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第一百二十五章 技巧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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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技巧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08日  作者:須彌普普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須彌普普 | 妙廚 
吃的是晚宴,但宋妙一大早就跟程二娘做起了準備。

因怕雨水泛濫,買不齊食材,雞鴨魚等東西前幾日就置辦好了,左右最近都不出攤,暫且拿籠子裝了在后院放著,正好叫它們該養肉的養肉,該去泥味的去泥味。

但新鮮果蔬卻只能隨用隨采。

幸而昨晚雨停了,今早也只有淅瀝瀝小雨,路上積水稍稍退去一點,也有了些行人。

兩人涉水去了菜坊。

宋家食肆的地勢算是高的,到了酸棗巷口,眼見那積水越來越深,已是快漫過膝蓋,有些人家甚至敞開著大門,從里頭不住往外頭舀水鏟水——打外頭看進去,家中無不是濕漉漉的。

路上有小兒出來又踩又玩,還有高高興興蹲在地上掬水亂撒的,濺得滿身臟污,被家人捉了回去放倒,一通打屁股,打得吱哇亂哭亂叫的。

有閑人拿了盆、斗笠在水街上鏟那路過的游魚,又有罵爹罵娘說誰家屋頂翻了砸到自己家瓦,叫自家也漏水的。

再有人說家中大門被水沖走了,里頭家具也不見了,要旁人幫著留意。

還有人鬧著說屋里進了賊,認定是鄰居偷了他藏的二百錢,大聲嚷嚷要去找巡鋪報官,結果他爹出來說:“原來那瓦甕里頭錢是你的,我還以為我早年間藏的,已是拿去買釣竿了。”

那兒子頓時就哭:“什么釣竿要二百錢,你吊死我得了!”

到處亂糟糟一片。

宋妙頭一回親眼得見這樣場面,全然新奇,尤其見有人當真從“街河”里捉到了魚的時候,簡直忍不住想要淌水過去看看那究竟什么品種。

程二娘更是大開眼界,卻又憂慮道:“先前聽小娘子說街上行舟,不會真要到那樣地步吧?”

宋妙搖頭道:“不好說,今年雨水太多了,看這形勢,春汛或能挨過去,夏汛卻麻煩了。”

說到這里,她原本看熱鬧的心,一下子變得有些發沉。

兩人去了菜坊,一問價,便是宋妙早有準備,曉得連日大雨,必定樣樣價格高漲,可平日里不過五六文一斤小菜,而今漲到十五六文,直翻三倍,至于豬肉、羊肉,更是漲到讓人快吃不起的樣子,實在太可怕,讓她掏錢的手都要打顫。

程二娘回了幾次價,砍不下來,那攤販還道:“都是熟客,不喊你們的價!拿貨都要十二文一斤,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想賣這么貴——哪里掙得到錢,還要挨客人罵!”

又讓宋、程二人看她后頭拿濕布蓋著的菜,道:“昨日剩下賣不完的,虧死我了,你若要便宜,買那剩的,我給你八文一斤,摘了黃葉子一樣能吃的!”

今日是要宴客,自然不可能買隔日菜。

回家的時候,程二娘直心疼,一直在算本錢。

宋妙便道:“不打緊,不是沒得賺,況且咱們做生意的,口碑比什么都要緊,眼下又是頭一回接宴席,只有愁做不好的,沒有愁賺得少的。”

等回到家中,吃過午飯,她便開始各做安排。

當先就要煲湯。

近來雨水多,許多人便是不出汗,身上也多容易生出滯重黏膩感覺。

宋妙出門前就泡了雞骨草,這是一味草藥,性涼、味甘微苦。

她預備拿來煲一鍋雞骨草豬橫脷湯。

學生也好、先生也罷,多有熬夜的,喝了這湯,一來能清肝火、祛濕,二來護脾胃。

處理干凈豬橫脷、排骨,下雞骨草、赤小豆、生姜、陳皮,再下大棗,大火煮開之后,小火慢燉。

湯燉上,少不得就要開始殺雞宰魚,另有程二娘帶著小蓮兩個一起刷洗田螺殼。

田螺選大的,切掉尾巴兩三圈硬殼,用鐵簽生挑出螺肉,去了內臟、腸子,拿粗鹽反復搓洗,洗凈螺肉身上黏液。

此時把螺肉、泡軟的香菇、豬前腿肉同多多薄荷一道剁碎,因那陳夫子要求,這腿肉乃是二八肥瘦——其實按宋妙想法,本當四六,最不濟也是三七肥瘦,拿五花同瘦肉搭配更好,蓋因這肉餡當要肥些才多油潤,不然不容易嗦出殼,吃到口中。

但陳夫子頗有自知之明,生怕過油、過肥,自己吃了,腸胃受不住——他已是預備大吃特吃,故而樣樣都提前思慮妥當。

剁螺肉也有講究,最好分為兩批,一批先下,一批后下,如此方能保證螺肉在肉餡中分布得既足夠細碎均勻,又能時不時吃到明顯口感。

肉餡剁好,再又重新釀塞回洗凈的田螺殼中,此時要使那肉餡盡量松散,輕輕填滿,但不能填得太實。

雖有一個半打下手的,到底真正掌廚的只宋妙一個人。

兩桌八菜一湯,想要保證菜能按著順序先后上桌,不用客人等太久,但又盡量叫菜是即時出鍋,而非先熟制,又復熱,其實并不容易。

宋妙早做好了計劃,此刻算著時間,該燉的燉,該蒸煮的蒸煮,該煎炸的煎炸,該焗的焗,做起來忙而不亂,等到外頭一行師生終于或舉傘,或穿蓑衣,逐漸抵達的時候,已是料理得七七八八。

今日因席面擺在前堂,為了不叫屋中生出那些油煙味,她特地在后院廚房做的菜。

一時得了程二娘進來報,她與對方捧了兩小碟涼菜出去,又有干果早在桌上,同眾人各打招呼。

學生都熟,全是先前豬腳飯生,來了屋子里個個都跟回了家一樣自在,連茶水都會自己添。

先生們到得晚些,眼下只來了兩個,卻是俱不認得,她便忙上前見禮,又給眾人介紹菜色。

果子是李子、梨子等幾樣時鮮果子拼了一盆,涼菜是羊鲊一碟、清拌萵筍絲一碟。

眾人聽得她介紹,個個忍不住拿筷子去試味——左右涼菜不用等。

一時吃到嘴里,萵筍絲脆嫩,清爽不用多說,后者乃是把羊腿肉切了厚片,用刀背鈍剁松散,切成小塊,滾水一沸,濾干水分,又用布把里頭水分也盡扭干了,下醋、鹽、花椒油、草果同砂仁末一拌。

羊肉非常嫩,花椒油提鮮提得極好,又壓那一點羊膻味,另還有醋,醋用得很精彩,乃是桃醋,吃起來這羊鲊又開胃,又清新。

眼見人還沒齊,一人半塊筷子,涼菜就吃盡了,一干人等舉著頭看宋妙,不用程子堅開口,王暢已是道:“宋攤主,都是自己人,涼菜給咱們多上些吧!外頭積水深,陳老走得慢,只怕沒那么早到——可別把咱們曹夫子、魏夫子給餓著了。”

曹、魏兩個聽著這學生拿自己做由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外頭一人呵呵笑道:“我哪里走的慢了?”

竟是說曹操,曹操到——陳夫子頭上戴著斗笠,又有一旁小尤遮著傘,穿一雙靴子,踩著水,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了。

在他后頭,還跟著另幾個夫子。

一時屋子里人人站起來出去迎。

等到落座,陳夫子卻道:“今日這一席乃是幾個學生升了舍,體恤你們先前教得辛苦,特地想著要置辦的,你們吃了好東西,也不要干吃不干事,有什么平日里不好說的,一氣說了得了。”

他德高望重,為人又是出了名的厚道,眼下既然發話,自然人人應是。

趁著此時,其余先生們都一個個點評起來,這個說某某文章哪里有缺陷,那個說誰誰誰某某底子不夠扎實,要多費心,另又有哪一個的筆法存在什么問題。

平日里要不就是在學齋里,要不就是在課后,先生是先生,學生是學生,一邊正經,一邊拘束,有些話不好說重,有些話不敢多問。

此時或坐在一張桌子上,或隔桌坐,人人手中舉著筷子捧著碗,雖不能喝酒,得口紫蘇熟水飲子喝喝,給人感覺一下子就親近許多。

于是說的人少了顧慮,聽的人也敢做追問,倒是真個叫學生們收獲良多。

正說著話,嗡嗡嗡、嘎嘎嘎的,宋妙同程二娘已是各捧了砂鍋上桌,給眾人分別盛湯分湯。

一時那桌上就像是一百只鴨子同時被捏住了脖子,全數閉了嘴,只去看那一碗碗被盛出來的湯,各自算著哪一碗可能是自己的,里頭料多還是料少。

宋妙便向眾人介紹這一道湯,又道:“這湯專克熬夜肝火旺,祛濕解乏,若是哪一位多汗、身重、舌苔厚膩、日夜困乏,多覺卻又不好覺,不妨多喝一碗,雖說帶一點藥草味,卻多少有些助益。”

她說一句,兩桌桌上人的心就跟著重重跳一下,等到這一番話說完,簡直人人跳得噗通噗通的,齊個龍咚鏘,簡直鼓都要打出一曲來,紛紛在心中開始對號入座——這說的不就是我嗎?

一又大半張桌子不升舍就要被攆回老家的太學生,哪有資格不熬夜的?

小半張桌子夫子,就更要熬夜了!況且年紀還多半大了,就算不熬夜,哪一個不身重、多汗?

于是人人先趕緊來一口。

聽得有草藥,不少人本已做好了不怎么好喝的準備,但一口湯才喝進去,幾乎個個都不約而同地長吁出一口氣。

清甜、回甘,肉湯為底,有一點藥草味,但是是很好接受的草本味道,很滋潤,一喝就讓人生出一種錯覺——喝這樣的湯,我把自己照顧得真好啊!

喝完手中小碗湯,人人都忙著再添,還不忘先給先生添,再輪到學生。

給先生添的時候自然全無毛病,可一旦輪到學生們自己分了,眼看湯量不夠,大家就開始認真討論起“誰最配多喝”這個話題來。

一時這個說自己熬夜多,那個說自己肝火旺,還有要追著互相比拼誰的舌苔厚的,哪怕是在飯桌上,依舊較真得要吐出舌頭,比出個所以然來。

正爭著,第二道菜上來了。

是五指毛桃蒸雞。

這雞蒸得非常香,椰香味和雞香味融合在一起,整只蒸,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雞汁,趁熱快快斬,雞皮是緊繃的,透亮的,雞肉嫩而不爛,但又有吃頭,咬一下會有啵啵脆的聲音,跟著里頭濃郁鮮香的雞汁迸出來。

雖說宋妙還準備了一迭姜蓉油碟,但這雞肉不用調別的料汁也已經很好吃,本就抹了鹽,吃的時候再蘸一下碟子里蒸雞流出來的雞汁精華,其中濃香,簡直太美!

隨后是一道香辣燜草魚,草魚過油鍋炸制再烹飪,香香的,辣辣的,下飯絕了!

再是鮮蝦炒芹菜……

隨著一道道菜色先后送到,無不色香味俱全。

兩張席二十來個人,不可謂不多,結果吃飯的過程中,愣是幾乎沒有什么人說話,分明是謝師宴,眾人杯中也有飲子,只一個個吃得忘我,連舉杯都不會了,只有咀嚼聲、碗筷碰撞聲、啃肉聲。

偶爾幾句對話,也就是“這雞真香”“又香又嫩”,“蝦好彈好甜”“芹菜好脆嫩”,“呼呼,好辣的魚,好滋味,你遞我一下飲子,辣辣辣!”這等菜言菜語。

而兩席之間,其余人腥口大嚼,唯恐自己吃少了,唯有一人,卻是幾乎樣樣菜都忍住了只吃少少兩口。

他那筷子一直動得很慢,食物也吃得很慢,等到菜上了七八成,眾人杯盤狼藉,終于邊上有回過神來的,忙問道:“先生怎么吃得有點少?是不合胃口嗎?”

陳夫子搖了搖頭,道:“好吃是好吃,只后頭還有一個菜,我先前從未吃過,打昨天聽那宋攤主說了做法,一晚上都在惦記,想那究竟什么味道,夢里都夢到那樣子——我要留了肚子吃它。”

這話一出,兩桌子都好奇起來。

一時宋妙同程二娘把最后兩個菜上了,其中一個是炒雜蔬,炒得極脆嫩油亮,另一道卻果然熟悉又陌生樣子。

一大盤田螺,一端上來就是一股子極濃的肉香和著薄荷香。

薄荷香特別醒鼻,那肉香也很特殊,一下子就把先前一桌子其他菜的味道全數蓋了過去。

眾人定睛一看,卻見所有田螺里居然不是尋常螺肉,而是塞得滿滿當當,全是肉餡。

陳夫子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正要抄筷子,宋妙卻是忙道:“這菜喚作田螺釀,其余沒有什么,只有一樁特別要緊——吃這菜當要有些技巧,最好先把露在外頭的肉挖出來吃了,再輕輕吸殼里的肉,若是吸不動,可以掉轉過頭,對著田螺尾巴倒吸一吸,才重新往前頭吸肉,切切小心用力,不要太大力,不然要是肉一下出來了,嗆著嗓子眼就難受了!”

說著讓程二娘給各桌子上竹簽。

陳夫子認真聽完,夾了一顆,正要吃,同桌坐的那王暢卻忙道:“先生稍待!叫學生給你試一試,若是嗆著了卻不好!”

一邊說,果然取了一個田螺釀來,按著宋妙所說,用筷子挖出露出的肉,先還來不及吃,就努力對著那螺螄殼口吸了起來。

二八肥瘦的肉,吸飽了湯汁,很香,但是肉也還是有些緊,哪里那樣容易妥協。

他吸啊吸,吸啊吸,調轉螺尾又倒吸了幾下,復又轉回來,也不知是用力,還是給兩桌子人看的,臉都有點紅了,里頭塞的釀肉卻還明顯紋絲不動。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連個田螺釀里頭塞的肉都吸不出來,你這樣子,究竟能不能讀書,能不能上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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