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總算有了明事理的人。
“剛剛我也在這家店里逛，聽到沈世子說要讓人家給他做通房呢。”
“啊？？”
“啊？？？”
“那位煞神不是有丈夫了嗎？”
“可不咋的，還是鎮國大將軍裴玄呢！”
“那這……”
“確實有點活該了。”
“要我說啊，就是這個沈晏晏長得妖里妖氣，狐媚子勾引人呢！也怪不得世子得了癔癥。”
說什么都有，大街上都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沈清簡跪在地上，被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一邊臉腫起來，便又換到另一邊臉。
沈晏晏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底波瀾不驚。
腦中卻不免浮現出當年的畫面。
沈清月剛被接回家，幾乎整個侯府都站在她這邊。
趙箋說：“你是我悉心教導了十幾年的女兒，我對你的疼愛絕不會因為血緣關系而被影響。”
沈筠書說：“晏晏安心在侯府住下，你喚了我十幾年的父親，我永遠都是你身后最堅實的護盾！”
沈清羽說：“妹妹別怕，那新來的敢欺負你，跟你搶東西，二哥第一個上去揍她！”
侯府的大小奴仆們都將她當成掌中寶寵愛：“小小姐不怕！老奴陪著你呢！”
“小小姐，你永遠是我們的小小姐！”
“小廚房天天留著您最愛吃的雪酪呢，要是侯爺不讓吃，老奴偷摸兒給您做！”
后來，沈清簡的書房里，掉出來一張春宮圖。
圖上的美人不著寸縷，坦胸露乳，醉臥海棠花下，兩靨似粉非粉，唇角含羞帶怯。
面容赫然是她的模樣。
從那以后，一切都變了。
所有人都將她當成十惡不赦、不知檢點的小娼婦。
他們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說她骨子里就是放浪形骸的小。
他們臆想她躲在被子里，會不會喚著沈清簡的名字自給自足。
所有齷齪不堪骯臟泥濘的字眼都被烙印在她身上，燙爛了她的肌膚，也燙斷了她的脊梁骨。
沈晏晏回過神來，看著跪在大街上被人掌摑的沈清簡，眼底冷意更甚。
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因為他那些齷齪的心思，她無端遭受了莫名之災。
她還沒去找他報仇，他倒先送上門來。
他打量她不知道，她那些瘟神煞星的流言，都是他和沈清月搞的鬼嗎？
當年她清清白白，只拿他當兄長。
侯府里的流言卻愈演愈烈。
他為了保全名聲，洗清下人們的指點，當著趙箋和沈筠書以及所有侯府下人的面，指認是她暗中勾引，試圖爬他床，好留在侯府的。
也是他為了自證對她沒有情誼，親手將趙箋遞給他的子母蠱種進了她的身體里。
如此惡心的賤人，她恨不得他腸穿肚爛，當街死了才好！
五十個巴掌打完，沈清簡的兩邊臉都腫了起來。
沈晏晏這才讓人將他丟開。
沈清簡的臉色異常難看：“沈晏晏，你好樣的！”
沈晏晏帶著人轉身離開。
李蓉兒有點擔心：“你這樣當街懲罰他，真的沒事嗎？”
沈晏晏想了下，認真點頭：“有事。”
趙秀著急了：“那怎么辦？你要不要早點想對策。”
沈晏晏笑道：“所以呀，接下來我不能陪著你們逛了，我得趕緊去惡人先告狀！”
李蓉兒和趙秀對視一眼，都沒忍住笑了：“那你快去！”
沈晏晏跟她們倆告了別，轉身便讓侍衛架著馬車將她送去將軍府。
卻沒想到，還沒到將軍府，便被皇宮的人請進了宮。
說是皇上皇后宣她進宮，想找她說說話。
沈晏晏眸色微動，這不老天都在幫她嗎？
原本她只想讓趙青空幾個義父幫忙的……
皇宮。
她進殿時，恰好趙青空等四個人也在。
沈晏晏偷偷彎唇，這下就更好了。
她由著小太監引進去，還沒說話，眼睛已經先紅了起來。
“兒臣參見義父義母，見過二爹、三爹、四爹、五爹……”
她低著頭，鼻頭眼睛通紅，一雙眼睛早在進宮的路上便哭了個紅腫。
皇后慈愛地朝她招手：“晏晏啊，上義母這兒來坐，你義父說想念你父親了，想看看你呢，快過來，抬起頭來呀。”
沈晏晏身形僵硬，硬著頭皮過去，坐到皇后身邊，卻不敢抬頭。
直到皇后出聲詢問，沈晏晏才抬頭，一副哭慘了的可憐表情便落入了眾人眼中。
在場眾人不明所以。
趙青空關切地問：“怎么了這是？誰欺負你了？跟義父說！義父弄死他！”
“咳咳……”皇帝不滿地清了清嗓子，他這個大義父還在這沒發話呢。
趙青空才不管他呢，乖囡囡面前哪有什么君臣之分？
誰能幫到囡囡多一些，誰就能排在前面，當好爹爹。
這種機會可不多，誰搶到就是誰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關懷讓沈晏晏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再次流了出來：“今日我與朋友逛街，端陽侯府的世子突然沖上來，言語孟浪，舉止輕薄，他說……他說……”
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眼淚珠子像是斷了線似的掉下來，紅撲撲的鼻頭看得人格外心疼。
趙青空身后的幾個大老粗也是蠢蠢欲動：“晏晏莫哭，那端陽侯府的世子算個什么東西？敢欺負到你頭上了！”
“義父回頭就去拔了他的毛！看看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身上幾個膽子？”
“我直接去打斷他的腿！”
皇后卻心疼地替她擦去眼淚，溫聲安撫：“他對你說什么了？怎么讓我的兒哭成這樣？”
皇上瞪了那幾個大老粗一眼，這才搶到了開口的機會：“你且說來，父皇替你做主。”
沈晏晏一邊抽抽搭搭的，一邊吐字清晰：“他說，就算我是皇上親封的公主，也沒尊貴到哪里去，不一樣是嫁了兩次人的婦人……”
“他還說，愿意要我去他府上給他當個通房丫鬟是給我臉了，讓我……讓我不要給臉不要臉。”
“放肆！”皇上震怒，猛地一拍桌子，“我倒不知，端陽侯府的長子，已經這么囂張了？”
趙青空啐了一口：“區區端陽侯府而已，左不過也就是仗著出過幾任皇后，還能越過皇上天恩去？”
“皇上眼里有他，他才能是達官顯貴，皇上眼里沒他，休說他，他整個端陽侯府又是什么東西？”
趙青空雖然是個大老粗，但在幾人中還算是有點謀略。
罵人之余，還不忘給皇帝鼓鼓掌，拍拍馬屁。
皇帝臉色稍霽，輕哼一聲：“無知小兒，如此孟浪，看來最近是甜頭給多了。”
沈晏晏哭著說：“原本，我們在容城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點點，但好在裴玄查出了瘟疫真相，知曉是有人背后下毒，所以才肅清民怨，讓他們消停了些。”
“沒成想，回了上京，還要被人當街這樣羞辱，我真是死了算了……”
皇帝卻瞇了瞇眼睛：“晏晏，你說瘟疫是有人背后下毒？”
沈晏晏一邊哭著，一邊茫然抬頭：“義父您不知道嗎？裴玄他不是寫了密函給您嗎？”
她心下的猜想總算是確定，幸好今日上街時聽百姓們說起，說端陽侯府重新得勢，便是因為勘破了容城瘟疫之謎，救了太子一命。
分明這些都是裴玄和李瑾做的，什么時候成了端陽侯的功勞了？
加之今日沈清月和沈清簡態度高高在上，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所以她才猜測，肯定是裴玄的密報被人攔下，功勞讓人給冒認截胡了。
她才干脆順水推舟，狠狠羞辱沈清簡，借著這個筏子入宮來，探一探皇帝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