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文章的時候沒費什么勁兒。
但是準備發出來的時候,王姐、趙姐、陳阿姨都給嚇到了。
陳丹婭很委婉:“星河啊,怎么忽然這么激烈?沒必要吧……”
王亞麗很火爆:“別瞎胡鬧!跟全體國人硬頂?你還想不想好了?”
趙春華很客觀:“文章我們可以發,但是姐必須提醒你后果——隨之而來的壓力會恐怖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是的,方星河這個潛在的瘋子不打算噴公知了,他打算搞一波大的,把所有理論上算是中國人且發自內心認為他必須繼續為國爭光的道德人士全TM噴一頓,飽和式覆蓋打擊。
這種程度的癲,堪稱是前無古人,后也未必再有來者。
但他看了一眼星光面板,笑呵呵回曰:“沒事兒,罵罵人而已,日子還是繼續過。”
面板里到底有什么?
國內浮粉驟降到5000萬,而全世界浮粉的數量接近5億。
這是一個極其倒反天罡的數字。
從好的方面想,他已經是偶像領域的頂尖水平,大丹的浮粉也就這個程度,只有皇后樂隊、邁克爾杰克遜、巔峰小李子等少數人的浮粉能夠突破10億級。
從壞的方面想,國人對他的不滿已經積累到一個極其夸張的程度,遠不如外國粉絲支持他。
遠香近臭?
不全是。
更重要的原因是方星河給得太多、要求太少,把太多國人的胃口撐得太大,以至于讓他們覺得,你方星河為國家做貢獻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13丑有句話粗糙又樸素,十分在理——
“錢你都捐了那么多了,再為國家打打球能怎么著?”
反正普通老百姓聽了都感覺在理,就覺得方星河拒絕國籃征召十分自私,叫人反感。
你方哥能慣著這個?
既然都這么狂,那就別給他們留臉了,痛罵一頓,看看誰爽誰破防。
反正哥們的國內浮粉掉無可掉,全當新一輪提純了。
1級浮粉:5.4億
2級中堅:2025萬
3級死忠:512萬
4級狂熱:135萬
5級信念:100888
星光值:20.2億
星耀值:0
除了浮粉數量不對、中堅掉了一些,高級數據堪稱欣欣向榮。
放眼國內,把四十年華娛史全算上都沒有對手,那我怕你們個毛?
在方星河的堅持下,北青報、吉報、新民報,同時刊發了方瘋子的最新文章。
報紙發行當日,萬馬齊喑!
醞釀一天后,天下大亂!
經過再三斟酌,方星河把文章題目改成了《告部分國民書》。
第一人稱,講故事一樣,給好多人帶來了強烈的沉浸式美好體驗……
一、融入
很多朋友好奇NBA,進而好奇我與奇才隊友的關系和感情——同事而已。
賽季初開時,王亞麗女士很擔心我的處境:“我聽人講,NBA特別排外,你融入得順利嗎?”
我糾正道:“是他們融入我,我來決定順不順利。”
朋友們都不理解,于是,去年10月下旬,我邀請我的表演老師馮遠征、文學界好友余樺石鐵生、媒體界好友陳丹婭王亞麗等20余人到奇才主場看球,順便旁觀了一場隊內訓練。
自那以后,他們就不再操心。
其實我不太記得那場訓練賽的細節了,因為每一場都差不多——嚴謹而真實的跑戰術,做得好的人得到表揚,做得不好的人被問候智商、母親乃至于生殖器官。
道格負責表揚,我負責批評,喬丹負責問候。
我們各司其職,將奇才管理得井井有條。
二、權力
NBA球隊的權力結構,從來都不是傳統的金字塔型。
球隊老板、球隊總裁、球隊主教練、球隊巨星、球隊老大哥、球隊新人,誰的地位更高?
不一定。
每支球隊都有截然不同的權力體系。
比如熱火和玉米地,權力核心是總裁萊利與總裁伯德。
圣安東尼奧,權力核心是主教練波波維奇。
紫金湖人,權力四分五裂,多人共享,動態平衡。
而奇才,權力核心自然是喬丹與我。
我們持有不同性質的權柄,從對立到沖突再到默契,耗了一整個賽季。
丹子在球隊更衣室里的地位無人可及,包括我。
比如今天打了一場好球,他很開心,大手一揮:“今天去夜店嗨皮,咱們盡情狂歡到明早!”
哪怕明天晚上就有另一場比賽,哪怕他們打算人均摟著三四個舞女酗酒加縱欲,我也不會提出任何異議。
這是喬丹的權力,他可以根據心情提出任何獎勵,而球員們不能拒絕。
當然,除了我。
我不會去,在狂歡縱欲這個層面,我與他們格格不入,從來都不算是朋友。
但假如第二天的比賽沒有打好,那么就到了我展示權力的時間。
我將在下一次或者下兩次訓練賽中,用最苛刻的標準審視他們的行動,跑位、擋拆、投射、卡位、籃板……
出現任何問題,他們就必須瑟瑟發抖地站到我面前。
三、來源
喬丹的權力來自于他的地位,籃球之神。
尊他為神,不是因為他拿了最多的總冠軍,而是因為他扎扎實實的打服了整整一代人,取得了曠古爍今的成就。
當這份成就結合了球隊總裁和未來股東的身份,他便天然地掌握了更衣室、教練組、管理層。
而我,我的權力來源并不天然。
我靠搶奪來獲得一切。
最初,隊友們警惕并畏懼我。
羅賓遜剛來時是個刺頭,他曾經虛張聲勢地發出威脅:“如果你想對我動手,那你絕對找錯人了!我在貧民窟生活時,每三天就要經歷一場槍戰!”
這很好笑。
但我沒笑。
我只是耐心地告訴他:“只要你們不是懷著惡意冒犯我,那么我允許你們犯錯,征服有很多種方式,我不會輕易向隊友出手。”
因為我的承諾,以及我愿意遵守承諾的態度,他們漸漸變得輕松。
大約一周后,漢密爾頓主動向我走來,問:“你的功夫可真酷,在中國,像你這樣的人很多嗎?”
我明確告訴他:“練功夫的人很多,但像我這樣強的人應該不多。”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回道:“我猜也是這樣,你打倒那群家伙的動作就像是在拍電影,你知道嗎?其實我們很怕你。”
“沒錯。”泰倫盧笑呵呵接口,“聯盟里有不少球隊的老大都會欺負隊友,最開始我也有這種擔心,但你是一個好人。”
我沒有接這話,于是他們安靜走開,繼續投入訓練。
這世界上有兩種對外的善意——
一種是擁有武力,但不使用。
一種是沒有威脅,笑臉迎人。
我是第一種,所以盡管我從不和他們一起玩,也很少開玩笑,可他們仍然非常尊重我,并且珍惜我的每一次鼓勵。
勿需諱言,武力,正是我的權力基礎。
當然,它不是我的權力核心。
我的權力核心比那更高、更廣,也更具侵略性。
四、奪權
在第一場訓練賽中,喬丹有意向我展示了他的權利。
從進入更衣室開始,他大聲和每一位球員打招呼,為老隊友介紹新成員,并警告他們必須尊重我。
所有人都是那么乖順。
緊接著,他告訴前來視察的管理層:“嘿,以后別這么大張旗鼓的來球館,沒人想看到你們!”
管理層訕訕陪笑,并保證只是來看看,不會插手任何事。
再之后,他與教練組打招呼,和道格熱情擁抱。
“感謝你能來!有你們的幫助,我對這個賽季信心十足!”
道格斗志滿滿的回應:“信心?我們也有,你的復出讓全美國都充滿了信心。”
歡樂的笑聲中,上上下下,鐵板一塊。
每一道悄悄瞄向我的目光,都好像夾雜著同情、憐憫、戲謔。
他們仿佛在問:看到了嗎?在奇才,你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人,權力中心沒有你的位置,盡管你是今年的狀元,但那沒用!
而我,我沒有理會任何人,也沒有試圖爭取任何人。
我只是在戰術演練之前沖著道格伸出手:“把戰術板給我,然后站遠點,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在訓練結束后給我們鼓掌!”
道格楞住了兩秒,然后下意識看向喬丹。
我立即呵斥:“別看他!看著我!你是不是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水平?陣容配置是我主導的,應該打什么戰術,難道你指望邁扣給你正確答案?!”
丹子臉色鐵青,但沒有反駁。
他當然想打三角進攻,而我早在一個月前就拒絕了這種笨逼戰術。
當時我是這樣同他磋商的:“如果你們不同意,就別他媽跟我簽約!”
我有錢,賠得起違約金,也不在乎能不能打上NBA,所以磋商非常友好且成功。
他們忍氣吞聲,給了我陣容組建權。
現在,他們又忍氣吞聲的給了我戰術板。
道格舉起手,站到一邊:“OK,OK,戰術方面,暫時聽你的。”
我用最粗暴的方式,順利奪權。
自那天之后,丹子的臉色一直沒有好過,我讓他的表演變成了笑話。
五、歧視?
我與喬丹的關系一天比一天緊張。
在他看來,我的多次挑釁實在太不尊重他,于是,正式同隊之后,他開始頻繁在訓練結束后邀請我單挑。
講句實話,在短局里,我輸多贏少。
有時候他打得很盡興,就會向我噴垃圾話:“嘿,中國方,這就不行了嗎?”
“中國方”是那段時間里,他對我的特殊稱呼。
帶著一種復雜的意味,有不甘有憤怒——我不確定有沒有對于中國的歧視。
這東西太難判定,因為太多人如此嘀咕:“瘋了,我真不敢相信,邁扣居然會在單挑中輸給一個中國人。”
類似的聲音無處不在,包括奇才隊內。
好像并不帶有歧視,只是在描述一個事實。
又好像深藏歧視,仿佛中國人就不該贏。
其實仔細想想就能知道,這簡直再正常不過。
聯盟發展至今,數千名球員里總共只出現過三個中國人,都是在01年登錄的NBA,毫無歷史可言。
中國人只擅長打乒乓球,不適合打籃球,這才是NBA的真理。
我破開了這種思維定勢,于是他們震驚、懷疑、不服,并且把最具代表性的標簽貼在我頭上,自然而然順理成章。
但我并不喜歡這個稱呼。
因為我不能接受他們那種符號化的認知。
六、符號
從一開始,我就是NBA里的中國符號。
看到我,他們會想起中國功夫、中國籃球、中國文學、中國青少年的巔峰代表。
我不是唯一的中國球員,但我足夠強,美國人就認這個。
于是我在多種場合被符號化。
大部分時間,我喜歡這種簡單的輸出,每當我那標志性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時,美國人就會聯想起中國的種種。
帶有一絲遙遠的神秘,催生出一些美好的幻想,成為一種不廢腦子的理解。
但我不喜歡聯盟里的球員和媒體稱呼我為“中國方”。
這兩者并不沖突,也不矛盾。
當我的臉符號化的時候,普通美國百姓將我與中國聯結起來,透過我,對祖國產生好感和好奇。
而當我的綽號是“中國方”的時候,那卻意味著一種高高在上,一種不言自明的偏見。
所以,某一天,當喬丹再次這樣喊我的時候,我突然跟他翻臉。
“你可以喊我Brother、baby、Honey甚至是Daddy,但是如果你膽敢再把我的國籍和姓氏放到一起喊,我就把你的腿打斷。”
丹子十分驚愕:“嘿,bro,我他媽沒有惡意!你為什么如此敏感?”
“我不敏感。”
我上前頂住他的臉:“我只是不喜歡你用戲謔的口吻講出Chine色這個單詞。別他媽的自找不痛快,OK?”
“可這他媽的是你身上最有價值的標簽!”
喬丹憤怒辯解:“就算我不喊,你能管得住媒體和球迷嗎?”
“那是我的問題。”
我冷冰冰和他一頂到底。
“我會一個一個的搞定,現在,你排第一。”
“Fcuk!OK,我等著瞧!”
喬丹狠狠砸飛籃球,氣呼呼離去。
從第二天開始,他確實不再稱呼我為中國方,但媒體仍然會在某些特定時刻將我符號化。
每一次,新聞上出現“中國方”的字眼兒,喬丹就沖我冷笑。
七、傲慢
管理層、教練組、我的黑人隊友,乃至于我的美國滿天星,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我對“中國方”這個詞兒的抵觸。
后來我發現,中國人也不理解,他們甚至以此為榮。
可這個稱呼的本質是什么?
是他們對中國沒有絲毫了解,想當然的認為我的祖國是一個貧窮、愚昧、混亂、落后的地方。
在這樣一個“非文明世界”里,居然誕生了如此強大的籃球天才,于是他們震驚,于是他們狂喜,于是他們開始表功。
《今日美國》曾寫道:“美國自由的光照在那片黑暗土地上,滋養出一朵又一朵奇跡的花,中國方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體育周刊NBA專欄》也寫過:“NBA的全球化戰略為那片貧瘠的土壤帶來了睜眼看世界的機會,希望自憧憬中誕生,反過來又推動了中國方這樣的天才向聯盟匯聚,籃球殿堂的偉大毋庸置疑。”
甚至我的基本盤,《華盛頓郵報》,也再三拿我湊政治熱鬧。
具體略過不提。
我在華盛頓媒體界的頭號粉絲愛德華·黃如此描述他的熱望:“我不喜歡中國,但我愛死了中國方,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加入美國籍,并且永遠留在華盛頓,成為這座城市的象征……”
我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國人對于這些言論感到興奮和榮耀,我只感受到了屈辱。
“中國方”的每一次出現,都帶著對中國的俯視。
他們一邊捧高我,一邊貶低生我養我的地方,從而實現一種完全的個人英雄主義敘事。
最后,將我的個人奮斗的源動力,歸結為美國夢的推動。
巨他媽惡心。
我決定用我的辦法解決它。
八、轉折
圣誕大戰,是奇才隊和我本人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我在NBA的第一個轉折點是那場群毆——我一個人,毆打他們一群。
第二轉折點是公開單挑賽,我用磨老頭戰術,拖垮了喬丹。
第三轉折點發生在隊內,我從道格手上拿走了戰術板。
圣誕大戰則是第四個重大轉折點,那場比賽,我們純靠戰術贏了下來,向外界證明了我的絕對正確,同時也樹立了我在戰術層面的絕對權威。
賽后,國內的一些蠢逼酸溜溜地說我發揮一般,贏球全靠隊友。
但他們根本不清楚這場比賽在美國的轟動程度,更不理解我因為這場勝利而得到了怎樣的權力。
在賽后采訪環節,我明確告知在場媒體——
“聽著,如果你們還想好好采訪我,就不要胡亂給我起外號,我只認可兩個稱呼,方或者SR,明白了嗎?”
他們齊聲回答明白了,但并沒有全部遵守諾言。
我懲罰了那些陽奉陰違的媒體,剝奪了他們的采訪權,但這仍然不夠。
因為我的價值太高,哪怕不直接采訪我本人,部分媒體仍然可以用我做文章,以此獲利。
于是我決定,給彼此一點“冷靜期”。
九,連敗和連勝
圣誕之后,奇才一路向好。
然后,在沖擊聯盟第一的時間點上,我請了一個月長假,回國拍戲。
為此罵我的人很多,但我并不記恨他們。
因為奇才馬上開啟了一波連敗,丹子差點把腰子熬廢,打出了96年之后最狂暴的一波個人攻擊,仍然一勝難求。
當我歸隊后,先破籃網再戰西部三強,我們用一波連勝重回季后賽行列。
這是我個人的第五個重大轉折點,全世界的球迷都充分意識到,這支奇才,有我和沒有我,完全是兩支球隊。
我是這支奇才的唯一真核,不可替代的絕對主宰。
更重要的是,失去我足足一個月之后,那些傻嗶媒體終于明白過來,我身上最大的價值,只能源自于我本身。
于是,直接采訪我、得到我授權的信息發布機會,變得愈發珍貴。
終于,我馴服了美國媒體,徹底解決了“中國方”這個不知所謂的稱呼。
他們開始稱呼我為:尊敬的指揮官閣下。
十、聊回權力
賽季剛開始時,喬丹完全掌握著管理層、教練組、更衣室。
波林是丹子的舔狗,副總裁對丹子唯命是從,道格是丹子請回來的老伙計,球員們尊敬籃球之神也畏懼總裁喬丹。
那時的我,只能用威脅作為唯一籌碼。
第一時間,我從道格手中搶來了戰術定制權。
再之后,我通過一場場勝利奠定了全部的球場掌控權。
最后,在我離隊的那一個月里,奇才市值下降、贊助商利益受損、球市萎縮,讓管理層清晰看到了我的巨大商業價值。
等我歸隊之后,管理層和教練組自然而然的站到我身后,我成為了事實上的奇才第一人。
這場不見硝煙的權力之爭,貫穿了常規賽的始終。
它是什么時候落幕的?
當我真正公開退役聲明的那一刻。
十一、NBA不相信真心
太多人對NBA抱有過于天真的憧憬和過于理想的認識,但我必須告訴你們,這僅僅只是一個商業聯盟。
商業聯盟,金錢至上。
而每個人在權力結構當中的位置,恰恰決定了最終收益。
聯盟第一人、球隊老大、歷史名宿、全明星、重要輪換……各有各的價值與好處。
作為01賽季的雙MVP和總冠軍核心,我是本賽季事實上的聯盟第一人。
但假如不是我早早決定急流勇退,聯盟不會急于將MVP頒發給我。
他們會說:“你才是第一年的新秀,雖然數據和帶隊成績都夠資格,但還是再沉淀兩年吧。”
為什么是兩年?
因為兩年后喬丹退役,OK崩塌,我可以順勢接班。
但我和喬丹的蜜月期不會有兩年之久,下個賽季,就是所有美好全部褪去,一地雞毛的開始。
星河二代與AJ的發售策略、設計重心、運營周期應該怎么平衡?
本地贊助的傾斜,將在多大程度上激發球迷反彈?
球隊內部的權力,應該如何讓渡?
當我在華盛頓的聲望繼續增長,奇才到底是誰的球隊?
“孩子,不要太天真,這里不是我們的,但更不可能是你的。”
這是確定了戰術指揮權的那個晚上,喬丹親口對我提出的警告,那一刻,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意味深長。
簡簡單單的一句“這里”,卻包含了太多太多。
而在我在決定退役的那個晚上,我用一句特殊的話回應了喬丹。
“老家伙,你的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
我們有過很多次對話,愉快的不愉快的,惟有這一次,真正意義上奠定了這個冠軍。
喬丹沉默了許久,在臨走前忽然主動擁抱了我。
“或許你是對的,你得到了我完全的尊敬,指揮官閣下。”
在總決賽中,丹子干了最多的臟活累活,只在最后一場任性了一把,和科比進行了幾輪單挑。
賽后,丹子對我感慨道:“我打科比,比打你還吃力。明年,我恐怕就徹底打不過他了,OK組合真可怕。”
而我則回道:“明年?明年哪還有什么OK組合。”
“嗯?!可他們的合同……”
“合同歸合同,合作歸合作。科比已經決心上位了,他們可沒有你的運氣。”
喬丹聽懂了,長長嘆息。
“是的,我是幸運的,但不是每個人都如此幸運,這就是NBA,你比我更早看透。”
我們之間芥蒂盡去,心平氣和地聊天,承認彼此的貢獻。
我們從聯盟聊到美國,從籃球聊到商業,最終又回到籃球世界,回到權力,以及為了權力而進行的斗爭。
這就是NBA,一個純粹的商業聯盟,對于身份地位價值的永恒追求,將讓每一個局中人永無休止的爭斗下去。
我不介意爭斗,但我不喜歡NBA。
因為,這種爭斗的本質是在別人的規則下,去爭搶一份又一份原本內定給底層黑人的肉骨頭。
贏得越多,就會越受痛恨。
直到所有的反噬一同襲來,和邁克爾杰克遜一樣,做一個被掛在審判架上的邪魔惡神。
除非,我愿意配合宣傳美國夢。
但這又事實上不可能。
我的夢,共情不了任何美國人。
十二、美國夢
我在美國打球的一年里,總有一些人,經常向我灌輸一個莫名其妙的詞兒。
美國夢。
廣義美國夢的標準解釋是——
在美國這片土地上,不論出身背景、社會階級或種族,只要通過個人奮斗(尤其是勤奮工作、勇氣、決心和智慧),每個人都有機會獲得成功、實現繁榮、過上更美好生活的信念和可能性。
它聽起來是那樣的正當、美好、公平,所以就連我的經紀人王查理都不理解:“你的成功不就是美國夢的標準宣傳模板嗎?為什么你總是抗拒宣揚它呢?這對我們沒有任何壞處……”
是的,它對我沒有壞處。
但是它對國內那些還未開智的傻子有太大壞處。
因為理想化的美國夢從來只存在于宣傳中,是為政治服務的口號,而非真正能夠做到的現實。
它的核心要素是“機會平等”。
然而作為一切的基石,機會平等是一個最惡劣的謊言。
我這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從來沒有打過“機會平等”的劣勢局。
老子長了這樣一張臉,憑什么跟你們機會平等?
老子一星期就能玩明白NBA所有法規條文,憑什么跟你們機會平等?
老子在9成黑人、1成白人的聯盟里,持有極其稀有的至臻皮膚,憑什么跟你們機會平等?
老子自帶粉絲自帶藝術家光環下來扶貧,憑什么跟你們機會平等?
很多人抨擊我不配拿今年的MVP,他們是對的,我確實提前向聯盟通報了我將在奪冠后退役的打算,所以官方和媒體才急于捧我登上神壇。
很多人認為我是今年當之無愧的MVP,他們也是對的,如果我拿不到這個獎,當我宣布退役,NBA官方將承受超級巨大的壓力。
所以,到底是誰在認為我和鄧肯是在“平等機會”下競爭這座獎杯?
真的,去看看腦子吧。
美國夢確實存在,但它的真正含義是——忽略掉社會里那些種種不平等,別抱怨,充分發揮個人能動性,不擇手段往上爬。
當你成功的那一刻,你就是美國夢的最好代表。
其實我特別喜歡這種規則,它能充分保障資本、權貴、強者、顏王、底層狠人的名譽安全和財產安全。
用夢想好好包裝一下起家的血腥,獲得社會的廣泛崇拜,再隨便捐點錢,原罪就不再是原罪,而是困境中的個人奮斗。
可這規矩偏偏有一條針對我的特別條款,這就變得非常麻煩。
十三、皮膚
仍然是漢密爾頓。
奪冠游行慶典上,他鼓起勇氣,非常困惑地問我:“方,你為什么不愿意和我們成為朋友?你知道的,我們發自內心的尊重你,是因為我們不配嗎?”
“不。”
我向他橫起手臂:“是因為皮膚。”
我的皮膚泛著玉一樣的瑩白,而他的胳膊呈現出一種棕黑色的油光。
漢密爾頓怔忪的看了一陣,忽然急切辯解。
“聽著,方,我從來都不是種族歧視的人,我沒有那種惡習,我對你的尊重與你是哪個國家的人沒有半點關系……”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我打斷了他的辯解,然后告訴他一個真相。
“你不會,因為你是跟隨我的受益者,奇才的其他人也不會,道理同樣。
但你知道在整個奇才都因為我而受益的時候,有多少黑人兄弟的利益受到了損害嗎?
別把視線只放在球員身上,想一想在背后支撐著整個聯盟、甚至是整個聯邦的一切。
你現在仍然覺得皮膚不是一個大問題嗎?”
小漢大受震撼,瞳孔縮成針尖。
這個可憐的孩子,幾乎被我嚇傻了。
我帶著一種惡趣味,又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應該知道,艾弗森被廣泛視為底層黑人的英雄,但科比暫時不太被你的同胞們接受。為什么?
另外,你不妨猜猜,在整個華盛頓市,我的粉絲里有多少比例的黑人?”
“至少40!”
回答脫口而出,他看起來是真心相信我有那樣的影響力。
但事實是……
“只有11.2。”
我告訴他正確數字,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講了幾句很殘忍的話。
“所以我不能跟你們做朋友。
從現實的角度出發,如果我和你們走得太近,那么驕傲的華盛頓市民就會嫌棄我,從而影響我的利益,讓我在祖國少蓋幾百所小學。
如果我想長久的在美國發展下去,我應該和洛克菲勒、克林盾、拜倫交朋友。
前者可以帶我走上資本的餐桌。
中間那位可以幫我實現對粉絲的多渠道變現。
后者將為我爭取到中部州的大量好感。
但他們都不希望看到我與黑人哥們兒走得太近。
從你的角度出發,如果你對我太尊敬,就會被底層黑人視為背叛者,精英的狗腿子,黃皮膚猴子的看門狗。
當然,你可以不在乎,其實我也不在乎。
我就只是單純的覺得麻煩,和你們玩不到一塊兒也聊不到一塊兒而已。”
我很惡劣地將他搞懵了,漢密爾頓是一個很純良的黑人,出生于中產家庭,沒有我這種野狗心里那么多的彎彎繞繞。
最后,我大笑著推開他。
“嘿,聽著,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一條沒有家的野狗,在中國沒有,在美國更不可能有。
我不想將感情和精力浪費在分辨誰是真心、誰是假意上面。
我更不想跪下來給人當奴才,以諂媚的忠誠換取表面上平等的對待。
所以,活在一個膚色相同、觀念相近的環境中,就是解決這些煩惱的最好辦法。
美國?去他媽的美國!
我才不會在這里浪費時間!
別拿我當朋友,你只需要永遠尊敬我,聽懂了嗎?”
漢密爾頓沮喪點頭,差點哭出來。
但我猜,他沒有真的懂。
誰能真正搞懂大美麗?
只有三個群體——能源集團、軍工復合體、金融資本。
漢密爾頓,喬丹,和我,都不在其中。
十四、不如歸去
想回國的心,一日比一日迫切。
我征服了NBA的最高桂冠,以絕對核心的指揮官身份,帶領老年丹拿到了他的第七個冠軍,并且開創了超越時代的空間籃球體系。
我在這片不屬于黃種人的土地上,留下了我的傳奇,開辟了專屬領域。
但美國不是我的理想鄉,原因已知不具。
我以為,是時候功成身退了,這是最好的時機。
我知道會有很多蠢貨不認同我的想法,但我確實沒有想到,能有這么多。
近乎60的國人認為我逃避了屬于我的責任。
搞笑,你們懂個雞毛的責任?
這個事兒本質上就是我在NBA庫庫一頓狂掄,你們在后面撿屁,把自己代入進去,跟著爽了一路。
現在忽然爽不到了,倍感惱火,極度破防,開始追責。
咱們都坦誠點,你們別拿責任當借口,我也不跟你們玩虛的,講幾句最客觀的大實話。
1.在NBA扎根不是我的責任,誰需要這份榮譽,誰去承擔。
2.拿下世錦賽冠軍也不是我的責任,誰花了國家的錢,誰去承擔。
3.讓你們滿意更不是我的責任,你得去找妓女或者鴨子,親手把嫖資交給人家,人家才有義務讓你爽。
別急著生氣,后面還有更難聽的——
以難防系為首的部分媒體,每一次轉載以“中國方”為標題的報道時都興奮到渾身發抖,我想盡辦法要摘掉的標簽,看一眼就能讓你們高潮。
這是一種什么精神?
人家贊美的是我,你總能擴大到到全體華人,進而縮放到自己身上,仿佛自己也被美國daddy認可了,心里甜得像是吃了蜜一樣。
一放一縮之間,自豪感油然而起。
恕我直言,這是病,得治。
我拿到的冠軍旗幟飄蕩在奇才主場上空,奮斗歷程記載在NBA官方資料庫,總冠軍戒指戴在我個人手上,沒有一樣跟你們有關系,你們跟著鬧哄什么?
我作為球員,只把NBA當成一個商業聯盟,舞臺秀場。
你們作為一群看熱鬧的,如此真情實感,恨不得上升到家國歷史的高度,擱那兒虛空高潮,怎么比方同輝還敏感易射?
聽我的,趕緊下樓,看看電線桿子上有沒有老中醫電話,該咨詢咨詢,該抓藥抓藥,這病拖久了容易不孕不育。
聰明人只把NBA當成一個馬戲班子,看一個樂呵也就得了。
你們可倒好,有人稍微一帶節奏,馬上就把中國籃球崛起的偉大事業扛在了肩膀上。
問題是……
能不能往你們自個肩膀上扛,別往我身上推?
我作為一個捐出了全部代言收入的非體制內孤兒,到底欠你們什么?!
今天,我想鄭重告知因此事而對我心懷怨懟的全體國民——
牛逼的從來都只是我,不是中國籃球,不是中國人,更不是你。
我允許你開心,允許你跟著爽,你才能在下班之后開開心心的擼點肉串、喝兩瓶啤酒。
我不允許你們蹭,一篇文章發出來,你們就得跳著腳在家里生悶氣,罵多大聲也只能自己聽。
同理,NBA也好,華盛頓也罷,甚至推而及之到整個美國社會。
他們尊敬的從來也只是我,是征服了NBA的指揮官閣下方星河,不是全體中國人,更不是你們中的誰誰誰。
有一個點,你們的想法太夢幻,而現實特別殘忍——區區一個我,能夠給華人處境帶來的改善極其有限。
奇才奪冠,華盛頓華人并沒有等來升職加薪。
灣區的華人飯館也沒有被本地幫派少收一分錢保護費。
在美的中國留學生確實變得稍微受歡迎了一些,但朋友還是需要自己交、尊重還是得自己爭取。
再拿多少個冠軍,也不會改變這一切的基本規則。
我的激勵作用,更多應該作用在內部。
你們應該因為我而鼓起勇氣、催生信心、建立文化自尊,然后用自己的努力去贏得同事朋友丈母娘甚至是美爹日媽的尊重。
而不是像軟骨病一樣,將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指望我繼續帶著你們飛帶著你們爽。
我確實很硬,但不和傻嗶玩。
如何證明你不是傻嗶?
請聽題——
美國夢最虛偽的地方在于基石性假設“機會平等”是一個壓根不存在的謊言。
那么,中國式道德綁架的最大問題出自于哪里?
不必恐慌,更不要破防,你是在為自己思考,卑劣的幽暗的狹隘的答案,那都是你。
你是誰?
時代中的一粒灰。
我是誰?
天上指引方向的星辰。
但我只能指出那條正確而艱難的路,沒有責任讓你們爽,更不可能哄你們開心。
如果實在受不了我的任性和刻薄……那也只能憋著。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里,你們既打不垮我,又罵不過我,真不如省省力氣,好好鍛煉鍛煉身體。
真的,別再那么敏感易射了,對誰都不好。
上一代中國人硬得一批,而你們讓我感到惡心。
那就這樣,散會。
超級大章,不能再尖銳了,改比寫還費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