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雪大,季公子留步吧。”
“那就請各位慢走。”
彭東陽與剩下三人微微躬身,隨后撐開了油紙傘步入雪夜之下。
季憂又看向正在撐傘跟隨而去的匡誠:“明晚花燈會后,記得帶著蕊兒姑娘來家中吃飯。”
“全聽季兄的。”
“路上慢些。”
匡誠撐起傘來:“幾步路而已,季兄莫要擔心。”
季憂點了點頭,隨后佇立在門前,眼望著匡誠走入風雪。
而當積雪中腳印漸漸鋪遠,書生的身影漸漸消失之后,他將目光瞥向沿街的遠處。
若是尋常時節,夜色之下的盛京城看上去定然是寂靜而深邃的,但因為新元的到來,則多了紙燈懸空的微光,看上燈火連綿,一片祥和。
街上時不時會有巡夜官兵的身影,穿行于高墻之下,在竊竊私語中沿街走過,臉上也帶著輕松與愉悅。
見到這一幕,季憂稍稍皺眉。
雖說新元是個極為熱鬧的節日,承載著青云天下數萬千人對來年的美好愿景,風調雨順,地泰天安,但實際上的新元一直都不太平。
就如他來天書院的那年新元節,丹宗之女丟失,邪種為禍。
若是按照調查而來的計算,卜家初次身化邪種也是在新元前后。
季憂只希望今年的新元當真可以安穩度過,不會為來年埋下災禍的伏筆,隨后轉身回了院子,然后才想起傲嬌鬼還在屋中。
方才擺在廳堂之中的茶幾已經被擺到了火爐旁邊,顏書亦正光著腳腳,坐在廳堂之中嫻熟地剝著地瓜。
見季憂回來,小鑒主不禁抬頭:“怎么送了那么久?”
季憂挨著她坐了下來,烤了烤手:“大概是近幾年的新元發生了太多事,方才看著夜色下的盛京總覺得心中不安,靈劍山的宗外行走可有那些老家伙的消息?”
“那些從東平山脈歸去但并未歸宗的人現在又回到了青州,目前都現身于青州西南。”
“青州,他們又回去查卜家了?”
“他們皆壽元無多,想來已把為數不多的光陰押注在了卜家的身上。”
季憂和顏書亦在安遠城曾談論過,卜家這條線索應該是斷裂的。
因為他們是憑空出現,而后憑空暴露,而這憑空二字,便是最虛無縹緲,無跡可尋的。
甚至直到現在,都沒人說得清楚卜家的主脈究竟是否和此事有所關聯。
不過就算如此,對那些腐朽的老人來說,這也比幾十年來始終無法破境的渺茫希望更大一些。
七大仙宗高高在上,相互之間又不論高低,各自為營,互不聽令,他們想做什么幾乎沒人能阻止的了。
但好在顏書亦可以派人盯著,以預防其中可能會出現的變故與危機。
季憂思索許久之后,發現門外的天色已經更加黑暗,忍不住看向顏書亦:“都這么晚了,還不回去?”
顏書亦腳腳微動:“今日午時忙于修道,沒有前來,此刻既然來了便打算多坐一會兒。”
“我正好有事打算明日跟你說的,既然你來了我也不多跑一趟了,明日清晨貼完了對聯,我帶你們出去逛逛,晚上一起吃飯,匡誠也來,你有什么想吃的菜?”
“花生和豆子磨碎的那個。”
“還有呢?”
顏書亦揚起眼眸:“酸辣土豆絲。”
靈劍山小鑒主一副沒吃過什么好東西的樣子,問吃什么就是酸辣土豆絲。
季憂答應了她的點菜,隨后又好奇地抬頭:“我才發現丁瑤和卓婉秋這次沒跟你一起?”
“這幾日街上頗為熱鬧,她們兩個不知道去哪兒玩了,我也只是一整日未曾見過她們兩人。”
“真的?”
“真的……”
季憂聽說就她一個人后瞇起眼睛:“小心待會兒回不去了……”
顏書亦也暗語一聲:“大膽陌生男子,小心待會兒腰疼……”
鋒利的眼神在眼眸中一閃而過,顏書亦不動聲色地從壺中倒了杯茶給他。
與司仙監聊天本就口干舌燥,再加上火爐也會蒸發人體水分,季憂并未多想,便接過茶杯飲下。
茶水喝了一半,留了一半,又被他遞到了顏書亦的嘴邊。
小鑒主下意識地就想喝上一口,隨后才反應過來的不對,于是輕輕推回了季憂的嘴邊,要他喝完。
“我記得司仙監走的時候,茶壺中的茶會已經涼了?”
“我又重新沏的。”
季憂端著那茶杯看著他:“重新沏給我喝的?”
顏書亦乖巧地點了點頭:“溫度正好。”
“彭東陽說的好像還真沒錯,你今日怎么會如此乖巧?”
“你給本鑒主做了多日吃食,雖然本鑒主斷情絕愛,但若是始終對你冷面相對,未免太過無禮,便賞你杯茶。”
季憂將茶水飲光后將杯子遞還給她,隨后就見顏書亦將茶杯放下,收在身體兩側的手臂輕輕往上抬起,并用冷傲的眼神看著她。
又要抱?
然后啵嘴?
季憂看著她的動作,眼神里出現一絲斷情絕愛的冷傲。
顏書亦每次親完了就跑,根本不管他怎么入睡,這對他而言簡直是折磨。
“不了,戒了。”
顏書亦今晚有丹藥護身,不害啪,便想在他懷里睡。
但此事不好直說,有損她鑒主的驕傲和威嚴,便只能如以前的流程一般,啵嘴之后被帶回房間,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絕了。
于是在思索良久之后,顏書亦面無表情地將光潔如玉的腳腳伸入了季憂懷里。
火爐的光芒跳躍著,讓她白皙的玉足反射出一陣柔光。
季憂看了一眼懷中的腳腳,心說不抱就勾引是吧,可讓你知道我喜歡你這雙腳腳了。
不過說好了斷情絕欲就斷情絕欲,他拒絕誘惑。
季憂伸手握住那只冰冷的腳腳,小巧一只攥在手心,搓暖了之后給她放回到了腳蹬之上。
誰知道沒多等多長時間,靈劍山小鑒主就帶著一種虎視眈眈的表情主動鉆進了他的懷里,猶豫半晌之后主動低頭湊了過去。
季憂輕輕張嘴接住她,同時又怕她掉下去,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肢。
顏書亦可愛的一面雖然難見,但反差萌倒是不少,盡管表現的冷艷,但極喜歡擁抱和親吻。
他看著面前極近的臉龐,發現對方也在看她,細長而卷翹的睫毛一陣輕顫。
今日怎么會這么囂張?天都這么晚了還嚶。
于是在被顏書亦啄了好久之后,他伸手環住了靈劍山小鑒主的腰肢和腿彎,將靈劍山小鑒主抱起,邁步出了偏廳,決定再次擇日不如撞日。
他戰力雖然不及顏書亦,但尚且是有一戰之力的,偶爾嚇唬嚇唬她也不怕什么。
漆黑的夜色下,寒風陣陣。
從未時便開始飄落的小雪,此時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落在枝頭,落在房檐。
季憂將顏書亦抱出了偏廳,有些出乎意料。
顏書亦并未用劍氣恐嚇他,只是輕輕睜眼與他對視,甚至舌尖未停,乖巧的簡直出奇。
季憂老早就知道,靈劍山小鑒主的另外一面其實比魏蕊還要嬌柔。
但靈劍山需要她的那一面限制了她本來的性格,讓其很難出現。
他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么,竟然可以看到如此粘人的顏書亦。
季憂覺得她今日是不是吃錯了藥,但男人在某些特定時候是不怕有詐的,甚至會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膽氣,哪怕白的也是如此。
于是雪地之上開始出現一連串的腳印,從偏廳一直延伸到了臥房。
顏書亦被將重新帶入了溫暖的室內,倒在了柔軟的床榻之上,臉頰有些紅撲撲的,雙手仍環著她的脖頸不放,眼神里囂張不減。
甚至在季憂妙招連環,飛龍探圓的時候還忍不住張嘴咬他舌尖。
“你都上案板了,怎么還這么囂張?”
“小小天書院弟子……”
顏書亦躺在柔軟的床榻之上,忍不住嬌聲一句。
看著那漂亮眼眸中“有本事弄我”的神色,季憂俯身上去,并伸手打在了她豐潤的臀兒上。
其實他并沒有那么急不可耐,甚至一直都想著要等待顏書亦自己做好準備再說。
青云天下如今局勢不安穩,而靈劍山的天劍峰又一直對玄劍峰虎視眈眈,傲嬌鬼身上肩負了太多,若是真的懷了寶寶可能風險會更高一些。
所以他是真的想要先打她一頓,隨后問問她到底有沒有想好的。
可不知為何,季憂感覺自己停不下來,同時隨著他拉開顏書亦的腰帶,身軀之中也逐漸升騰起一股氣勁。
那種感覺,就仿佛是丹田深處迸發出一股狂浪,不斷地散發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而其中一股則在他的體內不斷上涌,沖上了自己的腦海。
此刻,隨著衣服一件件被剝去,顏書亦那翹在半空中的腳腳開始蜷縮了起來,同時眼神中出現了一抹困惑。
那藥,沒有起效……
她在元采薇煉丹的時候就詢問過,這藥要多久才能見效。
根據元采薇所說,季憂的肉身遠超常人,抵御能力自然也會強悍無比,見效不會那么快。
但是據先前的計算而言,從偏廳到現在,即使季憂的肉體再強悍,那也應該見效才對。
思索之際她忽然伸手抓去,按住季憂的手,但嘴巴卻又被重新封了起來的。
雪花輕輕飄落,不斷地落于屋頂之上。
魏家別院之中,丁瑤和卓婉秋坐在連廊之下,捧著熱茶不斷在雪夜之下地注視著院門。
鑒主從傍晚開始就失蹤了,也沒有留信說要去哪兒。
而在她們縝密的分析之下,應該會有三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是鑒主去了姑爺那里,第二個可能是鑒主偷偷去了姑爺那里,第三個可能是鑒主故意不帶她們偷偷去了姑爺那里。
反正不管是哪個可能,自家鑒主應該都是去粘著姑爺了。
可關鍵問題是現在已經很晚了,鑒主本來就害啪,還怕黑,可為何到現在都沒回來。
正在兩個人猜測紛紛的時候,飄著雪花的夜色之下忽然沖過來一道白影,隨后便見到珠兒從后院一路追趕而來,呼喊聲驚動了丁瑤和卓婉秋。
“怎么了珠兒?”
“球球今日變得好奇怪……”
“奇怪?”
球球是魏蕊父親的一只小犬,平日被下人養在別院后面。
根據珠兒所說,球球方才竄進了后院的一間屋子,吃了些像是藥渣子一樣的東西,隨后便開始見著柱子就撞。
元采薇此間一直趴在窗戶前面,看著院子里抓狗的身影,心中一陣忐忑。
姐姐總是不敢,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做妹妹該推一把的時候也該推上一把,現在也快享受上了吧。
想到這里,元采薇從自己的丹匣之中拿出一只錦盒,隨后悄然出了房間,來到了顏書亦的房間。
丹匣之中是一些補藥,用來消腫什么的……
元采薇在見過了季憂煉體之后,就覺得這事還是很有必要的。
她將藥匣放在了桌上,剛要轉身離開,卻發現另一邊擺著一只讓自己十分眼熟的匣子。
于是她邁步走過去,打開看了一眼,誰知就是這一樣,她的眼眸瞬間就睜大了。
那只丹匣之中本有兩種丹藥,左邊原本放置的玉瓶已經沒了,但右邊的那顆丹丸卻還在。
而此時的無慮商號后院,已經被剝成了小白兔的靈劍山小鑒主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因為她發現季憂已經渾身滾燙,眼睛變得泛紅。
至于腰疼……
完全沒有。
被塑料姐妹給坑了……
顏書亦驕哼一聲,猛然蓄積靈氣從床上翻身而來,圓圓顫顫地和季憂打在一起。
隨著呼嘯的劍氣在房間之中沸騰,季憂的雙手很快就被她給鉗制住,再無反抗之力。
小鑒主微微一怔,覺得有點奇怪。
雖說自己的戰力在他之上,但他的肉身力量卻蠻橫至極,不可能會如此輕松就被制服的。
而當她抬頭之時,則看到陌生男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艱難的克制,同時額前大汗淋漓,她才明白,明白對方也在束縛自己。
季憂確實很早就發現有問題了,知道自己應該是吃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再仔細一樣,便想起了那杯茶。
那是顏書亦喂他的,但季憂覺得她應該也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么功效,不然她不會滿眼都是害啪,所以在想到這些之后,他第一時間選擇了壓制。
“快走,要不真就疼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說。”
“不走。”
冷傲的小鑒主不禁瞇起了雙眼,眼眸像是兇惡的老虎。
對她而言,擁抱也好、親吻也好,都算是冒犯,季憂每次前進一些都會挨打。
下三境圓滿的時候挨過,通玄境挨過,按道理來說早該被打死了。
而他之所以沒死,其實是顏書亦不舍得,所以揮拳都是軟綿綿的,腳丫子踢過去還會被逮住。
所以見到他這般樣子,她心就更軟了。
顏書亦盯著他思索許久,仿佛下了重大的決定,隨后朝著腰帶間的儲物葫蘆摸去,結果眼眸瞬間唬住。
另外一顆不疼的,沒帶……
靈劍山小鑒主不擅長欺騙別人,但擅長欺騙自己。
她覺得自己要的是腰部酸痛的丹藥,而不疼的丹藥是元采薇硬要給她的。
若是帶在身上,會讓她覺得自己似乎隱約在期待一樣。
而此刻,她終于體會到了騙自己的危害。
顏書亦心中一沉,轉頭看向窗外,忽然意識到丁瑤和卓婉秋也沒帶。
正當小鑒主要慌的時候,當初在靈劍山下買的那本秘籍中的一副畫面迅速地閃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讓她微微一怔。
她忽然明白,丹藥也好,婢女也好,金銀珠寶也好,偌大家產也好,再貴重的東西都是身外之物。
青云天下之間事物萬千,只有學進腦子里的姿勢才真的是自己的……
顏書亦瞇起眼睛:“你不許看。”
季憂抬頭看著不著寸縷的仙子,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的身子:“你覺得現在這個是重點嗎?”
“什么重點?”
“你自己看不到重點?”
小鑒主低頭看了一眼,隨后氣洶洶地給他一拳,她說的不是這個。
就在季憂愕然之時,顏書亦揮手招來了自己的肚兜蒙住了他的眼睛,猶豫瞬間后殺意騰騰地埋首而下……
青云天下向來都是道法至上的,文藝反而沒有得到過什么發展。
尤其詩詞,這些年一直都是用來歌頌仙威的附帶產物。
不過也有些文人,私下里會稍微寫寫花鳥魚蟲。
季憂不是文藝青年,但在酒肆茶樓也聽過幾首,其中有一句記得尤為清楚。
巧舌囀林樾,靈喉唱曙暉。
不辭唇齒澀,猶作鳳凰飛。
雪夜之下,燭火通明的房間之中,咕嘰咕嘰聲與兇猛的劍氣此起彼伏。
半個時辰之后,顏書亦終于松了口氣,鼓著臉頰抬起頭來,卻發現自己的肚兜不知何時掉了下來,根本沒能擋住任何畫面。
咕嚕一聲,下意識的動作讓雪白的小鑒主僵住,隨后那漂亮的眼神瞬間瞇了起來。
算了,把他戳死吧。
就在這個念頭瞬間堅定之時,小鑒主發現面前的陌生男子再次壓了過來,目光洶洶地盯住了她的小嘴,身上的熱度變得更高。
顏書亦下意識地低頭看去,那雙橫于床榻上的雪白玉足瞬間蜷縮了起來。
沒多久的功夫,殺意騰騰的劍氣與咕嘰咕嘰的聲音再次起伏。
元采薇煉丹的時候考慮的是季憂肉身強悍,抵抗能力會極強,于是增大藥量以縮短生效時間
當初季憂前往雪域,元采薇怕他遭遇不測為他連夜煉丹,還重新調整了配比,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但同樣的,強悍的肉身對藥性的吸收也是強悍的,而大劑量的藥物的持續性也恐怖如斯。
元采薇的那顆不痛丹持續的時間也很長,所以她并未覺得這會有什么問題。
而濃郁的夜色之下,兩人發現事態越搞越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