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實在來得太突然,但驚喜遠不止一個。
方星河之所以忽然打開星光面板,是因為系統彈出的提示——
星耀值,莫名其妙的增加了1點。
對照著黃靜和的情況,他很快意識到,哦,原來是出了一張紫卡,再加上十一張紅卡,共同在巨大的震驚和崇拜中,當場提煉出一點星耀值。
那豈不是意味著……一旦節目播出,極有可能再次催生出若干信念粉,并且拿到更多星耀值?!
方星河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這個逼,裝出了好大價值!
臺上臺下亂成一團,他收斂思緒,瞥了一眼仍然沉浸在震愕中的陳丹輕,決定收收力。
真把他們抽傻了,那反而不美,如今最重要的事,絕對是保證節目能夠順利播出。
“哇……”
楊欣從圓桌后面繞到沙發前,驚嘆不已。
“這是什么功夫?!星河,你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王檬也坐不住,走過來按著沙發靠背,來回搖了搖,面露驚容。
“喲!底下的木板震碎了,瞧,靠背現在能夠前后晃動,小方,你居然是一個功夫高手?”
“高手談不上。”
方星河謙虛笑笑,簡單解釋道:“其實就是很尋常的太極彈抖力,又叫寒顫勁,本來我只是想演示一下的,沒想到咱們臺里的沙發輕便了些……查理,待會記得向臺里賠償。”
側面的非攝制區里,查理點頭,副臺長樂得合不攏嘴一直擺手——賠雞毛賠?沙發臺里有的是,你隨便禍禍,最好再多來兩下!
臺里真有多余的,工作人員很快搬來一張新沙發,并且小心翼翼的把壞沙發搬到了副臺長辦公室。
嘖嘖,這野叔可真雞賊……
重新落座之后,觀眾們開始瘋狂舉手,想要提問。
但是現在需要控場,所以楊欣沒有下放提問權,而是親自對他進行采訪。
“星河,之前我們只知道你練過武,但是我相信,沒有任何人能想得到,你居然練得這么好、這么強,你現在算得上是武林高手嗎?”
王檬緊接著追問:“來,快跟我們講講,我可好奇咧。”
兩人一唱一和,既是延續節目爆點,也有為陳丹輕和焦國標爭取時間的意思,那倆貨的表情如喪考妣,實在太難看了。
真要是再讓他們對立下去,極其容易引發不可控制的后果。
方星河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對面,心念電轉,決定還是以自身為主,給他們時間舒緩心神。
一路追著他們干,哪有冷不丁戳一下肺管子來得有意思?
“武林高手是一個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里的概念,因為首先得有武林,現在哪來的那玩意?”
方星河拒絕被打上武林標簽,對于道家真傳而言,那是降格。
然后是正式的解釋。
“單從技法上來講,我的武當太極、陳氏太極、武當龍華拳、孟村新架八極、六合大槍,都練到了一定火候。
但是不管什么功夫,最終強不強,歸根結底要看最核心的東西——身體素質。
在這方面我還有很大的空間,也需要很久的時間。”
態度懇切,言辭客觀,不管別人懂不懂,方星河確實做到了不吹不黑。
王老師瞬間get到重點。
“噢!那就是說,等你成年了會更強?”
楊欣咋舌:“現在都能用內勁震壞沙發,那以后不得天下無敵啊?”
臺下觀眾紛紛點頭,極其認同。
高手小方差點沒忍住笑。
剛剛那一下,多少有一些取巧,而不是什么內勁。
現在,他有兩種選擇,一是坦白,二是裝神秘。
考慮到這年月有不少練家子,再考慮到形象塑造盈滿則溢的道理,他滿臉真誠的給出回應。
“沒有那么夸張的,楊姐。
首先,那是便于搬動的輕型布藝沙發,為了提升舒適度,座位下沉而肩靠前凸,有發力支撐點,只要蠻力大到一定程度,誰都能慢慢將脆弱的連接部頂開。
其次,動作方面,我臀頂肩扛,身如杠桿,并不是憑空發力。
像我這種協調性非常好,又懂得正確發力的武人,可以瞬間爆發出力量敏捷的大半動能,短發力、發大力,將一塊脆弱的木板硬生生震裂,并不玄奇。
我只是一個學生,尚在求索的路上,有愿有缺,本心自知。”
他謙虛了,又好像沒有謙虛到底。
陳丹輕心想:天下無敵那幾個字你怎么不解釋一下?
但是觀眾們沒聽出來,嘩嘩嘩給他鼓掌。
楊欣也是會主持的,滿臉寫著“我不信”,繼續挖。
“肯定不可能什么門檻都沒有吧?如果真像你講的那么簡單,豈不是隨便練兩年武就能做到?”
“那當然不至于。”方星河啞然失笑,“單單一個樁功的火候,就決定一個人能不能在坐姿下發出整力,別的隱形條件也有一些,但是不提了,我沒有準確的數據。”
其實哪怕功夫的火候足夠高,但是年齡大體能衰退,又或者天生的協調差點意思,都很難做到這樣的爆發效果。
拿武當山上眾人舉例,鐘師、袁師兄、王查理肯定都不行,陳師兄應該可以。
以方星河的體型和體重,卻持有79點力量,堪稱是相當變態,可不是誰都能碰瓷的尋常少年。
但他自己絕口不吹。
靜等楊欣吹。
呃,楊欣真吹。
“不管你怎么謙虛,反正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以后一定超級超級厲害!”
“厲害不到哪里去的。”
方星河故意流露出一絲神秘的笑容,給遙遠的未來留下一點引子。
“我最擅長的是大槍,然而在現代社會,這種東西真就只是練著玩玩了。”
一言既出,不少觀眾臉上頓時露出一種悠然神往。
也不知道她們到底想到哪里去了……
想!盡管暢想!
她們對方星河的未來越是期待,就越是不容易降級。
緊接著,渾身躁動,根本坐不住的林靖宇終于忍不住開口。
“方……方少,你是武當山的真傳弟子?哇!那是不是也會秘傳的內功和輕功?你之前那個真維斯廣告,真的,太牛波一……太神奇了!怪不得你那么能打……拜師武當山需要什么條件啊?”
這哥們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簡直是個問題寶寶。
方星河偏過頭,掃了他一眼,好家伙,身上直冒藍光,這么一會兒就從方黑掰成死忠粉啦?!
嘿,我是不是有點低估了武功對于當今青少年的吸引力?
看來,這局徹底穩了。
方哥心情大好,笑容也隨之柔和下來,開口替武當山打了個廣告。
“武當山是道教源流之一,山上諸派主要是清修,練武只是強身健體的日常消遣,并不是為了爭斗。
我師承三豐派鐘云龍道長,只習武,未入道籍,所以只是武術館真傳。
鐘師為人雅量,多年來既能堅守傳統,又不敝帚自珍,將武當武術廣傳天下,帶出國門。
我也是得益于三豐派傳藝天下的宏闊氣度,學了幾手珍貴功夫。
如果你們實在好奇,可以在寒暑假去參加一下短訓班,學一學道家理念,練一練強身健體的基本功,學費不貴,只是名額有限。”
方星河講完,便看到王查理雙手抱頭,用力抓住臉,滿眼都是驚恐。
不是,你這么打廣告,我都能想到漫山遍野全是熊孩子,把山上塞得滿滿登登的場景了!
今年過年,咱倆還能上去山不?!
夠嗆,真的,不過幸福的煩惱可以讓鐘師去扛,咱哥倆在哪兒一窩都能過年……
楊欣發現方星河沒有回應最重要的問題,于是又追問:“星河,你還沒回答最重要的問題,到底有沒有內功和輕功?”
“哪有那種東西?”
方星河馬上擺手,果斷撇清:“反正我沒有聽說過,你們啊,別瞎琢磨,要相信科學。”
“吁”
大家頓時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噓聲。
你特么拍個真維斯廣告,都快躥到天上去了,還跟我們扯科學!
我們不信!
現在根本沒有跑酷的概念,所以可想而知,當今天的節目播出去之后,全國上下都會默認城市跑酷源自于傳統輕功。
這可真是離了大譜了,生生干沒一項極限運動。
也不知道再過些年那幫極限玩家是上武當還是進少林……
這就是水軍頭子深諳人性的引導技巧,直接解釋輕功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聽眾在失望之余,仍然是半信半疑。
索性就不要解釋,留足想象空間,讓他們自己腦補去。
腦補得越離奇,給方星河貢獻的星光值就越多,但是哥們可沒有欺騙觀眾啊,哥們為人端正
熱熱鬧鬧聊到現在,焦國標和陳丹輕也終于緩過來了。
王檬瞥了一眼那倆難兄難弟,主動cue了一下。
“小陳,你對于星河的文武雙全怎么看?”
我看他像個丘八惡霸!
陳丹輕難受極了,之前那么好的發揮,那么深刻的詰難,被這小子一屁股坐得稀碎,現在你又把我重新拉回到戰場中央,情緒都沒了,我怎么辦?!
批斗這個事兒,從來都不在于批斗者本人有多憤怒,而在于觀眾的情緒如何被引導、被塑造、被指揮。
現在,觀眾的情緒全是正面偏向方星河的,再耍任何小伎倆,都已無用。
“挺好的。”
陳丹輕干巴巴的笑著,實在不想夸獎方星河,于是絞盡腦汁琢磨著突破口。
他也是真有兩下子,眼珠子咕嚕嚕一陣亂轉,硬憋出來一個新坑。
“看來,小方是想走武打明星的路子了?不靠文學混社會,那就是要靠武藝定乾坤了,以你的外形條件,早點去好萊塢那邊闖蕩,興許真能闖出一片天空,復制幾位前輩的老路,甚至創造更大的輝煌……”
這話真是又陰又壞。
如果方星河真是一個少年,被他這么一鼓動,再被社會輿論一頓擠壓,搞不好真就愣著腦袋去闖好萊塢了。
可是你一個要名氣沒名氣,要皮膚沒皮膚的東方少年,得蹉跎多久才能碰到一個機會?
指不定就被人家弄到一個什么島上去,玩成廢人。
這可不是惡意揣測,而是早已經扒干凈的事實,小李子是否遭重沒有確鑿證據,比伯15歲就嗯哼了卻是本人親口承認的:“我不想再讓任何人經歷那些。”
那么小就被帶著瘋狂酗酒嗑藥,變成一個有嚴重暴力傾向和自殘行為的壞小子,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制造這一切的人不以為意,旁觀這一切的人新鮮獵奇,只有承受這一切的人,才知道那是何等的惡臭——大皿煮尸油,辣眼睛剌嗓子惡心心。
陳丹輕未必知道這些,但他在米國混了20年卻一事無成,看樣子是真的很想讓方星河也去撞一撞那堵墻。
結果楊欣還真就相信了,很是興奮:“星河,你真的會進娛樂圈嗎?”
“不知道。”
方星河搖搖頭,根本不接茬,反手一刀又雙叒叕沖著焦國標插了過去。
“興許我去考北大,深造新聞學呢?一切皆有可能。”
真正的水軍頭子,善于利用一切機會轉進。
他這樣一打岔,觀眾們全都笑開花了,楊欣也捂著嘴咯咯直樂,把焦國標笑得頭皮發麻。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你也叫個人?!
但是狼崽子就是要死死拽著他,笑呵呵追著問:“焦教授,愿意收我不?”
“啊?!”
焦國標雙眼暴凸,滿臉惡心,最終也沒正面回應,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王老師,現象聊完了嗎?”
王檬那么深沉的人,都被逗得忍俊不禁。
“沒有呢,剛剛聊到哪兒了?少年意氣,是吧?都怪小方,亂打岔。”
方星河笑笑拉倒,也不辯解。
他是真不愿意明言影視方面的中期目標,一方面可以把期待感保留到最后,另外一方面,也是給現在的文學粉充分的接受時間。
叫他們猜去吧。
結果,虎有放人意,人卻非要秀滑鏟。
“唉,我和你們年輕人,確實是比不了心氣了……”
陳丹輕皮笑肉不笑的哈哈兩聲,轉頭又想拉焦國標沖鋒豬突:“焦教授,您怎么看待小方這種積極昂揚的氣勢?”
“啊?”焦國標茫然抬頭,“看什么?剛剛抬頭抬猛了,我有點耳鳴……”
陳丹輕氣得嘴都歪了,豎子!不足與謀!
“噗!”
上臺以來一句話都沒有插進去的林靖宇,一不小心插進來一聲輕笑。
他急忙捂住嘴,感覺這樣不好,但又控制不住。
雛嘛,沒啥控制力。
方星河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藹問:“靖宇,我看你家庭條件也不錯,你覺得出國是一種磨礪,還是一種消磨?”
“當然應該是磨礪!”
林靖宇想都沒想,回答脫口而出。
“出國學習西方先進的知識和技術,特別有意義,但是一定要保持本心,不忘信念,將種種困難與差距化為對自身的磨礪,別被西方的繁華遮住雙眼,丟掉身為華夏兒女的使命感和責任心!”
啊喲?
張口就來啊你,高中學生會的?
小林的發言有一種不加思索的假大空,不像是真實的思考產物,帶著明顯的匯報氣息。
方星河一動鼻子就嗅出來了,不過,剛剛好不是么?
他轉頭就對焦國標和陳丹輕揮起巴掌:“瞧瞧!您二位的心氣,還不如我們這幫中學生。”
焦國標和陳丹輕像是看智障一樣看著林靖宇,表情那叫一個微妙。
仿佛在問:這是哪來的二傻子?
焦國標皺了一下眉:“你還是先考上清北,念完本科再琢磨出國學習的事情吧。米國大學寬進嚴出,可不是你用那點一知半解的馬克思主義文論就能輕易混過去的。”
陳丹輕皮笑肉不笑:“我在紐約生活了十幾年,那邊的公民,人人長著一張不受欺負的臉,而像你這樣天真的華裔小孩,100是黑人體育生的玩具。”
一人一句,把林靖宇整顆自尊心都差點干碎。
他在上臺之前,實在太低估了坐在這里、在鏡頭下面對兩位教授的壓力。
并不是怕他們,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慮和心虛。
原本他就是愛表現的性格,但又不知道怎么表現,越急越亂,越亂越急。
他下意識的想要構筑漂亮反駁,但是往日里異常靈巧的語言卻在大腦回路中來回亂竄,好像怎么組織都不對,于是流淌在意識最深處的霸道思想和價值思路一擁而上,讓他重新拿出了在學校里說一不二的勁頭。
哼,方星河罵得,難道我罵不得?
“你們又算是什么東西?!
一個是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順的欺世盜名之輩,北大很了不起嗎?有你這樣的教授在,請我去我都不去!
學生跟你能學出什么好來?!
大言不慚可笑至極!
一個是在國外根本混不下去厚著臉皮回國的喪家之犬,自稱藝術家,我怎么從來沒有聽過你的名字?
靳尚誼、許江、曾梵志、岳敏君……我叫得出名號的畫家多得是,可惜其中并沒有一個什么陳丹輕!
美協批評當代藝術西化、低俗,怕不是專指你這種土不土洋不洋,跑到國外舔米國人屁股,卻毫無建樹的失敗者吧?!
焦教授想賣書,你想賣畫,一丘之貉!
馬克思主義文論對文藝本質的闡述和批判用在你們身上正合適,小資產階級的軟弱國賊!
還人人長著一張不受欺負的臉,我呸!
人渣,敗類!”
整個演播廳,頓時又雙叒叕一次安靜了下來。
不過大家并沒有看向林靖宇,而是齊刷刷看向方星河,張大著嘴巴,瞪圓了眼球。
不是,方哥,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這孩子剛才還恨不得咬你,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忽然就替你沖鋒在前,頂著壓力庫庫亂殺了?!
真的,實在太震撼。
因為林靖宇分明是又一個小狂人,只不過,他不講邏輯,不從底層剖析對錯,只宣泄情緒。
對比之下,叫人愈發難以接受——因為最該癲狂的方星河卻字字在理,區區一個小透明卻句句狂暴……我的天吶,全亂了!
別說他們難以接受,其實方星河都被嚇一跳。
不是,我只是叫你墊個場而已,沒叫你往上沖,你這是干嘛啊?
“狂妄!”
陳丹輕憤而起身。
“黃口小兒!”
焦國標慢了一秒,緊跟著張口便罵。
“方星河是用他的文章建立了巨大影響力,以他的深刻思考獲得了大眾認同,這才有了和我們對話的資格和權力,即便如此,他也是基于事實講邏輯!你又是什么東西?空口白話的上來亂噴糞!我一定要問問你們校長,到底是怎么教育學生的!”
他可憋屈太久了,好不容易捏到一個軟柿子,一秒十噴,終于痛快了些許。
陳丹輕陰惻惻往方星河那邊掃了一眼,陰陽怪氣的隔山打牛。
“小方的影響力真是驚人吶,總共就那么幾篇鼓吹抗爭的文章,瞧瞧把這幫孩子煽動的,也不管有理沒理,上來就罵。
小林啊,我是真好奇,現在國內中學生的素質,都和你一樣嗎?
你的父母、師長、同學,將來在電視機里看到這一幕,到底是會為你欣慰呢,還是會為你羞愧?”
林靖宇張口結舌,被問住了。
他、居、然、被問住了!
焦國標的威脅恐嚇,陳丹輕的綿里藏針,單獨拿出來都不好回應,兩塊加在一起,攪得他大腦里一片亂麻。
情緒想讓他很想直接回一句“去你媽的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講素質”,而理智卻知道不能再這么干了,得找回擊的角度。
結果……根本找不到啊!
方星河一看到他漲紅的臉和輕顫的嘴唇,馬上明白——熊孩子的CPU干穿了。
媽的,又菜又愛玩。
而且有一個特別搞笑的事情,林靖宇身上原本是閃著藍光來著,意味著是死忠級別的粉絲,但是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又重新降到了綠色,跌到中堅級別。
這是個什么人啊?
自大,魯莽,脆弱,盲目,沖動……尋常少年的弱點在他身上集齊了,而且都是加強版的。
方星河不想管他,于是就笑瞇瞇看著,穩得一批。
不急,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結果子彈真就拐著彎,沖他來了。
陳丹輕轉頭看向方星河,揚著下巴開口:“瞧見了?你的言行對青少年的影響力多大?
所謂的方星河現象,本質上就是大家崇拜你,模仿你,拿你做目標和榜樣,但是你輸出的都是一些什么東西?對青少年造成了什么影響?
恐怕不只是現場這一個例子。
小方,年輕人有心氣是好事,但是心氣歪了就是大壞事!
抗爭抗爭,天天在嘴里喊著抗爭,你們真知道什么是抗爭嗎?
抗爭不是喊喊口號,罵罵人,而是閉上嘴,扎扎實實去做事!
我在米國開了畫展,辦過藝術酒會,上過紐約時報,畫作也讓不少西方藝術家和收藏家正視了中國油畫的水平。
這才叫有意義的抗爭!
我孤身一人,白手拼搏,能做到現在的程度,就算沒有很大的功勞,也絕不允許你們毫無根據的謾罵和羞辱!”
這話講到頭了。
論洗白,他是真有功力。
不止臺下的觀眾席為之騷動,好幾個專家鼓掌叫好,林靖宇也被噴得又燥又怒,甚至嚯的想要起身。
然而,就在他即將躥起來時,一只手,牢牢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靖宇憤怒回頭,卻被方星河用平靜的眼神盯住雙眼,與此同時,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的狂躁迅速消退。
“別添亂了,坐好。”
冷冰冰的吩咐,聽起來更像是命令。
但他真就乖乖坐好了,咬著牙閉上嘴,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跟方星河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炸刺,他沒有這個膽子。
“您想講理,那咱們就講講理。”
方星河扭頭看向陳丹輕,不緊不慢的開口。
“陳老師,您說您抗爭了20年,卻不得寸功。
那么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因為您的抗爭實在太軟弱了?
您敢解構我,敢對國內各種現象破口大罵,斬斷塵緣,高調出國,不留余地的奔赴夢想鄉,看似奮勇激烈,卻不敢畫一幅米國大統領的抽象畫作。
甚至于,您都沒有畫過任何一幅可以稱之為反擊的畫作。
人物寫生,人物寫生,人物寫生……
您對著花錢聘來的模特,一筆又一筆的勾勒著永遠只存在于心底的抗爭。
但其實,如果您真敢犀利批判資本主義的丑陋,對米國精英階層和底層大眾的割裂現象進行解構,您可能早就火了,而不是眼睜睜看著時光流淌,靈性頹微,技法卻困頓在那扇大門前,難有寸進。
我真的想不通您口頭上的抗爭具體體現在哪里,是您一以貫之的懇求式努力嗎?
‘求求你們,正眼看看我的畫吧!’
‘不看,垃圾!滾出我們米國!’
‘你到底懂不懂藝術?這是最正統的西方油畫技法!’
‘黃皮膚的猴子,我叫你滾!’
他們對您抱有極大的偏見,就因為那張黃皮膚的臉,所以您憤怒、羞恥、瘋狂、絕望,漸漸的歸于平靜。
因為您用了整整20年時間終于深刻地意識到,所有一切您能夠付出并且愿意付出的努力都沒有任何意義。
那就是一個由白人精英掌控的資本主義國家,歧視無處不在,您破不開。
但是,方星河式的抗爭不是這樣的,方星河式的努力也不是這樣的。
您有沒有想過,用另一種方式去和偏見對話?
‘你們這群虛偽的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者,跪在我的作品面前懺悔吧!’
‘woc,bro,你畫的這是什么?’
‘白人強盜、臟血、冷靜的原住民大屠殺、不敢宣之于口的公開歧視、戰爭犯、屁用沒有的平權口號和去尼瑪的資本家!’
‘wow,socool!你真了不起,你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噢,對了,你是哪國人?Japane色?’
‘草!老子是中國人!Fuckyou!’
‘sorrysorry,我不是有意的,但你的畫真棒,中國人?newbee!’
解不解氣?
過不過癮?
您在夢里有沒有幻想過那一幕?
想在西方世界里出頭,歷來只有一條路:打到他們服。
國家層面的打服不提也罷,只看個人——李小龍能在您所謂的白人精英社會里成功,靠的可不是祈求誰開恩,而是那種昂揚自信的精氣神。
其實,您不是不理解,也不是不想干,只不過,您不敢。
您看,您在國內什么都敢批評,誰都敢罵,到國外馬上就乖巧如雞崽了,到底為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猜,因為你我不同路,思維不同頻。
我是一個武人,練的是強身技,修的是殺人心,所以你們批評我文風粗野、思想偏激、行為酷烈,OK,我都承認。
然而正是這樣的粗野,使我贏得了最大程度的尊重——您夢寐以求的尊重,從始至終都被我握在手中。
比如您,和他……”
方星河抬手指了指陳丹輕,緊接著又指了指焦國標。
“你們恨我,但是既罵不過我,也不敢跟我產生更進一步的沖突,甚至必須默默聽我把話講完,只能在這一切都結束之后,悄悄找個機會,發兩篇不痛不癢的文章。
但這不是抗爭,別侮辱抗爭,陳老師,當年您罵天罵地的抗爭精神早已經泯滅在那個壓抑蠻橫的白人世界里了。
而我不一樣——如果罵架罵不過,我也略通拳腳。
所以你們必須尊重我,我沒有這樣要求過,但是你們會自發遵守‘只講道理不罵娘’的原則。
這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另外,陳老師,還有一個更有趣的例子——
Richard,好萊塢富二代,您覺得高不可攀的米國白人精英,正在自費為我服務。”
方星河瞇著眼睛,盯著已經快要繃不住表情的陳丹輕,忽然提高了一點音量。
“查理,你為什么愿意自費為我工作?如果是陳丹輕老師想要高薪聘用你,你會同意嗎?”
查理搖著頭,第一次開口講了中文。
“因為你是希望和未來,我的理想只能在你身上看到曙光。而他……”
查理頓了頓,抬手指向陳丹輕,切換回英文。
“He'sthemostordinaryimmigrantlo色rinAmericansociety。”
他只是米國社會中最尋常不過的一個移民lo色r
查理很貼心,刻意避免了使用“華人lo色r”這樣的超大范圍AOE傷害。
但是這句話的殺傷力,仍然溢出了。
陳丹輕鐵青著臉扔掉話筒,一言不發的轉身走向通道,不久后,走廊里傳來一聲巨響。
寫了整整一天一夜,明天咋辦不知道,我只想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