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算是王賢過得最漫長的一個寒夜。
秦廣王揮揮衣袖,將他從弱水河邊趕回了人間。
睜開眼,臉上掛著兩滴清淚,唇間有一抹淡淡的幽香。
低頭一看,呆住了。
沒想到,再入黃泉,竟然真的于不甘心之中,在那萋萋花園里,摘下一片花瓣。
看著手中這一片花瓣,想著秦廣王的那一番話語。
一時間竟然呆住了,心想你這是幾個意思?
難不成這是借著自己一絲意難平,不甘心,還是閻王也有心軟柔情的一面?
你大爺啊,有話明說啊。
怔怔的,看著手中這片還帶著露水的花瓣,一時怔怔無語,
沉默良久,才掏出東方云的紫金葫蘆。
又在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玉瓶,幽幽一嘆,將手里的花瓣塞了進去。
跟著緩緩往里倒滿了靈酒,算算正好三杯,一片花瓣實在太少,早知就摘一朵了。
話說貴人多忘事,當下的王賢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寶貝。
天上地下轉了幾回,在他看來自己終究只是一個窮人。
卻忘了還有一朵彼岸神花,連著葉子,正靜靜地躺在玉盒,藏在他那玉璧一方小小的世界里面。
晃了晃玉瓶,嗅著淡淡的酒香,嘆了一口氣。
又去找了筆墨紙硯,憋了半晌,在黃紙上胡亂寫下一行字,算是跟某人的交代。
最后一屁股癱倒在椅子上。
臉色發白,喃喃自語道:“我說大王你讓我坐船出海,難不成讓我去見柳飄飄那個惡婆娘?還是逃走的風玲瓏,在海上等著我不成?”
這兩個女人,哪一個他都想見。
既然他放了風玲瓏一條生路,想著這女人以后也不會來找胡可可的麻煩。
倒是柳飄飄那個瘋婆娘,比龍清梅和唐青玉加起來還要難纏。
不對,應該是兩個女人加起來,也不是柳飄飄的對手。
關鍵是,他就算從鬼見愁走,也是關山難度。
更不要說,還得趕在蠻族大軍之前,回到皇城。
這要是沒有閻王幫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只怕先生沒有離開,也無法揮揮手,便讓自己一日之間,飛過萬重山,回到書院。
擱筆硯臺上,看著眼前這熟悉的小院,竟然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感覺。
沉默半晌,嘀咕了道:“好像還不如青云山上的那院子自在。”
畢竟,那里還有一樹青梨啊。
早起的王賢,難得下廚煮了一鍋粥。
喚醒了小白,將昨天夜里的七枚納戒放在少年的面前。
小白猛然一驚:“昨天又有人來找哥哥的麻煩?”
王賢淡淡一笑,掏出紫金葫蘆緩緩倒了兩杯酒,端起來嘆道:“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說完一口喝光了酒,摸著小白的腦袋說:“烏鴉跟你少爺之前掙了不少,這些都是你的了,婉兒也有,你不要給她分。”
小白這才哦了一聲,滿心歡喜地收起了納戒。
嘻嘻笑道:“眼下看來,小白也不再是一個窮鬼了。”
王賢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小家伙喝了三杯酒,又吃了一碗粥之后,才端著碗仔細吃了起來。
吃完粥,洗了碗。
兩人望著院外的雪景,王賢喃喃自語道:“今日之后,就留在你家少爺身邊,不要回來了。”
“啊?”
小白聞言,頓時有些慌亂:“哥哥這就要走?你走了,我怎么辦,少爺怎么辦?”
王賢聞言,憤然說道:“屁話,你有老頭子這個師尊,你家少爺是皇帝,以后你怎么也是一個王爺,還有婉兒陪著你們,你管我去哪里?”
小白扯著王賢的衣袖,嚷嚷道:“你這算是不辭而別,少爺會生氣的。”
王賢對此無可奈何。
猶豫了一下,說道:“其實你也不用難過,我來南疆原本就不是為了你家少爺,我甚至是來禍害你們的事情變成這樣,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你讓我怎么辦?”
小白一聽呆住了。
終于,他想到了當年在荒原之上,自己還是一只小白狼的情形。
當下,忍不住嗷嗷吼了一嗓子:“王賢,你竟然敢不要我家少爺!”
“放屁!”
王賢一聽氣得一巴掌拍了過去,小白卻扭頭躲過。
看著眼前這可愛又可恨的家伙,王賢的聲音里透著一抹滄桑:“小白,我的時日無多,老天隨時都會一腳將我踢出這方世界”
雖然小白之前聽薩通天說過此事。
當下再聽王賢這番話,依舊顯得有些驚慌。
在他心里,王賢就跟少爺和烏鴉一樣,永遠都不會離開他。
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突然的清晨,他跟少爺和烏鴉三人的救命恩人,說走,就要走了。
直到兩人出了門,一路出了小巷。
小白望著不遠處的皇宮,忍不住抱著王賢手嚷嚷:“去,跟少爺見一面。”
搖搖頭,王賢掏出一張用符文包裹著的納戒,塞在小白的手里。
淡淡一笑:“你師尊知道,我身上的寶貝給分給你們了這是我給胡可可的,你可不許偷看。”
小白聞言差一些就窒息了。
心道你這是真的狠心啊,竟然最后一面都不肯見。
王賢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以后跟著老頭好好讀書,你慢慢就會明白,什么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小白依舊不敢松手。
王賢只好故作生氣,喝道:“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暈,然后扔到宮門外,讓那些家伙抬著你去見胡可可?”
小白撇了撇嘴,不甘心地問道:“那以后,我們還能再見嗎?”
王賢一愣,以手指天。
發自肺腑地笑道:“只要你跟烏鴉一起苦修不止,終有一天,我們會在另一世界重逢。”
小白眼前一亮,伸出手指道:“來,勾個手指頭!”
這一抬,還是他剛剛跟風昦那家伙學的。
王賢一邊伸出手指,一邊笑道:“這是我在會文城跟唐天玩的,想不到,你小子也會。”
終于,風中有馬車緩緩而來。
王賢喝住了馬車,跟小白揮了揮手。
正色說道:“小白,你已經走在逆天而行的路上,記住,千萬不要停下來。”
小白抹了一把淚,揮揮手:“哥哥保重,不要忘了小白,還有少爺”
王賢氣得破口大罵:“老子又不是你們的爹娘,趕緊滾,宮門已經開了!”
小白一聽,忍不住笑道:“記住,我會去找你的!”
王賢搖頭,跟車夫說道:“走吧。”
馬車緩緩離開,小白望著漸漸遠去的哥哥,又抹了一把淚。
深吸一口氣,往對面的皇宮一溜煙跑了過去。
一邊嚷嚷道:“少爺,烏鴉,王賢不要你們了!”
馬車一路來到海邊碼頭,一艘大海船正在上貨。
商販們一邊吆喝,一邊往海船上走,眼見要不了半個時辰,就要離開了。
王賢下馬車,心里卻在嘀咕。
難怪秦廣王要他從海上離開,這是算好的時辰啊?
就在他欲要往前一步踏出的剎那,身后傳來一聲尖叫:“王賢,你要干嘛?”
臥槽!
王賢聞言扭頭一看,卻是一臉怒氣的慕容婉兒死死地盯著他,就像是荒原上的野狼,盯著獵物一樣。
氣的笑道:“我要回家,不行嗎?”
“不行。”
慕容婉兒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低聲吼道:“你怎么可以就此離開,你這一走,讓胡可可怎么辦,讓我怎么辦?”
被一個傾國傾城,身體曼妙的女人抱住,王賢簡直欲哭無淚。
沉默半晌,只好循循善誘道:“我完成了對胡可可的承諾,幫她奪回了皇位大爺我還有一屁股債要還,不能老死在這里”
慕容婉兒一愣,氣憤說道:“放屁,老娘跟你一尸兩命,你中了我的情毒,你怎么敢扔下我!你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王賢哭笑不得:“那你死給我看啊?”
“不瞞你說,后來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至少這一方世界無人能給我下毒藥,便是婉兒你的情毒也不成!”
“你好好想想,我能助你有一天離開這方世界,你的毒藥又如何能害我?”
“好好地陪著胡可可,等她哪天想明白,不做這個皇帝了,你們再跟著老頭,帶著烏鴉和小白,來找我”
慕容婉兒被王賢一頓臭罵,瞬間也呆住了。
沒錯,跟飛升比起來,世間的情愛對眼下的她來說,真的沒那么重要了。
點了點頭,說道:“對啊,你是我的人,你現在可以帶著我一起離開啊?”
“你想多了!”
王賢仰起頭,望向天穹深處,嘖嘖說道:“你在我面前許下天道誓言,要陪在胡可可身邊至少十五年”
收回視線后,看著一臉怒氣的女人,繼續說道:“除非你不怕天道反噬,不怕死在天劫之下!”
臥槽!
直到這時,慕容婉兒才驚呆了。
想著當日許下的天道誓言,氣得她破口直罵:“王賢,你竟然挖坑埋我!”
王賢嗯了一聲:“我不僅埋了你,還順便埋了薩通天,他若不陪在胡可可身邊,一樣無法渡過飛升之劫。”
慕容婉兒望著天空,喃喃自語道:“難道你真的可以離開?”
“不然呢?”
王賢苦笑道:“我這不是趕著去金陵皇城,去把那十萬大軍帶回家,否則,你家皇帝以后如何能坐穩這片江山?”
慕容婉兒搖搖頭,凝聲說道:“我不信,你是去殺他們的。”
王賢愣了愣。
氣的罵道:“沒錯!不死上一些人,我如何把他們勸回家,你真當我是神仙了?”
慕容婉兒愕然抬頭,王賢一臉怒意。
扯著嗓子說道:“大爺我在金陵皇城還有朋友,還有一些債要還,你不要讓我走得不明不白!”
慕容婉兒哪里肯相信:“你放屁!”
王賢急得沒辦法,只好在她耳邊吼道:“你信不信,閻王昨天夜里來找過我,把你家皇帝的破事給我說了一通。”
“你信不信,倘若我不回家,留在這里分分鐘就會被他一腳踢出這方世界?”
“你是不是白癡,難道你還不相信我消失的那些日子,其實是去了另一方世界?”
“你用腦子想了想,這一方世界的修士,誰能助你一朝破境?”
聞言之下的慕容婉兒,瞬間如被雷擊。
小心翼翼地說道:“王賢,不你瞞你說,我也是做了一個夢,夢到那誰,說你今天就要離開。”
臥槽!
王賢一聽,氣得仰天罵道:“大王,你這是想害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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