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四顧,看著石壁上若有若無的劍痕,看著眼前的少年,東方云一時沉默不言。
他也明白,要想在這暗無天日的洞壁上留下劍痕,八百年沒有消失。
至少也要有水滴石穿的修為,或者說逆天之力。
只不過,東方云是一個例外。
就算這樣的一座山洞,連著洞壁上的那些劍痕,也只是他用來鎮壓神龍蒟蒻的法門。
揮揮衣袖,洞壁上無數的劍痕化為點點金光,在空中盤旋飛舞。
最后化為一把金劍,驟然向著王賢斬來。
“啊”
還沒等王賢回過神來,甚至不等他拿起地上的巨闕護于胸前。
一道金劍已經斬開他的身體,如流水一般,消失在他的經脈之中
做完這一切,東方云望著空空如也的石壁,陷入沉思。
而王賢如被雷劈,怔怔的呆立暴雨之中,任憑大雨滂沱,電閃雷鳴,天空中的千萬把劍,往自己斬來
電光石火之間,王賢想到了鳳凰書院,斬在自己身上的千劍。
跟眼前這一劍,不,千萬劍比起來,又算得了什么?
手里握著巨闕劍,王賢往虛空中寫了一個字,一個“人”字。
跟著在東方云的眼前,出現兩道凜冽的劍氣,將堅不可摧的石壁斬得碎石崩飛。
看得他聞之色變。
這不是一個十一歲少年擁有的力量,他笑了。
王賢抬起頭,他沒想到東方云竟然將這萬千道劍痕,烙印在自己的經脈之中,化入了自己的血肉骨骼。
這樣的手段,他從來沒有見過。
想了想,笑道:“我最開始練劍的時候,是師父讓我用木劍在雪地里寫道經。”
東方云一愣,脫口說道:“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想不到,你竟然用道經練劍”
王賢笑道:“師父說,一橫一豎,皆是劍意。”
東方云點了點頭:“一撇一捺,皆可縱橫天下!”
想到這里,東方云笑了。
心道普天之下,等了八百年,終于讓他等到一個用道經練劍,偏偏修為又極差,還能一劍屠龍的少年。
九天十地,怕也再找不出來一人。
笑道:“如此那些劍痕,留給你以后慢慢感悟其中的奧妙之處,我現在教你一招劍意法門,你就當是補償吧。”
王賢正準備收起巨闕劍,聞言,當即后退一步。
揖手說道:“先生請指教。”
東方云靜靜地道:“你用道經練劍,想必早有劍意,我教你一個厲害的法門。”
“看仔細了!”
說完東方云并指為劍,只見一道如絲的金光出現在他的眼前。
恍若閃電一般,還沒等王賢看清楚,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跟著,就在王賢欲要開口相詢的剎那。
東方云指間突然間劍氣大作,恍然之間,一道如絲的劍氣,化為百道,千道絲絲劍氣。
恍若從穹頂那塊巨大水晶上,落下的萬道金光,出現在王賢的眼前。
還沒等他看仔細,萬道金光匯聚所一絲細細的金光,從他眼前剎那閃過。
“呼!”
王賢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這是何意?”
東方云收回劍勢,回道:“將你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道若細絲的劍氣。”
“對敵之際,劍氣若絲,即便對手看破,也防不勝防。”
“等你破境到化神之后,試著將一道劍意化為十道,數十道,百道如絲的劍氣,就算被人看破,又怎么防備?”
“修行到最后,你自己就是一把神劍,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都是劍意,如此,就算九天十地,哪里不能去?”
王賢想了想,問道:“好像還不夠!”
東方云一愣,接著笑了。
“等你將劍意化為劍勢,你甚至可以像控制你的靈氣一樣,控制你的劍勢!”
“就像你轟出一拳,明明使出了十分的力氣,可拳到半路,你又收回了一半甚至在對方求饒之下,最后剎那,收回所有的力量。”
“你可以把經脈里的靈氣象成流水,斬出的一劍,可以是一滴雨水,也可以是一條小溪,甚至是一條河流”
“出劍的剎那,你可以停頓剎那,劍到半途,還可以稍作停留,最后斬進敵人身體的剎那,可以加速,也可以收回!”
“甚至每一絲劍意,劍勢都是你的心意,只要你愿意,就能做得到。”
看著王賢迷茫的眼光,東方云問道:“明白沒?”
王賢緊皺著眉頭:“先生的意思是,劍隨我意?”
這一瞬間,王賢的眼前恍若出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什么拈花摘葉,什么萬千雪花化劍,都不足以形容當下的一刻。
雪花化劍,不同的境界,不同的對手,當會有不同的效果。
當他面對神龍蒟蒻這樣的對手,只怕什么樣的花招都是白扯。
東方云笑道:“差不多可以了,記住一力破萬法,還有一種說法叫做萬法歸一,前提是你得有絕對的力量。”
“不用驚慌,圣人在沒有成圣之前,也是凡人你既然已經領悟了一些天地之意,以后只需一邊修煉,一邊繼續領悟天地之意,就行了。”
王賢突然覺得東方云跟老道士一樣,多半也不靠譜。
說一堆大道士,然后將自己扔進了茫茫大山之中,讓自己一個人去領悟一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你大爺啊,我又不是圣人。
想到這里,王賢不甘心地說了一句:“先生,我想看看更高的境界,使出的那些劍意!”
東方云一愣。
問道:“你想要看怎么樣的劍意?”
王賢笑了笑:“自然不是我身體里這些劍痕,我想看看圣人劍!”
東方云聞言淡淡一笑:“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想看?”
“我想看。”
“好吧,請看好了!”
“謝謝!”
東方云揮手之間,王賢面前眼前一團金光閃耀,恍若眨眼之間,換了人間。
不對,應該說,他有一種錯覺。
自己回到了金陵皇城。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而當下的王賢,想的是書院的先生李慕白。
不知何故,眼里的先生不知被何人陷害,落得一個半身不遂,生機漸逝。
連王賢都束手無策的情形。
王賢,李大路推著先生,安靜地離開了書院,坐著馬車進了皇城。
馬車沿著長街行走,走在皇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中。
向著王賢心心念念的煙雨湖前而去,之前一直坐在湖邊樹下稍息的閑人,就在一行人下了馬車的剎那之間。
驚得四散離去。
不為別的,打從馬車下來的李大路,將輪椅擱在地上。
王賢抱著先生從馬車上下來,一幫閑人便散了。
李大路依舊一襲青衣道袍,王賢一身黑衣如鐵。
先生卻是白衣勝雪,怎么看三人都有些古怪,誰也不想待在這里,挫其鋒芒。
看著輪椅上的白衣先生,不管是閑人還是修士,都像是想起了什么,如驚弓之鳥一般,往四下散去。
李大路沒有理會那些躲在暗處的眼光,只是靜靜地推著先生,往湖邊而去。
王賢則是默默地感受著先生身上氣息。
想了想,掏出半壺酒遞給先生。
苦笑道:“先生這是來自九天之上,天街的靈酒,我擱了千年靈藥”
李大路聞言跟他搖搖頭:“先生生機漸逝,怕是神藥也沒多少用處。”
眼下的李大路比任何一刻都要清醒,且不說先生跟皇宮的恩仇,那些無比復雜的關系。
這一刻,他統統扔去了腦后。
在他眼里,只恨之前癡心五行八卦之道,沒有好好跟在先生跟前修行劍法。
在先生最后一刻,他要陪在左右。
哪怕天塌下來,只要先生還在,只要王賢還在,他便不怕。
王賢則不然。
他從來沒有想過,皇宮竟然跟四大宗門一起算計先生。
今日,只怕是皇城最平淡的一天。
這一刻,他愿意把先生當成自己的親人,跟昆侖山上的老道士一樣來對待。
李大路跟王賢不一樣,他跟先生之間心意相通。
只需先生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先生想要說些什么。
秋風瑟瑟,煙雨湖畔的樹葉差不多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就像無數朝天的靈劍,指向天空。
先生嘴角動了動,李大跑接過了酒壺,讓王先推先生。
三人來到湖邊,李大路取出酒杯擱在樹下的石桌上。
倒了一杯靈酒,在路過人們的注視之下,在竊竊私語聲中,喂先生喝了一杯靈酒。
先生默默地感受一團火焰帶著濃郁的靈氣,在身體中散發開來。
奈何自己的身子卻如那漏水的篩子,無法盛下這些恐怖的靈氣。
去日無多,他說再多的話也只是告別,如此,他便不再去說。
李大路又倒了兩杯酒,跟王賢喝了一杯。
跟里輕聲說了些什么,落寞的臉上浮起一絲牽強的笑意。
跟先生笑了笑:“先生,這樣的酒只怕人間難得一見,你要多喝一杯。”
先生喝了一杯酒,臉上漸漸有了些許的紅光。
看著一直保持沉默的王賢,望著眼前茫茫的湖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卻跟大路說道:“大路啊,你已經成了書院的守護者我們師徒好像是一場盛宴,終會有離開的一天。”
李大路這一刻的心情,比當年從極北之地,來到書院求學,拜在先生門下那一天還要凌亂。
不知不覺中,他從一個聚氣境的少年,一路走到今日。
眼見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先生說的那道門檻。
甚至有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在王賢的幫助之下,就能破境,渡劫。
然而,他的心里卻沒有一點喜悅。
修行之路難行,但終究他還是走上這條道路。
不管是王賢幫他甩脫了馬爾泰曦蘭的糾纏,還是用神龍之力,幫助自己起死回生,成了書院的天之驕子。
甚至他以后還會有輝煌的生涯。
所有的一切,跟眼前如爹娘一般的先生比起來,這一刻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想了想,又給先生倒了一杯靈酒。
苦笑道:“先生能不能帶著學生一起離開,沒有你,我不知道如何在書院活下去。”
王賢聞言一愣,看了李大路一眼。
搖搖頭:“蠢貨,你難道不會換一個思路,先生此去是涅槃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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