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收到一封信,讓我在某個時候去某個地方買鹵肉,真是嚇了一跳。”
凌魚再次沿著長廊走動,只不過這次沒有再看書,書被握在手中背在身后,好看的眼睛環視著兩邊的風景。
“去了又沒見到你,原來是在這里等我。”
“既然來了,何不直接進去?找先生也好,我也好,何必多此一舉?”
因為開口找就會留下出現過的痕跡,莫箏在后沒有回答,只笑著說:“這么多年未見,凌師兄能認出我的字,我真高興。”
“這有什么高興的?”凌魚搖搖頭,“說明這么多年字一點長進都沒有。”
莫箏哈哈笑了:“我的確比不上師兄的字。”
凌魚再次搖頭:“你不能和我比,我出身優渥,衣食無憂,父母康健,兄弟姐妹和睦。”
他轉頭看著莫箏,似乎又看到當初那個被佝僂身形的老者牽著的孩童,賠禮道歉“小先生勿怪,我孫兒喜歡讀書,躲在外邊偷聽,聽得入神背誦,打擾了。”
孩童手里拿著一根樹枝,低著頭用腳尖偷偷擦去地上寫出的字。
算下來已經有六年未見。
此時再見,竟然也不覺得陌生。
雖然面容長開了,稚氣褪去,個子也竄高了很多,但少年眼神清澈安寧如初。
凌魚微微一笑。
“當初先生想要收你為徒,但你祖父也年紀大了,要盡孝,我剛才在肉鋪見到你堂兄,說你祖父已經過世了,你們一家奔京城來,那你現在是來見先生,要繼續讀書的嗎?”
莫箏笑著搖頭:“不是,我現在給人做護衛,是來陪我家小姐考試。”
凌魚微微怔了怔,先后被護衛、小姐考試驚訝,下意識向旁邊的一座宮殿看去。
“公主伴讀的考試?”
“席案上擺好了名字,請諸位小姐尋自己的位置入座。”
既然說是來選伴讀,就是樓里的大家此時此刻還不是公主的伴讀,所以當公主們到了之后,也沒有攀談,就被宮婦和教習們請到二樓上來。
二樓的大廳里已經擺好了桌案,桌案上筆墨紙硯齊備。
女子們在廳內散開,尋找自己的座位,除了四個公主們坐在上首,其他人都是隨意排列。
“柳小姐,你的位置。”
楊落正尋找的時候,秦瑩招手喊她。
楊落忙走過去,對秦瑩道謝,卻見楊慧也走過來了,見到兩人挨著,撇了撇嘴。
“柳,還是福小姐來著?”她問。
秦瑩瞪了她一眼:“楊慧,你收斂點,這次選伴讀可是品行為首。”
楊慧并不怕她,說:“我這是跟她開玩笑,讓她放松些。”說罷看著楊落,“柳小姐,有什么不懂不會的盡管問我啊。”
楊落對她笑了笑,她已經習慣表妹在家中驕縱的模樣,沒想到在外邊也是如此。
難道不怕被人詬病?還是說,只是欺軟怕硬嫌貧愛富媚上,在大多數人面前掩飾的很好?
又或者才學出眾,瑕不掩瑜?
所以最后能入選伴讀,而且還被平成公主常帶在身邊。
秦瑩碰了碰她胳膊說:“別理她。”想到什么又小聲叮囑,“別惹她。”
看來秦瑩心里還是畏懼楊慧,是因為定安公這個爵位嗎?楊落感激一笑:“多謝你照看我,你人真好。”
秦瑩嘻嘻一笑:“反正我也考不上,我就是來結交的,結交公主的伴讀,我也水漲船高。”
那邊教習們已經開始催促“找到位置盡快坐好”,秦瑩不再多說。
“你好好考啊,你從那么遠地方來,一定有真本事,把她們比下去。”
她說罷走開了去了自己的位置。
楊落坐下來,她會好好考的,不過不是為了,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
她只需要把楊慧比下去就行了。
“當時有四十個人呢,選出十一個人,我可是殺出重圍。”
楊落的耳邊回蕩著楊慧當時得意洋洋的講述,這樣的講述,從她進定安公府到出嫁,五年來講個不停,她記不清那一次是什么場合了,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都在,聽到楊慧講述的時候,大表哥說了句。
“你考了最后一名,是第十一個,險險選上了。”
當時楊慧很生氣“第十一個也是考上了,也是殺出重圍,險勝也是勝。”
那這一次她來做這第十一個,把楊慧踢出去。
楊落低下頭,看著桌案上的筆墨紙硯。
“……開始先寫字,查看書藝。”
伴著回憶中楊慧的聲音,廳內傳來擊鼓聲。
楊落抬起頭,看到一位宮婦握著鼓槌,一位教習站在廳正中。
“諸位小姐,我們第一項先看書藝。”教習說,伸手示意,“桌案上已經發了一篇文章,請諸位寫一遍,書體不限。”
話音落,廳內響起悉悉索索聲音,女子們忙在桌案上找到文章,又開始鋪展紙張。
楊落倒是不急,看著教習,聽他說完最后一句。
“……待鼓敲響三次后,收卷。”
楊落再看向旁邊,楊慧已經拿起文章在看,縱著小眉頭在嘀咕“這么多字”,察覺到楊落的視線,她立刻擠出一絲假笑。
“柳小姐別看我了,快寫吧,寫不完,可別哭鼻子。”
楊落對她一笑:“寫得完,我練了好久了。”
說罷收回視線,沒有理會楊慧在那邊翻個白眼。
楊落看著鋪好的紙。
當初她對楊慧又是羨慕又是敬畏,覺得學問好,能當公主伴讀,在京城中有名的貴女。
她也青春年少,也喜歡暢想,想著如果是她,認真學習后是不是也能當公主的伴讀。
所以她學她寫的字,學她彈的琴,學她寫的文章。她一遍一遍地寫,一遍遍彈,然后還讓女先生指點。
不知道用了多久,三四年吧,原本一直笑而不語,只讓她努力的女先生,終于點點頭,說了句“比她做的好”
當時她是特別高興的,相信女先生的話。
不過,重生后回想這個女先生也許只是哄她高興。
至于是不是哄她高興,還是她真比楊慧好,今日就能見分曉了。
楊落提起筆寫下第一個字。
廳內所有人都專注地寫字。
坐在上方的鄔陽公主看著面前的筆墨紙硯,皺眉:“我們也要寫嗎?”
一旁的宮婦還沒說話,平成公主先開口了。
“是給我們選伴讀,但也是我們要入國學院讀書。”她說,“自然也要考。”
說著視線掃過三位公主。
“祭酒治學嚴謹,最好別讓他去父皇面前說你們不學無術。”
鄔陽公主頓時不高興:“怎么說我們?你呢?大家年紀差不多啊,宮里啟蒙也是一起的。”
平成公主面色淡然,瞥了她一眼:“我的確比你們好一點。”
說罷也不再看她們,提筆寫字。
鄔陽公主氣的要站起來,被宮婦攔住“公主不要喧嘩”“大家都看著呢”
雖然坐在最前方,跟大家隔出一段距離,但到底是在同一個室內,這邊的聲音,已經讓不少人看過來。
鄔陽公主只能忍著脾氣,瞪眼看南宮公主和升平公主,你們呢,就沒話說?
南宮公主怯怯點頭“姐姐是比我們學的好一些,我聽過父皇夸贊。”
升平公主委屈擺手“鄔陽姐姐,我可跟你們不是一起啟蒙的,別帶上我。”
馬屁精!膽小鬼!鄔陽公主心里憤憤罵了聲,恨恨拿起筆,想到什么又看向一旁的教習。
“我們今日考試是祭酒大人親自看嗎?”
聽到這句話,原本認真的寫字的平成公主手微微一頓。
教習含笑說:“說是考試,其實是讓公主與伴讀們熟悉一下,知曉一下大家學的進度,并不需要祭酒來看,是由院里的兩位五經博士來評斷,他們都是祭酒的弟子。”
鄔陽公主松口氣,不是那個老頭就好。
平成公主卻有些遺憾,她們這些人還不夠入祭酒的眼。
不過這只是暫時。
她眼神帶著堅定。
作為父皇母后最愛的女兒,大夏朝第一位長公主,她出類拔萃,一定能拜到祭酒門下,成為他的第一位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