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政所。
曾青瑤和邰如柏兩人坐在椅子上，也不去端下人奉上的香茗，眼神進行無聲的交流。
一刻鐘前，接到武政所的人通知，蘇大人要召見自己的時候，兩人心中都覺得蘇大人召集自己，是要告知縣斗之事了。
離著縣斗，只剩下十五天時間。
可等了盞茶功夫，發現只有他們，其他武館的館主都未現身，兩人便是明白，蘇大人這次只召集了他們兩人。
兩人眼神交流，心里都有一個猜測。
畢竟能夠讓靜水武館和鎮岳武館聯系在一起的，只能是因為某個學員。
邰如柏心里很清楚，蘇大人召集靜水武館和鐵血武館都正常，畢竟這兩家武館相鄰，平日里學員之間也會爆出一些摩擦，有些時候都會鬧到武政所來，讓所長給主持公道。
可自家武館不一樣，自家武館離著靜水武館跨過三條街道，且靜水武館那些女學員覺得自家武館學員太過肥壯，正眼都不撇一眼，兩家幾乎沒有來往。
“本官有些事務耽誤了，讓兩位館主久等了。”
大堂屏風后面有腳步聲傳來，蘇凌川一臉笑容現身，曾青瑤和邰如柏起身行禮。
“大人公務繁忙，我二人稍等片刻是應當的，曾師妹對吧。”
邰如柏笑呵呵回應，曾青瑤也是點頭附和。
“本官喊你們二人來，是有一事有些猶豫，找你們二人來商議一下。”
蘇凌川在主位坐下，目光看向曾青瑤：“曾館主，林晨修煉了鐵骨功，按理說現在是否還算靜水武館的弟子？”
曾青瑤想到過蘇大人召見自己和邰如柏的原因和林晨有關，卻沒想到蘇大人竟然問出這個問題來。
“大人，林晨不止學了鐵骨功，還學了清風掌，如果學了鐵骨功便不算我靜水武館弟子，難不成還能算清風武館弟子？”
“邰館主，你如何看？”
對于曾青瑤的回答，蘇凌川不意外，目光轉向了邰如柏。
“我覺得曾館主說得有理，林晨學習鐵骨功，只是因為選擇走極限武道之路，其依然算是靜水武館弟子。”
在邰如柏眼中，林晨確實是一個天才學員，若是這樣的學員出現在自家武館，他自然是欣然接受。
可他還是要這張老臉的！
三月比斗，全城那么多百姓和武者前來圍觀，都知道林晨是靜水武館的弟子，如果因為林晨修煉鐵骨功，他就跟靜水武館爭搶，說出去惹人笑話。
清風武館在比斗之后，私下約見林晨，想要讓林晨回到清風武館，不知被誰傳出去了，被整個武者圈子所恥笑。
若是真把林晨給弄回清風武館倒還好，關鍵是沒能做到，就完全是個笑話了。
清風武館前車之鑒，他可不想再犯，來個晚節不保。
“嗯。”
蘇凌川頷首：“既如此那本官也就不糾結了，若非林晨讓本官震驚，也不至于召集你二人前來商議。”
話落，蘇凌川端起面前茶杯，悠閑品茶起來。
邰如柏一怔，蘇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話說一半，端茶送客？
“大人，到底林晨做了什么，能夠讓大人這般猶豫，我也是有些好奇，不知大人能否告知？”
曾青瑤妙目流轉，賣關子她太熟悉了，看著腳步在原地挪動不了的邰如柏，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測，這才開口詢問。
“鐵骨功修煉極難，本官對林晨的期盼，是能夠在三個月內將鐵骨功修煉到熟練，沒曾想林晨給了本官一個驚喜，你二人猜一下，林晨鐵骨功修煉到什么程度了？”
蘇凌川笑呵呵開口，曾青瑤沉吟了一息，猜測道：“難道林晨已經精通了？”
“不是精通！”
沒等蘇凌川回答，邰如柏便是搶先一步開口，眼中有著精明的算計：“以林晨的武道悟性，三個月內即便精通，蘇大人也不會驚訝，唯有一個可能，林晨鐵骨功小成了！”
想到林晨鐵骨功小成，邰如柏心中也是有些遺憾，這般天賦……可惜被靜水武館搶先了。
清風武館，還真是瞎了眼，放走了這么一位天才。
邰如柏忍不住又在心里罵了一句祁河！
鐵骨功不同于其他七家武館的功法，真正論修煉難度，即便是鐵崩拳也比不上。
其他武館有悟性的學員，三年內能夠將功法修煉到圓滿，但鐵骨功三年內能夠到大成，已算極好了。
“邰館主不愧是鎮岳武館館主，對鐵骨功就是了解。”
蘇凌川頷首夸張了一句，看到邰如柏臉上露出笑容，嘆息道：“確如邰館主所說的那樣，林晨的鐵骨功不止是精通。”
“三個月，鐵骨功小成，這已然……”
“也不是小成，乃是大成。”
釣魚要有度，不然容易把魚給惹急了。
蘇凌川深知這點，也不再繼續拖延下去，直接說出了真相。
“大……大成？”
邰如柏一頓，難得的說話有些結巴：“蘇大人，您沒跟我開玩笑？”
“本官會跟邰館主開此等玩笑？”
聽到這話，邰如柏深吸一口氣，臉上表情變了，帶著一股悲情：“蘇大人，我鎮岳武館苦啊！”
“鄱陽縣人人都知我鎮岳武館鐵骨功修煉極難，花銷極大，這些年來武館看似不錯，可已然是在走下坡，許多學員都不選擇我鎮岳武館了，長久下去，鎮岳武館將不復存在，我愧對武館，愧對歷屆武館館主！”
邰如柏急了，林晨要只是鐵骨功小成，他咬咬牙也能放棄，可那是大成啊。
大成，什么概念！
林晨有機會在三年內圓滿的。
不，以林晨展露出來的天賦，有可能一年內就修煉圓滿，這將打破武館的記錄！
鎮岳武館建立這么多年，只有一位學員曾經在三年內將鐵骨功修煉到了圓滿。
“鎮岳武館的困難本官知曉，但這與本官召見你們二人商議的事情無關，邰館主莫要激動。”
“大人，有莫大關系！”
邰如柏一看蘇大人抬手要打斷自己，也顧不得其他了。
“若是林晨能夠加入我鎮岳武館，成為我鎮岳武館弟子，那將對武館學員是一種激勵，對于鄱陽縣那些學武少年也是一種鼓舞，關系到武館的生死存亡！”
一旁的曾青瑤紅唇撇了撇，邰如柏還真是不要臉，生死存亡這種話都說的出口。
沒有林晨，鎮岳武館就要閉館了？
“邰館主，剛剛本官問過你，林晨該算哪個武館弟子，你親口所說林晨依然屬于靜水武館。”
曾青瑤也是接話道：“大人說的沒錯，邰師兄，你總不能前一刻說的話都不認吧，林晨是我靜水武館弟子，這是整個鄱陽縣都知道的事實。”
“我……”邰如柏脖子一梗：“林晨雖算是靜水武館弟子，可到我鎮岳武館學鐵骨功，我鎮岳武館也有教導之實。”
要不是蘇大人當面，他轉頭就能不認剛才說的話。
看著笑吟吟的蘇大人，邰如柏也是明白，蘇大人這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而后自己傻乎乎的往里面跳了。
蘇大人是武政所所長，是統轄整個鄱陽縣八大武館，非靜水武館的館主。
若是蘇大人一開始告知林晨鐵骨功大成，自己必然上演一場苦情戲，蘇大人怎么也不能拒絕，不能讓鎮岳武館寒心。
但有了自己先前那番話，蘇大人便是有了推脫拒絕的理由。
上當了啊！
“蘇大人，您是武政所所長，不能讓我鎮岳武館歷屆館主、教習還有學員寒心啊。”
邰如柏再次悲情上演，隨即又看向曾青瑤：“曾師妹，靜水武館多一位林晨，只是錦上添花，畢竟你們武館只招收女弟子，可對于我鎮岳武館來說，那是決定著未來生死存亡，還望曾師妹看在一脈相承，同為鄱陽縣武館的份上，救我鎮岳武館一把。”
戴高帽，扯大義！
邰如柏這一手玩的很妙，可惜遇到的是蘇凌川和曾青瑤兩人。
兩人，絲毫不為所動。
看到兩人都沒回應，邰如柏咬了咬牙：“大人，林晨既然在鐵骨功上有這般悟性，我會帶林晨去見李大人，求李大人對林晨指點一二。”
蘇凌川和曾青瑤臉上都有著動容之色，尤其是蘇凌川，既然林晨缺錢，他的目的是讓鎮岳武館想辦法給林晨湊筆錢。
當初清風武館為了要回林晨，清風武館那些老一輩的武者都愿意捐贈一筆錢，鎮岳武館也可以同樣操作。
有句話邰如柏沒有說錯，他是武政所所長，靜水武館和鎮岳武館在他眼中都是一視同仁的。
這些年鎮岳武館學員確實是不如往年，也是他這個當所長要考慮的。
只是他沒想到邰如柏竟然會有這般魄力。
作為武政所所長，蘇凌川前來任職后，便是調閱了各大武館走出去的學員，尤其是那些入品的，在鎮岳武館的武館史上曾經走出過一位強者，最后位列六品。
邰如柏眼中有著一縷得意之色，鎮岳武館也是出過大人物的，衢州府那位李大人，曾經在鎮岳武館待過半年。
那位李大人還是念鎮岳武館這份香火情的，每年年關他都會上門拜訪，李大人也會抽空接見他。
六品強者，抽出一刻鐘的時間接待他，足以說明一切了。
人家看的不是自己這位練臟武者的面子，看的是自己身后的鎮岳武館那份香火情。
蘇凌川對于那位李大人也是了解一些的，六品的橫練武道強者，雖已年過花甲，氣血開始衰退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等強者若是愿意指點林晨一二，足夠林晨在武道上受用了。
“曾館主，既然邰館主如此愛才，本官便擅自做個決定，林晨既是你們靜水武館學員，也算鎮岳武館學員，由你們兩家共同栽培，此事本官會上報武政司。”
邰如柏一愣，他想的是獨占林晨，可看到蘇大人的神情，再看到曾青瑤的眼神，就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算了，這樣也行，畢竟林晨水云掌還沒圓滿，對敵時候施展更多的是清風掌，現在加上一個鐵骨功。
不知內情的人，一看林晨施展清風掌，只會以為林晨是清風武館的弟子，到時候自己安排人一解釋，把清風武館瞎了眼的事情那么一傳播，就都會認為林晨是他鎮岳武館的弟子了。
靜水武館。
曾青瑤沉著臉回到武館，孔迎蕾看著自家師姐難看的臉色，一臉疑惑：“師姐，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蘇大人召我去武政所，談論林晨的事情，林晨在鐵骨功上的悟性不在清風掌之下。”
聽著自家師姐簡單講述了一下經過，孔迎蕾妙目有著亮光：“師姐，這是好事啊，不管怎樣林晨始終是我們靜水武館的弟子。”
“清風掌圓滿，鐵骨功大成，只怕不久后鐵骨功還要圓滿，偏偏林晨水云掌卻未圓滿，以邰如柏那家伙的性子，到時候必然會大肆宣揚這事，林晨靜水武館弟子的身份豈不是名不副實？”
因著邰如柏給出的條件對林晨有利，曾青瑤自然不會反對，可她了解邰如柏這家伙。
邰如柏不像黎天齊，還想著突破入品，邰如柏年近四十，早就息了武道上繼續突破的心思，精力更多的是放在如何提升鎮岳武館影響力上面。
有那位李大人的指點，林晨鐵骨功必然圓滿，到那個時候靜水武館反而被動了。
“那……那就催促一下林晨，讓他在水云掌上也多用用心？”
曾青瑤有些無奈的看了眼自己這師妹：“你當武道功法是地里的大白菜？林晨又要修煉鐵骨功，還要分心修煉水云掌，悟性再高的天才，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最重要還有一點，你可有想過沒有，鐵骨功之后呢，武道極限之法有兩種，一種便是修煉兩門功法，這也是蘇大人給林晨安排的，但很明顯林晨的悟性之高，超乎了蘇大人的想象，很有可能蘇大人會安排林晨走最極限的修煉之路，上身掌法，中間橫練，下身腿法，狂風武館的狂風腿正合適。”
“清風掌、鐵骨功，再加狂風武館的狂風腿……林晨連鐵骨功都能圓滿，狂風腿自然不在話下，到時候四門功法，其中三門圓滿，偏偏水云掌未曾圓滿……”
孔迎蕾嘴巴微張，經過師姐這么一點撥，她也發現問題了。
靜水武館的弟子，唯獨水云掌不圓滿，其他三家武道功法圓滿，確實是會惹人非議。
偏偏林晨現在走極限武道之路，又不能分心，有一門清風掌圓滿，水云掌確實不急著突破。
“算了，等這次縣斗結束再說吧，算算時間縣斗結束，林晨也該去武政司了，沒準還會有變故，現在操心這事情沒意義。”
曾青瑤揉了揉眉心，若只是一般有天賦的學員，她還能夠預料到對方武道之路上的進度，可林晨……
她是越來越看不準了。
原以為林晨走極限武道之路，最起碼這一年都得沉淀下來，沒想到三個月不到，鐵骨功就大成了。
這等天才，無法以常理去度之。
林晨自不知道，此刻因為他的弟子歸屬身份，有這么一場勾心斗角的會議。
縣城的一處酒樓包廂。
除了林晨和路永峰、趙景川、程迎三人外，還有三位中年男子。
其中一位林晨認識，正是趙冬陽，而另外兩位則是路永峰和程迎的父親。
魚欄轉手人選，林晨腦海中冒出的最合適人選就是這三位師弟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趙冬陽三人很是激動，對于他們來說，在靠河鎮的發展已經是到了極限，整個靠河鎮就這么些人口，生意有個上限。
三家也不是沒想過入城，可入城哪有那么簡單？
縣城各行各業，背后都站著一個家族，站著一位強大的武者。
“林賢侄，真沒想到這等好事，你還能想到我三人，我家景川能有你這么一位師兄，是他的幸運，也是我趙家的幸運。”
“趙伯父客氣了，不說我和趙師弟的關系，您對我家也是多有照顧，我林晨也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林晨笑著擺手，隨后又看向了路父和程父：“兩位伯父也不必客氣，路師弟沒少給我送人參，還有我身上的衣服，都是程伯父您家布莊的。”
路父和程父心中也是感慨，當初自家兒子被那林晨給壓一頭，他們心中還有些不滿，只是后來得知自家兒子與林晨相處的關系不錯，尤其是春節時候，自家兒子和林晨接觸之后，在武道之路上更加勤奮，兩人這才改變了態度。
相比之下，他們還是沒有趙冬陽看得遠，人家趙冬陽一眼就看出林晨是潛水蛟龍，據說林家捕到的魚，送往趙家酒樓，價錢比魚鋪還要高上幾成。
可人家趙冬陽會做人，竟然來一句，從湖里剛捕上來的新鮮，趁著這股新鮮就多值幾個錢。
趙冬陽也知道這兩位和林晨的關系不如自己，也不墨跡了，當下開口道：“林賢侄，我與程兄和路兄商議過，準備聯手接下邵家的魚欄，作價一千五百兩，不知林賢侄意下如何？”
一千五百兩，對于三家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且還要供兒子學武開銷，即便是五百兩都不一定掏的出來。
但要是五百兩換魚欄，三人都有自信能夠借來這筆錢。
一千五百兩，魚欄四年的利潤。
這個價格很公道。
林晨前世做過生意，清楚的知道做生意不能只看紙面上的利潤。
做生意，得各方面打點。
官家、幫派勢力……
哪一方都得意思一下，但同樣借著魚欄，三家也能夠在縣城擴展自己的人脈，將各家原本的生意也趁機開到縣城來。
“趙伯父給的價錢自是沒得說，就這么辦，邵家那邊需要三天時間，等到文契拿到手，我再讓趙師弟通知幾位伯父。”
價錢談妥，接下來便是推杯換盞了。
林晨稍微透露了下魚欄會落在他手上的原因，這也是給三位伯父吃個定心丸。
這魚欄是邵家給自己的賠罪，是得了蘇大人點頭的。
縣城各大勢力也能夠查出這其中內情，有蘇大人盯著，不會不長眼來惹事。
至少蘇大人還未離開鄱陽縣之前，其他勢力不會打魚欄的主意。
至于蘇大人調離之后……
林晨有這個自信，到時候縣城這些家族，也不敢動魚欄的心思。
趙冬陽三人自然也是能夠想到這一層，蘇大人剛調來鄱陽縣，最起碼要任職三年，三年之后以林晨的天賦，不說入品，至少也是練臟大成，足以震懾縣城各大家族了。
二十歲的練臟大成，誰敢得罪？
寧欺中年，莫欺少年。
除非有化解不開的仇怨，但有邵家的前車之鑒擺在這里，鄱陽縣這些大家族只要不傻，就該知道怎么做。
看著大大方方坐在主座的林晨，趙冬陽心中也是感慨，換在一年前，誰能夠想象的到，如此勢大的邵家，就因為得罪了一個漁民之子，竟被逼的舉家搬遷，散財保命。
難道真如算命者所言，臨湖村風水極佳，自己要不要把自家祖墳也給遷到臨湖村去？
宴席結束，趙冬陽三位長輩先行離去，剩下林晨四人。
“林師兄，多謝了。”
趙景川真誠感謝，路永峰和程迎雖然沒開口，但眼底也有著感激之情。
林晨灑然一笑：“我們師兄弟之間就莫要說這些話，當初在臨湖村湖畔，可是說過互相助力，共同進步的。”
聽到林晨提到臨湖村湖畔之約，趙景川三人也是面露懷緬之色，雖只是過去了半年光陰，可他們總有一種已經過去數年的錯覺。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林師兄進步的太快了，快到讓他們產生已經過去數年時光的錯覺。
“武道之路，不進則退，三位師弟當更加努力，爭取早日突破十竅。”
趙景川三人之中，路永峰進度最快，到現在已經是突破到七竅，但趙景川和程迎還只是六竅。
這般修煉速度，放在以往鎮上學員并不算慢，甚至可以說是拔尖了。
可若是和林晨相比，確實是慢了些。
林晨說此言，只是希望趙景川三人不要因此而自傲，當繼續勉勵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