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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家奴已帶到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22日  作者:非10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非10 | 逢晴日 
劉岐靠在憑幾內,又緩了片刻,才道:“祝執雖心性不穩,易被激怒,但也自有異于常人的敏銳之處。縱是與我之身形有十分相像者,近身交手之下,僅憑一張面具掩飾,也不可能輕易騙得過他。”

不說氣質舉止,單是他對祝執的恨意,便是無法被任何人復刻的。

“當夜在山中之所以以面具示人,不過是為了混淆其他人的視線。”劉岐道:“在此之余,我卻務必要讓祝執將我認出,如此他才會被激怒,此局方能開啟。”

劉岐的氣息漸穩了一些,聲音依舊不重,好似與面前之人閑聊:“受傷確是刻意為之,正如你方才所言,既要作餌,總要有血氣泄露,才能將獵物順利引上門來。”

至于讓他人替代,除了無法輕易瞞過祝執,這亦是原因之一:

“與祝執近身動手乃是一樁極大的險事,誰都無法保證傷勢輕重幾何,也未必就沒有當場送命的可能。親赴山中既是我的決定,此事便理當由我自己去做。”

當夜進山者皆是自愿冒險相救凌家后人,人人都可以死,但不該是披上他的衣袍代他去死。

這與道義無有直接關連,各人自該有各人的堅持。

劉岐接過鄧護遞來的茶碗慢慢飲水。

少微將整件事在腦子里又轉了一遍,想到兵書里所說的步步為營、運籌帷幄,不由再看向劉岐,思及他全程都不見任何慌亂緊張,遂問他:“你有絕對的把握能夠做成此局嗎?”

劉岐放下茶碗,被茶水浸濕的嘴唇好歹有了些濕潤血色,他看向少微,卻是與她慢慢搖了搖頭。

“人是活的,人性多變,一場計劃中牽扯的人越多,便越容易出現變故。”他說:“我亦不知這世上是否有真正運籌帷幄之人,但即便有,卻也不是此次的我。”

他沒有因為先前對少微說過的那句名為“我還是很好用的”說辭,便在此時夸大自己的神通,彰顯自己的能耐。

他看得出來眼前之人的鋒利,也看得出她的好奇求知之心、以及這份心思背后的心性與經歷。

她是初才入世之人,如剛出山林的稚虎,不知因為什么而闖入了這方血腥渾濁的爭斗中,她鋒利有余、勇氣驚人,但尚且缺乏經歷。

是他伸出那只手突然抓住了她,將她帶回到此地,那他即有義務正面解答她的疑惑,而非使她生出對權術的天真誤解,那將是很大的隱患。

或許她自有過人的思考分辨能力,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做那個無恥歹毒的害人者。

因此他坦誠說明:“自傷設局,并不高明,我為困獸,他為刀俎。正面相抗,身為困獸沒有勝算,不過是暗中盡力謀算之后再放手一搏而已。”

這話便損了高深與威風,但少微看著他,正色道:“以弱勝強,才叫厲害。”

她覺得此人通曉許多她尚且不明之事,因此有些妒忌,但她從不會因為妒忌便盲目否認對方之能,否則就連妒忌也失去了意義,自己也要頭腦昏昏站不住腳了。

而正因察覺到對方在此事之上的坦誠,少微反而對他多了些欣賞,此刻便也不吝嗇地道:

“我覺得你很有頭腦,也有利爪和膽魄,且也很擅長裝模作樣偽裝,分明傷勢證據就在身上,還能在他們面前做出那樣肆無忌憚的模樣,方才就連我也險些被你蒙騙了。”

劉岐有些意外她竟會夸贊自己。

而雖是夸他的話,卻仍有一句“就連我也險些被你騙了”,可見她很難被騙,也是相當有頭腦的人——這的確也是事實,她天然戒備,很擅長自保。

劉岐不禁露出笑容,他“謙虛”道:“多謝,些微能耐不值一提,勉強多活幾日而已。”

氣氛莫名變得輕松自在,本是有些沉重艱難的話題,可她那些過于簡單直白的話,好似將這些潮濕血腥的東西拖到了日光下暴曬。

一切陰謀廝殺好像變成了動物間的天然捕獵,而一旦沾染上這種天然之感,便連生死殘酷中也透出了暢快豁然的氣息。心境便從狹窄幽暗里,走向了寬闊明亮處。

“不必言謝。”少微語氣大方,繼而問他:“你愿意給我看身上傷口,又與我說了這些,也是出于示好?”

又是這樣直白分明的問話方式,劉岐一笑,道:“是示好,也是回報你的恩義。”

“你重傷了祝執,我今日才能這樣輕松應對。”他說:“當夜我既未能殺得了祝執,按說他必會親自尋來查驗——”

從起初便做了兩手打算,一是祝執身死,繡衣衛退回京中,之后的情況則相差不大。

但他也知道祝執輕易很難被殺死,所以更要做好祝執活著的打算。

劉岐說到此處,側首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的左臂:“這蛛絲遮掩秘法固然隱秘,卻只是障眼法,而祝執多疑強悍,必然要更進一步查驗。”

少微便問:“若是那樣你又待如何?”

“正如今日黃節也有心上前查驗。”劉岐笑了一下:“自是不能乖乖就范。但祝執比黃節難纏許多,少不了要大動干戈,你也說我很會裝模作樣,屆時必要作受辱瘋癲狀,趁亂傷上加傷,再反咬他一口混淆視線。”

“他注定不可能搜得到從南的下落,而我只需當眾瞞過其他人即可。”他耐心與少微道:“今日在場者有一位姓莊的大人,此人在京中有根基黨派,他們與祝執多有過節,若他親眼得見祝執行事張狂無狀,必不會善罷甘休。”

少微回憶彼時屋外的聲音,隱約對上了號,問:“此人也是你安排請來的?”

“不是我請來的,是府上長史所請。”劉岐道:“但長史會想到這位大人,是得了身側內侍提醒。”

只是長史輕易意識不到自己是被人提醒的。

少微愕然間,只見他蒼白的臉上又露出了一點笑意,道:“只是我原本的設想中,這位大人應在數日前便抵達,順便還能與長史一同斥罵我酗酒無狀之過。可見變故確實總是不時出現,不過好在有你重傷了祝執,繡衣衛上門的動作慢了一些,倒是不曾誤事。”

少微的注意力則在他中間那句話上:“代你酗酒的是誰?阿鶴?”

這下換劉岐愕然了一下,他驚愕于她的敏覺程度。

而待回過神來,劉岐并沒有否認:“是,我出門設伏之際,正是阿鶴代我遮掩行蹤。他與我身形相似,又可將容貌改飾三五分,只要不出面與人近身相見,足夠騙過眾人。”

當日砸在湯大人腳邊的酒壇是自屏風后拋出,有心人算計無心者,這瞞天過海之舉隔著屏風便不難辦到。

聽劉岐這句阿鶴可將容貌改飾三五分,少微忽然傾身,借著矮案上一只茶碗里的茶水,對照打量自己的臉。

她左看右看,膚色不必多說了,只見自己的眉形、眼眶深淺與嘴唇厚薄也確實有改變,雖說細觀還是能夠辨認,但應對不熟的人卻是很夠用了。

而由此亦可看出,這世上大約并無傳言中那神乎其技天衣無縫的易容之法,這妝飾興許是能夠改變容貌的最大程度了,若再想進一步修飾,完全顛覆特征,只怕妝感要極為厚重,必然一眼便能看出是個假人來,反而詭異到引人注目。

見她兀自對碗自照思索,劉岐安靜了一會兒,待她抬起頭時,他才接著道:“黃節比祝執好對付得多,你斷了祝執一臂,免去了此地一場血光。”

或許,在之前她也曾免去過一場更大的血光。

劉岐看著她,無聲認真許多:“多謝你。”

想了想,添了句正式的稱呼:“姜君。”

時下男女皆可稱為君,以顯鄭重與尊重。

這稱呼叫少微愣了一會兒,心底升起一種怪異感受,好似她穿上了姜負的衣衫扮作了一個厲害的大人物,一時竟有些莫名心虛,背上好似有蟲子爬。

但她向來愈心虛面上便愈傲氣,此刻無聲坐直幾分,沉穩中又帶著幾分自信神色:“先前就說過了,不必謝我,即便幫了你,也是誤打誤撞。”

少微不想再被他鄭重道謝,是以未給他再開口的機會,便強硬地岔開了話題,問他:“照此說來,你今日射殺那黃節,也是為后續做戲了?想讓人覺得你很不冷靜?”

又是極直白的措辭。

劉岐點頭,重復她的直白:“是,想讓人覺得我很不冷靜——如我此等偏激之人,受辱之后抓住對方把柄來殺人不是很應該嗎?”

“殺他也是為絕后患,我之禍患已然實多,此等事卻不宜多多益善。”

他說罷這些,微微笑了笑,坦誠補充道:“不過也確實有些不冷靜,我確實很想殺他。”

少微默然了一下,只覺簡直要被他繞暈了。

暈得不是他這些話,而是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以為他的不冷靜全是偽裝,內里必然襯著一副沉穩模樣,可他這內里的沉穩,似乎又只是瘋得很內斂。

黑下以為是白,白里卻又見另一層黑。

既有慎之又慎的蟄伏謀劃,又有押上一切的放手一搏。

少微忽然想到姜負說過的話——終身謹慎者是為求活,而搏命者所求是那一剎那的得償所愿,二者各得其所,不分高低。

少微琢磨了片刻,大約明白了劉岐此人矛盾行事的緣故。

他的謹慎不是為了求活,從前世他的下場來看他便不是一個只求茍活的人。

他之所以謹慎,大約只是想盡量往前多走一步,多殺一人。

所以此人確實瘋得很內斂很隱晦。

少微左看右看,死活也看不出一丁點此人前世瀕死時的影子了,彼時他如一只鱗羽凋落的白澤,莫名就叫少微覺得很祥瑞。

她從未見過有人能死得那樣祥瑞。

不知是否他這一世經歷有變,目睹了什么,由此改變了性情底色,還是說他前世大部分時候也是瘋得很內斂,只是垂死之際心氣瘋氣皆散去,機緣巧合之下,便短暫地平和祥瑞了那么一下。

少微由此聯想對比自己垂死時的心境,她卻不同,她死時也是咬牙切齒的,人生態度很稱得上從一而終。

久坐之下,身上傷處和骨頭都有些酸疼,少微欲起身稍加活動,便不再多問什么,為話題做出最后的總結:“只可恨祝執還未咽氣,他斷了一臂,此地濕潮,最好傷重不治叫他就此喪命。”

這與其說是總結,倒不如說是詛咒。

劉岐接過話:“留一條命也好,于他而言失了右臂只會比死更加痛苦。”

少微邊起身邊道:“這種人分明死得越快越好,我不喜歡他活著,我必還要殺他。”

她坐得太久,起身之下扯動了傷口,雖未出聲,卻也疼得皺眉齜牙,生動表情搭配著這果斷殺伐,叫劉岐忽而有些出神。

她就連恨也是明澈果決的。

反觀他,好似一身潮濕血氣的鬼。

少年有些自嘲地垂下了眼睫。

而這時,內室忽然傳來一陣“篤篤”聲響,似是窗欞被敲擊之聲。

這敲擊聲不重卻頗有節奏,絕非風吹所致,劉岐立時警惕:“鄧護。”

鄧護反應與動作皆迅速,大步跨出,卻被剛站穩的少微伸手一把拽住了手臂,她力大無窮,縱是力氣還未完全恢復,此刻也將鄧護拽得生生后退了一步。

聲音伴著動作:“是來尋我的,你莫要驚嚇到它!”

言畢,少微便提著衣裙瘸著一只腿往內室匆匆跳去。

那叩擊聲是她與沾沾的暗號!

沾沾回來了,家奴多半也在附近了!

少微奔到窗邊,伸手支開小窗一扇,果見一團黃白蹲在窗欞上正孜孜不倦地啄著另一扇窗戶。

見窗已打開,鳥兒扭頭看來,眼皮眨了眨,羽冠后壓,歪了歪腦袋,疑惑了片刻,忽然扇動翅膀離開。

見它好似認錯了人走錯了門一般轉身而去,少微惱聲喊:“是我!回來!”

沾沾聽到這熟悉聲音,才驀地迷途知返,在空中緊急剎停,啾啾叫著飛回。

少微伸出手,沾沾落在她小臂上,少微立即問:“他人呢?可帶過來了?”

沾沾伸出一邊翅膀,向后方示意:“家奴已帶到!速速傳來!速速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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