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不得!”韓蕾慌忙去扶,卻被個缺門牙的老漢拉住衣角:“王妃不知,水災幾乎讓我們顆粒無收,蝗蟲過境那日……嗚嗚……”老人渾濁的眼淚砸在泥土里,“眼見就要餓死……”
韓蕾喉頭發緊,她的空間商城里有金黃的稻種,可現在并不是播種的時候。
“快起來。”她扶起老人,提高聲音道:“雞鴨分到各戶管理,幫助大家消除蝗災。明日我再給大家一些糧食和稻種,等開春……”
韓蕾的話還未說完,耳邊突然傳來嗡嗡聲。
“蝗蟲!”有人尖叫。
只見月光下黑云壓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振翅聲越來越近。
韓蕾猛地推開燈罩開關,七盞太陽能燈同時大亮,在黑夜中織成光網。“快!按方才教的捕捉蝗蟲。”
村民們如夢初醒。漢子們扛起雞籠飛奔,婦孺們打開籠子放出雞鴨。
八十歲的張婆子竟跑得比年輕人還快,她的小孫女舉著燈高喊:“奶奶那邊好的多。”
韓蕾站在中央,看著燈光中蝗蟲如雨點般墜落,雞鴨撲棱著翅膀爭食。那密密麻麻的蝗蟲和雞鴨,讓她雞皮疙瘩直起,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密集恐懼癥了。
有個小兒就一點也不覺得恐懼,反覺好玩。正咯咯笑著看鴨子追蝗蟲,胖乎乎的手指點著數:“一只、兩只、三只……”
韓蕾趁著村民們不注意,將手放進打開的雞鴨籠,在每個籠子里給他們留下了應急的糧食。
夜已深,有燈光照耀,村民們毫無睡意,拿著各種工具進行著人捕禽食的捕蝗蟲大戰。
直到東方漸白時,村子里各處堆積的蝗蟲尸體已有寸許厚。
精疲力盡的村民們跑得滿頭大汗卻個個眼睛發亮,他們圍著韓蕾開心的說著話。
有個扎羊角辮的女童突然遞來塊野菜餅子:“娘娘,你吃……”
韓蕾蹲身接過,掰開冷硬的餅子與孩子分食。
晨曦中,她聽見有人在哼荒腔走板的歌謠:“蒼州來的王妃呀,帶著神燈和雞鴨……”
親兵過來耳語:“王妃,該去下一個村子了。”
“嗯!走吧!”韓蕾點點頭,走向栓在樹干上的馬匹。
她準備翻身上馬時才發現馬鞍上系著十幾根粗糙的平安結——那是村民們趁她不注意時系上的。
……我是求評論的分割線……
就在趙樽和韓蕾等人披星戴月忙著在荊州賑災時,京城里發生了一件事——一件特別詭異的事兒。
冬日暖陽,陽光明媚,照在騰云樓雕花的窗戶上,為騰云樓里提供了明亮的采光。
自從京城醉仙釀酒館開業后,騰云樓的生意已大不如前。
午膳時分本是酒樓生意的高峰時段,但騰云樓里的食客卻稀稀拉拉,完全沒有了以前門庭若市的景象。
此時,一樓角落的餐桌上,幾個商賈打扮的食客正在推杯換盞。
“說來也怪,”一個身著湖藍色綢緞長衫的中年男子抿了一口酒,咂了咂嘴道:“今年秋收后,我往北邊走了趟貨,竟是一路太平。那些突厥蠻子,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對面穿褐色短打的漢子聞言,接話道:“這說明曹雄做北關元帥也有一套,春末那一仗,聽說殺得突厥人丟盔棄甲……”
“噓——”藍衫男子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左右張望一番,身子往前傾了傾,“你們知道什么?我在永安城親眼看見,錦繡坊的車隊往北邊運糧草呢!”
這話一出,席間頓時安靜下來。
角落里一個一直沒說話的白面后生突然嗆了口酒,咳嗽著問道:“錦繡坊?那不是……”
“正是魏丞相家大公子的產業。”藍衫男子意味深長地瞇起眼睛,“整整幾百車糧草啊!我和手下伙計都看得真真切切。”
“不會吧?”褐衣漢子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魏大公子如今可是皇親國戚,怎會……”
“小聲些!”書生急忙拽他坐下,自己卻滿臉八卦,忍不住追問:“此事當真?朝廷現在正為討伐蒼州籌措糧草,若魏家真有富余,不捐給朝廷反而送去給突厥。這豈不是……”
藍衫男子神秘兮兮地從袖中掏出一塊錦帕:“你們看這個。”
眾人湊近一看,帕子一角赫然繡著錦繡坊的標記。
“這是在商隊從我們身邊路過時撿到的,我還將它洗干凈了。”
書生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手指下意識地捏緊:“若是魏大公子私通突厥……那放商隊出關的豈不是曹雄?”
他抬手指了指天上,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化作氣聲,“他們倆勾結在一起,莫不是想……”
眾人抬眼看了看他的手指,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窗外忽然刮過一陣寒風,吹得窗欞“咯吱“作響,仿佛在應和著這個駭人的猜測。
曹雄那廝的骨灰怕是都混在蜂窩煤里燒了個干凈,他做鬼都沒想到,死了都還會莫名其妙的背上一口黑鍋。
正在這時,騰云樓的金絲楠木大門被兩個青衣小廝左右推開,鎏金銅環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
但見十二個穿紅著綠的丫鬟在前開道,八個腰系玉帶的小廝在后護衛,長樂郡主扶著貼身婢女明月的手,踩著三寸珍珠履款款而入。
她今日穿著水紅色遍地金繡牡丹的廣袖裙衫,發間十二支金鳳銜珠步搖隨著步伐叮咚作響,腰間玉佩竟足足掛了七件,每走一步都像奏樂似的金玉交響。
“哎喲喂!郡主金安!您快樓上雅間請。”跑堂的李小二見大金主來了,雙眼一亮,臉上堆出的笑容把皺紋都擠成了菊花狀。
他躬著身子小跑上前,腰間掛著的銅茶壺隨著急促的動作咣當作響。
他撩起簇新的靛藍布衫下擺就要跪下行禮,卻被長樂郡主身側的嬤嬤抬手虛虛一攔。
長樂郡主朱唇微啟,涂了指甲油的指甲輕輕掠過鬢邊。
“罷了,今日乏得很。”她目光掃過滿座賓客,見眾人都停下杯箸朝她望來,她的唇角不由揚起三分得意的弧度。
跟在長樂郡主身后的趙巧兒今日也是珠翠滿鬢,杏黃云錦褙子下露出十指丹蔻,只是走路時總不自覺去摸頭上那新打的累絲金簪,顯見得還不習慣這般富貴打扮。
自那日長樂郡主施舍她二百兩銀票后,趙巧兒第一時間就給自己添了一身行頭,打扮得那叫一個土俗。
都說缺什么就愛展示什么!
長樂郡主和趙巧兒現在的打扮品味,倒是屬于同一個級別。
兩人都是把自己打扮得要多尊貴有多尊貴,能穿的,能戴的集于一身,目的都是為了在人前撐個面子。
冠軍侯府被炸的那天,侯府產業雖然都被韓蕾派的人一把火燒了,但這些產業背后的渠道和根基都還在,除了損失慘重,但畢竟還能從新經營。
只要這些生意還在,也就還能源源不斷的為長樂郡主提供經濟支持。
如今長樂郡主失了家族的地位和郡主的身份,她比以前更愛在人前顯擺自己的尊貴派頭。
當然,她顯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銀子砸。
而趙巧兒現在傍上了長樂郡主,走路也昂首挺胸了,那眼神也比以前做林遠山妻子的時候更顯高傲得意。
李小二殷勤的將長樂郡主迎到二樓雅間,雕花門被兩個小丫鬟推開,嬤嬤連忙取出千金一兩的龍涎香放到香爐里焚香。
長樂郡主剛在鋪著白狐皮的紫檀圈椅上落座,趙巧兒就忙不迭要替她斟茶,卻被長樂郡主抬手輕擋:“如今你也是體面人,坐著罷。”
“奴婢……妹妹謝郡主恩典。”趙巧兒受寵若驚地福了福身,只敢挨著繡墩坐半邊身子。
她新染的薔薇色指甲在茶盞上刮出細微聲響,引得郡主微微蹙眉。
李小二麻利地接過丫鬟遞來的云紋帕子,將本就锃亮的八仙桌又擦了一遍:“郡主今日想用些什么?剛到的小清河鯉魚足有三斤重,還有御廚親傳弟子做的……”
“聒噪。”長樂郡主漫不經心地轉著腕上的翡翠鐲子,“照著舊例減兩成便是。”
李小二一臉討好的應了,轉身出去張羅。
片刻后,長樂郡主要的酒菜就全部上了上來,明月立刻上前為長樂郡主布菜。
“郡主,您慢用。”
李小二躬身正要離去,卻被長樂郡主叫住了:“等等!”
李小二立馬頓住腳步,他知道又要有進賬了。
長樂郡主將一錠十兩的銀錠輕輕一拋,李小二連忙欣喜接住。“郡主,您還有何吩咐?”
“最近可有什么新鮮事?特別是……關于蒼州王的。”長樂郡主漫不經心的問道。
自從長樂郡主痛失親人后,她一直沉浸在傷痛之中,很長時間都沒有走出冠軍侯府。
傷痛過后,她感覺自己與外面的世界脫了節,許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騰云樓里的顧客非富即貴,在冠軍侯府出事之前,她本就是這里的常客。于是,她便經常向騰云樓的小二打探一些外面聽到的消息,了解一些京城貴人圈的八卦。
李小二眼睛滴溜溜一轉,將沉甸甸的銀錠子收入懷中。
他壓低嗓子道:“蒼州王倒沒傳出什么新鮮的的消息,不過……”
他忽然瞥見趙巧兒豎著耳朵的模樣,欲言又止。長樂郡主會意,揮手屏退了左右,只留明月在門口守著。
“錦繡坊的東家魏大公子……”小二湊到長樂郡主耳邊,聲音壓得比蚊蠅還細,“聽說暗地里讓商隊往突厥運了百余車糧草,是北關駐軍元帥曹大人親自放的行。”
“啪!“郡主手中的茶盞猛地磕在桌上,驚得趙巧兒眼皮一跳。
“胡言亂語!”長樂郡主面色一沉,鳳目圓睜:“魏大公子現在是皇親國戚,你可知誣陷皇親是什么罪過?”
小二急得直搓手:“郡主,這可不是小人說的,您就是借小人十個膽子也不敢胡亂編排啊!是樓下吃飯的那幾位爺說的,還說是他們走商的商隊親眼所見,他們與對方商隊交錯時,也拾到了對方掉落的錦繡坊信物。”
他想了想,模仿起客人說話的神態說道:“朝廷討伐蒼州從各州籌措糧草,他魏家有富余卻往突厥,魏大公子……怕是想登上那個位子……”
長樂郡主瞇了瞇眼,忽然抿唇輕笑:“有趣!再拿一錠銀子給他。”
“是!”
明月應了一聲,從手袋里取出一錠元寶遞給李小二。李小二大喜,連忙跪下謝恩。
“謝謝郡主大恩!郡主尊貴大氣,小人一定……”
長樂郡主抬起纖纖玉手,指尖輕輕一擺,打斷了小二滔滔不絕的話。
“行了,你先下去吧。”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小二磕了兩個響頭,笑容燦爛的躬身退下,臨走時還不忘將雅間的雕花木門輕輕帶上。
待腳步聲漸遠,長樂郡主緊繃的肩膀忽然一松,面色驚愕謹慎之色消失,竟捂著繡著金線的手絹笑出來。
“郡主這是……”趙巧兒還不明白其中的厲害,困惑地眨著杏眼看向長樂郡主。
“巧兒啊,“長樂郡主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還帶著盈盈笑意,“本郡主想到救你娘倆的法子了!”
“當真?”趙巧兒猛地站起身,茶盞被衣袖帶倒,碧綠的茶湯在檀木桌上洇開一片。她顧不得擦拭,急切地問道:“可是與方才小二說的魏大公子有關?”
長樂郡主執起團扇半掩朱唇,眼中閃過一絲深沉:“正是。眼下可是天賜良機。”她故意拖長了聲調,“不過嘛……”
“郡主但說無妨!”趙巧兒急得眼眶發紅,“只要能脫此困境,就是刀山火海巧兒也去得!”
“倒不用這般兇險。”長樂郡主“唰”地合攏扇子,沖她招招手,“你且附耳過來。”
趙巧兒連忙湊近,只見長樂郡主貼著她耳畔低語。
趙巧兒連忙湊近,只見長樂郡主貼著她耳畔耳語起來。
隨著話語漸落,趙巧兒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后竟驚得倒退半步:“這……這如何使得?”
“怎么?”長樂郡主挑眉,“方才不是還說刀山火海都去得?”
“可……”想著自己娘倆現在的處境,趙巧兒秀眉緊蹙,咬著下唇,一副要讓她去赴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