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頭墻映世清徽第087章 巍山河自得仰望 積文墨早有真章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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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巍山河自得仰望 積文墨早有真章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08日  作者:慈蓮笙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慈蓮笙 | 馬頭墻映世清徽 
暮去朝來,秋去冬來,青山等閑不同色,人心倒是常守恒。

鬧過一次之后,劉青顯也沒有那么多閑時間抓著管殷不放——若真是個一無是處的窮小子,劉父想要動手,可謂是輕而易舉。

可管殷教書的本事不差,不再把自己心中的現實社會和這一處山鄉區別對待的時候,管殷作為先生該有的作為,全由心生,半點不用演繹。

學生和家長,就是管殷能夠踏踏實實做好一位先生最堅強的后盾。

“先生,先生怎么看京城那位新近出了名的詩人?”

“你聽他那名字便奇怪的緊,什么黃山近衡山遠,誰會給自己起個這么長的怪名字?”

黃山近衡山遠?管殷知道這十有八九便是程衡。自己見過后者劇本里填寫的那些曲牌,很好聽,沒有那么突兀的現代感——可是在這個年代里,當真比得了古人么?

管殷絕不什么奉行“復古”,認為過去比現在更好的人,只是在做文章這件事上,前人大多已經登峰造極,后世歷朝歷代想要超過前人之作,都不是一般的難。

“少議論他人的閑話,有這時間,倒不如好好讀讀書,將來十里八鄉傳唱的也是你們筆下的字句。”

先生的話,學生定然是會聽的,至于聽了之后能夠做幾分,離不開先生的引導,卻也要看學生自身。好先生常有,好學生也常有,至于真正有成就的,卻不常有……

“你看,我早就同你說,這種事沒有必要去麻煩先生。”

“先生的話分明是在給那人面子,若是當真好,先生還會不讓我們與之學習不成?”

一旁一直安靜著的少年聽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毛筆,同時開了口:“好了,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先生分明是要你們好好讀書。”

私塾里又是往日一樣的鳥語、書聲、晴空、月圓……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就像是平時的一個學期,原本覺得幾個月難熬的很,真的開始上學,一周重復又一周,時間也就在這樣的重復中被晃過去了。

冬去又春來,眼看著春闈近了,這位化名黃山近衡山遠的詩人之名也傳的更遠。眾人只知是本場春闈里的舉子,拉足了一眾少男少女的期待感。

喧囂之下,這一切所圍繞的主人公程衡心里卻還是沒底得很。

練字當然不是朝夕之功,程衡甚至在這樣的折磨下也有過后悔。后悔自己曾經為什么在有機會的時候不知道下下功夫,畢竟技多不壓身。

只是程衡也很會安慰自己——誰也不會想到會有“穿越”這檔子發生在小說上的離奇事落在自己身上。更何況,人在對一件事沒有興趣的時候強行去做,最后也落不下什么好結果。

程衡不是沒有見過從自己學校出去,對戲曲沒什么熱愛的同學,渾渾噩噩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找不到自己的理想,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度日如年。

這樣的憂慮伴隨著程衡一直到了春闈的考場上。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高考考場上,程衡也只能在心里暗自給自己打氣,只是真個看到那些試題的時候,于這個時代的剝離感再次涌上程衡心頭。

一個新時代長大的青年,在看問題的視角上當然無法服務于封建王朝的需要。即便借著做門生的光,程衡看到了不少屬于那位從二品京官的政見,卻還是很難把自己從儒家學說里的“民貴君輕”,上位者想要看到的文字,以及“人民當家作主”的區別中抽離出來。

程衡實在是有些頭疼。

昨夜便沒有睡好,如今看到題了,更是沒了半點好心情,太陽穴悶悶的發脹,頭頂一側像是有一個錐子一直在捶一樣崩崩的跳著。

程衡托著下巴,皺著眉,就這樣望著眼前的空地。

程衡恨不得把眼前的地看穿,把手里的筆看出花來。

可顯然這一切都不過是程衡的癡心妄想,眼前的地剛才被一場春雨滋潤過,如今半點塵土揚不起來,手里的筆是那位官員夫人家從徽州、湖州好一陣采買,挑出來質量極優的幾支之一。

“這要是讓一個考公的來還有些勝算,我一個寫故事的……寫故事的就不是人么?就活該被這樣折磨么?”程衡口中念念有詞,又不敢表現的太過于明顯,生怕被當成作弊的拖出考場去。

字也不好,題也不會,程衡真想不到自己還有什么辦法了。教書是一回事,答卷子又是一回事,一個是知識點,一個是實踐——就像是老師講的課都學明白了,也不是個個人都能拿一百分。

“寫故事的當然是人,相信你自己可以的。”

眼前人給自己遞過來一盞清茶,程衡入口,便知道比不得那大官夫人給自己帶走的那一包。或者說這樣的比較甚至都有些對不起那包好茶。

“茶的味道不好罷?”

“嗯。”對面的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程衡應著聲,不由自主的開始思索起對方的身份。

窗外的云嵐霧靄有些眼熟,不出意外又是黃山上某一處。

那就只剩下一個解釋,自己在春闈的考場上睡著了。想到這里,程衡果斷的開口:“你是我的夢么?”

“我不是你的夢。”

有問有答,倒也禮貌,程衡不打算再去糾結對面坐著的人是誰了,直到看清對方的臉:“你是程見微?”

“想什么呢?你現在才是程見微。”對方這一次沒有明確的承認,卻也并沒有否認程衡的話。

“你知道這是哪里么?”

“黃山。”

這次錯愕的倒是對方了,愣了片刻,才有笑道:“怎么?經常來這山上么?”

“夢里經常。”不過是個夢,也不能把自己如何,對方說話不作假,程衡也自然沒有隱瞞的道理,“平時沒什么時間,哪怕我家里離著黃山也不算遠。”

程衡說的是現實社會里的家。

對面這個“程見微”并沒有再說什么,瞟了一眼程衡的茶杯,看到還有大半杯的之后,也沒有再管,反而是站起身,轉過去在架子上開始翻找起來。

“你在找什么?”時間有些久了,程衡知道夢外自己還在冥思苦想。

想不出個所以然,才得了這么個怪夢。

“你是覺得這黃山又靈,才總能在關鍵的時候提醒你一二么?”背過身去的“程見微”并沒有轉回頭來,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在上面翻找著。

翻著,找著,終于從沉默良久的程衡這里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放下摩挲已久的杯子,程衡對著眼前的背影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回應方式的不妥之后,組織了一番語言,才終于開口:“沒錯,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次都是,即便我不相信,也要相信了。”

“也是。”又是個模棱兩可,沒有個準確定論的回復,眼前背過身去的人好像終于找到了要找的東西,拿在手里轉過身來,施施然坐在程衡對面,把手里的東西放在桌面上,遞給了程衡。

“徽州府比起黃河流域,洪水決堤的事情不算多,我對于這個問題的關注還是因為彤彤和先生的緣故。”

這句話,面前的人幾乎就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程衡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在自己應試時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來的正巧,程衡需要程見微的幫助——當年的神童,若沒有這些陰差陽錯,如今怕也能有個四品官做做了吧?

“說來也是巧,好像這春闈專門就是等著為先生,為義父,為彤彤洗刷這份不白之冤的。”

程見微談及舊事,程衡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覺得這個時候傾聽就是最好的答復。

“只可惜不是我親自……也慶幸是你。”

慶幸什么?慶幸自己這個連題都不會答的么?若不是這一夢,自己恐怕都要交個白卷上去了!

沒等程衡站在程見微的角度上去思考這件事,后者像是聽到了程衡心聲一樣笑道:“若是我看到這樣的問題,心神定然要慌亂的。”

“就算是這些年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對這一切波瀾不驚,可我還是做不到。”

“我又有多大呢?”

“在你們那里,我也還算得上是個孩子罷?”

程見微原本就沒想從程衡這里得到一個或是或否的答案,順著自己的話又說了下去:“這就像是,如果你站在高考的考場上,看到最后的大作文是和你最息息相關的那件事。”

“你有自己的見解,你有自己的經歷,卻不敢寫下來,卻又無論如何想要寫下來……自然會痛苦的。”

“等你遇見,你便明白了。”程衡眼中迷茫被程見微看了個十成十,后者也不惱,靜下來給程衡一句句的說著。

程見微的話像是言出法隨一樣,程衡再看向春闈場上試題的時候,竟然看見一道關于勾欄瓦肆,關于寺廟道觀里戲臺唱戲的管理問題——聚眾的事情,都有風險。

在劇院里出手打鬧的尚且有,就更不用說是在市井。這些娛樂項目顯然不能取締,至于全部交給官府管轄,也是不可能的。

程見微的話給程衡帶來的反響尚且沒有散去,程衡又想起來管殷一開始對于一切人和事發展的態度來——有些歷史,不是一個人就可以改變的,肆意的認為自己一個人的穿越就應該為歷史帶來大刀闊斧的改變,也該想象生產力等等一切的背景達不達得到!

時至今日,看到了真的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時,程衡才意識到管殷這句話真正意上的含金量。

并不在于被動的被一切推著走,也不是沒有青年該有的勇氣和沖勁。

三不管地帶誕生的常錫灘簧,從三小戲到如今的錫劇。始于田間地頭的采茶戲,徽班晉京、徽漢合流之后的京劇,離不開自由發展,也離不開時代的變遷——亂中有序,亂中取變,對待他們的態度顯然不能一刀切。

那些自詡風雅自珍的儒人雅士會不會想要直接取締這些民間的娛樂?

那些風流成性卻也還有本事在身的考生,又會是怎樣的態度?

自己又是怎樣的想法?

日升月落,星辰移轉,眼看著時間在流逝,筆下沒有寫完的內容還有很多。程衡為了保證自己的字不至于出丑,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擔心文思泉涌的時候就只剩下個人的情緒,又擔心寫慢了甚至寫不完要答的問題,月照影昏,程衡有些茫然,更多的卻是麻木。

“麻木……”

“到時候,你會不會麻木?”

“你站到那個位置上的時候,你還會不會想著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是回家還是更多的權利?”

從二品官員家里的奢靡程衡一一見過。有小說里男主身上“龍涎香”味道來源的龍涎香,有雕漆的大柜,有金玉八寶……甚至只是那杯茶,自己即便是回到現代,也只舍得買來送給教自己戲的師父,送給家里的親人。

自己那個時候說的是什么?

手機。

其實管殷和程衡都知道,真正的理由當然不只是手機。在這里,皇權可以肆意決定人的生死,回去才是自己做主的人生。

而不是不得不攀的大腿,不得不拜訪的名流。

手下的筆忽然像是有人在替自己握著一樣,沒來由的生了風。程衡也不知道是程見微感動于自己的想法,在自己想象不到的緯度里為自己執筆。

還是原本留給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正在起著作用,當自己動筆的意識不是那么明確,手都已經寫的麻木的時候,肌肉記憶代管了程衡對于書寫的記憶。

又或者真的是那句“棘闈滿地皆神。文院三場有鬼。”這些看起來不科學的存在,為了自己的心念出手相助。

時不我待,程衡已經沒有時間去思考更多,只能但愿筆落能驚天地,平地可起驚雷——試卷交上去,一切就只等著放榜時分。

“謝謝。”

走出考場,程衡喃喃的一句謝,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對著誰。

對著那些可能幫助了自己的存在?對著像是有靈的黃山,還是對著沒中途放棄的自己?程衡不知道。

“如何?”

“難啊,難啊,愚弟所在,哪里有過什么洪水?若是說干旱還差不多。”

一如當年走出高考考場,人口中吐出來的話真真假假,只有頭頂的一片藍天,遠處的一片蒼翠學不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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