心驚肉跳的轟隆聲!中間還夾雜著尖銳刺耳的蒸汽嘶鳴!
杰克遜連滾帶爬地撲到自己負責的狹窄射擊孔,沾滿泥土和驚恐的臉用力擠在冰冷的混凝土觀察口上,向外望去。
“上帝!救……救救我們……”一句無意識的祈禱滑過喉嚨,隨即哽住,只剩下絕望的抽氣。
在他有限視野的最前方,也就是紅灘淺水區與內陸的交界處,那片曾被霍恩寄予厚望、布滿了鋼木拒馬和焦油陷阱的開闊淺水帶,正被前所未有的“洪流”所吞噬:
一艘艘體型龐大、船艏敞開如同鯊魚巨口的登陸艦艇猛地撞上淺水邊緣!沉重的鋼鐵門轟然落下,砸起數米高的泥漿水浪!緊接著,一個巨大的、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噴吐著濃濃黑煙的鋼鐵身影咆哮著從敞開的船艏轟然沖出!履帶碾壓著海水和濕軟的灘涂,發出刺耳的銳響!圓形的旋轉炮塔左右一轉,細長的37毫米速射炮炮管已經無情地指向了杰克遜所在的坑道方向!
一輛、兩輛、三輛……上百輛造型簡陋,被稱為“33式坦克”的戰車,轟鳴著沖出了登陸艇!它們的履帶無情地碾壓在礁巖、沙礫和殘骸之上,勢如破竹!
在這些鋼鐵戰車的身后,是數量更為龐大的登陸洪流!近三百艘大小登陸艇密密麻麻地沖向紅灘!船艏門板落下,無數身穿土黃色卡其布作戰服、背負沉重背包、刺刀在晨光下泛出寒光的太平天國海軍陸戰隊員,呼喊著“天國萬歲”的口號,如洪水決堤一樣涌出!數千人的浪潮鋪滿了從潮間帶到內陸斜坡的整片區域!刺刀形成的叢林帶著令人膽寒的銳利氣勢,撲向澳新軍團駐守的陣地。
在登陸部隊的后方,火力支援達到了最狂暴的頂點!整整八艘吃水較淺、裝甲厚重的“鎮遠改”級裝甲巡洋艦,在經歷了一夜的緊急維修和彈藥補給后,悍然抵近至距離紅灘不足一千五百米的極近距離!這個距離上的炮擊已經不需要精確的觀測和計算,瞄一下打出去就八九不離十了!
48門200毫米主炮、數百門各類副炮同時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無數高爆榴彈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射向岸灘縱深!目標不再是堡壘,而是霍恩少將精心布置的那些預備隊集結區域、后方交通線以及那片異想天開下布置出來的“焦油陷阱帶”!劇烈的爆炸連綿成片!巨大的火墻瞬間拔地而起,將那片區域連同下面致命的燃油一同點燃!熾熱的氣浪和翻滾的黑色濃煙甚至將部分灘頭的視線都暫時遮蔽了!爆炸的沖擊波貼著地面橫掃,摧枯拉朽!
坑道內的杰克遜,此刻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頭。他的李恩菲爾德步槍從無力的手中滑脫,“哐啷”一聲掉在坑道積水里。旁邊一位滿臉胡渣、右臂纏著被血漿浸透繃帶的澳新軍團老兵,口中發出野獸般的怒吼,撲向一挺看著還沒散架的馬克沁機槍,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沖在最前方、正在迅速靠近的“33式坦克”,用盡最后的力氣狠狠壓下扳機!
“咚咚咚咚咚——!”一串密集的重機槍子彈狠狠撞擊在那輛蒸汽坦克的傾斜炮塔和前裝甲板上!發出尖厲的金屬刮擦聲和撞擊聲,濺射起一連串刺目的火星!但那輛坦克只是稍稍頓了一下!頂部的觀察口甚至沒有關閉!沉重的履帶毫無阻滯地繼續轟鳴前進!
同時,坦克炮塔上架著的機槍也開始噴吐火舌,無情地卷過還有澳新軍官兵駐守的陣地!
杰克遜癱軟地滑坐在地面的泥水里,看著坑道射擊口外那輛如同地獄使者般不斷接近的、越來越龐大的鋼鐵身影,以及其身后鋪天蓋地的滾滾人潮。那老兵絕望的機槍掃射顯得如此微弱而徒勞,而且也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發37毫米炮彈給“送走”了,走得非常安詳.
澳新軍陣地上也有一些充當反坦克炮的37毫米速射炮,然而數量太少,在昨天的持續十三個小時的炮火覆蓋后,也不剩下幾門能打響的了。
“沒用的沒用的.他們的裝甲.我們的子彈.打不穿.擋不住.”
杰克遜仰起頭,目光越過殘破的射擊孔,只能看到外面坦克那沾滿污泥和血跡的巨大履帶邊緣,正轟隆著碾過自己頭頂上方那單薄的土木掩體
“.他們的人比珊瑚礁上的沙礫還要多.還要多.還要多啊”
同一時間,南太艦隊旗艦“江蘇”號上,張寶大將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輕輕吐了口氣:“終于上去了”他回過頭對參謀長楊用霖道,“給天京發電土澳的大門已經洞開,下一站.就是悉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