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第一百二十六章 葫蘆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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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葫蘆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10日  作者:須彌普普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須彌普普 | 妙廚 
見王暢吃個田螺吃得這樣辛苦,一旁那魏夫子著實看不下去,道:“你且住,別嗆著——我田螺見得多,吃給你看看。”

心中卻是忍不住想:這學生,空有大高個,怎的如此沒用,只怕是全拿蠻力,巧勁都不會使,這才吸不出來——連吃肉都要我這當先生的來教他!

說著,也跟著伸手捏了一個大田螺。

他掏了露在外頭的一截釀肉,這就開始試探性地吸吃起來。

若說不愧是先生呢,果然厲害許多,大開大合,架勢擺得足足的,各種力度、方向、法子都試了一回,先從螺頭吸,再從螺尾吸,再用筷子使勁捅,還拿竹簽努力拖勾,簡直十八般吃螺藝,樣樣在身,奈何那塞在最中間的一段肉仍舊紋絲不動。

兩桌人個個看著,先還期待,慢慢眼神也有些不對了。

——連個田螺殼里的肉都吃不到,你還是先生呢,行不行的??

“老魏,你不成就罷了,讓開,叫我來試試!”

這卻是一旁的曹夫子。

另又有其余學生,也紛紛叫道:“曹先生慢來,且叫弟子代勞!”

眾人看了半日,早已個個摩拳擦掌,此時再不肯看戲,吵吵嚷嚷,爭先恐后,也忙取了田螺釀過來,要一試身手。

陳夫子本就難耐,早等不及,因見手里田螺釀里頭湯汁淋漓,從頭尾處亂漏,忙拿筷子先掏了一段釀肉出來,急急用嘴巴去接。

第一口,他就有點懵了。

過于鮮濃了。

濃郁的湯汁跟肉餡混在一起,當先感受到的是薄荷的辛冽,但很快,那清涼、辛冽感就被螺肉跟豬肉混出來的濃香給沖刷走了,極其味美,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味道。

肉餡軟,帶一點彈,咬下去的時候湯汁迸濺——那湯汁簡直是精華中的精華,濃得離譜,非常野蠻,卻又不膩。

豬的肉香和田螺肉那一股子河味自帶的鮮是互堪互補的,配著香菇碎解膩增香,薄荷碎去腥提味,除卻鹽和醬油,另還有不可缺少的廣南腐乳并腐乳汁,恰到好處的比例,一道拼補起來,將將就是那一輪八月十五的月亮,圓滿極了。

因這是殼中釀肉,帶殼烹制,那田螺殼宛如一口一口半封閉的小鍋,鍋中又有“鍋”,兩層隔絕,更能鎖住鮮美味道在其中,叫螺殼里頭的肉餡被熱力反復逼出鮮濃滋味,又自己重新浸潤回去。

豬肉剁得極細,成了肉糜,甚至有一點軟糯,螺肉也很細,但再細碎卻也有自己堅持在,比豬肉那軟骨頭要堅強、緊實得多,等吃到宋妙特地后下的螺肉時,那肉稍大,還保留了形體,更能帶一點彈韌,略像瑤柱的口感,比瑤柱更耐嚼。

濃香之余,薄荷的辛冽味道并不是點綴,而是從始至終的貫穿的,非常獨特,吃著又有微微辣。

所有這些滋味,都被調和起來,蜷縮在小小的螺螄殼里,憋了半日,一入口,就全數伸展開來,恨不得占滿人嘴里的一應地盤。

兩桌人都只顧著吸那卡在中間的螺肉出來,先前還多少有點交流,后頭個個嘴巴再騰不出空來。

有些田螺謙讓些,一口就叫食客把全部釀肉都吸嗦出來了,吃到嘴里的人,簡直又驚又喜又得意,恨不得滿屋子宣揚。

有些田螺執拗些,怎么都不肯放手那肉餡,叫師生們吃了半日吸不出,偏又不舍得放棄,圍著個田螺殼,簡直所有手段盡數使上,恨不得拿錘子把它給砸開了。

兩桌晚飯,吃到天黑,一堆人不吃完那田螺釀都不肯放手。

宋妙不得已上了殺手锏,取了兩把重剪子,讓眾人把那螺尾已經切掉的口子處再往里剪一圈殼,從里頭掏肉出來吃。

因有這田螺釀,眾人簡直忘了自己是做什么來的,各桌一大盆,吃得撐到快走不動道。

倒是先生們眼見時辰趕不上了,忙催他們趕緊先回去,別違了學規,被學正記在本上。

一群學生依依不舍跟先生們告了辭,向宋妙等人道了謝,匆匆一窩蜂走了。

剩得先生們洗了手,打著嗝,重新整冠理袖。

至于那陳夫子,正慢慢捏那才切好端上來的果子吃,眼見宋妙捧著筆墨過來,笑吟吟看著自己,頓時一拍腦袋,做一副剛想起來樣子,道:“險些忘了要好好給這食肆寫屏風、中堂……”

一邊說,一邊卻是看向一旁小尤,悄悄使了個眼色。

小尤還兀自吃得滿嘴油,立刻反應過來,忙拿帕子擦了嘴,搶著道:“今晚菜這樣好,吃得這樣飽,只怕先生那筆下都是肉味不說,腦子里又全是田螺釀,字有其味,寫出來的屏風、中堂,多半叫人看了就飽——你明日若是得空,不如我們明日再來寫吧!”

“便是明日有事要忙,改一天,后日、大后日,都可以啊!咱們請先生餓著肚子寫,一寫一個準——肯定就能叫人一看就餓,到時候客人來了,菜都要多點幾個!”

又道:“小娘子且放心,便是先生一時忘了,我也一定記得此事,下了學就提醒他,到時候我陪先生一并過來,幫著研墨鋪紙,認真給這食肆寫個氣派中堂出來!”

宋妙從善如流,應道:“這幾日家里都沒有旁的事,兩位若是得空,定當掃榻相迎。”

請人寫字,又是陳老這樣才德兼具之人,雖是他自己主動提出,宋妙卻也做不到一點表示沒有。

但這般情形之下,不好談錢不說,他那潤筆宋妙也根本給不起。

她于是提議道:“若是定在明晚,二位不嫌棄,小店就提前備下幾色小菜……”

小尤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立刻答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們明日酉時初能走,收拾收拾,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

前頭三人對話時候,邊上幾個剛打理好儀容的夫子還不怎么當一回事,等聽到此處,個個的背一下子就挺直了,連頭冠都高了些一般。

其中一人忽的回頭,插嘴道:“寫中堂,我怕是比不過陳老,可在下這一筆小字也挺拿得出手——小娘子這食肆要不要木掛招牌的?”

宋妙一怔,笑道:“若能有,自然更好。”

其余幾個夫子不過嘴巴張得慢了一步,沒搶到,此時都忍不住瞪那木掛招牌夫子。

此人瞇著覷覷眼,呵呵笑。

眾人急急想,終于又有人得了個主意,忙問道:“老夫擅繪,小娘子,你這食肆怕也要菜本吧?我看此處當為雅人集聚之地,屆時銜觴賦詩,好不暢快……”

宋妙還沒答話,早有夫子搶罵道:“什么叫當為雅人集聚之地?做生意的,當要廣納天下客,分什么俗雅?!你才讀幾個書,難道就敢自稱為雅了??”

此人說完,又忙轉向宋妙道:“小娘子,老夫也有一手白描技法,上墻也使得,拿木板繪好了掛到墻上也使得,畫出來是老少咸宜,白丁、鴻儒不論。”

他停頓一頓,十分為人考慮的樣子,又道:“不過要是我單憑腦子里想的樣子來畫,恐怕沒有那樣貼合,最好樣樣菜色都試一下,才最知道該怎么下筆——你這店甚時正經開張的?不如我掛了伙食錢在這里,每日來嘗兩道……”

一屋子夫子頓時都對他怒目而視。

陳夫子立刻就道:“得了吧你們,小宋馬上要出遠門,一應等她回來再說吧!”

他口中說著,心中忍不住暗罵:還每日來嘗兩道,夢得倒挺美!等人回來,要是將來……那自己也要每日,不,每頓嘗兩道!

陳夫子自以為穩坐高臺,端的胸有成竹,屋子里其余人卻是免不得面露失望之色。

有個夫子忽的道:“哎呀,下個月好像是老曹過生辰啊!既是小宋娘子這兩日無事,不如得空的人一起湊個份子,給他賀一賀?”

于是滿屋子人皆大歡喜,人人都要湊這個份子。

當時就有那牽頭的點了人頭,來問宋妙價錢。

宋妙卻道:“這一向城中積水,今日我們去坊子里看了,實在物價飛漲,此時置席并不劃算,既是下個月的生辰,不如下個月再說?”

又道:“諸位先生明日要是當真得空來給我家做菜牌、菜本,實在蓬蓽生輝,我雖不是大富大豪,卻也能請得起一頓便飯——若不嫌棄,明晚便來這里坐一坐,我簡單置席一桌,如何?”

這樣態度,誰人不高興?

但一群老的,先前已是聽過宋家情況,自然也不好意思叫這樣一個家徒四壁,屋子里只幾張桌子椅子的小娘子請客。

兩邊推來推去,最后還是陳夫子道:“別爭了,小宋隨便拿個粉啊面啊的來打發一頓就好——前次聽說你這里有個黃豆瘦肉粉,我要那個就好!”

一時催了眾人快走,自己臨走前,卻又偷偷往宋妙手里塞了個東西,低聲又道:“老夫年紀大了,沒子沒孫的,掙幾個俸祿,也花不了什么,你使了去置辦兩個小菜就是!”

說完,一抖短袍,出了門,快快進得外頭小尤傘下。

此時邊上有人,他不好踩水,卻也邁著方步,虎虎生威、高高興興走了。

而宋妙接了東西,低頭定睛一看,竟是個拇指大的葫蘆。

那葫蘆躺在手里,雖然小小一只,卻沉甸甸的,很純正的金色,昏黃油燈光照之下,泛著溫暖的紅暈。

是赤金。

宋妙不好收,卻又不好退,想了想,索性先放起來,預備等那韓礪回來再去相問。

此時此刻,同樣手中握著一只赤金葫蘆的,還有蔡秀。

城東的一處私家園子里,他坐在酒桌之上,四處圍著人,個個都在敬酒。

“蔡公子不愧是太學才子,如此佳句,當真云霞滿紙!”

“崔員外,你拿赤金葫蘆做利物,實在庸俗了些,卻是配不上蔡賢弟這樣好詩好句!”

那崔員外聞言忙道:“今日實在倉促,卻不想這文會能邀到蔡秀蔡公子親至,早知如此,我便多備些大雅大貴之物來當彩頭……”

蔡秀笑了笑,道:“我也是恰好得閑,聽說此處賢才聚至,不過游戲之作,全靠大家抬舉……”

他同幾個家資最富,背景最佳的豪紳、學生碰了杯,眼見一人挨得近了,便做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把那人叫住,道:“湯賢弟扶我一把。”

被叫住的人受寵若驚,果然把他攙扶去了不遠處供客人休息的廂房,還幫著喊了下人送茶送水過來。

蔡秀喝了幾口茶,拉著那湯率聊了起來,不過在哪里讀書,如今學到什么書,文章做得如何,先生是誰,同窗又有誰。

他言語間百般親切,還特地指點了幾句那湯率某某先生脾氣如何,當要怎么相處,另還有某某類文章應該如何切題,又當如何用典。

湯率實在是說不上來的感動,只覺特別受用,謝了又謝。

蔡秀揮了揮手,笑道:“你我都是同齡人,又都是學生,我前幾次見你,就對你那詩文頗有印象,難得今次遇見,本當要好生一敘,奈何我……唉,煩事纏身,不好久留,一會就要走了。”

說完,又是唉聲嘆氣,一副十分煩悶模樣。

湯率免不得問一句什么煩事。

蔡秀道:“我眼下借調在京都府衙之中,這些日子給軍曹整頓事務,雖忙出了些成績,到底都是些案牘文書,于實務無濟,我想要辭了這借調,去真正做些實事,那上峰卻不肯放人,只說‘你回去讀書,倒不如在這里,除非找到好去處,不然我斷不肯讓你走的’——你說,豈不是煩心得很?”

那湯率嘆道:“以蔡兄之才,軍曹當然不肯放人!”

“我正想著謀個外出,或游學,或跟哪一處說好,叫發借調回來,只一時找不到合適接應地方——只怕又遇得這樣整日坐在案前,學不了東西,做不了事情衙門!”

湯率原就有些動搖,聽到這里,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開口道:“蔡兄,我那二叔才得了管勾外都水監丞的差遣,昨日吃飯,聽他說起六道河修繕甚慢,不能得用,叫京中積水太深,擾民傷財,李參政已是要增派人手過去。”

“除卻官員,也要借調學生——據聞已是發了調令去太學,點了那學生韓礪名字,蔡兄若是愿意,我回家之后,便同二叔提上一提,以蔡兄之才,都水監若能得你加入,不知會多高興!只是此行辛苦,又怕坑累了你……”

蔡秀愣了愣,這一回卻是真的驚訝起來,失聲道:“韓礪答應了?他當真要去??他在京都府衙做得……做了這許久……上頭竟肯放他走?”

多謝卿眉瘦親送陳夫子的螺螄釀味香囊一枚,送我的平安符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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