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州府,東臨衢州府。
鄱陽縣,位于饒州府北側。
兩匹馬從鄱陽縣城門離去,揚起一陣黃沙,很快便是消失在官道深處。
從鄱陽縣到衢州府,即便日夜快馬加鞭也需兩日。
林晨騎馬跟在邰館主身后,一路疾馳。
這還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官道沿途所見不少商隊,這些商隊都有武者護衛,看到兩人面帶戒備之色。
“邰館主,商隊都要請武者護衛嗎?”
連著看到幾支商隊都有武者護衛,林晨有些好奇,因為按照蘇大人和何大人所言,大梁武道昌盛,按道理來說應該沒什么山賊盜匪存在。
邰如柏笑道:“有武者護衛自然沒人會截貨,要是沒有武者的話,商隊如此顯眼,保不齊就有武者動什么歪心思。”
林晨聽明白了,饒州府應當是沒什么成氣候的山賊匪患,但架不住武者多,如果一個大人拿著一塊黃金走在街上,沒有人會去搶,可要是一個小孩的話,本來沒動心思的街道行人,怕是都會動心思。
對于商賈來說,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風險。
“若是商隊沒有雇傭武者,遭遇了劫匪,只要沒有出人命,衙門一般也不會去過多去追查。”
邰如柏點了一句,林晨眼睛瞪大,他聽懂邰館主的潛臺詞了。
這是官匪勾結……
不對,算不上是官匪勾結,只能說是給武者們創造一條賺錢的門路,大家心照不宣。
不是每一位武者都能夠吃上衙門這碗飯的,若是花費一代人的積蓄學武,最后連個工作都找不到,這些武者雖然實力不算強,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依然是強大的存在。
到時候這些武者必然會成為不穩定因素。
商隊必須請武者護衛,這就給了武者們一條謀生的路。
林晨甚至在心里猜測,有些武者白天當護衛,晚上反手蒙上面就去干劫匪的活,專門劫那些沒有請武者護衛的商隊。
不一定是貪圖貨物,而是為了讓護鏢這份活計一直存在。
這就跟養寇自重差不多一個道理。
鄱陽縣地界,有不少商隊的武者看到邰如柏,都會停下行禮,林晨掃了眼這些武者的身材,便是知道是從鎮岳武館走出去的弟子。
鎮岳武館弟子,號稱護鏢最吃香的武館,果然是名不宣傳。
不過出了鄱陽縣地界后,商隊對兩人更多的是警惕了,這些護鏢的武者大多都不是鄱陽縣人,也不認識邰如柏。
一路順風平安。
到了后面,看著不斷重復的大同小異的風景,林晨也是沒了新鮮感,只是默默趕路。
兩日后,風塵仆仆的林晨和邰如柏,出現在了衢州府城門前。
衢州府城門,巍峨聳立,仿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雄關。
巨大的城門足有十六開,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數道通行隊伍蜿蜒而出,排得足有一里之長
邰如柏帶著林晨,直接走最中間這條路,也是排隊之人最少的一條道。
武者專屬通道。
只有開竅武者才能夠通行。
“這是大梁對我等武者的優待,衢州府如此,我們饒州府也是一樣,但若是帶了商隊,就不能走這條道了。”
邰如柏給林晨解釋了一句,對于兩側其他通道排隊等候的百姓投來的羨慕眼神熟視無睹,這樣的目光他見多了。
兩人進了城,邰如柏笑道:“先去沐浴,換上干凈的衣服,再去李府求見李大人。”
“沐浴?”
所以是風塵仆仆,來一套spa?
他要見識下這個世界的風俗了?
不過很快林晨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邰館主帶他去了一處客棧,訂了兩間房。
林晨莞爾,想想也是,即便以往邰館主風塵仆仆來衢州府,會找個節目緩解疲憊,也不可能帶著自己。
到底是館主,在自己這位學員面前還是要注意形象的。
客棧小二給燒好熱水,泡了一個熱水澡,去掉一身的疲憊,林晨神清氣爽走出房間,邰如柏已經是在前院等候了。
“李府離著這邊有些距離,走吧。”
衢州李府。
作為有著六品強者的李府,府邸極其氣派。
即便是門房,竟也是開竅武者。
邰如柏報了身份,被門房引到了一旁的偏廳等候。
“不要緊張,李大人為人和煦,尤其是對待后進晚輩更是關懷倍加,一會見到李大人,李大人為什么如實回答便是。”
李府正堂。
李順安聽著門房的匯報,眉頭微微皺起。
鎮岳武館他自是知道,當年父親年輕時候,修煉橫練功夫,聽聞鄱陽縣鎮岳武館的橫練功夫有其獨到之處,便是前往求學。
在鎮岳武館待了一年,父親便是回到了衢州,不過和鎮岳武館因著這份香火情在,往年年關時候,鎮岳武館的那位邰館主上門來拜訪,父親都會親自接待。
“父親今日外出訪友,今日會在下面莊子住,先安排他們在府上住下,我便不見了。”
李安想了下,鎮岳武館那位館主,這么多年還是練臟大成,未曾突破到入品,并不值得自己接見。
父親和鎮岳武館有份香火情,不代表李家也和鎮岳武館有香火情。
這鎮岳武館的人也是不懂事,這么多年來,只拜訪父親,除了父親的壽辰前來送禮過,李家其他喜事從未有人前來送禮賀喜。
“爹爹,家里來客人了?”
就在李安做出安排,一位妙齡少女走了進來。
“綺兒怎么知道?”
“我剛回府時候,看到偏廳有人。”
“鄱陽縣的客人。”
“鄱陽縣,是饒州府那邊的嗎,咱們家在鄱陽縣還有親戚?”李綺有些好奇問道。
“不是我們李家親戚,來的是武館的館主,你祖父當年在鄱陽縣武館求學過一段時日,是來拜訪你祖父的,不過你祖父今日外出訪友,怕是要很晚回來,留他們在府上住一晚,明日再告知你祖父。”
“這樣啊。”李綺有些好奇:“我看有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應該是武館的學員,武館那位館主帶這少年來干什么?”
“要么是其后代晚輩,想要在你祖父面前露個臉,要么是武館的學員,武道天賦應該不錯,帶來給你祖父見見。”
李安微微一笑,對于自己女兒他倒是沒什么隱瞞,在從門房口中得知那位邰館主還帶了一位少年來,他就已經能夠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這也是他不打算見的原因,等到自家父親回來再說,若是父親給了什么賞賜,這份香火情也就到此結束。
“我不管這些事,爹爹,今日我約了幾位好友到府上做客。”
“行,我通知廚房那邊,給你們備一只七彩羽靈雞。”
“剛剛那位應該就是李大人的孫女了。”
門房偏廳,邰如柏看著剛剛蹦跳進來的女孩,等到女孩離去后,才低聲朝著林晨說道。
“邰館主您沒見過李大人的后輩嗎?”
林晨有些詫異,邰館主在來的路上已經說過,他每年年關都會上李府拜訪李大人,來了這么多年,按理來說應當也見過那位李大人的家人。
“李大人和鎮岳武館有那么一段香火情,我來李府是因為我是鎮岳武館的館主,代表著鎮岳武館與李大人維持這段香火情,若我去見李大人的后人,與李家后人交好,等于是借武館和李大人的香火情,謀我自身之人脈。”
邰如柏深深看了眼林晨,這段香火情,鎮岳武館四代館主維系著,都從來沒有一位館主借著這份香火情給自身謀取利益。
“除了李大人的壽辰,李家其他喜事,我鎮岳武館從來不參加。”
“這些年來,李大人會接見我,也恰恰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份香火情只能用一次。”
聽到邰館主的話,林晨明白了。
李大人什么身份,六品武道強者,若是一直在朝為官,比起武政司司長都要高一級的存在。
這樣的大人物,人情極其珍貴,但也只有一次機會。
且若是邰館主還有前面幾任館主有私心,只怕這位李大人早就斷了這份香火情了。
“多謝館主厚愛。”
林晨真誠感激,如此珍貴的機會,邰館主卻將這人情給用在了自己身上,對自己的厚愛不在靜水武館之下。
“你的武道天賦值得用掉這次人情,往屆武館也出過有潛力的學員,拿你這一屆的谷師弟來說,已經是武館近五年來最有潛力的,可還是差了些。”
如此珍貴的人情,邰如柏雖是館主,但也不是一人就能夠做決定的。
離開了武政所后,他便見了老館主,也就是他的師傅,同時還見了武館幾位前輩,眾人一致同意將這人情用在林晨身上,他這才帶著林晨來衢州府拜見李大人。
林晨和邰如柏沒聊太久,這里是門房偏廳,人多眼雜,有些話不方便多說。
很快,有腳步聲走來,門房去而復返,身后跟著一位管事。
“勞煩兩位貴客久等了,老爺今日出門訪友不在府上,我先安排兩位貴客在府上住下,已經派人人去向老爺傳信,等老爺回來通知兩位貴客。”
邰如柏聽到門房這話,就知道李大人今日是不在府上,主事的應當的是李家那位大公子。
換做以往,李大人不在府上,他不會在李府居住,外面尋個客棧住一晚,明日再來拜訪便是。
不過他這次是帶林晨來向李大人求指點的,李大人收到信回來,要第一時間能夠見到林晨,總不能讓李大人在府上等候。
“麻煩管事了。”
李府極大,林晨跟著管事穿過好幾個院子回廊,最后到了一處幽靜的小院子。
兩間院落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林晨看著院落一角擺著的武器架,上面刀槍劍戟多般武器齊全。
能夠入住李家的客人,基本都是武者,這院子里就相當一個小型的修煉場。
邰館主住在隔壁,林晨進了自己院子,逛了一圈后,便是來到了院子中。
即便出門在外,他也不打算停止修煉。
鐵骨功是不方便修煉,不過自己水云掌還未圓滿,倒是可以繼續修煉。
水云掌,如驚濤駭浪,浪潮拍打之聲在院子里延綿不斷,隔壁院落的邰如柏聽著動靜,臉上有著滿意之色。
少年得志,還能這般勤奮,難得!
邰如柏卻未繼續待在院子里,走出了院子,本想和林晨打聲招呼,但想到林晨正在修煉,便是作罷了。
他在衢州府也有幾位故友,今日時間尚早,可以出門訪友。
交代了門口下人幾句后,便是朝著李府門口方向走去。
“王姐姐,今日你就住在這院子,這邊清凈,晚些時候我再來喊王姐姐。”
客房區域,李綺帶著一位女子在下人的引路下,走進了林晨所在的隔壁院落。
然而兩人一進院子,就聽到隔壁的動靜,李綺眉頭皺了一下:“隔壁有客人?”
“張執事安排的,據說是來自鄱陽縣的客人。”
聽到下人的回答,李綺想起先前自家爹爹的話,知道住的是什么人了。
“你去敲門說一下,入了李府不得喧嘩。”
連爹爹的面都見不到的人,李綺并不放在心上。
“綺妹,不用了,給我換個院落就行。”邊上女子笑著勸阻。
“王姐姐,這院子里栽種了水仙,王姐姐你最喜歡水仙,這院子是我特意給你挑的。”
女子看到院子里花圃栽種的幾株水仙,終究也不再反對了。
隔壁院落。
聽到敲門聲,林晨停下修煉,還沒等他回應,院門便是被推開了。
“客人,李府不得喧嘩,客人還是莫要練武了。”
聽著下人的話,林晨一怔,李府不讓修煉,那院子里這些武器架擺著是干什么的,擺著好看?
“多謝提醒,在下知道了。”
但林晨還是點頭應下來了,自己是客,既然主人有這規定,自己遵守便是了。
哪怕,這下人的行為舉止毫無禮貌。
宰相門前三品官,想來李府的下人對自己這位來自縣城的客人,不怎么看的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