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賢將南疆的驚變告訴了書院的師兄。
按他的計算,南海到東海,再到金陵皇城,沒有兩到三月的時間,怕是不成。
畢竟十萬大軍不可能一夜之間關山飛度,甚至還沒有自己當初從皇城,到虎門關快。
李大路聽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師弟要我做什么?”
王賢搖搖頭:“師兄什么都不用做,畢竟皇城里的老爺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住,這天下,誰做皇帝,跟書院有多大關系?”
李大路嘆了一口氣:“師弟的意思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王賢搖搖頭:“他們自己作死,關師兄何事?”
想想不對,認真思考片刻,才補充道:“先生跟他們的緣分已了,師兄也不是出世之人,沒必要去做英雄。”
李大路笑道:“說英雄,論英雄,問天下修士誰不想做英雄?”
王賢用心想了想,搖搖頭:“總之這事,師兄不用扯到自己頭上,告訴皇甫老頭,書院不要扯進去”
“為什么?”
李大路眉頭一皺,喃喃道:“我不是先生,你不用跟我打啞謎。”
王賢嘆了一口氣,說道:“問題是,他們作死在先,除非師兄你想做皇帝,否則,你不要去蹚這一潭渾水。”
李大路愕然,似乎從來沒有過這個問題。
倒不是他怯場,害怕面對蠻族十萬大軍,畢竟皇城還有一個大將軍,怎么說還有一支不輸于蠻族的隊伍。
不等他開口,王賢卻冷冷說道:“師兄你可不要犯傻,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李大路若有所思,問道:“真相是?”
王賢冷哼一聲:“真相嚇死你,記住,凡書院弟子不許插手此事。”
不知怎么回事,一聽王芙蓉和王昊天也在書院,王賢只好變著法子,叮囑師兄看好了這兩個家伙。
“好吧!”
李大路嘆了一口氣,正想說些什么,忽然一陣寒風吹進客堂。
王賢眼前金光散去,哪里還有師兄的身影。
氣得他跳腳嚷嚷:“我說那誰,你讓我跟師兄多說幾句話,會死人?”
斗轉星移,光影流轉。
好像一頭鉆進了無邊的黑洞之中,眼前影像恍然變幻,看得王賢目瞪口呆。
再抬頭,自己卻站在弱水河邊,身后是芳草萋萋的花園。
河水幽幽,波浪不興。
天光暗淡,卻清清楚楚照亮了彼岸的一隅。
一襲黑衣繡著金邊的中年男人,望著眼神清澈的少年,嘴角動了動,淡淡一笑。
王賢嘆了一口氣,嚷嚷道:“正好,我前一刻還在惦記著大王,來來來,麻煩大王告訴我,我家先生究竟是死是活?”
王賢心道今晚是見了鬼哦。
往日里心心念念都不會出現的人,竟然排著隊來見自己。
他甚至懷疑下一刻,躺在床上,會不會被龍清梅那女人找上門來,要喂自己吃一顆沒有解藥的毒丸?
“有酒嗎?”
彼岸的秦廣王沒有理會王賢的嚷嚷,而是撫須一笑:“故人隔河相見,難道不應該會須一飲三百杯嗎?”
王賢欲言又止,最后說道:“彼岸難渡,喝什么酒。”
誰知隔著一條河,秦廣王卻伸手來到王賢的面前。
笑道:“有酒心歡喜,沒準我一高興,就會回答你的問題。”
臥槽!
王賢氣得牙癢癢,自己竟然被閻王要挾了。
想了想,摸著小小的紫金葫蘆,又摸著一個海碗,當著秦廣王的面,往里面咕嘟,咕嘟,倒了一海碗的靈酒。
一邊遞出,一邊笑道:“我現在就是一個窮人,就連酒也沒多少了。”
秦廣王也不客氣,當即收回了手。
隔河一口喝光了不知幾斤靈酒,跟著哈哈大笑道:“好酒,再來三碗!”
王賢搖搖頭,一邊倒了三碗靈酒,喝得秦廣王一邊贊嘆,一邊抹去嘴角的酒漬。
嘖嘖笑道:“這圣人手的玩意就是厲害,明明只是一方小小的器物,卻能海納百川,連我都起心動念,想搶過來了。”
王賢聞言,嚇得立刻收起了手里的葫蘆。
隔河瞪了一眼,笑道:“世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此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連閻王都貪,何況小鬼。”
秦廣王嘆了一口氣,笑道:“這一方世界的天只有這么高,偏偏你生了一雙翅膀,還讓你遇到了那已經離開的圣人,真是沒天理啊。”
說到這里,伸手在王賢面前畫出一座宮殿。
只見夜幕低沉,一方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只有一少女獨坐窗前。
少女黑發如瀑,卻蛾眉緊鎖,像是柔腸百結,不得開懷。
以至于到了歇息的時辰,依舊守著一盞孤燈,望著窗外白雪掩映的花園發呆。
王賢只是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不對,應該說他恍若一眼還沒回過神來,再看一眼,卻跟被人踩在尾巴上的貓兒一樣。
一聲驚呼:“臥槽!大王你想坑我?”
秦廣王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河對面的少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你不是逢人就說,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何事到臨頭,偏偏自己又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白癡?”
說到這里,秦廣大又伸出手,往天空指了指。
喃喃道:“一切自有天意,倘若換作你是她當年面對生死危難,成天有人想殺你,你會不會變得跟她一樣?”
那確實。
王賢低頭,想起當年在荒原上遇到的那些破事。
想著來自皇城的禁軍,想著荒原上的土匪,想著青衣樓的殺手。
只怕換作是自己,早就熬不下去,一死了之。
這他娘的,他以為自己已經夠苦的了,沒想到眼前少女比自己更苦。
想到這里,王賢氣的憤憤說道:“話說你這是跟我攤牌了,而我問你的事你還沒回答我呢。”
秦廣王搖頭回道:“你的問題,我不會回答除非你現在放棄一切,離開那方小世界,終其一生,不再回去。”
王賢愣在當場,可仍然有些不服氣。
嚷嚷道:“你不能白喝了我的酒!”
秦廣王嘆了一口氣,無奈說道:“你們想知道的道理都在道經里,有些話不用我說,你也能找到答案,何苦問我?”
“眼前這緣份才是你要面對的,要不要我拼著壞一次規矩,幫幫你讓這丫頭跟著你齊齊離開?”
“話說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以后你就算跪下來求我,我也不一定答應。”
“話說,當年你師兄要死了,你先生也沒救他,我不一定要救你一命,不對,你也不用我出手。”
王賢聞言,滿臉匪夷所思。
低頭沉默,想了半晌,才搖搖頭回道:“我已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就算她要離開,也是十幾年后的事情”
秦廣王淡然一笑:“我忘了這事不僅僅是你的選擇,還關系到很多人的命運,看來,你還是想做英雄的。”
“滾!”
王賢氣得破口大罵,一副失魂落魄頹然的樣子。
伸手摘了一片花瓣捏在手里,喃喃自語道:“怎么可能變成這樣子,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事?”
秦廣王打了一個酒嗝,笑道:“你可以想好了啊,以后后悔,你可得付出一些代價了。”
王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知道啦。”
想了想,又自嘲一笑,眼珠子轉了轉,隔著弱水跟對岸的人深深一揖。
秦廣王嚇了一跳,喝道:“無事獻殷勤非即盜,你別想坑我。”
王賢正了正衣襟,緩緩問道:“我還有一事不解,請大王為我解憂。”
秦廣王下意識回道:“說!”
“我想知道,我母親的去處我總覺得,她沒有死,甚至她的事不是那么簡單,你說是不是?”
脫口而出之后,王賢說后悔了。
隔著一條河,萬一這家伙揮手跑路,自己上哪去找他?
果然,秦廣王冷冷一笑:“你小子果然沒安好心當年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對于輪回之人,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呸!”
王賢冷冷喝道:“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小鬼,這話你用來騙鬼還行,騙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說到這里,王賢滿臉鋒芒,氣勢逼人。
好不容易遇到這家伙,他怎么也得打聽一下母親的去處。
秦廣王笑道:“你死了這份心吧,看在這三碗酒的份上,我可以答應你一個不算過分的要求,說吧。”
王賢聞言,呆住了。
嘴皮子快磨破了,這家伙就是油鹽不進。
氣得他一揮衣袖,怒道:“你信不信我跟你割袍斷交?你信不信我渡過河去,找另一個大王問問?”
秦廣王淡淡一笑:“請!”
王賢怒道:“難怪說人性本惡氣死我了,好吧,麻煩你揮揮衣袖,送我飛渡關山,回到金陵皇城,這,不算違了天意吧?”
秦廣王聞言,一時呆若木雞。
千算萬算,他沒有算到王賢竟然在爭吵之際,又挖了一個坑。
這個坑,自己好像還不能不跳,你大爺啊,連閻王都想坑。
天地之間,只剩下秦廣王跟王賢,隔河相望。
兩人各懷心事,他純粹只是好奇之下,想用那少女坑一下王賢。
卻沒有想到,反過來,被王賢算計了。
想想這是小事,對他來說,好像實在算不了什么。
畢竟這家伙,連皇帝的腦袋都砍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王賢前一刻還在為母親的去處,跟自己針鋒相對。
下一刻,卻鈄主意打到了萬里之外的金陵皇城,捫心而問,少年的心機實在是太恐怖了。
這才是最不可預測的險惡之處。
沉默良久,秦廣王紫想了又想,跟著抬頭望天,像是在征求某人意見一樣。
就在王賢等不及的時候,突然說道:“此事不急,你明日先坐船出海等到最后戰起,我再助你,如何?”
王賢呆呆站在河邊,突然打了個激靈。
回過神后猛然起身作揖,對著河對面的閻王笑道:“多謝大王!”
秦廣王一哆嗦:“你還想要什么?”
王賢嬉皮笑臉回道:“不是,我之前還在犯愁,到底是去鬼見愁,還是坐船出海,有了你這番話,我不用選了。”
秦廣王一呆,臥槽,又被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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