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只有我有這個資格?
你的資格去哪了,被幕后黑手囚禁的時候奪走了?
敢問,可是傳說中的至尊骨?
向遠心頭連連吐槽,視線詢問濟無舟,讓破舢板師父把話說清楚。
濟無舟沒說話,并掌成刀,指尖凝聚出一道刺目鋒芒,刀光未出,周邊的天地元氣便瘋狂退散,仿佛連天地都在畏懼這一擊。
錚———
驚鴻匹練驟然斬出,毫無花哨,卻帶著斬斷因果、劈開輪回的決絕之意,直劈向天柱半山腰的兩色靈泉交匯之地。
刀出無悔!
刀光所過之處……
兩色靈泉一成不變,黑是黑,白是白,原來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
濟無舟一通輸出如刮痧,刀光徑直沒入靈泉之中,強勢一擊連天柱吞吐兩色的節奏都未曾大亂。
向遠緊皺眉頭,濟無舟隨手一擊便有斬殺宗師的強大威能,上三境的修為毋庸置疑,雖不如他眉心的混沌之光,但也不至于對靈泉一點傷害都沒有。
機制!
兩色靈泉之中加入了機制!
具體什么機制,倒也不難猜,此界是燕懸河坐化形成,所有的一切都和燕懸河息息相關,后者便如此界盤古,燕懸河不點頭,外人傷不到此界分毫。
除非是燕懸河自己動手!
再聯想到燕懸河的坐化之地,和天帝身死所化的荒古界如出一轍,答案幾乎呼之欲出,燕懸河即便不是天帝,也必是天帝在乾淵界的轉世之身。
換言之,想要抹去這兩色靈泉,必須得是天帝,或者與天帝密切相關的人物出手才行。
向遠知道自己不是天帝,但他確實和天帝有些關系,體內存在天帝道種,四舍五入,勉強算是和天帝沾親帶故。
若他出手,的確有可能被此界判定為自己人,視作‘天帝’意志的延續。
問題來了,濟無舟怎么知道他有天帝道種的?
這般篤定的語氣……
以前有資格,現在沒了……
向遠:(一`一;)
好家伙,原來是你小子挖坑給我跳!
向遠瞇起眼睛,幽幽地盯著濟無舟,緩緩道:“師父,你聽說過……天帝道種嗎?“
濟無舟身形一僵,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視線飄忽看向別處,不敢正視向遠充滿審視的目光。
見他這般心虛,向遠知道自己猜對了,忍不住撇嘴道:“師父,你可真是個好師父,這么大的造化,你把徒兒坑慘了啊!”
“賢徒言過了,這可是天帝道種……”
濟無舟還想狡辯,見向遠瞪著一雙死魚眼,心知狡辯無用,便鎮定自若地負手而立,目光飄向遠處,淡淡道:“機緣天定,因果自有其理。”
忽悠,你擱這接著忽悠!
向遠一臉嫌棄,缺心眼和弗利沙大王是精于算計之輩,這二位他從不懷疑,破舢板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就別裝什么高深莫測了。
向遠記得很清楚,他因天帝道種的算計惴惴不安,每晚翻來覆去硬是睡不著,找弗利沙大王求解,后者告知,天帝道種源于乾淵界,非是天神界的天帝算計。
而且,也不叫算計。
無心插柳,機緣巧合,屬于沒有算計的意外。
又因為這個不是算計的誤會,導致后續一連串異變,更有老君當面現身,丟下一本道德經,補上棋盤上的缺口。
靜云說了,因天地不全,世事無常,一次巧合便會導致誤會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老君也說了,向遠本無緣,但天地不全,沒有誰能算計到方方面面,滴水不漏。事事有變,時時有變,棋手也要縫縫補補,抹去變數的可能。
起因,都是濟無舟當初給的那三幅畫。
準確點,是那幅寫意的‘道’字圖。
人觀天,魚龍相,蒼天無垠,難見其貌,難明其意。
入其中,為‘道’中觀天之人。
之后,這幅‘道’字圖一片空白,向遠當時感覺自己體內多了點什么,內視不得其法,懷疑自己觀道,領悟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因為不明所以,便將此事往邊上挪了挪,沒心沒肺表示,等哪天忘了此事,就不用糾結原因了。
嘿,真給他忘了!
再之后,劍心齋問藥,進入小洞天,因天帝道種加身,成功煉化神魔一滴血,使得本該喪命的門縫劍尊返老還童。
那時的門縫劍尊一臉古怪之色,提醒向遠,你小子知道神魔一滴血的由來嗎?
沒毛病,時間完全對得上,天帝道種就在那幅‘道’字圖上。
厲害啊!
看不出你這艘小破船還是天帝轉世之身!
向遠回憶當初,第一次見到濟無舟的時候,后者說了一些聽不懂的話,現在回想,大抵都能解開了。
“我是我,又不是我,我想做我,但又不知誰才是我!”
“天意難料,多為無情!”
“我濟無舟楫,其他人也一樣,既然大家都一樣,我便不是混得最慘的那一個!”
向遠當時以為濟無舟通幽宗師,看到了三千世界的自己,故而陷入迷茫。現在想想,這貨分明是看到了一眾‘天帝’,感覺自己屁也不是,早晚被合并同類項,故而擺爛直接躺平。
之后返回天刀宗,不是向遠說服了濟無舟,讓其看到了希望,而是咸魚決定翻個身,看看能不能搏一把。
沒搏好,蹲了小黑屋。
最倒霉的是,進出小黑屋的鑰匙,也就是天帝道種,被他親手扔給了向遠。
按弗利沙大王的說法,濟無舟并沒有算計向遠,這貨若是能掐會算,不會把自己算進小黑屋。當時純屬甩鍋,不想背負天帝道種,借師承之說,順手扔給了向遠。
而且,他也沒指望向遠能領悟‘道’字圖,臨時起意而已。
想到這些,向遠更加嫌棄,濟無舟一時興起,害他遭了大罪。得天帝道種,拿了天帝的遺產,誤會越來越大,成了對方棋盤上的棋子。
委屈.JPG
猛然,向遠想到了和濟無舟樣貌相似的僵前輩,當即臉色一囧。
又是一具天帝的遺產!
怎么辦,將天帝的轉世之身煉化成了傀儡僵尸,還時不時將其當成晾衣架、守門員、交通工具,現在和解還來得及嗎?
“徒兒,你從哪里得知的天帝道種,是不是你那位本心道的缺心師父?”
濟無舟嚴肅臉看著向遠:“太巧了,為師陷入此界,你就來了,他肯定在算計我。”
那倒不是,天帝道種是無雙宮的白宮主告訴我的。
向遠翻翻白眼,指了指天地,說道:“師父,你看看你現在的處境,世上能算計你的人太多了,與其猜測是誰算計你,倒不如考慮一下把天帝道種拿回去。”
“拿不回了。”
“為什么?”
“你這身道法自然的境界,玄之又玄,為師試過,又臭又硬就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濟無舟一臉無可奈何。
可惡,環環相扣啊這是!
向遠暗道晦氣,見濟無舟無可奈何的神色中摻雜了幾分竊喜,無語道:“師父,咱們繼續剛剛的話題,天帝道種可把徒兒害慘了。”
說著,向遠看了看全身。
你看這身充滿美感的數值,你再看這身宮主看了都合不攏腿的血藥,多慘啊!
“徒兒,話不能這么說,這可是天帝道種,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垂涎萬分,你能得此大造化,應該謝謝為師才對。”濟無舟表示不服。
“那我想辦法給你弄回去,相信徒兒,我真能找到此道高手。”向遠沒好氣道。
“大可不必!”
濟無舟大手一揮:“此物既為你所得,便是命中注定與我無緣,我一個當師父的,豈能強奪徒兒的機緣!”
“是徒兒孝敬師父的!”
“哎,你有心就行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向遠眼中沒有威嚴霸道的天帝,只有一個沒臉沒皮的臭咸魚,感慨天帝真是一個奇怪的生物,上限不可知,下限亦深不可測。
破舢板八成就是天帝的下限了!
向遠瞪了片刻,深吸一口氣道:“師父,之前不知道您老人家是天帝轉世之身,也就沒往深了想,現在看來,你和燕懸河有莫大關系,那么……將你流放在此界的人,他又是誰?”
按濟無舟的說辭,天宗大陣不是誰都能玩得動的,大乘山中的‘濟無舟’一看就是神通廣大之輩,這個神秘人,八成就是意圖顛覆蒼生的幕后黑手。
關于此人的身份,向遠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希望濟無舟實話實說,證實他心中所想。
“乾淵界另有一位天帝轉世之身!”濟無舟神色肅然道。
該不會是僵前輩詐尸了吧?
向遠眨眨眼睛,太虛界之后就沒怎么動用過僵前輩,好奇若是將其帶入天帝隕落的荒古界,會發生什么?
好奇害死貓,想法過于作死,他就不付諸行動了。
“我不清楚那人藏身何處,只能算到在東方。”濟無舟回道。
東方!
向遠眸中精光一閃,白無艷卜算的時候,也曾提及幕后黑手在東方。
囚禁濟無舟的神秘人就是幕后黑手!
還有,小看了白宮主,她的卜算之道簡單粗暴,看似毫無特色,全靠基礎數值支撐,但確實有點東西。
“被賢徒點醒之后,為師決定搏一搏,便去了天刀宗,略施手段將一眾宗師降服,宗主沈寒衣避而不見,我也沒有強求,順勢修煉,將頹廢多年的修為補了回來。”
濟無舟唏噓感嘆:“誰承想,乾淵界還藏著一個‘我’,他假扮沈寒衣和我比斗,我不清楚他是誰,有心算無心,遭了大敗。”
“那位天帝轉世之身,也有天帝道種嗎?”
“理應如此。”
“那么,師父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他為什么要把你關在這里?”
向遠再次指了指天地:“既然持有天帝道種者可離開此界,他囚禁師父你的意義何在?”
“不清楚,或許他算出我已經失了天帝道種。”濟無舟搖搖頭。
師父,你這沒心沒肺的模樣,和徒兒何其相似,就差穿一雙漁網襪了。
交叉線多,能擺好多棋子!
向遠再次堅定心頭想法,天帝的上限在哪不清楚,下限肯定是濟無舟,沒人比他更爛了。
不對,還有天神界的那個臭不要臉!
呸,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竟然讒靜云師父的身子,一點B數都沒有!
“徒兒,說了這么多,快些動手吧,為師還等著一雪前恥呢!”濟無舟催促道,急等著在向遠面前打爆神秘人,站著把為人師表的威嚴掙回來。
“能贏?”
“會贏的!”
怪我,就不該多這句嘴。
見濟無舟爽快插旗,向遠懊惱后悔,原本五五開的局面,被濟無舟逮到了flag的機會,變成了一面倒。
濟無舟能否戰勝‘自己’,真刀實槍干一架才能定論,當務之急是離開此界。
向遠并指成劍,一指劍氣點出,孤星追月,殘光瞬閃,沒入黑白兩色靈泉。
霎時間,濃霧翻滾。
兩色靈泉中心交匯處,形成一個巨大的陰陽漩渦,漩渦中心噴發出黑白交織的光柱,直沖云霄。
黑泉如墨,沉濁陰冷,黑氣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山石化粉;
白泉似乳,熾烈沸騰,白光掠過之地,頑石生紋,枯木逢春。
四周空間呈現不規則的扭曲狀,劇烈翻滾之中,演化一道道異象,有黑白雙魚實體化躍出水面,所過之處虛空凍結,又有二魚在空中交纏游動,帶起陣陣雷音。
向遠的隨手一擊,引起了兩色靈泉劇烈反應,證明濟無舟所言非虛,持有天帝道種的他可以擊潰此地。
“師父,剛剛你說了,這處靈泉是問道峰山腳下的洗身池本源,沒錯吧?”
“然也。”
濟無舟點點頭:“怎么,你擔心毀了這里,累及天宗失了一樁大好機緣?”
那倒不是,我走到哪塌到哪,哪有閑心關注別人的機緣。
向遠眉頭一挑:“徒兒生平不好斗,打算換一種方式毀了此地。”
“什么方式?”
濟無舟好奇萬分,見向遠褪了身上衣物鞋襪,疊疊好擺在半空,只穿一條褲衩靠近兩色靈泉,更加不明所以。
在向遠伸出腳,要試試水溫的時候,濟無舟才意識到什么,臉色大變道:“徒兒莫要亂來,黑泉蝕骨,白泉焚魂,說是機緣也是大兇,你承受不住二者同時洗禮。”
換成問道峰山腳下的洗身池,濟無舟并無這方面的擔憂,但兩色靈泉為洗身池本源,便有焚魂蝕骨的大劫,哪怕向遠持有天帝道種,他的肉身和元神也無法承……
“嘶嘶嘶————”
“啊”
向遠:
“咕嘟咕嘟!”
向遠浸泡兩色靈泉之中,黑白旋動,以他為中心,盡數沒入體內,直把場邊的濟無舟看得瞠目結舌。
這是什么級別的肉身,竟然能將大兇之物煉化入體,轉化為藥力沉淀四肢百骸?
你小子是怎么想到這種辦法的,正常人沒這么瘋的!
“師父,你剛剛說什么,山上風大,麻煩你再說一遍。”向遠探頭看向濟無舟。
“為師說,黑泉洗骨,白泉蘊魂,說是大兇也是機緣,你持有天帝道種,定能承受二者同時洗禮。”
濟無舟撇撇嘴,不是很高興:“看吧,天帝道種真是個好寶貝,你能得此造化,應該謝謝為師才對。”
說完,更不高興了!
嘖,你這不要臉的模樣,和本心道有什么分別,這么有天賦,要不要考慮拜入我們本心道?
有想法的話,我幫你引見缺心眼,以后我喊你師父,你管我叫師兄,咱哥倆各論各的。
向遠心頭嘀咕,咕嘟咕嘟在泉水里吹著泡泡,全力運轉無相印法,將黑白兩色盡數化入體內。
就藥效而言,燕懸河的遺物比荒古界天帝的玄黃血海差了一大截,表明二者實力懸殊,燕懸河遠沒有達到轉世之前的修為。
這就怪了!
沒有足夠的拳力,這貨是怎么一劍斷天,讓上界天庭敢怒不敢言的?
還有,燕懸河絕地天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確認燕懸河為天帝轉世之身后,向遠不得不重新思索,對方一劍斷天的目的為何……肯定不是閑著也是閑著,撇開上界天庭,或者說放逐乾淵界,必然有其不得不為之的深意。
濟無舟在場邊看得嘖嘖稱奇,想到了什么,皺眉道:“徒兒,你這身大藥的好造化,沒到處跟別人說吧?”
“那肯定沒有啊!”
“沒有就好。”
濟無舟點點頭,提醒道:“乾淵界水很深,名門正派更是一個比一個不要臉,你若是被妖女抓去了,為師還能救你,你若是被劍心齋、無雙宮那等勢力盯上,為師想保你也不易啊!”
你來晚了,這兩家都用過了,好評如潮呢!
兩色靈泉藥力尚可,對現在的向遠而言,只能說一般貨色,他沒費多少力氣便輕松將其化入體內。
天柱上下,代表九霄和九幽的星空大地無聲顫動,隨著一聲嗡鳴,清澈的泉水深處,黑色空間裂縫緩緩張開。
“走!”
濟無舟大喝一聲,一躍跳進向遠的洗澡水,遁入其中,直奔裂縫背后的問道峰而去。
向遠距離裂縫更近,故而一馬當先將濟無舟護在身前,緊隨其后沖了過去。
眼前天旋地轉,向遠再回神,已然回到了大乘山。
地點就在主峰問道峰的山腳,目前還是禁地的洗身池。
撲通!
兩道身影躍出水面,一個是衣衫干凈的濟無舟,一個是赤條條的向遠。
小褲衩在黑白兩色靈泉之中消散。
“壞了,我衣服丟那了!”
向遠抬手扶額,暗自懊惱,白白損失了一套衣服鞋襪,不符合他勤儉持家的作風。
四舍五入,這波血虧。
更虧的來了,兩人現身的一瞬間,天宗大陣有所感應,距離最近的一位宗師頃刻抵達現場。
明霞劍主!
“嘶嘶嘶———”
看著死而復生的少宗主,以及不修邊幅的另一位宗主,明霞劍主美眸瞪圓,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下流,你往哪看呢!”
向遠大怒,扯出一件道袍纏在腰上,一拳轟出,拳印如山,將光明正大偷看的明霞劍主轟飛至遠方。
第四次打爆!
轟隆隆————
高空中,日月星象變化,一雙巨大的瞳眸緩緩睜開,死死鎖定歸來的濟無舟。
濟無舟仰頭望去,雙眸異色變幻,周身氣勢連連攀升。
真假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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