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行第一百二十章·偷臉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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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偷臉


更新時間:2025年02月15日  作者:吳小五wu  分類: 言情 | 懸疑推理 | 懸疑探險 | 吳小五wu | 天歌行 
方寧傳出要在沈府辦一場花月之宴時,恰一月十六,圓月高懸。

“喲,你這是用了十足的心思啊。我見你今早上便消失不見,府內下人里里外外忙了個遍,怎突然對宴會一事有了興趣?不像你啊,從前在師傅門下,來往宴客的時候,你不是能躲則躲,不能躲也病遁了之的嗎?”沈昱在門前迎客,瞧著沈府大小游廊上都點著走馬燈,里面夾著彩繪的戲紙,燈火之下,賓客從沈府大門一路走進廳堂時,一步一畫,盡顯趣意,不禁嘖嘖感嘆。

因著今年暖冬,沈府的梅樹并未完全綻開,顯得有些許蕭條,方寧今日一早,便召集府里下人,收集棉花碎紙,揉搓成屑。

等著賓客進門時,讓下人攀上不同位置的高處洋洋灑灑,霎時間漫天雪白,將滿園冬意無盡書寫。

“這才哪兒到哪兒。我做的這一切,可都是為了師兄你啊。”方寧笑臉迎客,直到見沈府門前,最后一位貴女從馬車上下來,目光瞧向沈昱時,臉頰羞紅,碎步離開,她眼底盡是意味難明的笑意,“人都到齊了,宴會也該正式開場了。”

沈昱總覺得方寧瞧她那眼,不懷好意,隨著一路走向宴客廳堂,直到停在一池之隔的游廊前,才看清眼下沈家集聚了一二十人。

大家五五落座,觀賞著堂外的水景。

水景內錦鯉歡騰,每根魚尾都系著一根金絲飄帶,在華燈之下,將盈盈瑞氣盡數展現。

凡來此落座的,都是豪門貴女,面上都施著今時流行的落梅妝容,遠遠瞧去,一個個模樣竟差不多相似。

眾人見沈昱到來,目光齊齊投向他,雖是低垂著面頰,但那含情羞怯的眼神,卻讓沈昱分外不適。

沈昱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與方寧道:“既都是女眷,我也不方便在場,告辭!”

說罷,他轉身就欲離開,誰知方寧粗暴地朝他后腰帶一拎,如鷹捉小雞般,提溜到了眾人前,低聲警告,“這場宴會是我給師兄你辦的,哪有主人公不出場的道理?況且,此次宴席,并非只有師兄你一個男子。”

沈昱自知胳膊擰不過大腿,很快認命,朝著方寧眼神示意的方向望去,最里桌還坐著邵夫子。

邵夫子現下正郁郁寡歡地喝著酒,身邊一左一右湊著一對年過三十的俏麗婦人,正為其斟酒夾菜呢。

“把我與師叔挾持于此,到底唱的是什么戲碼?你好歹讓我們死個明白。”沈昱強做真行的擠出笑意與賓客招呼,便拉著方寧進了里間側堂,要個說法。

方寧抱臂倚在門前,將側門稍稍開出條縫,指著廳堂前的一紅衣女子道:“你不是要我去調查牡丹店內修骨換顏女子的身份嗎?我這幾日奔走也終算清楚了。那位紅衣女子,是樞密副使的嫡女,不日前去過一回牡丹的煥顏坊。她是這些貴女中身份最高的,聽說樞密副使魏大人對其極盡疼愛,一直未挑上合適的女婿,所以也就一直耽擱著,二十又一了還未嫁娶呢。”

沈昱打量了這個魏娘子一眼,距離太遠,瞧不真切,但面部線條流暢,應是個清秀美人。

未等沈昱開口,方寧的指尖悠悠一轉,往西去,“喏,那位黃衣豐腴的娘子,是戶部侍郎齊囤的庶女,雖是庶女,但身份尊貴絲毫不輸家中嫡姐,只因那齊囤是個寵妾滅妻的,她是這些人中最先去了牡丹店內的,聽聞是與那妾室一同前去的,等出了店,容色一改,愛慕者多了不少,順帶著幫牡丹的招牌做了一波無聲的宣傳,面容變化的前后對比圖,還特意被牡丹畫了出來掛在門前展示呢。還有啊,齊囤最近在給她招親,我聽聞是想結識權貴,所以我宴席一辦,他們上趕著來了。”

沈昱總算聽出方寧言下之意,額前青筋直跳,“你這是假借花月宴之名,要替我征婚,真是個極好的主意啊。我猜想你必定要同我說,初來汴京,沒有名望,不得以借我的名諱行事,可對?”

方寧一副為沈昱著想,卻被沈昱指責的委屈模樣,“師兄你可狹隘了,你瞧邵師叔那桌,那一左一右環著他的,可不是為師兄而來。他們都是已故老臣的家眷,同是去過牡丹店的客人。即使夫君離世,她們也想另覓新歡,我尋思師兄對他們來說太嫩了些,所以特地把師叔綁來。”

沈昱對邵夫子投向同情的目光,忽而好奇道:“我曾與商販、街坊百姓都打聽過,大家只說牡丹的煥顏坊內來人眾多,記不得了。你是如何能收集到這些人曾是牡丹店內的惠客?”

方寧打了個響指,嘴角勾出抹狡黠笑意,“牡丹店內不論胭脂水粉,還是修容之術,花費都十分高昂,尋常人家根本消費不起。我特意去查過,汴京如今盛行地下賭坊,有錢人的小廝每到周末放風時,都會進去玩上一把。我與他們共推牌九時,將這些貴女的秘密都套得差不多了,但那些近身伺候的小廝有的說娘子、夫人像是換了張臉,其他沒什么異常,有的則說還是細微處略顯奇怪,與以往有點區別。我又問過他們其他的街坊百姓,都說是保養得當,人還是最初那個,沒覺得古怪。他們的話我不信,只好尋一個借口,將她們都召集在此處,以便我細細觀察。師兄你在這事兒上貢獻頗少,犧牲些色相也是應該。”說罷,她將沈昱狠力一推,出了門庭,拿出備好的鑼捶,朝著那鑼心重重敲響。

宴席正式開場。

“各位,我與師兄游歷四方時,曾在西南嘗過一種酒肴,名喚狐仙酒,此酒牽扯一段恩怨情仇,后被我提煉出酒中精髓,釀造成新酒,酒香不醉人,尾調微苦,如墮相思。特意獻上,美酒佳人,愿祝各位詩酒趁年華!”方寧興致勃勃的走到宴會中央,向在座諸位一拱手,命人拿出幾壺琉璃盞,一一遙祝各位貴女家眷。

沈昱被方寧挾持在酒桌上,無奈的配合出演道:“只喝酒,多無意趣。風亭水榭,流杯曲沼,不若我們做些游戲?”

那些貴女本就是看在沈昱的面上前來,自然沒有推拒,點頭應下。

“若是沈大人不嫌棄,我可為此宴席獻舞一曲。”樞密副使之女魏昭主動請纓,柔情似水的眼波盡數往沈昱蕩漾而開。

“若是邵公子想瞧,奴家也愿意。”邵夫子一旁的婦人,酒還沒喝一半,醉意已經上頭,爭搶著要做第一個獻舞之人。

邵夫子對方寧投去的目光中,半是幽怨,半是威脅,盡數化作一句話,“給我快些結束這場鬧劇。”

方寧打了個寒戰,雖說沈昱無所畏懼,但這位邵師叔還是該謹慎些,

想來她至今還沒見識過師叔發怒的樣子,更沒真正領教過師叔的真實功力,曾經闖趙王墓,她看得出,其根本沒用全力。

萬一她玩大了,師叔要與自己同歸于盡,可如何是好,遂緊忙接道:“大家莫急。樊川居士曾言,球來香袖依稀暖,酒凸觥心泛艷光。不若我們擊鼓傳花,若是我手心這支梅花停在何人手中,便自罰一杯,再做祝酒詞如何?”

“合情,合理。”沈昱為方寧打著圓場。

那些貴女本就是沖著邵夫子與沈昱二人去,見他們都贊同,便也不再推脫。

方寧命下人重新將圓桌拼湊,眾人一齊圍坐,方便將梅花傳遞。

至于沈昱與邵夫子,方寧一早為其安排好了琴鼓,二人合奏。

方寧混在貴女中間,隨著沈昱的一曲《高山流水》悠揚開場。

游戲也正式開始。

邵夫子的鼓聲恰在梅花落在魏昭手中時,戛然而止。

方寧與邵夫子眼神一對,悠悠拿著酒盞走到魏昭身邊,為其斟酒道:“請魏姑娘為我們做一首祝酒詞。”

魏昭握著琉璃盞朝著沈昱遙遙一舉,酣飲過后,緩聲道:“夜飲舞忱銷燭,朝醒弦促催人。圓月真情難吐,愿君聽取妾訴。”

此言一出,一旁看不慣魏昭做派的禮部尚書之女袁朵,輕蔑開口,“我聽聞你爹擔任樞密副使前,是個武將,戎馬一生,是近兩年才遷來汴京,為你換了不少教書先生,也沒將你頑劣的性子改正。怎地,為了沈大人,逼出了天賦,出口倒是成章,只可惜詩詞露骨,難登大雅之堂。”

方寧初入汴京,便聽聞魏大人與禮部尚書素來不和,其家眷也一同跟著敵對起來。

她捕捉到袁朵諷刺魏昭不善詩詞一言時,神底客套的笑意淡了幾分。

魏昭的上半闕詩句,乃引用書法大家陸機的詩詞,極為小眾。

若是單學過兩年書的人,四書五經還沒背熟,怎會知道陸機的詩句?

她心中漸起疑思,趁魏昭落座前,將其細細打量。

確如街坊所說,魏昭骨骼流暢,臉上也并沒有凹凸不平的傷口疤痕,不像是動過刀的模樣,雖說不上多么傾城絕姿,也算碧玉,剔透玲瓏。

方寧的視線一寸寸下移,瞧見魏昭已然紅透的脖頸,一時恍惚。

明明她臉上全看不出酒意,瞧著粉黛,也不算太厚啊?

很快,方寧按下心底懷疑,再次開始游戲。

邵夫子與方寧配合得當,游戲共一十二輪,幾乎讓在場貴女都祝了回酒,且都由方寧斟酒。

自然她也將進過牡丹煥顏坊的四位貴女挨個打量過。

直至酒興隨著晚霞西沉,月色闌珊,才將將而散。

送走一眾醉意濃濃的客人,方寧頹累地坐在宴客桌前,與沈昱道:“那些貴女的臉上都沒有動刀的痕跡,全是清秀美人。只有一點奇怪,我今夜的酒,酒勁極大,魏昭等人脖子都通紅了,竟也不上臉,就算是有了底妝,也不至于如此干凈吧,讓我覺得哪里有些古怪。”

沈昱默然點頭,聯想起昨日恂郡王與付平席一事,神情肅穆道:“魏昭出口成章,沈茹表面賢良,趙悅也與恂郡王生分,這些事都是在她們容顏變美后發生,容顏改,神志難道也能更改?”

方寧聽到恂郡王三字時,道:“對呀,我還沒去拜會過恂郡王呢。我也給趙悅下過今日宴會的邀請,但她竟是沒來,是恂郡王看不上師兄你,還是另有隱情?”

沈昱扶額,苦笑道:“也不能任誰都看得上我吧。”

方寧挑眉,從上至下打量了回沈昱,摩挲著下巴認真道:“霽月清風,朝中新貴,又是最年輕的欽天監監正,就算不想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沈昱,拉攏總是要的。這位恂郡王收了邀請帖,卻沒來,也沒給個合適的理由,倒是古怪。”說著,倏忽起身,抬步就往門外走,“既然恂郡王不來,我自己去便是了。”

她趁著子時未過,趕往恂郡王的府邸,敲響門庭時,小廝見到方寧,臉色微變。

“我是沈昱的師妹方寧,冒昧打擾,實在是因有急事拜會。本不該深夜前來叨擾,但聽聞恂郡王白日有要事,亥時才歸,只好此刻前來。若是郡王還未歇下,可否幫忙通傳?”方寧將那小廝驚慌的神色盡入眼底,語氣依舊客氣。

那小廝低頭思索一刻,敞開宅門,將方寧引入客堂,“娘子稍坐,小的這就去通傳。”

等了少時,恂郡王便來了,來時身上帶著極濃的香火味,肩頭還有幾處泛黃的灰燼。

方寧目光落在那灰燼殘留的半個符字“五雷”二字時,率先開口,“郡王求拜神明,可是為了縣主?”

恂郡王似是被人戳中心事,尷尬一笑,擺手道:“小女一事,有什么值得求神佛的。只是,只是今日剛好十五,給亡妻燒些東西罷了。”

方寧笑意仍在嘴角,起身道:“如此,我來的冒昧了。不若我明日再來?”

恂郡王見方寧要走,緊繃的神色明顯松懈,爽快答應,“管家,替我送方娘子。”

方寧轉身,眼底斂起的幾分寒光乍現,跟著管家離開郡王府邸后,并沒有真的離開,又在轉角處,翻身躍上王府墻垣。

她俯視整個恂郡王府邸,果然在西院瞧見裊裊炊煙與十數個穿著黃袍的道士。

方寧悄聲往西院去觀察,恰見趙悅從西院的一間房中走出,手里還拿著面銅鏡,不斷梳著自己柔順的烏發,嘴里不滿的嘟囔:“滾開!父親,我說了我沒事,你能不能別成天讓那些道士在我院中做法?”

恂郡王瞧著趙悅那在月色下,死氣沉沉的臉,似是一下子蒼老了很多,疲憊道:“是我作孽,才讓你性情大變。我該如何向你死去的母親交待啊。”

趙悅聞言呵呵一笑,眼底盡是陰狠,干脆將銅鏡摔碎,逼近恂郡王,陰惻惻道:“父王,我不過換了一張臉,那女子是自愿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任何問題,你總神神叨叨的做什么!你堂堂郡王,還怕這些?”

恂郡王指著趙悅的手都在發顫,握著符水化成的湯藥,送到趙悅嘴邊,一半生氣,一半哄著,“道長說了,這種換臉操作不當,是會把那張臉的氣運、心性一并帶到你身上的,你就是被那張臉的主人附身了!若不是,你怎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以前你雖驕慢任性了些,但絕不會是這個性情。你是中了妖禍。換了一張臉,連魂兒都變了。乖女兒,快喝了這碗湯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趙悅一手打翻湯藥,怒目圓睜,一字一頓地朝著恂郡王道:“我說的你沒聽懂嗎?讓他們滾!”

恂郡王氣結,胸膛急促起伏數下,一口鮮血噴涌,被下人簇擁著,送了回去。

方寧將這場鬧劇看盡,沒急著離開。

等西院回歸冷清,一陣寒風過,將趙悅的發絲吹起,露出那張完好無瑕的面龐。

她又看了一會兒,發現趙悅見恂郡王吐血,只是冷眼旁觀,打了個哈欠,便回屋去了。

方寧躍上趙悅的房梁,揭開瓦片,見趙悅已經臥床休息,送了點迷煙進去,只等趙悅呼吸平穩,才敢進屋探查。

她的手撫著趙悅的下顎兩側,平整異常,絲毫沒有覆面的痕跡。

怪了。

她再次摸索一巡,見趙悅的臉上確實沒有被人皮覆蓋的模樣,才死心離去。

但恂郡王的對話歷歷在目,縈繞她耳。

有點意思。

若尋不到真相,今夜恐怕難眠了。

想罷,她干脆拐進付家。

既然都是在牡丹的店中出去后變了性情,那么真正的沈茹已死,她的臉又是如何附著在那假沈茹臉上的?

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更聲敲響,提醒著已過丑時。

她有些困乏,在付府探索了片刻,找到主庭院時,卻見側室一盞小燈亮起。

在夜深不見指的暗色中,尤為明顯。

方寧被光色吸引而去,透過一紙薄窗,能清晰地看到一個曼妙的女子身影。

這是,沈茹?

她不敢確信,躍上房梁,果見沈茹正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沈茹啊沈茹,你這相公與我分房而睡,應是察覺了什么。你說我該留他幾日呢?人還是蠢笨些,活得比較長。”沈茹一邊說著,一邊透過銅鏡,一寸寸揭開貼在臉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臉,臉色慘白,面無表情,目光陰冷,讓人望之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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