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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絲引?
承慶太后在記憶里搜尋……
那年的百花宴,已過去太久。
她半晌才蹙起眉,審視眼前女子。
“你的病,仍未痊愈?”
平樂凄厲地低笑起來,聲音啞得如同破鑼。
“他們怎會讓我痊愈呢?那水月庵的賊尼,那東宮的畜生,他們狼狽為奸,奪我榮光,毀我容貌,斷我生路,巴不得我死在朔州,爛在泥里……”
薛綏!
李肇!
這兩個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她的心上。
她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都源于他們。
“皇祖母,我不甘心。”
平樂高高仰頭,涕淚橫流,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膝行上前,揪住承慶太后華貴的袍服。
“皇祖母,您要為我做主啊……”
夜色濃稠。
靖遠侯府梧桐院的西院書房,只點了一盞豆大的油燈。
光影昏黃的跳躍,映著桌上的一小堆銀錠和一疊皺巴巴的銀票。
顧介弓著背,一遍遍數著,蒼白的臉頰在燈下顯得越發頹靡,再無昔日清貴。
“三百二十……四百二十五……”他低聲念著,嘴唇無聲翕動。
這點錢,放在昔日靖遠侯府五公子的眼里,不過是打賞下人的零頭,甚至不夠他買一方好硯。
可如今,侯府早已是空架子,入不敷出,連維持體面都捉襟見肘……
薛月盈透過門縫微弱的光線,看著丈夫那近乎魔怔的背影,撇了撇嘴。
“青竹。”
她將孩子交給丫頭,示意她們退下,這才整理了一下鬢角,推門而入。
門吱呀一聲!
風灌進來……
顧介受驚般抬頭。
見到是她,猛地將桌上的銀錢掃攏,用袖子蓋住,厲聲喝問。
“誰……讓你進來的?”
平日里,顧介防她如同防賊。
書房更是禁地,輕易不許她踏入。
薛月盈好不容易揪住機會,怎會白白放過?
她酸溜溜地開口,便是奚落:“當然是……妾身想郎君了呀。”
顧介皺眉,“找我何事?”
“你說何事?妾身自是來向郎君討些用度。”
薛月盈扭著腰,帶著一股甜膩的脂粉香風,徑直走到顧介面前的圈椅坐下,語氣尖刻。
“顧郎半夜不睡,對著這點散碎銀子發什么呆?琢磨你那點翻不了身的買賣,還能琢磨出金元寶來么?”
“有閑功夫在我這里撒潑打滾,不如去巴結你的魏王殿下,討些乞食?”顧介氣得臉色鐵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薛月盈越發起勁,雙眼掃視著這間清冷的書房,笑得滿是鄙夷。
“怎么,生氣了?這你也不能怪我啊。侯府的門楣都快塌了,光靠你那點微末俸祿,連宇哥兒奶娘的月錢都快支應不上了。難不成我們娘倆守著你喝西北風?”
顧介眼下一片濃重的青影,眼神卻銳利驚人。
“別狗眼看人低,我顧介未必不能翻身……”
薛月盈勾起嘴角看他。
又若有所思地脧向他袖子底下沉甸甸的銀錢。
“這些進項,是做什么買賣賺的?”
顧介唇邊泛起冷笑,手指在桌上輕輕叩著。
“西茲人的買賣,說了你也不懂……”
“怕不是空口白牙糊弄人吧?”
“西茲新王圖爾古泰剛上位,急需糧食、布匹、茶葉……用咱們大梁的好貨,換他們的香料、寶石、駿馬……轉手便是十倍的利。運得快,便是百倍的富貴……”
他頓了頓,抬起下巴。
“你不是總嫌侯府窮酸,嫌我窩囊,連累你被人瞧不起嗎?等這條路子走通了,別說重振侯府的門楣,就是魏王府、端王府,我顧介也大可昂著頭走進去……”
“嗤——”薛月盈撇著嘴斜睨他,“就憑你?”
“就憑我。”顧介眼神陰鷙,滿臉冷意,“餓死窮死也是死,我何不搏一把潑天的富貴?薛四,你也不必笑我,你比我更不堪。”
他說著微微傾身,盯住她笑得輕蔑。
“想想你那做了王妃的大姐姐和九妹妹,還有那雖出家為尼、仍得太子垂青的六妹妹,如今哪個不是踩在你頭上?你算老幾?回娘家都要看人臉色,連條狗都不如。”
最了解自己的,果然是枕邊人。
句句誅心,字字見血。哪里疼痛扎哪里。
薛月盈被氣得臉色發白。
“顧介,你——”
叱喝出聲,又猛地咬住下唇,硬生生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顧郎……”她瞥見桌上的銀錠,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試探的媚態。
“你我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也不愿意看我受苦吧?不如……你與我交個底,這買賣,具體要如何操辦?我能替你做什么?”
顧介心中冷笑,面上卻緩和幾分。
“不必了,你一介婦人,能有什么用?”
薛月盈揚眉,帶著幾分自得,“說句你不愛聽的,如今你在外頭走動,門路有限,多有不便。可我不同……魏王殿下雖有嫡子,但對咱們家宇哥兒,卻是喜愛得很,實不相瞞,這些日子過去,王爺煩悶,常讓宇哥兒陪著說話解悶兒,對我……倒也還算和顏悅色。說不定哪里,我就能替你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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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意將話說得曖昧不清。
顧介眼神微微一瞇。
突地笑出聲。
他料定薛月盈愛財如命,急盼揚眉吐氣,卻不料她能把這樣丟人的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年少時對她那些愛慕癡心,此刻想來更是荒唐可笑……
顧介硬生生壓下怒火,挑眉冷聲。
“你若有這本事,那便把魏王的令牌借來?”
“令牌?”薛月盈心頭猛地一跳,“這……王爺貼身的物件,怕是不好借……”
顧介嘲弄,“李炎不也貪財好色嗎?等我們做成買賣,有了萬貫家財,你抱著金山銀山去魏王府,李炎還不得把你當財神爺供著?薛月娥算個什么東西?她這個王妃,在你面前又算得了什么?還愁不能揚眉吐氣?”
薛月盈很猶豫,眼神卻亮得嚇人。
一顆心被金山銀山和踩在薛月娥頭上的誘惑狠狠撞擊,貪婪而狂熱。
她咬了咬嘴唇,“你……你真能做到萬無一失?”
顧介目光灼灼,說得斬釘截鐵。
“只要你弄來令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晨光熹微。
梨香院的窗欞被陽光染上一層淺金。
又是一個大晴天!
薛綏盤坐在竹席上,手上握著文嘉給她的那一枚狼骨符。
符身觸手冰涼,猙獰的狼首泛著幽暗的光,獠牙微露,仿佛帶著蠻荒的血氣……
“姑娘,”錦書悄步進來,將一盞新沏的金銀花茶輕放在案角,壓低聲音,“靖遠侯府有動靜了。”
薛綏眼睫未抬,將狼骨符收入袖中暗袋。
“說。”
“昨兒夜里,顧五郎前腳回府,薛四姑娘后腳就得了消息,悄沒聲息地摸進書房,屏退左右,兩人關起門來密談了小半個時辰……咱們的人不敢靠太近,怕打草驚蛇。只隱約聽到爭執,說什么潑天富貴的生意……”
錦書頓了頓,又道:“今兒天不亮,薛四姑娘就乘了一小轎,領著宇哥兒悄悄去了魏王府后角門,說是……要給魏王妃請安……”
薛綏端起茶盞。
“有趣。”
她輕啜一口微燙的茶水,清苦回甘。
“薛月盈那點腦子,全用在鉆營上了……”
一旁侍立的如意聽得眉飛色舞。
“魏王被姑娘收拾得還在府里趴著呢,賊心不死又百無聊賴,薛四送上門去,不是瞌睡來了,有人給個枕頭?能干出什么好事?”
小昭接過話來,“一對狗男女,不如一刀結果了干凈!省得留著污眼。”
錦書搖頭,有些擔憂,“顧介真能說動她?薛四姑娘再蠢,也該知道,不經官府備錄、私自與外番通商是掉腦袋的勾當吧?”
“她眼里只有暴利。”
薛綏放下茶盞,氤氳熱氣模糊了她唇角勾起的笑。
“何況,顧介太曉得怎么釣這條貪婪的魚兒了,未必會以實情告之。一個人被輕視得太久,渴望翻身的執念便越強……薛四仗著生了個龍子鳳孫,以為手上有籌碼,一直妄想借那點微末的情分,擠入皇室宗廟……”
她起身,走到窗前。
昨夜里風大,搖落不少花瓣,青石板的小徑上,鋪了一層粉白,煞是惹眼。
“貪婪生妄念,妄念催瘋魔。利字當頭,總會有人鋌而走險……”
她聲音沉靜,目光投向遠方,仿佛穿透了上京城的天空,落在城西那間藏滿了秘密的客棧。
“錦書,替我備上一份厚禮,請文嘉公主搭個線……我也該去會一會那位西茲商人了。”
寶子們,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