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義非唐第504章 兵分六路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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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兵分六路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27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北城二千 | 歸義非唐 


“荒謬!這是誰傳的謠言?!”

八月,洛陽政事堂內,高進達看著手中帶有謠言奏表,整個人氣得胡須發顫。

站在他面前的眾多官員,盡皆臉色難看,而負責此事的陸龜蒙則是連忙作揖道:“這謠言在淮南、河南、東畿不少州縣都在流傳,顯然是想要挑動朝廷后方不安。”

李商隱鮮少說話,但在聽到陸龜蒙這番言論后,也不由得接上話茬。

“能在如此范圍,挑動如此多諜子傳播流言的,也只有南邊的高千里了。”

“若是不出意外,普王與傳國玉璽,合該在其手中,畢竟康覺斯此前已經說過,他并未見過傳國玉璽,而彼時洛陽城四周的多方勢力,基本都已經歸附朝廷,只剩下南邊的高駢。”

他將普王李儼和傳國玉璽的下落道出,瞬間便讓整個政事堂亂了起來。

“若是如此,理應速速討平高駢!”

高進達不假思索開口,而劉瞻、蕭溝及韋莊、皮日休等人則是面露難色。

他們自然想要拿回傳國玉璽,可他們也清楚,劉繼隆若是奪回傳國玉璽,便代表著南方大概已經掃平,屆時他必然稱帝,大唐國祚也將就此結束。

他們心情復雜,每個人都憂心忡忡,反倒是李商隱、韓正可、張瑛、李袞師、杜荀鶴、聶夷中、李山甫等早已歸順劉繼隆的臣子面露堅定。

面對他們的這番話,高進達沉吟道:“此事十分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安撫朝中不安的官員們。”

“此時須得殿下親自出聲安撫,不然僅憑某等,恐怕無法令群臣心悅臣服。”

高進達所指之人是誰,堂內眾人無比清楚,紛紛點頭稱是,隨后便見高駢寫下奏表,令快馬送往了江陵。

劉繼隆接到消息時,已經是八月中旬的十四日了。

在流言四起的這近一個月里,無數奏表紛迭而至,其中勸進的奏表更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面對這些奏表,手拿高進達剛剛送抵奏表的劉繼隆則是玩味道:

“這個高駢,為了贏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不過他莫不是以為,吾及吾麾下將領就如此迫不及待?”

他自信滿滿的開口,因為他清楚,這些所謂的勸進奏表,他即便不回復,下面的那些將領也鬧不出什么事情。

不過他們想要的只是自己的態度,這個態度自己給他們也無妨。

“這些勸進奏表,派快馬親自口傳敕令,便說等吾南下得了玉璽,屆時無需他們勸進,吾自會向前邁出那一步。”

劉繼隆的話音落下后,思政殿內的趙英、曹茂、耿明三人便紛紛作揖稱是。

見他們如此,劉繼隆也頷首道:“明日便是中秋,算算時間,王建應該已經開拔軍隊,準備進攻黔中道了。”

“這高駢手段不少,卻始終軟綿綿的,對我軍造不成傷害。”

“不知道等他精心布置的黔中鐵桶被吾軍輕松捅穿時,他是否還能在江東平靜的圍剿宋威、董昌。”

高駢覺得自己的手段能成功,無非就是將他內部想象成正常的節帥與牙將關系。

若真是這種關系,牙將脅迫節帥更進一步倒也正常,但劉繼隆與其麾下可不是這種關系。

漢軍能從隴右打出來,打到如今的地位,全靠劉繼隆個人領導和麾下將領協從。

旁人怕功高震主,但劉繼隆可不怕,因為他本身就是最高的功臣。

高駢既然出手了,那他自然也不可落后。

西川的王建、鄧州的陳瑛、蔡州的王式、廬州的陳靖崇、揚州的李陽春都已經準備就緒,就等著八月十五到來,先后出兵攻打高駢了。

十六萬老卒加三萬水師及十二萬新卒,合計三十一萬兵馬。

劉繼隆倒是要看看,這高駢拿什么來阻擋。

在他如此作想的同時,各道州縣征募民夫的數量也可堪稱驚人。

除了作為二線部隊的十二萬江淮新卒沒有準備第一時間上戰場,其余十六萬老卒所需民夫及三十萬。

若是算上水師,此役所調動軍民,暫時已經達到了六十一萬。

這還是沒有打過長江的情況,而打過長江的第一戰,無疑被劉繼隆放到了西面的黔中道。

“窸窸窣窣……”

“哞——”

乾符三年八月十五中秋,面對地形復雜,道路崎嶇的黔中道,王建果斷按照敕令發兵攻打。

不過他并沒有老老實實的集結重兵,走一路攻打黔中,而是自己親率三萬主力走涪州,順著黔水攻往黔中。

高述、劉建鋒各率軍一萬,分別走戎州、渝州去攻打被高駢所部占據的戎州諸縣及南州。

以五萬對五萬,劉繼隆倒是很信任王建,而王建也自然不敢辜負這份信任。

三萬大軍及其身后的七萬民夫隊伍,形成了二十余里長的行軍隊伍。

這樣的隊伍在這官道寬不過二丈,窄僅丈許有余的地方行軍,極易遭到埋伏。

好在黔中地形復雜,大軍根本難以攀登山頂去襲擊官道上的軍隊,故此只需要多派塘兵,小心河谷及密林便足夠。

“這黔州境內依舊燥熱,但卻比涪州要好太多了。”

馬背上的王建與王郅交談著,渾然不顧旁邊王郅已經袒胸露乳的情況。

十萬軍民,行軍二十里路程,這樣的規模,根本無法遮掩蹤跡,好在王建也沒想著遮掩。

“我軍距離武龍縣尚有八十里,今日再走二十里便扎營休息,明日繼續前往武龍。”

“黔中作為唯一失去長江庇護的地方,高千里肯定在此布置了諸多手段,不可不防。”

“派出某從巴山招募的兩千獠子軍充當塘兵,他們登山如履平地,定然讓叛軍討不得好。”

為了應對黔中復雜的地形,王建在巴山招募兩千獠人,充為獠子軍操訓,并將他們的家人也接下山,安置了田地。

按照漢軍傳統,王建對其掃盲了六個多月,如今已經能簡單的書寫和說些不太準確的官話。

這些獠軍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不比黔中群蠻差,定然能防止魯褥月利用黔中群蠻來偷襲己方。

“末將領命!”

王郅領命后調遣獠軍穿戴胸甲,持弓箭軍槊從后軍往前軍趕去。

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兩千獠軍便已經將漢軍前方二十里左右的山川搜尋了一番,確保大軍行軍安全后,開始跟著大軍移動而不斷移動。

黔中鮮少有平川,想要找到較為平坦的駐營地點,不僅需要向導,還需要獠軍探查。

在向導和獠軍的配合下,王建所率十萬軍民很快尋了一處尚且還算平坦的地方駐營。

與此同時,漢軍麾下的獠軍也與魯褥月麾下的塘兵遭遇,雙方在短暫交鋒后,各自返回復命。

王建并未在意,只是令獠軍繼續戒備,明日大軍兵臨武龍后,自然會攻下武龍,作為駐兵之所。

相比較下,王建率軍進入黔中的消息在被塘兵傳回武龍后,很快便被武龍守將派快馬送往了夷州。

“黔州、戎州、南州……好好好,那就看看汝牙口如何!”

夷州綏陽衙門內,作為黔中觀察使的魯褥月在看到王建兵分三路來攻打自己后,早有準備的他并不慌張。

黔中道被他經營五年之久,各處城池關隘都壘砌石條而成,便是他自己用軍中火藥都無法輕易破開,故此他很有自信。

五萬兵馬攻打五萬人駐守的黔中道,他有自信把王建的牙口崩碎。

“軍令,諸州縣堅守不出,莫要在外與之交戰,只需要堅守,層層撤退即可。”

“末將領命!”

魯褥月的想法很簡單,利用地形和工事來不斷消耗王建,等到他精疲力盡時,再發起致命一擊。

在他的軍令下,各州縣城池紛紛嚴防死守,而并未選擇與漢軍野戰。

正因如此,在魯褥月傳下軍令后的翌日黃昏,王建便帶軍三萬抵達了武龍城下。

果不其然,武龍依托武陵山與大婁山,處于黔水北岸,兩山相夾間。

城池規模不大,周長不過二里余,恐怕城內也不過數千軍民。

饒是如此,這座以石條壘砌而成的城池,若是換做同時期其他軍隊所見,必然會望而生畏。

只是這些軍隊中,并不包含漢軍,更不包含王建。

“駐營,明日火炮列陣,給某狠狠地打!”

王建只是掃視了武龍城,便知道魯褥月在這座城池費了不少心思,但這座城卻根本無法擋住他的兵鋒。

進攻戎州和南州的軍隊只是偏師,真正的主力只有他,所以火炮也全部集中在他手上。

明日他便要看看,這座堅固的五龍城,能不能擋住五十門火炮的狂轟濫炸。

“去!”

調轉馬頭,王建返回了正在搭建的牙帳,而王郅則是留下,指揮三軍開始扎營。

十萬軍民齊齊行動,隊伍沿著大婁山與黔水延綿十余里,如此景象讓只有五千守軍的武龍守將緊張萬分。

只是當他感受到腳下的堅固后,他立馬回頭對眾人道:“武龍堅固,且觀察使已經下令,我軍只需要堅守殺傷叛軍,哪怕城池失陷,也可以無罪撤往信寧城。”

“接下來即日,諸位只需共勉殺敵,便能獲功得賞!”

信寧城距離武龍城不過四十余里,若是城墻即將失守,只需要撤往信寧,砍伐些樹木就能阻礙漢軍追擊,這便是黔中的優勢。

山高且密,林多且路窄,幾乎不存在繞道后方的可能,只有硬著頭皮撞破一座又一座城池。

想要沿著黔水攻到綏陽,便是漢軍個個銅皮鐵骨,這十幾座堅城也足夠讓他們頭破血流了。

武龍諸將如此作想,同時打開城門,將武龍城內的數千百姓提前趕往信寧城。

這也是魯褥月的吩咐之一,堅壁清野,讓漢軍不僅無法獲得繳獲,也無法獲得人力來充當民夫,繼而使其不得不從后方征募民夫,加大后勤壓力。

在驅趕完百姓過后,武龍五千守軍開始沉默下來,黔水山峽的戰云濃重得令人喘不過氣。

翌日清晨,隨著天色漸漸變亮,王建以五千后軍守住后方,以兩千獠子軍向北邊的群山探索而去,余下兵馬列陣武龍城外。

當五十門火炮在挽馬的拉拽下,被拉到武龍城西里許外駐扎時,后方的民夫立馬趕來。

他們將炮車固定,并在炮車左右固定鐵釬,以繩索栓住鐵釬與炮車,并在炮車車輪后方弄出木楔與土壑,以此抵消火炮在發射后的后坐力,防止火炮側翻。

隨著這一切準備做完,其余民夫也運來了一車車發射藥與鐵炮彈。

每門火炮背后有六名兵卒和六名民夫,民夫負責搬運炮彈與發射藥,而炮兵則是負責校準、試射、清理炮膛、填充發射藥及炮彈等等專業知識。

這些炮兵經過半年多的操訓,已經十分合格,因此當火炮固定好后,他們立即開始檢查起了火炮。

他們先是用木塊將火炮的炮口一點點的墊起,校準無誤后才開始填裝發射藥與炮彈。

確認無誤后,裝填手用推藥桿將發射藥推至炮膛底部壓實,再將布包塞入其中,繼續壓實后再將鐵炮彈輕推進入其中,確認無誤后用干草壓緊炮彈。

發射手見狀,立馬用通針戳破發射藥的藥包,插上引線后準備好火把。

“嗶嗶——”

隨著陣地上五十門火炮準備就緒,王建也忍不住翻身下馬,令人將馬匹牽走后才按耐著激動道:“吹哨。”

“嗶嗶——”

當刺耳的哨聲再度傳來,并且大纛下的令旗也下達開火軍令后,負責指揮著五百多炮兵的火炮校尉這才麾下手中令旗。

時刻觀察的炮手見狀,毫不猶豫將火把下壓。

“轟隆!!”

瞬息間,五十門火炮齊齊沿著土壑后退數尺,壓斷十余根木楔的同時,兩側固定炮身的繩子也繃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并非是眾人所關注的重點,只因為在火炮發出沉悶的炮聲后,五十枚五斤重的鐵炮彈在瞬息間跨過四百步的距離,亦或者打穿城樓,亦或者狠狠打碎城墻上的石條。

“嘭——”

“蹲下!蹲下!!”

“投石機,躲避投石!”

城樓的木屑激射,引得精神緊繃的守軍紛紛炸鍋,接二連三的依靠女墻坐下或蜷縮一團。

片刻后,當他們不再聽到任何聲音,這才有人小心翼翼冒頭,并見到了正在為火炮歸位的漢軍將士。

“這又是什么妖術?”

面對漢軍的火炮,不明所以的守將已經將其定義為妖術。

“都將,弟兄們在城內發現了這個!”

忽的,有人火急火燎跑來,身后的兵卒手中還用布袋裝著一個將布袋燙得不斷冒煙的滾燙鐵球。

“直娘賊,他們就是用這個玩意打的城墻?敗家的關西狗!”

看著足以鍛造四五把橫刀的鐵炮彈,牙將只覺得有些牙酸,但很快他就不再覺得牙酸了。

“轟隆隆——”

“蹲下!!”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漢軍再度發起了炮擊,而這次的炮擊與上次相當。

五十枚炮彈,瞬息間便有十余枚擊中了武龍城西南側的一段城墻,余下炮彈不是射入城內,便是打錯了方向。

即便如此,十余枚鐵炮彈還是將這段城墻打的落下不少碎石,城墻石條龜裂無數。

王建觀察了下城墻的情況,發現以當下的速度,最多三五天就能攻破這座城。

要知道這是夯土包磚的城墻,可不是中原那些夯土城墻可比的。

以往漢軍需要用將士們的性命來掩護盾車和工兵爆破,如今都不用靠近城墻就能攻破城墻,進步之大,令許多將領都驚嘆連連。

王建只慶幸自己投奔劉繼隆足夠早,憑借此等存在,所謂天險也不過如此。

黔中道雖廣袤,收復亦不需要太長時間,難怪自家殿下會有如此氣魄在北征結束后開始南征。

“繼續,定射十二輪,直到炮管打不了才能停!”

王建忍不住繼續吩咐起來,但如今根本不用他吩咐,將領們早已指揮起來,以半盞茶發射一輪,每輪命中兩成炮彈左右的命中率開始不斷強攻。

如此戰爭方式,令守城的黔中守軍叫苦不迭。

期間他們也試圖用投石機和絞車弩反擊,卻根本打不到漢軍的陣地,只能被動挨打。

“快,派快馬送信給魯使君,將叛軍妖法告知魯使君!!”

守將大呼,繼而便有快馬持軍令出東城門,往夷州疾馳而去。

不僅如此,隨著時間推移,當城墻上的裂紋越來越多,武龍城的守軍也漸漸慌張了起來,連續派出多匹快馬往夷州而去。

與此同時,坐鎮夷州綏陽城的魯褥月正在沙盤面前觀摩沙盤,左右許多將領交頭接耳討論,而魯褥月卻道:

“以南州、戎州軍報來看,這叛軍所用手段,依舊與曾經無二,根本無法攻破我軍外圍城池,更莫要說逼近綏陽了。”

“某觀劉繼隆剛愎,竟以五萬兵馬來強攻某這銅墻鐵壁,不知要死傷多少將士,才能拿下外圍州縣?哈哈哈哈……”

魯褥月的笑聲感染了四周眾將,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在他們爽快大笑的時候,一名列校卻火急火燎的沖入衙門之中,不等魯褥月訓斥便見列校躬身呈出軍報。

“黔州急報!”

得知送抵的竟是急報,魯褥月皺眉示意身旁都將上前,接過后轉呈給自己。

待他打開捷報,原本臉上的疑惑漸漸變為凝重,最后干脆攥緊急報。

“混賬,這叛軍果然有其它手段,竟如此狡詐!”

“敕令,讓王本堅守武龍,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不得后撤!”

盡管還有十幾座城池在前面阻擋漢軍前進的步伐,但魯褥月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不安。

他走回主位坐下,繼而提筆寫下奏表,對都將吩咐道:“派快馬三百里加急,務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奏表送抵高王手中!”

“是!”都將連忙應下,隨后火急火燎走出衙門。

原本眾將以為此事就此結束,卻不想在后續五天時間里,五龍城連續不斷送來三十余封急報。

魯褥月的心情也隨著急報的不斷送抵而低沉,直到第六日得知五龍城告破,都將王本已經率軍四千六百余人撤往信寧后,他才決定派兵馳援王本。

在他馳援王本的同時,兩份奏表卻分別送往了江陵、江東。

最先得到捷報的,無疑是身處江陵的劉繼隆。

“好!”

二十二日,得到王建捷報,并從捷報中看到己方火炮威力后,劉繼隆對于收復黔中的最后一點擔憂也徹底消失。

趙英見到劉繼隆如此高興,當即對他作揖道:“王尚書奏表殿下,諸軍于八月二十七日各路進發,圍剿江北八州叛軍。”

“江陵耿都督將率軍二萬進攻漢川、漢陽,奪取沔州后,將高駢所部逼回江南的江夏。”

“不過江夏有叛軍三萬水師,屆時恐怕水師會以投石機來阻礙我軍攻城。”

“更何況,如今軍中只有水師和王建、王尚書這三部有火炮,其余各部并無火炮,屆時強攻恐怕死傷不少……”

趙英在擔憂前線弟兄的死傷,劉繼隆卻讓他放寬心:“王式既然知道火炮乃攻堅利器,自然不可能用弟兄們性命去填補。”

“諸部皆為偏師,唯他所部為主力,此事不必擔憂,江北八州已然是我軍囊中之物。”

面對十五萬大軍的包圍,除非高駢也能拉出幾個類似楊行愍、葛從周、張歸霸、李神福等將領出來,不然他就只能親自坐鎮江北才能勉強延緩江北八州失陷時間。

江北八州被收復,對于劉繼隆與王式而言,都只是時間問題。

只要前線不斷勝利,后方那些流言蜚語,頃刻便能彈壓。

只是在此之前,劉繼隆還得做第二手準備。

“敕令李陽春,若高駢率軍撤往江西、湖南而去,立即率軍渡江,節制江東、兩浙兵馬后,伺機奪回江東、兩浙失地。”

“兩面開花后,再走中路將其一分為二,吾倒要看看高千里能否分身節制三處戰場。”

高駢將江南經營的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他麾下并沒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將領。

劉繼隆倒是要看看,等江南多面起火的時候,高駢準備怎么應對。

在他期待的同時,江北各部漢軍已經調動完畢,直到八月二十七日到來,十五萬大軍、三十萬民夫頓時朝著江北八州進攻而去。

四十五萬軍民的行軍隊伍,宛若一條條長龍,橫行無忌的在淮南大地上沖撞起來。

光州、申州、舒州、隨州、郢州……

一時間,諸州告急,坐鎮江北的梁纘只能在被大別山包圍的麻城指揮各部。

他首先舍棄了光州和申州這兩個難以堅守,且被大別山分割包圍的城池,并將兵馬撤回到大別山的陰山、穆陵、白沙、黃峴、禮山、平靖等八座經他重點加固的關隘。

不僅如此,他將水師一分為二,一部前往淮南支援皖口,一部留駐江夏,馳援江北的漢陽。

王式所部五萬大軍收復光州、申州,挺進大別山開始以火炮強攻八關。

火炮的威力,令后方指揮的梁纘始料未及,大別山八關本是他以為最為堅固,最不用擔心的防線,如今卻突然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梁纘只能一邊派快馬將這些消息通稟高駢,一邊親自帶兵北上堅守八關。

在他苦苦支撐的同時,江東的戰事也自然以高駢的高歌猛進為主。

潤州、常州先后為高駢所破,楊行愍手中已經沒有太多兵馬,只能堅守無錫,利用無錫水網來對抗高駢。

正因如此,當西邊的急報不斷送來的時候,高駢卻只是看完了所有捷報,隨后埋頭攻打無錫。

“轟隆隆——”

九月初二,面對無錫方向升騰起來的揚塵,高駢卻依舊沉著直視戰場,而他身后的高欽、王重任等人卻臉色陰晴不變,各懷心事。

從正午到黃昏,直到又是一日攻城未曾見到效果,王重任這才壯著膽子上前對高駢作揖道:

“高王,西邊黔中與江北不斷傳來急報,我軍卻遲遲無法拿下江東全境,是否要撤兵先守住黔中和江北?”

王重任這番話,也是眾人的心里話。

只是面對他們這番話,高駢卻側目看向他們,冷眼道:“江東兩浙只剩五州未曾攻下,現如今撤退,意欲何為?”

“更何況,江北本就是吾消耗劉繼隆兵力的戰場,他雖又獲新的妖術,難道我軍就不能效仿?”

“觀梁郎、魯郎所言,那物不過便是昔年叛軍用于守成之物,汝等也都見過。”

“吾早就料到劉繼隆能如此迅速攻占河北諸鎮,必然有新的攻堅破城之物,他有此物,難道我軍沒有嗎?”

“準備沙袋守城,以煙火對付他們,讓他們也嘗嘗煙火的威力。”

“只需要再給吾兩個月時間,吾便能收復五州,與劉繼隆決戰長江!”

高駢是鐵了心要先安內再攘外,不然在他與劉繼隆對峙時,宋威、楊行愍這群人絕對會襲擾自己后方,甚至接應淮南的李陽春南下,對自己東西兩面開花。

“明日繼續強攻,三日內必須拿下無錫!”

高駢冷臉下令,不等諸將反應,便見他忽然開口道:“三日后拿下無錫,慶賀普王在潭州即位稱帝!”

“什么?!”

猛然聽到普王要在潭州即位稱帝,眾將紛紛錯愕,只有王重任、高欽等人臉色沒有變化。

散播流言只是高駢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擁立普王李儼,繼而讓北方朝廷名不正言不順。

原本高駢對于自己的這個計劃很有自信,可隨著劉繼隆悍然發起南征,他頓時就猶豫了起來。

劉繼隆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圖,但他仍舊發起了南征。

這是否說明,他對自己麾下部將有自信,亦或者他意志堅定,不受皇位與部將引誘及脅迫?

“皇位就在眼前,吾不相信汝沉得住氣!”

高駢陰沉著臉思索,隨后轉身往營盤走去,留下眾將面面相覷,憂心忡忡。

不論如何,他們能擁立皇帝,若是后續能守住江南,興許也將重現南北朝一幕。

如今的南北實力,可不像數百年前那么大了,只要他們能討平江東五州,說不定還真能割據。

面對擁立之功,翌日的渤海軍攻勢兇猛,無錫城內的楊行愍都感覺到了如山般沉重的壓力。

“若能有相等兵馬,某如何能被高千里壓制如此!”

望著沙盤,楊行愍幾乎咬碎了牙,而他身后的臺濛、袁襲等人則是等待他開口。

“北邊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楊行愍忍不住看向袁襲,袁襲則是作揖道:“潤州和常州都被高千里占據,想要送信就只能走海路,海路沒有那么好走,恐怕還得等幾日……”

此時他們尚不知道劉繼隆已經發動了南征,自然覺得壓力倍增。

不過劉繼隆并未讓他們等太久,只是一頓飯的功夫,便有塘兵火急火燎跑入無錫縣衙之中。

“蘇州急報,漢王殿下已經揮師三十萬南征叛軍,宋使君讓我等繼續堅守,李郎已經在湖州練兵八千,隨時可接應我軍后撤至湖州!”

楊行愍聞言,只覺得肩頭壓力瞬息間消失,但緊接著又井然有序的安排道:

“莫要覺得北邊出兵便可高枕無憂,北邊還需要打下江北,而我軍面前依舊還有高千里所部數萬大軍。”

“無錫城墻已經被炸塌不知幾次,蘇州必然是守不住的,唯有直接退往湖州。”

“若是湖州也守不住,那就只有退往杭州乃至明州了!”

楊行愍做了最壞的打算,或者說,換他來選擇,他也會選擇先解決他們這支殘敵,然后再重整隊伍去與劉繼隆對壘。

正因如此,他們的處境并不算好,一群敗軍之師,很難在江東平原上與高駢所部爭斗,更別提高駢還有兩千騎兵掠陣。

他們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為劉繼隆拖延時間,繼而讓高駢只能回援他處了。

“直娘賊……”

楊行愍著實不甘,若上天讓他提前幾年出生,早早積累兵馬,何至于被高駢以兵馬壓制。

想到此處,他抬手砸在了桌案上,而他這番做法,卻并不能阻擋高駢兵鋒。

江東、江北、黔中……

霎時間,長江兩岸為戰云所遮蔽,而許多蠢蠢欲動的人也并未放過這個機會。

在南方大戰如火如荼的同時,西北的黨項人卻趁機北遷,試圖在漢軍合圍前突圍往漠南而去。

剛剛結束與黑車子部戰事的李克用也派遣塘騎南下窺視,擺出了南下入寇的態勢。

占據營州的契丹,頻頻出現在榆關(山海關)附近。

面對這些勢力不斷跳梁,身處洛陽的高進達,無疑承擔了極重的壓力。

南邊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北邊不斷犯邊的胡人,還有河南地作亂的黨項,以及河北、河南的大旱……

當這些事情都壓在他肩頭之后,他不出意料的病倒在了政事堂。

“如何?”

充滿藥味的政事堂內,李商隱等人皺眉看向眼前太醫,可太醫卻搖搖頭:“高相是被累垮的,加之年事已高,眼下急需靜養。”

“若是半個月能康復則最好,如若不然,恐怕會留下病根。”

面對太醫的這番話,眾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看向了李商隱。

李商隱眉頭緊皺,思慮片刻后才道:“此事得讓殿下知道才行。”

在他們商量的同時,臥房內卻走出吏員,對眾人作揖道:“高相請諸位入內。”

眾人聞言,先后涌入臥房之中,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發須皆白的高進達。

“高相……”

眾人紛紛壓低聲音,高進達則是艱難看向他們,聲音沙啞中帶著些許疲憊。

“老夫病倒之事,不可告知殿下,須得讓殿下安心。”

“政事堂政務,以義山先生代同平章事處置,若是艱難,可派人往河東請崔恕入洛代相。”

“秋收在即,須得保障江淮數十萬大軍所需,亦要賑濟河北、河南受災百姓,避免百姓揭竿而起,擾亂殿下大計……”

高進達將百姓叛亂稱呼為揭竿而起,這種態度倒是與劉繼隆相同,但卻并不為眾人所理解。

在他們看來,百姓起義便是叛亂,叛亂則要鎮壓。

興許知道這群人對百姓的態度,所以高進達才將目光看向了李商隱。

李商隱本不想摻和其中,曾經的他是個官迷,但隨著這十幾年在隴右和關西的沉浮,他漸漸明了自己身份,盡量避免進入政事堂為相。

只是如今來看,該落到肩頭的擔子,還是得落到他的肩上。

關西的那群驕兵悍將,除了殿下以外,便只佩服高進達與張議潮、張淮深、李商隱、崔恕等人。

前三者是歸義軍元老,而李商隱則是接替劉繼隆為他們掃盲的人,稱呼為先生也不為過。

崔恕資歷足夠,并非不可為相,只是他私心較重,高進達不敢托付給他。

相比較下,他能相信的人只有李商隱等極少數人。

李商隱才剛剛決定好,便感受到手上傳來觸感。

他低頭看去,卻見高進達抓住他的手。

“某知道了,高相可放心休養。”

二人相處多年,甚至不需要高進達開口,李商隱便知道了他的想法,安撫般的拍了拍他的手,隨后轉身對眾人道:“高相需要休息,諸位請先退下吧。”

見到李商隱代替了高進達的位置,不少官員心中雖然有些芥蒂,但依舊離開了臥房。

待到眾人走出正堂,李商隱才道:“南征為朝廷大計,不可有失,剛才高相交代的瑣事,皆要妥善處理,不得有誤。”

“諸位若是仍需當差則返回衙門,高相這邊,某稍后會派馬車將高相送回府中休養的。”

在李商隱的安撫下,不少官員先后離場,最后留下的人只有蕭溝、劉瞻這兩位名義上的宰相,以及陸龜蒙、韓正可、張瑛、皮日休及韋莊等人。

“政事堂政務,便由某先理清治理,還請諸位多多照拂。”

“李相自謙了……”

面對李商隱的躬身行禮,眾人紛紛回禮,而后便返回了各自位置,看著李商隱派人將高進達送回府內后,這才有人找了上他。

來人是負責宮廷的張瑛,作為張昶之子,張瑛地位并不低,但李商隱卻不太愿意與他交往,只因為他教過張瑛,知道張瑛這個人雖有能力,卻過于注重利害。

“李相,此事果真不告訴殿下嗎?”

張瑛開口便讓李商隱皺起了眉頭,但不等李商隱開口,便見張瑛繼續道:“李相畢竟曾以李唐宗室自居,如今代相,恐怕會引得不少人滋生野心。”

面對張瑛的這番話,李商隱皺眉道:“某是漢王府治下同平章事,而非南衙治下同平章事。”

曾經為了為官,他確實說過自己是李唐宗室,如今這句話卻成了他的把柄。

盡管劉繼隆和許多關西官員都不在意,但李商隱又無法做到令所有人都喜歡,自然有針對他的人存在。

“某只是覺得,李相若是不通稟殿下,恐怕會惹火燒身。”

張瑛笑了笑,隨后不等李商隱開口,他便作揖退出了政事堂。

在他走后,李商隱眉頭緊鎖,久久沒有下定決心,直到李袞師走入政事堂并見到他后,這才疑惑道:“阿耶為何站在此處,何不坐下?”

“無事,只是因為些許事情煩憂罷了。”

李商隱不想讓李袞師擔心,只得返回主位坐下,將李袞師遞來的奏表緩緩打開。

其中內容,是關于吏部官員升調選拔的,這讓李商隱忍不住看向李袞師:“汝為何有吏部的奏表?”

“是蕭相令某送來的。”李袞師下意識回答,隨后應過來:“有何不對嗎?”

“沒有。”李商隱只覺得自己有些太過謹慎了,蕭溝和劉瞻都投靠了劉繼隆,不應該會做出這種事情。

“既然無事,那某先告退了。”

見自家阿耶沒有吩咐,李袞師這才摸不著思緒的準備離去。

只是等他退到政事堂門口,李商隱卻突然開口道:“大郎……”

“嗯?”李袞師回頭疑惑看向自家阿耶,卻見他面色猶豫,但最后還是開口道:

“高相的事情,汝派人私下通稟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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