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廚第五十三章 叨擾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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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叨擾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6日  作者:須彌普普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須彌普普 | 妙廚 
秦縱只好一人獨行,眼睜睜看著。

也不知兩人在前頭到底聊了些什么,等他們再回來時候,那辛奉對著韓礪便再無先前半點不滿,已是變得十分和氣不提,還時不時主動說些緝賊、訊問時候趣事。

而那韓礪并非唯唯諾諾,也不一味附和,竟還同對方說得有來有往。

他偶有幾句稱贊,或是幾句問話,秦縱在一旁聽著,只覺得那稱贊也無甚稀奇,至于問話,也不知道究竟特別在哪一處,但每每出口,總能叫那辛奉高興起來,唾沫橫飛,說出更多細節,興致也更為高昂。

我也夸過,我也問過,為什么先前我夸時候,你不甚在意,我問時候,你只隨口解答,全不見如此激動?

難道姓韓的拍的馬屁,就能比我姓秦的更香一點?

另有,韓兄,從前你對著我四哥,好歹也是個京官,對著那許多先生、大儒,另還有不少官員,都是有品有級的,連話都懶得多一句,無事時候不肯主動上前就算了,哪怕有事,也常常借口躲避,不愿搭理。

怎么到了這里,竟是如此好說話,好客氣,能夸人了?

秦縱聽了許久,也沒聽出那韓礪說的比自己先前說的好在哪里,當真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走到后半段路,那辛奉竟還倒夸起韓礪來。

“我本以為那秦判官只是說些夸大場面話,沒想到韓小兄弟當真是在下頭做過的,聽你說話,沒少吃苦頭吧?連限期緝拿里頭罰俸、斬期一應事情都懂。”

“若早曉得是這樣,剛剛我老辛何必又說那許多混話,真個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

韓礪就細細致致地跟他聊,又做謙遜。

“外州畢竟不比京城,還是好過太多了,提刑司一年也就下來巡那么幾回,也未必會被抽檢到頭上,京都府衙卻不然,離得最近,隨意來個官說幾句話,要抽查舊案、巡查舊檔,便是首當其沖。”

“手里堆著不知道多少急案子,苦主還在外頭催等著,趕在頭上,做都做不完,誰家檔案能時時、樣樣齊整?”

“少不得又是底下人白日干活,把原本晚上時間挪出來伏案。”

“上頭只會給幾句敦促,遇到好的,還能體恤幾分,遇到不好的,連消渴飲子也沒一杯就罷了,做官的不幫著手下梳理流程,減少麻煩,還要罵你平日里做事不周到,不曉得時時留痕,步步留檔。”

辛奉聽得,當真是如遇知音,立刻附和起來,開始數落起前頭某一任軍巡判官。

就這般一路聊,一路快行,等到了酸棗巷,那辛奉連“韓兄弟”也不再叫,已是正言、正言地喊了起來。

一時到了宋家食肆,因見那門半開著,辛奉當先上前,敲了敲門,張口問道:“此處可有一個宋家小娘子?”

他口中問著,一抬頭,看到正在堂前灶邊剝筍的宋妙,卻是愣了一下,后一句話竟是有一會子沒能說出來,心中只想:好個俏麗的小娘子。

都說想要俏,一身孝。

過了頭七,宋妙雖說沒有再著大孝,依舊是一身素服麻杉。

少女身形,十個有八個都是窈窕的,她相貌生得又非常好,正低頭干活,目光很是專注。

看在那辛奉眼中,只覺得這女子鼻梁秀挺,五官精致,臉也是小小的,看著又安靜,又嫻雅。

她那雙手很纖細,青蔥一樣,只有些微新鮮的干活痕跡,此時擎著同樣細細長長的筍,去起筍殼來,明明看著不疾不徐,但速度卻是很快,動作流暢又干凈。

旁人一眼望過去,若不是仔細分辨,根本不會覺得這是在剝筍,而是在做什么風雅之事,譬如烹茶、焚香、繪畫。

雖然要是叫宋妙自己來說,她只認定剝筍比旁的琴棋書畫之流,要風雅得多了——那筍吸盡山間云霧靈氣,經歷洗切烹飪,進得人肚子,再重新歸于土地山川,此等天地輪回,難道不高、不雅?

而此時的宋妙聽得敲門聲,又有人問話,只覺微微奇怪,停了手中動作,回道:“我就是,不知有何見教?”

她說著,抬頭看向門口。

那門只開了兩扇,外頭站著兩個男子,當頭那個四十來歲,不高,但是很壯,后頭那個倒是眼熟得很——原是昨晚“護送”自己回來的官差,正看著自己的臉,頗有些意外的樣子。

問話的正是那中年人,一邊問,先也是看宋妙的臉,但只看了一會,就挪開了眼睛,飛快地掃了一眼這個屋子,像是在巡視什么。

“我是京都府衙的巡檢,姓辛。”

辛奉從袖中掏出一個腰牌,給宋妙看了看,復才踏進屋子里。

宋妙放下手里細筍,迎上去兩步,叫了一聲辛巡檢以示客氣,復又自報家門。

辛奉進了門,也不啰嗦,當頭就問:“宋小娘子,今天一大早你被朱雀門巡鋪叫了去,是個什么緣故?他們在巡鋪里頭問了些什么?”

又問:“聽說你這屋子前日被人夜闖,又是個什么情況?”

宋妙便把一應事情先后說了。

辛奉一邊聽,一邊打量了一圈食肆的正堂。

他見得里頭陳設,又見門口處那兩口灶臺并上頭放的一應東西,另又有一臺停在堂屋的擺攤推車,本來聽了秦縱形容生出的兩分懷疑,已是消散了七七八八。而一旁秦縱聽完宋妙答話,卻是仍覺奇怪,問道:“你家里才遭了賊人夜闖,竟還有閑心去州橋看熱鬧?”

“那一位繡娘子走丟,繡坊開出百貫賞銀,我家中欠債累累,見了大額賞錢,如何能不心動?”宋妙答道。

明明只是尋常回答,莫名的,秦縱就覺得自己被噎了一下。

正說話間,宋妙一抬頭,卻見門口處又進來一人。

那人生得俊朗非常,眉眼尤其鋒利,目光很正,身量很高,身形頎長,穿的還是一身士子間常見的青布襕衫的,見得宋妙當面,微微一怔,復才行了一禮,道:“宋小娘子。”

宋妙回了一禮。

對方便道:“在下韓礪,在辛巡檢手下做事,昨夜來時見對面那宅子里頭有些奇怪動靜,想來煩問一句——宋小娘子對門而住,可有察覺到什么不對?”

“原來是韓公子。”宋妙應了一聲,干脆道,“有的,往日我沒有留意,但自元宵以來,我夜間晚睡,白日早起,聽得對門晚上常有嘈雜人聲,出入時候,也時不時在巷子里遇見生人。”

這話一出,不但韓礪,便是正看食肆墻壁、墻角的辛奉也驀地轉過頭來,望向宋妙。

不用諸人發問,宋妙已是又道:“前日有人夜闖我家,我心中害怕,連著兩晚在堂中臥睡,夜夜聽得對面有叫、應門聲,多時有二十余次,少的那一晚也有十余次。”

她又把當日親眼得見“孫二”進門的情景形容了一遍。

這一回,便是那秦縱也激動起來,急問道:“對門這么奇怪,你怎么不去報官?”

宋妙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家有人夜闖,巡鋪也只問我話,不去抓闖屋的賊人,我怕得半夜都要睡堂屋了,還去報官?還請官爺教我,當要怎么個報法?”

秦縱再一回沉默,只覺此女相貌雖然生得好看,嘴巴卻尖,麻煩的是,說得好像還有幾分道理,他竟無法反駁。

宋妙沒有再理他,又把這幾日記下來的遇到生人的時間,另有去敲門的人的相貌、身材、年齡、穿著一一道來。

十一個人,她逐個描述,說得很篤定,并沒有半分猶豫。

那辛巡檢聽了幾句,先還只是聽,到得后頭,表情越發鄭重起來,尤其聽到其中幾個人描述時候,還會時不時打斷宋妙,問她那幾人細節。

而隨著宋妙更詳細的敘述,辛奉再無半點疑慮。

那幾人特征甚是明顯,乃是常跟巡捕、衙門打交道的偷盜好賭之流,也有搶過、傷過人的,牢里不知進出幾回了,早在他心中掛上了號牌,一聽就辨認了出來。

認出了這幾人,對門的嫌疑已是再洗不掉,旁的不說,一個賭窩是跑不脫了。

這樣大的一個宅子,最后能挖出多少人呢?

都是一窩子,沒道理這只是老鼠,那只就能變成貓。

凡事只要沾了賭,少不得要色、命俱全。

眼下京都府衙被上頭催逼得緊,上元節丟了許多人,大多都沒著找回來,正討要了巡兵幫忙,一同搜檢。

辛奉是多年的老巡檢了,知道走丟這許多時日,很難再能找回,若是能抓個賭窩出來,再拔帶起點東西,也算是有個交代。

一時之間,辛奉心中這小娘子說的話一下子就重要起來,忍不住夸道:“要是人人都似宋小娘子這樣機敏、這樣記性,我等當差的抓賊討惡,不知輕松多少。”

他只恨自己來得急,沒個準備,忙轉頭問秦縱道:“你可有帶紙筆在身上?”

秦縱搖頭。

誰人出門辦差,好帶這個?

辛巡檢只好又道:“可惜眼下沒帶紙筆,一會可能還要小娘子再說一遍。”

宋妙正要點頭,卻聽一旁韓礪道:“無妨,我正記著。”

說著,果然將先前宋妙說的話一一復述,竟無一字差池。

說完,他又道:“等我回去謄寫下來,再請宋小娘子來過目就好。”

辛巡檢一時發愣,心中說不上什么滋味,再看向秦縱時候,見得對方傻愣愣眼睛,忍不住就有點嫌棄起來。

他又就著對門情況問了許多話。

宋妙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問到后頭,辛巡檢對這小娘子當真是分外滿意。

觀察人、事,都很細致,記性尤佳,最要緊一點,自己問的,她立時就能知道重點在哪里,回答起來沒有廢話,還會舉一反三。

“小娘子這屋子是個什么布局,可有后門的?”他忍不住問道。

“邊堂有個放東西的雜間,后頭有個院子,后院有門,門外有條小道,通往外街正道,只是路有點遠,要繞一繞。”宋妙當即答道,一面說,一面引領眾人往右邊邊堂走。

果然掀開一旁的簾子,堂屋右邊有個不大的房間,只是空著,沒有東西放,但對外有個木窗,窗戶雖然不大,稍稍找個角度,就能清楚看到對面那宅子正門。

看完邊堂,宋妙又帶著往二進后院走。

后頭院子挺大,二進一共四間屋子,左右各兩間,其中一間是大廚房,除了灶臺,其余所有東西,連鍋都被搬空了。

另外三間乃是住人的,雖關著門,那窗紙早已破敗,從空爛的洞看進去,里頭連多余的家具都沒有,只一間鋪有薄薄被褥。

院中有一口井,還有一口大石磨,另有些做糯米飯、出攤用的器具,此外再無其余,連張椅子都沒有。

原本種的花草早死的七七八八,宋妙來后,已經全數清理掉了,只有些命硬的薄荷、紫蘇歡天喜地到處亂爬,各自雄踞一方。

明明是挺可憐一個院子,但宋妙打掃得仔細,看起來很是干凈,又因那薄荷、紫蘇,甚至還有了幾分生機勃勃。

她帶著人看了后院的門,另還有出去的道路。

辛奉一路走,一路看,看到最后,便道:“宋小娘子,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

他話還沒說出口,宋妙便笑道:“辛巡檢若是想要征用我這屋子,只管用就是,衙門當差,本就是為著我們百姓辦事,因前日賊人夜闖,我一個人夜間都不敢安睡,眼下有了官爺守堂,再不會怕的。”

見她如此回復,辛奉更滿意了。

他腦子里忍不住就生出一個念頭。

——這宋家小娘子,當真是個妙人!

宋妙頓了頓,卻是又道:“只有一樁事,我家中欠債良多,我每天是要去出攤賣早飯的,另還要去做些采買,不曉得有沒有什么忌諱?”

雖說已是對這小娘子十分信任,到底正在當差,辛奉這幾十年的老巡檢自然不是白做的,并不敢輕忽,只怕其中會出紕漏。

他問道:“你去哪里出攤?”

“這兩日打算去朱雀門巡鋪后頭的巷子,過幾天,若是方便,我仍舊想回太學后頭的食巷。”

辛奉算了算,只覺得抓個賭窩而已,其實用不了幾天,便道:“我叫個人跟著你。”

又問:“今日就要去采買嗎?”

“今天的食材已經買回來的,只我下午有事,要去一趟京都府衙。”

此事也沒什么好瞞著的,宋妙直接就道:“有人拿了買賣文書上門,說我爹死前賤價賣了家中宅子,我想去查查契書存檔。”

辛奉猶豫了一下。

今日來得倉促,他手下也沒帶幾個人,街頭是要盯著的,后巷也要熟手盯著,至于這韓礪,雖是新來,交談一路,如何不曉得他是個有能耐,會干活的,自然不好支使他去做這些雜事。

看來看去,他免不得就轉頭去看秦縱。

秦縱一心要要出個大臉,如何肯做這樣全無用處的事,忙道:“要不叫小左去?”

“小左正看著巷子口,不好走開。”辛奉皺了皺眉。

秦縱實在不肯,正要說話,卻聽一直跟在一旁的韓礪道:“我去吧。”

他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很自然地道:“我今日本來也要去府衙報到,若是宋攤主不嫌棄,就順著跟你去那戶檔司看看。”

又問道:“原是打算什么時候出發?”

“午后就出發。”宋妙道。

她看了看天色,道:“正好快是吃午飯的時候了,諸位既要在此處當差,我做幾個菜作為招待,如何?”

辛奉兩眼都見著宋家這樣窮,如何敢應,忙道:“不必,不必!”

那秦縱更是道:“小娘子不必做了,你自己也不用做,我叫人去外頭買一桌飯菜來——這幾日你跟我們一道吃就好!”

宋妙笑道:“食材都買回來,正要吃個新鮮,其中有一味筍,已是剝好了,正要做筍釀,中午不吃,下午要長成竹子了。”

秦縱富貴出身,這兩日已是吃夠了苦,如何肯在飲食上再委屈自己。

他怕那辛奉被說動,忙道:“那小娘子今日自家吃,不必管我們。”

又急急轉向辛巡檢,道:“辛哥,今次是我請您過來,各位兄弟一應吃喝,都有我來請!一會就去酒樓子定上幾桌,把一日三頓都包了。”

然而他話音才落,就見一旁那韓礪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自里頭取出一塊銀子,當著二人的面,竟是就這般堂而皇之地遞了過去給那宋娘子。

“若是宋攤主方便,那便叨擾了,我來搭個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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