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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前去打探消息的郭城大步踏入廳堂,“城中淪陷的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被琻兵擄走了,不過,我在羊圈里找到了一個能辨認王侍郎的人,他說他是王侍郎的侍從。”
說罷,朝院門喊道:“帶進來!”
一名男子裹著一件士兵的披風,被兩名士兵攙扶著走進庭院。蓬頭垢面,骨瘦如柴,走動中,隱隱可見披風下身無寸縷。
走上石階,死魚一般的雙眼現出一絲光亮,青硯推開扶著自己的兩名士兵,撲通一聲跪在王蘇瑤身前。
“二小姐,青硯終于等到您了!”
王蘇瑤雙腿發軟,撐著墻壁問:“哥哥呢?”
青硯的腦袋重重的砸在地上:“公子不在了!”
趙弘佑踏出廳門將王蘇瑤摟入懷中,吩咐道:“阿城,先帶他下去歇息。”
“你讓他說!”王蘇瑤用力推開趙弘佑。
青硯抬起滿是血污的臉,哭道:“二小姐,青硯活到今日就是想告訴您,當初公子告發殿下在岷州養馬,是因為江南是老爺的勢力范圍,他擔心你們去江南會有危險。公子去琻軍營和談前,最擔心就是二小姐您,求您不要恨他。”
王蘇瑤問:“既是和談,哥哥為何會死?”
“我不知道!”想起公子去和談前夜獨自站在院中的情形,青硯一陣陣自責。
“公子去琻軍營前,給了我賣身契和銀子離開王家,我反應過來趕到琻軍大營的時候,公子已經被數十條獵狗啃食的面目全非,可他們仍不解氣,還將公子五馬分尸,掛在旗桿之上。”
王蘇瑤氣血翻涌直欲暈倒,趙弘佑摟住,問青硯:“他可有留下什么遺言?”
“沒有,”青硯搖頭:“公子去的太突然……”
“有!”一直坐在廳堂內靜靜聽著的藺復堂起身走了出來,他的目光略過王蘇瑤,落在趙弘佑面容上,亦是眼角顫抖。
“從愈兄說,若大勢已去,他便為殿下扭轉這天下大勢。”
原來,是哥哥故意惹怒了琻國,才有琻軍突然反常的攻城。一切的一切早在哥哥回王家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
“你知不知道?”
悶悶的聲音傳出,王蘇瑤于他懷中抬眸。那眼底的質問,讓趙弘佑莫名的心慌。
“我不知道!”他急急否認。
“我哥哥都已經死了,你還要騙我。”王蘇瑤拂開他的雙手,怒吼道:“你敢說你沒有懷疑過嗎?”
“婠婠,我只是覺得他回王家定然有原因,我也能感覺到他想方設法讓我改判岷州是不想讓我落入你父親的控制之中。可我又怎會想到,琻兵短短兩個月就能反攻。”
“是啊,你怎么會知道呢,哥哥怎么會舍得讓我恨你。”為了不讓自己恨相伴一生的男子,他連最后的告別都是偽裝。
王蘇瑤撞進趙弘佑的胸膛,嚎啕大哭,“二郎,我為什么要對哥哥說那些話?連你都覺得他有緣由,我竟然那么恨他!”
趙弘佑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摟緊懷里顫抖自責的姑娘。
王云瑤跑了過來,她看著眾人傷心的樣子,有些無措的走到藺復堂身邊,默默握住他的手。
趙弘佑問:“楊姑娘醒了嗎?”
王云瑤點頭,開口道:“二姐,大夫說楊姐姐有身孕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那個時候,大哥和楊家姑娘還沒有和離呢。
王蘇瑤拔腿往哥哥的院子跑去。
房間里,倚靠在床上的楊瀟瀟看著走來的女子,笑了,“婠兒,我和阿愈有孩子了。”
那個他們盼了多年的孩子,沒想到卻是在哥哥死后來了。王蘇瑤心里翻江倒海,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難過,甚至是恐懼。
她下意識的說了謊話,“楊姐姐,殿下找人辨認過,那不是哥哥。”
“婠兒,你不用騙我。”握緊的拳頭砸在床面上,楊瀟瀟滿眼自責:“我知道是他。他離開前的那天晚上,我感覺到房間外有人,可我沒有開門。他一定是生氣了,才一句話都不肯留給我。”
“楊姐姐……”
“婠兒!”楊瀟瀟抬手制止,笑著提醒:“以后,叫嫂嫂。”
“可是……”王蘇瑤哽咽的說不出話,哥哥既然執意與嫂嫂和離,定然是希望她此后一生得遇良人,幸福圓滿。
王蘇瑤上前跪在床邊,握住了她的手,“孩子生下來后,給我養好不好。”
“不好!”楊瀟瀟倔強的搖頭,嗔道:“他負了我,我豈能讓他如意。”
王蘇瑤再也說不出話,起身跑了出去。
趙弘佑在河邊找到了獨自抹淚的妻子,默默走到她的身邊,問:“婠婠,若是我死了,你會改嫁嗎?”
“你胡說些什么!”王蘇瑤氣惱的側目。
“那不就得了!”趙弘佑握住她冰冷的雙手,“這個孩子對于楊姑娘來說,是希望。”是她此后余生,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了!”王蘇瑤抬手拂去趙弘佑緊皺的劍眉,道:“二郎,你快去宮里吧!”自進入汴京城,他就一直待在這里,宮里肯定亂成一鍋粥了。
“那好!”趙弘佑提醒道:“你只管照顧好楊姑娘,兄長的喪事我來辦。”
“喪事你不能管,最好這些時日也別過來了。”王蘇瑤說著,淚又不知不覺落了下來,“你聽話,哥哥在天上看著呢。”
事實是說不清的,也沒有人會信。如今幸存的汴京百姓對哥哥仇深似海,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有損聲名。
趙弘佑喉嚨發緊,再說不出一句話。微風吹拂水面,蕩起波紋。陽光灑落,清晰的印出一對相依偎的男女。
王蘇瑤感受著傳至心口的溫度,默默閉上了眼睛。
翌日,白綢白燈籠籠罩整個府邸。停棺七日,冷清的府邸并沒有什么故人來祭奠。慘遭洗劫一空的汴京城,百廢待興。
藺復堂忙著清點戶籍,恢復生產。郭城和李罡帶兵追擊北上的琻人。而趙弘佑,什么都要忙。
喪事最熱鬧的那一日,是出殯。棺槨所到之處,是百姓漫天的謾罵和仇恨。
在他們的幻想中,若不是王從愈激怒琻人,朝廷會和琻人議和,他們不會失去錢財和親人。
而這些,王蘇瑤根本沒法開口解釋。因為連哥哥都沒有想到,坐鎮京都的皇帝,擁有十萬禁軍,竟然一兵未發,直接棄城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