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聽聞噩耗,悲從心頭起,淚水止不住涌出,當場嚎嚎大哭。
一別三十年,冰清玉潔的寶貝妹妹蕭令月被向遠這頭黑心野豬拱了,還下了好幾個崽兒,且崽都下崽了。
越想越傷心,哭得那叫一個慘!
蕭何有多傷心,向遠就有多開心,繃著一張臉,心里樂開了花。
這個世界不錯,挺歡樂的。
蕭何嚎嚎了好一會兒,見向遠似乎有些繃不住,嗷嗚一嗓子止住哭聲,不死心道:“你在騙我,對不對?”
求你了,大哥給你跪下了,快說你在騙我!
“大舅哥,你也不看看我現在什么修為,通幽期宗師,是三兩年之內就能修成的嗎?”
向遠身形一晃,略微散開氣勢,給蕭何上了點壓力,嚴肅臉豎起手指:“三十年貨真價實,一年不多,一年不少,事實擺在眼前,以你的智商和眼界,我能騙得了你?”
蕭何的僥幸心當場身死,哭得更兇了。
向遠心頭舒暢,也不管蕭何放聲大哭,攬住肩膀哥倆好道:“大舅哥倒也有幾分天資,什么時候化神的,實力不錯,都快趕上向何了。”
一聽向何這個名字,蕭何便心如死灰,在家里,蕭何這個人真的已經死了。
即便他現在回去,這個家也回不去了。
“姓向的,你真和令月成親了?”
“大舅哥,你怎么還不死心?”
向遠大為不滿,不做人道:“你也不想想,以向某的手段,和令月成親很難嗎?”
“難如登天,你的人品擺在這了!”
“行吧,那我就實話實說,告訴大舅哥好了。”
向遠握拳清了清嗓子:“剛開始確實很難,但大舅哥你不是死了嘛,娘親以淚洗面,令月也偷偷抹淚,我趁機表現自己,孝敬娘親哄他破涕為笑,又對令月窮追猛打。娘親見我這么孝順,便找令月詢問,令月不想逆了娘親的心思,怕她繼續傷心,便委屈自己和我成婚……”
說到這,向遠壓低了聲音,在蕭何耳邊低語:“大舅哥,你死得真是時候,你若是不死,我哪能娶到令月。”
“混蛋,我殺了你!”
一發直拳,蕭何應聲倒地。
向遠居高臨下,輕蔑瞥了蕭何一眼,言行舉止如同一個反派:“大舅哥莫要如此,有道是論跡不論心,先別管向某居心如何,我孝敬娘親是真,和令月相敬如賓更是真。三十年如一日,六房這一脈全靠我撐著,你才是最讓人失望的那個,辜負了娘親也辜負了妹妹。”
蕭何悲痛莫名,懊惱、自責,哭天搶地。
足足哭了半個時辰,向遠這才蹲下說道:“大哥,剛剛逗你玩呢,哪有什么三十年,向何也是不存在的。你動動腦子,以向某的資質,修至宗師哪用得了三十年。”
適才相戲耳,拿你尋開心!
本心道如果不做人,那就真的不是人,蕭何被玩弄股掌之間,心情大起大落,大怒之下,化悲憤為力量,掄起拳頭朝向遠沖了過去。
噼里啪啦!
砰砰砰!
鏡頭一轉,蕭何鼻青臉腫,說話漏風,嘗試著將血濺在向遠褲腳上,未能成功,整個人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默默安慰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沒有三十年,沒有向何這個人,家里沒有他的牌位,娘親也沒有以淚洗面……
最重要的是,妹妹依舊冰清玉潔,沒有成婚,更沒有被豬拱。
他好了!
蕭何喜提精神勝利法,哼哼唧唧道:“賢弟,話不能亂說,玩笑更不能亂開,瞅你剛剛說的那些是人話嗎?為兄今日打你十余下,以示懲戒,望你知錯能改,下次別再犯了。”
說著,看了看向遠的拳頭。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二人一個出臉,一個出拳頭,向遠胖揍蕭何,換個角度,就是蕭何以臉痛擊向遠。
你開心就好!
蕭何開心與否暫且不論,向遠肯定是開心的,完成早年夙愿,把第一個能掐會算的狠狠揍了一頓。
蕭何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這些話說只說一半的謎語人,向遠遲早要挨個揍過去。
“對了,大舅哥……”
“別亂喊!”
“蕭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說來話長,邊走邊說……”
兩人御風朝前方移動,蕭何有很多話要說,便沒有挪移空間趕路。
去年六月南疆,向遠在云斗城斬殺五毒教教主夫人阿娜黑顏,因為許繼先把不能說的都交代了,蕭何以防萬一,解散了皇城司駐奉先縣辦事處,幾人各有去處。
向遠去南疆,成了黃泉左使,繼而游歷天下;許繼先去京師,日夜勤耕不輟;王文敘去鎮滇府,換了個地方繼續教書。
蕭何閑不住,挑了個臥底的任務去了天刀宗。
彼時,濟無舟已入天刀宗,以德服人,打爆天刀六脈各種不服,只差一個閉關不出的宗主沈寒衣,便可憑拳力奪得權力。
蕭何入了天刀宗之后,很快便憑借機靈的小腦花,以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好口才,受到濟無舟賞識,成了他胯下走狗一枚。
濟無舟算不出向遠師承在哪,算一算蕭何還是沒問題的,知他和自己的記名弟子關系頗深,便沒把他臥底的身份當一回事。
蕭何大抵也猜到自己暴露了,但濟無舟不說,他就接著演,在天刀宗晉升化神期,從濟無舟胯下走狗,升級為專用狗腿。
原本,一切都是好的。
沒承想,沈寒衣突然出關,選了個痛快的死法,爽快和濟無舟進行了單挑。
單挑的過程沒人知道,結果也不出所有人意料,濟無舟無傷大勝,沈寒衣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這之后,你的便宜師父就變了。”
蕭何幽幽道:“我察覺他有問題,便暗中調查,果不其然,真正的濟無舟已被囚禁,現在的濟無舟是沈寒衣……可能是沈寒衣扮演的。”
向遠:“……”
不會吧,栩栩如生的破舢板居然是假的?
濟無舟人設大變,確實有幾分古怪,向遠也曾想過他被人假扮的可能,但見面瞅了瞅,被人假扮的可能性不大,更像是境界提升,心性隨之變化。
結果,還真是假的!
人生已經很艱難了,不要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要學會原諒自己。
向遠很快就原諒了自己,沒認出二師父錯不在他,是破舢板不對,在他面前刷臉次數太少了。
算算次數,向遠總共才見過濟無舟兩面,今天這次還是假貨……
真不熟!
向遠表示情有可原,濟無舟是長輩,縱然有錯在先,他這個當學生的也不好過多批評,望其以后端正為人師表的態度,多在徒弟面前露露面。
你一個當師父的,徒弟不來找你,你就不知道去找徒弟?
師父可不是這么當的!
還有,破舢板居然被人囚禁了。
不愧是三位師父里最菜的那個,沒有讓他失望。
“我找到濟無舟被囚禁的地點,聯系了兩位效忠于他的宗師,一個叫柳破軍,一個叫呂循,準備將二人護在身前,看看能不能把濟無舟弄出來……”
蕭何講述當時的情況,沈寒衣假扮的濟無舟野心極大,視蒼生為棋子,無情冷血,給他的感覺相當糟糕,便琢磨著將濟無舟弄出來,給他一次一雪前恥的機會。
結果,似乎一切都在沈寒衣算計之中,蕭何三人剛摸進濟無舟的囚禁之地,眼前便天旋地轉,墜入了此界。
之后,時不時掉下一兩個宗師或化神期,人多力量大,合力尋找離開此界的辦法,始終未能成功。
一部分人選擇繼續努力,一部分人選擇擺爛。
蕭何選擇全都要,一邊努力,一邊擺爛,兩不耽誤。
努力是他仗著濟無舟狗腿的身份,逮著一眾宗師薅羊毛,在化神期的境界上一瀉千里。
擺爛是他沒有尋找出路,天塌下來由高個兒頂著,讓宗師們忙活,自己則游手好閑,尋找神器機緣。
別說,這鬼地方固然鳥不拉屎,但機緣是真的多。
尤其是其他人沒他這么幼稚,沒有競爭對手的情況下,很快便集齊了四面墻。
說到這,蕭何便是一樂,講了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話。
“賢弟你呢,你是怎么進來的?”
“來救兄長!”
“說真話。”
“來救師父!”
“再真一點。”
“我大鬧天宗大乘山,打爆一眾宗師,力戰冒充師父的絕世強者,硬抗三千雷劫,和其戰至宇宙邊荒,打得大道都磨滅了,他見奈何不了我,便使了個陰招將我放逐至此。”
“這個太假了。”蕭何吐槽道。
“你看,說真話你又不樂意。”
向遠聳聳肩,他說的都是大實話,奈何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蕭何小人之心,見不得兄弟修為強大,拋開事實不管,強行將真話視為了假話。
對于這種人,向遠的態度也很明確,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所以,他和蕭令月的愛情故事這里就不說了,希望蕭何有一雙善于發現的眼睛,看到賢弟和妹妹花前月下的時候,能夠心平氣和嘔出二斤血。
都化神了,二斤血死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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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御空前行,不過片刻,便抵達了一座規模不俗的山寨。
一間間獨棟別院依山而建,錯落有致,除了木質房屋,另有宗師手段造了些假山園林,青瓦白墻掩映在蒼松翠柏之間,每座院落都配有獨立的花園,以青石小徑相連。
這給向遠一種感覺,百八十年后,山寨變城鎮,人口很快就會富裕起來。
向遠大老遠見得一座熟悉的花苑,院內楓葉如火,桃花灼灼,花圃內四季之風應有盡有,擺明了是明霞劍主的臨時小窩。
問題來了,按照蕭何所言,明霞劍主進來好幾天了,那么剛剛被他打爆三次的女宗師是誰?
如果是有人假冒,涅槃劍主、柳破軍這些宗師又是怎么回事,上哪找這么多扮什么像什么的優質演員?
他向某人有無相印法,都只敢在面容身形上相似,必須有配套功法才能模擬一般無二。
天上掉下來一個新人,但并未在山寨中引起太大關注,宗師而已,這里最不缺就是宗師。
蕭何前方領路,進入一間別院,很快便帶著向遠找到了濟無舟。
這次是真的。
虛假的濟無舟眸如日月,淡漠無情,坐鎮天宗,行使天地之威,擁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本領,配得上天宗之主的赫赫威名。
真實的濟無舟兩眼無神,胡須拉碴,不修邊幅,在紙上寫寫畫畫,有沒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本領不好說,一身墨點頗為醒目。
不會錯了,這個的確是真的。
“頭兒,看我把誰帶過來了!”
蕭何嗷嗚一嗓子,驚得濟無舟手上一抖,一筆沒描好,整張白紙一片墨黑。
濟無舟驚得并非蕭何這一嗓子,而是向遠的突然到來,不知想到了什么,當即雙目放光,一掃周身頹廢之氣,整個人瞬間英姿勃發起來。
“妙啊,濟某不該絕于此地!”
濟無舟抬手一揮,散去畫紙和桌椅,快步上前:“賢徒,你怎么來了?”
“賢徒……”
向遠嘴角抽抽:“師父,沒記錯的話,我只是記名弟子。”
當初收我為徒的時候,你可是很嫌棄的,遠沒有這么熱情,麻煩恢復一下,我還是喜歡桀驁不馴的破舢板師父。
“記名弟子也是弟子!”
濟無舟神色肅然,上前一步握住向遠的手腕,也不知他做了些什么,肅然的神色出現幾分驚訝,甚至茫然和不可思議。
“為什么會這樣?”
“師父,有什么問題嗎?”向遠皺了皺眉。
“沒,沒……”
濟無舟上下打量向遠,糾結了片刻后說道:“賢徒,為師當初給你的那三幅畫,你練得怎么樣了?”
“全學會了。”
向遠取出三幅畫,遞在濟無舟面前。
蕭何探頭,見三張大白紙,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懷疑師徒傳承防了外人一手。
只有向遠能看到畫紙上的字跡,其他人什么都看不到。
豈有此理,君子也防!
“果然是學完了……”
濟無舟接過三張白色畫紙,確認全為空白,看著向遠的眼神更加不可思議。
“師父,有什么話不妨直說,你要是覺得有外人在,蕭何他很識趣的,不用你開口,他自己就會滾。”向遠善解人意道。
蕭何直翻白眼,罵罵咧咧走了。
濟無舟疑惑盯著向遠,半晌后道:“賢徒,你得三幅畫之后,有沒有感覺自己有些變化?”
“師父,徒兒每時每刻都在變化。”向遠吐槽出聲,破舢板還是和之前一樣,神神叨叨的。
“那么,你習得為師留給你的機緣之后,可曾遇到了什么厲害人物?”
“很多。”
向遠看了濟無舟一眼:“比如,在拜你為師之前,我在乾淵界確實有一位師父,你當時沒能算出他是誰。”
“是誰?”
濟無舟直接問道。
“北齊,本心道,缺心道人。”
“什么,你是本心道傳人,還是缺心老道的徒弟?”濟無舟愣在原地,瞪著眼睛張大嘴,格外喜感。
向遠自卑點點頭,小臉微微一紅,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可能的話,他真不想說。
濟無舟長長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是濟某姓沒取好,本領不濟,濟無舟楫,這些破詞全讓我趕上了。”
接連便是一些抱怨,有的時候嫌棄,沒有的時候又想要,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反復無常,患得患失,難成大器。
向遠不知道濟無舟在念叨啥,考慮到這貨以前就瘋瘋癲癲的,初見時滿嘴哲學,思考我是誰,我從哪來,我要做什么之類的問題,他就不跟著搭話了。
萬一被帶偏,也變得瘋瘋癲癲就不好了。
“師父,蕭何都跟我說了,此界是什么情況,你又是怎么回事?”
向遠疑惑發問,濟無舟打爆天刀宗,飛龍騎臉還能輸,不嫌丟人的話,麻煩詳細講述一下經過,給他這個后來者做個警示。
“怪為師太自信,遭了對方手段。”濟無舟嘆息道。
“沈寒衣?”
“他不配。”
濟無舟看著向遠,冷笑連連道:“你既能進入此地,肯定是在大乘山遭了劫難,你覺得冒充我的人是沈寒衣嗎?”
說出來師父你可能不信,徒兒壓根沒看出來你被人冒充了!
“師父,徒兒覺得,你都被囚禁在此了,就別裝腔作勢了,敗軍之將不宜言勇,輸了就是輸了。”向遠很不給面子說道。
濟無舟當即老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了些賊子有心算無心、他也沒料到、非戰之罪……
巴拉巴拉,全是狡辯之言。
“師父,此界是什么情況?”
“燕懸河道消身殞,坐化之地。”濟無舟回道。
燕懸河坐化之地,和天帝隕落之地何其相似,配置幾乎如出一轍,這倆不會是一個人吧?
三千世界究竟有幾個天帝,哪個才是真的?
向遠心頭疑惑,接著說道:“師父,你成天在此寫寫畫畫,找到出去的辦法了嗎?”
“原本無可奈何,但你既然來了,為師已有十成把握。”
濟無舟目光幽幽看著向遠,原本他都放棄了,誰承想,天無絕人之路,唯一的可能進來了。
過于巧合,他是不是被人算計了?
比如那位缺心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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