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附和的最大秘訣就是騙得連自己都信了。
讓衛東對航運業、國際航運局勢一竅不通，僅僅就是為了吸引港商投資西區碼頭，建立起對內地投資的信心。
也只有港商大量造新船，內地船舶廠、港機廠才能從中分一杯羹。
西區碼頭紅火了，集裝箱公司大量生產鐵柜，自己那兩千萬美元的投資才會變得越來越有分量。
說是可以隨時回收貢獻給國家，如果在金錢之外還做了很多事，讓這兩千萬美元的投資升值多少倍，持續升值的過程到二三十年后，總不能說奪舍就拿走，總得有個說法吧。
這就是讓衛東的算盤。
努力報效國家回饋社會，但也不能當肥羊隨時宰了過年。
稅務大院還是見過太多案例。
可滬海市里面聽過以后，肯定有種莫名的緊迫感，立刻指示造船廠過來好好跟讓衛東交流下這個大船舶的事。
哪怕確實目前是我們達不到也用不上的船型，也要早期立項跟上國際趨勢。
其次就是立刻馬上從現在開始，就著手選擇滬海市的新港口選址。
同樣也哪怕確實目前沒錢建，也要早期立項把準備工作做起來。
讓衛東同志做為鵬圳西區碼頭的最大股東，擔任這個選址準備委員會的顧問沒問題吧。
其實就是讓衛東那番話，觸碰到滬海的逆鱗了。
滬海就是以港口、外貿從泥濘灘涂發展起來。
一直都自詡為國際化。
京滬粵三地各有各的特點，滬海有自己無與倫比的驕傲，內心對平京和粵州不會覺得被超越。
恰恰現在看起來輕裝上陣的鵬圳有這個勢頭。
可能也有讓衛東習慣性的后來四個超一線城市的歸類，永遠都把鵬圳算到滬海那個級別。
這是目前所有去過鵬圳的人里面，都不敢想的。
老方都沒這么想過。
鵬圳現在就一條新馬路，還要跟破村落舊祠堂并存的樣子。
也許真只有讓衛東知道那地兒未來多驚人。
總之他說得理所當然，這邊肯定覺得滬海要是失去了全國航運中心地位，那特么天都要塌了！
滬海是要成為國際航運中心的那種心氣兒。
哪怕是從ZZ上也必須成為，必須是全國最大的港口城市，這是滬海的根本！
被這么個西區碼頭的股東給惹急了。
連續開會！
當然不是罵讓衛東，而是自我批評是不是要被鵬圳的大跨步給趕超。
鐘震華趕到鵬圳西區碼頭現場督戰岸橋港機安裝時，浩浩蕩蕩去了幾十號人的滬海各部分官員。
到一線去考察體驗鵬圳現在是什么樣兒。
氣得老方到處打電話找讓衛東罵人，成天給他找些什么接待工作！
連秦羽燁都聽出來老頭兒有點得意……
聽說他平時工作不愛罵人，經常都是垮了張臉用犀利的眼神給下屬帶來巨大心理壓力。
現在就三天兩頭打電話罵讓衛東！
主要是找不到人，讓衛東心理上都是用手機找人，就沒有八十年代工作單位標準的那種到哪就報方位，留下聯系方式聯系人的好習慣。
所以找到滬海，他又不在。
問就是跟滬海的同志上山下海的去勘察港口選址。
老方又大罵，西區碼頭都沒搞好，又開始去別家搗鼓，東區碼頭惹的禍還不夠嗎，又去惹滬海港！
秦羽燁撇嘴心道可不是。
讓衛東好像也找到這個辦法，留滬海沒問題，但老子天天在外頭跑！
跑得可歡實了。
池世明和詹妮在滬海搞藝術畫廊，白富美怎么可能沒有車呢。
鑒于目前內地公路條件不好，他倆從HK搞了部小巧精致的奔馳W201，就是后來的奔馳C系在城里用，然后一輛豐田酷路澤用于出城，譬如到蘇杭、金陵、皖徽游山玩水就很合適。
這會兒他們不是陪德叔去平京，老亨反而得了消息去鵬圳看岸橋安裝。
讓衛東就去借了這輛豐田豪華越野，帶了四位科研、設計、勘查單位的專家到處跑。
主要就是圍繞滬海市區周圍沿線的各種碼頭進行考察驗證。
其實讓衛東也就當個司機，煞有其事的跟著買單吃海鮮，保證專家們不要為這些旁邊事情操心，最多問到他的時候說些模棱兩可的意見。
他也不知道啊。
但以商業專家的身份灌輸接下來就是大船時代，一定要讓滬海深水港具備十五米以上的停泊能力，要把超級大貨輪當做接待重點。
而且這碼頭一定要能方便建設高速公路，最好還要有周邊生活區，以及寬敞的保稅區規模。
現在西區碼頭在申請建立自己的海關，讓衛東代管碼頭公司的時候也看過類似文件。
那就等于是個封閉的經商區域，到港的東西不出來就是免稅，進出有嚴格的海關檢疫流程。
這些都是深水港必備的環節。
水文、地質甚至建筑設計專家都未見得知道這些新事物。
還真就把他當專家了。
不過光這，就基本否掉了長江口的所有碼頭備選。
這邊全都是常見沖積地質，就算疏浚出來勉強達到十五米內，慢慢又會沖積，就得不停的疏浚，后續成本巨大。
反正沿著海岸線跑唄，還有邊防艇結合到海面上去測水深。
其實選哪對讓衛東并不重要，他不掏一分錢，也不拿一分錢，純屬幫著樹立未來是大貨輪時代的概念。
幫助滬海一步到位的選深水港。
順便躲老婆要求履責，這才是主要目的。
歷史有時候就是這樣匪夷所思的被推動改變。
整整十五天，讓衛東把滬海長江口以北到南下浙州灣的沿海區域全跑了個遍。
基本都是跟專家們住海關、邊防的營房，跟人打籃球過足了癮，海鮮都吃得有點臉上發紅了。
才依依不舍的回滬海。
跟專家們一起在報告上簽字，算是八七年開始的滬海深水港選址報告第一版。
結論很簡單，整個長江出海口那邊都不合適，最多建些三萬噸以下的中轉碼頭港口，現有的調整改造下就行了，不要再往里面大量投資。
重點只能放在滬海市區南部浙州灣，尤其是現在已經形成規模的石化總廠附近，那一帶的海床有深槽，超過三十米的深槽，建碼頭綽綽有余，又有石化打下的底子，應該是最佳選擇。
滬海的事情就沒小事，肯定還要各種驗證考慮，所以這也不一定是最終版本。
讓衛東毫無壓力，在市里面開過匯報會，優哉游哉的正好參加了兩座利用現有建筑進行改造的快捷酒店開業典禮就回家！
氣得秦羽燁喵喵叫，他還振振有詞：“你說了每個月來滬海呆十天，我現在把下個月都超出了幾天，我也沒辦法啊，工作需要我去到處跑，不然我早就趕回江州然后去鵬圳了。”
港妹的優點在于懂情調，抿緊嘴皮觀察丈夫表情，最后嫣然一笑：“好吧，你既然已經答應了每個月要來呆十天，我就等你下次過來了，路上注意安全，見了二姐代我問好……”
一手太極拳，軟綿綿的就化解了讓衛東的把戲。
機場告別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秦羽燁站在那翩然揮手的身影。
在飛回江州的兩個多小時里，反復浮現在讓衛東腦海里。
以至于這邊下飛機后看見翹首以盼的妻兒，居然有種濃烈的負罪感！
鳳雛使勁把兒子舉高，只提了點禮物的讓衛東趕緊過去接上，然后破天荒的伸手使勁抱住二娃媽，深深的親一口。
八十年代，哪怕是在機場這種“高檔”地方，這種公開打啵兒的行為還是有點驚人。
倆女司機兼安保都趕緊立正挺胸遮擋，還是引來周圍一大片噓聲口哨起哄。
董雪晴只有片刻的緊繃，然后把自己完全放松的投入到唇齒間，渾身都軟綿綿的掛在讓衛東身上了。
這一刻他倆是真的完全聽不到周圍的喧嘩。
蟲蟲就沒他姐那種積極參與的勁兒，只在襁褓里傻笑。
好不容易分開嘴，讓衛東立刻變身嘴王：“實在是不好意思，半個月前就該回來，我一直在滬海周圍碼頭海邊做考察，今天才完活兒交給市里面回來……”
就很想表達自己不是在陪狐貍精。
鳳雛緊緊抱住他胳膊，雀躍點頭嗯嗯嗯：“小秦給我打電話說了，說你被市里面委以重任，她都找不到你，還說鵬圳找你也沒辦法傳達消息，以后還是要天天打電話聯絡下。”
讓衛東就有那種家長會過關的慶幸感，更開心的比劃：“哪有那么容易，好多地方連村鎮都沒，就一片灘涂、軍營、公社歇歇腳睡一晚，電話都是那種嗚嗚嗚，你知道，跟我們以前那種……”
董雪晴甜蜜得很：“對對對，以前我在學校你給我打電話的手搖機。”
讓衛東單手托著兒子已經走出來，女司機默默的把面包車開過來，還接過那一袋子東西放上車，連忙跳回后面的衛士越野車，悄悄伸長脖子一起吃瓜。
老板、老板娘感情好，她們的工作價值也就大啊，雖然有些其他可能跡象，眼前這就是最重要的了。
讓衛東也是，幾乎第一次，上了車他都舍不得把目光從二娃媽臉上挪開。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