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日月星象的虛影交替浮現,恢宏古老的周天星圖演化雷劫,整個天幕瞬間被狂暴的雷云覆蓋。
向遠目瞪口呆看著異變的天象,他之前看過白無艷渡劫,很清楚這玩意代表著什么,修士合體期大圓滿之后,雷劫重塑自身,于上三境中更進一步。
燕懸河一劍斷天之后,天地法理缺失,上三境模糊不清,乾淵界沒有雷劫的概念,合體期就是乾淵界的終點,修行者想要再進一步,必須去往其他世界尋求突破的機緣。
乾淵界沒有雷劫!
大乘山的護山大陣模擬了雷劫!
先不說這雷劫是真是假,能不能起到渡劫的效果,向遠察覺自身被雷劫鎖定,雷霆尚未加身,他整個人就麻了。
他一通幽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夫人娘子們可以作證,妥妥的手無縛雞之力,護山大陣模擬雷劫來劈他,未免有些太夸張了。
繼續強化明霞劍主幾人就可以了,真沒必要動用雷劫!
轟隆隆!
恐怖的天地元氣匯攏至高空,第一道雷霆劈落,粗如殿柱的白色雷光撕裂長空,所過之處,空間如被利刃裁剪的布帛,在撕裂聲中露出漆黑的虛空裂隙。
雷光未至,恐怖的威壓已讓山巔巨石自行崩解,化作齏粉。
緊接著,連續四道轟鳴炸響,一道比一道暴烈。
幾乎是瞬間,五道雷光同時而至。
第一道雷光炙白,殺伐肉身,雷光所過,任你銅皮鐵骨,也要在這白光中灰飛煙滅;
第二道雷光青碧如玉,誅魂專克元神,無視防御直擊元神本質;
第三道漆黑如墨,陰寒腐蝕萬物,哪怕沾上一絲,中者肉身潰爛,元神、法寶頃刻被毀;
第四道赤紅如血,沾身不滅,焚天煮海;
第五道混沌翻滾琥珀,重若萬鈞,威壓天地。
金木水火土,五雷齊發,天地失色。
五道雷光交織成網,精準鎖定氣機,凝固空間將向遠的退路徹底封死,縱然他有五行方面的神通,此刻也避無可避。
轟————
天威如岳,傾軋而下。
五道雷光匯聚一處,不給向遠半點反應的時間,以崩天裂地之勢轟然垂落,直接將其所在的位置淹沒。
以雷擊點為中心,狂暴的能量風暴呈環形炸開,方圓千丈內的空氣被硬生生抽干,形成一個巨大的真空旋渦。
問道峰山腳處,赫然出現一個直徑數十丈的恐怖深坑。
坑壁光滑如鏡,呈現出琉璃化的結晶狀態,邊緣還跳動著未散的雷芒。坑底深不見底,只有幽幽黑氣不斷上涌,與揚起的青煙塵土混在一處,化作一道灰蒙蒙的煙柱直沖云霄。
方圓數里的草木盡數枯萎,所有生機都被雷霆中蘊含的毀滅之力徹底抹殺。
“咕嘟!”x6
望著這道深不見底的大坑,六位宗師齊齊咽了口唾沫,連續三次被向遠打爆,滿身兇戾煞氣的明霞劍主,此刻眼神都清澈了許多。
他們知道濟無舟已經掌控了護山大陣,但沒想到,短短三兩天的時間,濟……宗主大人就將護山大陣掌控到了這種地步。
宗主驚天修為,還如此低調,這樣禮賢下士的好宗主上哪去找第二個?
天宗能有宗主,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分啊!
忠誠!
必須忠誠!
就在幾人心頭暗暗立誓,要為宗主大人拋頭顱灑熱血,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天宗的時候,大坑深處傳來一聲驚天巨響,恐怖氣勢拔地而起。
“痛煞我也!”
一聲暴喝如雷霆炸響,深不見底的雷坑邊緣,猛然探出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五指如鉤,深深扣入地面。
一道三頭六臂的巍峨法相破土而出,沖天而起。
那法相高逾三丈,六條臂膀肌肉虬結,通體纏繞著未散的雷芒。左右兩側的面孔,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冷漠無情,唯有居中的主首表情格外生動,此刻五官猙獰,眉心豎目半開半闔,內中恍惚明暗,隱有混沌之光吞吐。
六位宗師瞳孔驟縮,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萬萬沒想到,向……少宗主遭了五行合一的恐怖天罰,還能活蹦亂跳。
剛剛還高呼,莫要走了賊人的柳破軍,此刻瞪圓雙眼,張大嘴巴,宛若一個二百斤的低能兒。
賊人什么的,再也說不出口了。
修仙界是這樣子的,有能力是少宗主,沒能力是小賊,前輩境和螻蟻境分得一清二楚。
六位宗師心頭惴惴,隱隱覺得其中有些誤會,宗主和少宗主本不該大打出手,有什么矛盾,坐下來好好商量,把話說清楚不就好了。
即便大打出手,上面人的矛盾,他們這些當小弟的老老實實蹲著,不該沖在最前面當炮灰。
等會兒,剛剛誰喊莫要走了賊人,害我稀里糊涂跟了過來?
轟隆隆!
不止六位宗師齊齊呆愣,護山大陣也頓了片刻,重新執行上一條命令,日月星象演化云眼旋渦,再次模擬雷劫。
天幕雷光涌動,雷擊之威暴漲,沸騰的能量洪流于高空疾速積壓,蓄勢待發,肆無忌憚照亮整座大乘山脈。
三頭六臂中,為首的面孔眼神猛地清澈起來,挪移空間無果,心知被困死在大乘山,打算劫幾個人質掩護自己。
硬抗是不可能的,護山大陣模擬的雷劫威力非同小可,且遇強則強,上限不詳,他能扛過第一波,難說能否扛過第二波、第三波。
糟心的是,因為空間徹底封鎖,無法借用白無艷的法寶助陣。
轟一聲巨響,非是高空雷霆炸響,而是自三頭六臂法相腳下散開。
向遠腳尖踏地,恐怖數值透過大空,凹陷空間氣旋形成肉眼可見的巨大弧線,在尖銳的破空聲中,瞬息跨過千米距離,巨大手掌張開,朝著明霞劍主抓了過去。
恐怖的數值令人難以反抗,明霞劍主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只大手握在掌心。
噼啪爆豆炸響,指縫溢散鮮血,手中美人筋斷骨折,血肉模糊。
此舉,當場斷了明霞劍主反抗的心思。
不是不想反抗,而是反抗不了。
砰砰砰———
連續五次巨響,聲聲平地驚雷。
三頭六臂疾速穿梭,六只大手各持一名宗師,高舉頭頂,對著蒼穹之上的云眼旋渦。
來啊,這可是天宗的固定資產,有能耐你接著劈!
天穹之上的雷霆之眼劇烈震動,一道比先前更加恐怖的雷柱轟然劈落,如極光垂世,絢麗奪目,攜毀天滅地之勢,散開七彩朦朧光束。
向遠低吼一聲,眉心豎目猛然大睜,一道混沌劍光自其中迸射而出。
初始不過一線,剎那間暴漲千丈,如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裹挾著最原始的混沌之力,逆斬蒼穹。
劍光與雷柱碰撞,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唯有最純粹的湮滅,劍光勢如破竹,擊潰極霞雷光,一路爆開數之不盡的七彩琉璃。
逆流而上,倒卷天河!
劍光直入云霄,觸及云眼旋渦,狠狠刺入雷霆之眼核心,將其抹消殆盡。漫天雷云如潮水般退散,顯露護山大陣本貌,恢復之前的日月星象。
高空中,若有似無傳來一聲輕咦,緊接著,一雙遮天蔽日的瞳眸在蒼穹緩緩睜開。
雙目異色,左眼如蘊朝陽,熾烈如火,右眼似含冷月,清冷如霜。
這雙異色瞳眸淡漠無情,暗含陰陽,仿佛天道顯化,直接融入護山大陣的星象之中,取代了原本的日月。
嗡嗡嗡————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天威傾軋而下,整片大乘山脈都在這一刻顫抖起來,問道峰頂,十二道閣搖搖欲墜,問道峰的山體開始龜裂,緩緩朝著一側傾斜。
猛然,天地為之一靜,時間恍若暫停。
蒼穹之上,日月雙眸合二為一,禁錮向遠周邊的空間,使其思維隨之停滯。
無形雷光化劍,驟然劈落,溢散空間化霧,以無邊天威碾開大片空間裂縫,所過之處,所有存在的事物盡數抹消一空。
天隕一劍!
白光鋪天蓋地,拖拽黑色帷幕落下,觸及三頭六臂的瞬間,六位宗師直接氣化。
三頭六臂的身軀在這一刻也難以維系,身軀崩潰,一點點散開灰燼,先是四肢,再是軀干……
直到三相頭顱時,眉心混沌之光蕩開,逆轉崩潰趨勢,重塑三頭六臂之相。
蒼穹之上的日月雙眸擬人化皺了皺眉,似是忌憚,似是無可奈何,天隕一劍余勢不止劈落,重擊三頭六臂法相,將其深深砸落大坑。
三頭六臂身墜千丈之后,撞破一處空間屏障,跌落不知所蹤。
大乘山上空,日月星象歸來,重塑大乘山,穩住即將傾折的問道峰,抹去雷擊深坑,就連六位氣化的宗師,此刻也滿血歸來。
六人恍恍惚惚,不明發生了什么,看著完好無損的大乘山,只記得自己被向遠生擒,然后……
宗主出手了?
三頭六臂撞破空間屏障,墜入一片似是小洞天的世界,這里有山有水,有日月交替,天地法理元氣一樣不缺,恍若真實。
塵浪沖天,大地凹陷,多出一個頗為擬人的大坑。
看三丈坑形,是個有三只腦袋、六條手臂、三條腿的巨人。
不排除是兩條腿,再加一條尾巴。
“媽耶,疼死我了。”
向遠赤條條爬出大坑,披頭散發,齜牙咧嘴,顫巍巍邁開腿腳。兩步路后盤膝坐下,顧不得披上世俗的羞恥,運轉無相印法,內壯元神,外壯神力,以血藥為補,調息修養傷勢。
依稀記得,上一次盤膝療傷還是上一次,很久了,具體時間已經記不清了。
“破舢板竟然如此厲害,這兩年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竟然如此厲害……”
“不對,厲害的是天宗護山大陣,破舢板只是撿了個現成的……”
“這般狠辣無情,徒弟都說殺就殺,是個能成大事的主,不會錯了,他就是幕后黑手!”
幾句話的工夫,向遠調養完畢,腰不酸腿不疼,精神抖擻站起身,恢復了體育生的永動機身板。
他取出衣服穿戴,內視感應,發現修為又有精進,不由得直呼離譜。
護山大陣模擬的雷劫固然是假的,但雷劫對他肉身、元神造成的沖擊傷害是實打實的,從人形大藥的角度出發,任何殺不死他的外力,都會使他更加強大。
每天遭雷劈一次,效率之高,比什么元神雙修都好使。
“幾個意思,我欠劈?”
向遠憤憤不平站起身,拒絕自虐式修仙,堅信這種修煉之法是邪道。
話雖如此,確實很香。
望著周邊蒼茫無邊的世界,向遠緩身飄起,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不對。
眼前是一片浩瀚遠古的天地,連綿山脈不見盡頭,日月同天占據東西,天幕中央為萬千星辰閃耀,三百六十五顆主星排列周天星圖,和大乘山的護山大陣何其相似。
最讓向遠瞠目的,是遠方高高聳立的撐天巨峰,散發令人心悸的威壓,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眼熟。
荒古界也是這種配置!
不過,眼前這處世界和荒古界有著明顯區別。
荒古界的沉重壓力無處不在,通幽期的數值、機制全方位削弱,每時每刻都在汲取生靈血氣。
這處世界也有無處不在的壓力,但沒有那么夸張,且不會汲取生靈血氣,對闖入者較為友好。
向遠愿稱其為窮人版荒古界。
“這是哪,我被雷劈,然后……穿越了?”
向遠直呼遭了大運,手握玉璧稍加嘗試,無法向外撥通緊急求救號碼,聯系不上白無艷、蕭令月、禪兒,也就沒法讓對方開門把他帶出去。
好在問題不大,去往其他世界的門戶依然是敞開的,他可隨時進入天神界。
抱住靜云師父的大長腿嚎嚎兩嗓子,在其腿上寫一個‘慘’字,求來一根褲腰帶,輕輕松松便可逃離這處不知名的小世界。
有弗利沙大王兜底,向遠立馬不慌了,本著既來之,則天高三尺之的修行理念,決定先在周邊探索一下。
什么,因為偷偷勾搭上老君,弗利沙大王現在很不待見他?
笑死,他都跪下來了,靜云師父還想怎樣?
若是不幫忙,他就去找老君,再問一遍姻緣!
向遠手持穿越神器閻浮門,走到哪都不慌,散開感知,感悟周邊天地法理,幾次嘗試之后,成功挪移空間,直奔一看就很不周山的天柱而去。
又大又粗又硬,極具數值美感,此地定有機緣。
尚未抵達天柱,向遠便察覺了一樁怪事,周邊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如一片密林,被人為砍伐,一排排大樹割麥子般倒下,切口平滑,且全部處于同一水平線,明顯是修士所為。
向遠抓起一把風,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臉色更加古怪。
人味很足,數量不少,有化神,亦有通幽,且諸多氣息之中,混雜著好幾個他非常熟悉的氣息。
比如明霞劍主,再比如涅槃劍主和柳破軍,剛剛還在天宗遭雷劈的六位宗師,此刻氣息都出現在了此界。
“什么情況,難不成我已經被雷劈死了,這里其實是幽冥黃泉?”
向遠皺眉思索,很快便否定了這一推測,原因簡單,他和六位宗師同時遭雷劈,沒理由六位宗師先一步趕至此界,他是最后一個來的。
還有,諸多人味中,混入了一個很不像人的。
“你小子為什么會在這里?”
向遠眨眨眼,順著這股不做人的氣味,直奔遠方而去。
山林之中,一五官俊秀的青年四下晃蕩,右手拿著一根長劍形狀的木棍,左手扣著一面天然的三角形小木盾,背后綁著三五件神器,一邊晃悠,一邊尋找機緣。
時不時舞動長劍、盾牌,哼哼哈哈,玩得不亦樂乎。
蕭何!
“機緣來了,這根羊頭拐杖要模樣有模樣,要長度有長度,我若早些得之,或許能把那個禿驢比下去。”
蕭何撥開草叢,拾得一柄形似羊頭的拐杖長棍,大喜過望,撿起在手中輕輕擦拭,如獲至寶,樂得手舞足蹈。
樂著樂著,突然發現不遠處的樹后有一顆熟悉的腦袋探了出來,當即愣在原地。
向遠:)
蕭何:∑(O_O;)
空氣短暫沉默了三五秒,蕭何一聲怪叫,丟了手中神器,連滾帶爬上前,淚眼汪汪拽住向遠的衣袖:“賢弟,你怎么會在這,你也臥底被抓了?”
向遠本想問蕭何為什么會在此地,聽他這般發問,大抵明白了什么。
臥底臥進魔王城,暴露了!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爪子拿開,臟了向某的衣服。”
向遠推開衣袖上的臟手,看著淚眼汪汪的蕭何,半晌后才說道:“一別三十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死了,沒想到,大舅哥還是這般志存高遠,風清氣爽。”
“等一下,三十年不見是什么意思?”蕭何咕嘟咽了口唾沫。
“這我哪知道,你一走就是三十年,還問我什么意思?”
“壞了,這里和外界時間不同,為兄被困了三十年……”
蕭何心也涼涼,蛋也涼涼,急忙追問道:“外界如何,我一走三十年,娘親沒哭壞身子吧?”
“那倒不會,這不還有我孝敬她老人家嘛!”
向遠拍了拍蕭何的肩膀:“剛開始,娘親是很傷心,但你知道她的,傷心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抱了外孫之后,立馬就把不成器的兒子忘了個一干二凈。”
“外,外外……”
蕭何阿巴阿巴,顫聲止不住,似是忘了怎么說話。
“對啊,我剛不說了嘛,大舅哥!”
向遠眉頭一挑,繼續灌輸著不存在的真相:“三十年太長,物是人非,你可能不知道,咱犬父很早之前就當了皇帝,現在的西楚,是咱昭王府當家做主。”
蕭何:
“還有,向何那孩子已經成婚,你現在不僅是舅舅,還是舅姥爺。”
誰TM是向何啊,我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